可以说李未末因为韩拓离开而产生的方方面面的不适应,最后得以化解,以至于韩拓再次出现在眼前时都没有第一时间想起这个人来,蔡鹄宇功不可没。虽然蔡鹄宇本人并不知道这些事,李未末未曾对他讲过。
李未末发现自己其实拥有完善的交朋友能力,只是从小学到高中身心几乎都在围着韩拓转,令他忽视了他也有和别人发展深层次关系的机会和自由。
友情和爱情的界限有时候没那么清楚,更准确地说,任何感情强烈到一定程度时,都会障目自封,生出占有欲和排他行为来。
发现蔡鹄宇喜欢同性是一个偶然,又不那么偶然的机会。
外语系女生多男生少,尤其李未末主修的语言,他们的学生会系干部刚好和李未末是一个专业的学姐弟,热衷组织联谊,但只出女生又觉得不妥,便热情相邀李未末参加,同时半强迫半怂恿地提点他最好把蔡鹄宇和贸易专业其他男生也叫上,一起分担压力。
李未末被缠的没办法,去叫蔡鹄宇,蔡鹄宇听了,摇摇手里中性笔的笔杆,说自己还是不去了。
“你自个儿去吧,”蔡鹄宇拒绝,“我不喜欢女的。”
蔡鹄宇讲得实在太随口太自然,李未末以为他在开玩笑,态度敷衍,眉头皱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好像是认真的。
李未末皱起的眉放松下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蔡鹄宇仰头冲他笑,没心没肺的,说,“是不是觉得不该跟我来往。”,恰好这时,听见李未末说,“——那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后来想想,也就是蔡鹄宇,才能应下李未末这没头没脑的提议。
蔡鹄宇后来还是跟着李未末去给外语系的联谊撑场子去了,不过也只待了半小时不到,他们没叫车,一路从轰趴馆走回学校。
路上李未末说要拉手,蔡鹄宇跟他拉了。
走了一会儿李未末停下脚,又说要抱一下,蔡鹄宇很义气地抱了,一只手掌隔着衣料轻轻贴在他的肩胛骨上。
最后到了学校大门,李未末站在一棵梧桐树的树干后面,脚底碾碎地上的土块有些纠结地问蔡鹄宇要不要亲一下,“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他补充说。
蔡鹄宇比李未末高一点点,一个头皮那么多,鼻尖和鼻尖快挨着的时候,李未末看着他如临大敌般瞪圆的双眼,显得比平时更大了,像夜里的两颗探照灯,扑哧一声笑出来,捂着肚子认错,喊停说stop,stop,不合适,咱俩不合适。
蔡鹄宇因为李未末的大笑而不满,扶着胸口说这可是兄弟我的初吻,你有什么可瞧不上的。
蔡鹄宇不知道,那天李未末因为昨晚一个来自高中同学的微信而低落窒闷了一整晚加一个白天的情绪,因为他没有底线的纵容,得到了释怀和解脱。
李未末大学开始用自己的第一台智能手机,而后微信普及,联谊前一天晚上他趴在床上刷手机,原来高中五班一个同学加他好友找他聊天,李未末和他共同给学校出过板报,关系不错,毕业后也保持着不算频繁的联系。聊了两句同学提到韩拓,说他的在校发明拿了专利,他们高中刚好在做新一年的优秀毕业生宣传,韩拓自然榜上有名。
同学发了几个新闻截图和社交网站的照片过来,领奖的,采访的,展示活动的,舞会的。
李未末将舞会那张放大了看,明艳动人的女伴穿着玫红色长裙,白皙的手臂搭在还是少年模样,但已经隐隐有了沉稳气场的韩拓的肘间,姿态亲昵,眼波流转暧昧,韩拓看着镜头,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原来韩拓过得这样好,有没有他在并不妨碍韩拓继续意气风发,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李未末对韩拓来说更像沉疴旧疾,断一根肋骨换药到病除。
李未末清除了同学与韩拓有关的通话记录,从此再也没有在任何场合任何话题下谈论过这个曾经连体婴般要好的发小。
李未末和蔡鹄宇的“试一试”宣告失败,但李未末觉得有点开心,因为在那短短的二十分钟里,他脑海里终于没有再出现韩拓的脸。
他和蔡鹄宇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任何一种令人尴尬的隔阂,反而蔡鹄宇后来很喜欢在李未末面前提起打趣,以他“二十分钟也是二十分钟感情”的“李未末初恋前男友“自居。
蔡鹄宇不是第一次来李未末的小屋子,他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看看李未末,再看看眼前被他误占便宜的黑皮帅哥,觉得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又不太确定。
将自己从激荡不稳的心境中拉出来,李未末走过去,韩拓堵在玄关不动,李未末把他推开,在楼道的应声灯熄灭前把被雨淋湿的蔡鹄宇拉进门。
窗外又是一声闷雷,大雨仿佛是充涨到极限的水球突然被针扎破,水珠都是轰然炸出来的。
韩拓吻他的手背,抱住他,说那些话,他凑上去亲吻韩拓的嘴唇却被抗拒时,胸腔和大脑也是这样即将炸裂的状态——他该感谢蔡鹄宇的突然出现。
“这么大雨,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李未末看蔡鹄宇拎了一个小行李箱。
“哦……哦,”蔡鹄宇好容易把注意力从韩拓身上移开,看向李未末,说,“临时决定的出差,想给你个惊……”
蔡鹄宇想说惊喜来着,不过现在这状况怎么看都不喜。
“没想到你家有人,不然……我还是去住酒店吧。”
嘴上说着,蔡鹄宇手背过去把门拉上了。
“行了别装了,”李未末给蔡鹄宇拿拖鞋,“你哪次来上海我让你住过酒店?”
蔡鹄宇顶着韩拓的目光在玄关换拖鞋,左右鞋背是两只绿色青蛙,青蛙眼睛大大的,代表蔡鹄宇专属。
不是客拖。
趁蔡鹄宇换鞋的时间,李未末进卫生间取干毛巾,想了想又把刚打开的顶柜关上,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算了也别擦了,你直接去冲个热水澡,浴巾给你放架子上了,衣服有吗?”
蔡鹄宇把运动鞋放到明显不是李未末尺寸的那双皮鞋旁边,低着头自然地应答,“带了,你甭管了,我自己来。”
抬眼看见还站在玄关旁盯着他瞧的黑皮帅哥,想了一下,诚恳道,“我跟李未末是朋友,刚才真对不住了哥们儿,过道灯暗,眼神不好认错人。”
韩拓看着蔡鹄宇,尽量克制自己不表现出明显探寻和不悦的神情,过了几秒,不怎么客气地回道,“末末的朋友?以前没见过你。”
韩拓今天过得可谓大起大落,那股倔劲上来,讲话少过一层脑壳,关于李未末的事,要再少过两层。
他不去想,也不愿意思考,十年过去了,他的小末哥哥怎么可能在原地等他,怎么可能还只属于他一个人。
毕竟李未末在九年前,就已经学着将韩拓放下。
第32章
“我们是大学同学,都是外——“李未末打断蔡鹄宇,催促他去洗澡,别着凉了再在他家整个心肌炎半夜送医出来。
蔡鹄宇和李未末同学四年,有些默契,李未末没给他俩介绍,蔡鹄宇知道气氛不对,识趣地闭上嘴巴,进客厅把行李箱放平,从里面拿出换洗衣服进卫生间了。
韩拓这时失去了他的眼力见儿,没有接收到李未末一切试图无视他所暗含的意思,他似乎对蔡鹄宇拖鞋鞋背上两只眼睛大到比例夸张的青蛙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视线随着蔡鹄宇的脚步移动到客厅,再转向卫生间,直到蔡鹄宇关上卫生间的门看不见了为止。
有第三者在,韩拓不可能再跟李未末继续之前的事,虽然他内心深处是非常想当着那位大学同学的面做些宣告主权的行为,但同时也可预见的,李未末会怒不可遏,还会给他两拳也说不定。
韩拓不推不动,仿佛在玄关边冻住了,就是不开门回去自己家,李未末无法,不提“报复和补偿”的事,开口让他回去。
“可是我汤圆还没吃完。”韩拓厚着脸皮,若无其事地说。
一顿饭只吃了两口,李未末已经完全忘记这件事,韩拓气定神闲地回到餐桌边坐下,在李未末的注视下拿起汤匙。
汤圆已经凉透了,冷掉的汤面上漂浮着油花,和一点点黑芝麻馅料残渣,汤圆入口又黏又涩,错过了最佳时机,不再好吃是必然的。
但韩拓还是一颗接一颗送进嘴里,嚼的认真,甚至连汤都喝干净了。
韩拓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一只手端了碗勺站起身,李未末见韩拓还要进厨房洗碗,出声拦住,“你放那儿吧,我来收拾。”
韩拓看李未末一眼,没有坚持,把碗勺放回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咚”,“……那我回去了。”
虽然心里放下,但听了韩拓那些说不清发自肺腑还是一时兴起的话,李未末很难洒脱地说一句“走吧走吧,明儿见。“只能故作冷淡地垂下眼睛,心里拜托韩拓能自觉一些,识相一些,赶紧走人。
韩拓如李未末所愿,主动绕过桌子,却没有往门口去,而是先经过李未末,俯下身,靠近他的耳朵说,“末末,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韩拓不是个喜欢摆高姿态的人,但他的身家背景,学识能力也很少需要他在别人面前放低身段,用与他共事,城投新能源毛主任的话说,韩顾问智商卓绝,做事稳妥,心情好的时候,为人很亲和,办公间氛围轻松,空闲时间还会和手底下的技术员打两局篮球,球技同样不俗,最重要的是,不需要像对其他领导那样故意放水输球。
这马屁乍听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但翻个面,——就是韩顾问心情不好的时候,敲办公室门前最好还是先掂量一下。
如果说蔡鹄宇来之前,韩拓的心情上上下下,至少也飘在云端,那么现在就是沉入马里亚纳海沟,—— 被一个穿着大眼青蛙拖鞋的人从背后给踹下去的。
但不管心情好还是不好,是色心还是杀心,韩拓不想在李未末面前让自己显得过于情绪不稳定,更何况现在的李未末,也不吃他这一套。
是以韩拓讲他是认真的时候,表情平静,完全一副打个商量的口吻,不专断,不强迫,就算李未末拒绝也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的样子。
实际上,罗豪忡至少还会说个“身边没人,”“你考虑一下”之类的客气话,而韩拓这里没有这个选项,很久很久以来,他只给李未末出单选题,这才是最可怕的。
李未末不怀疑韩拓的“认真”,他只是认真地觉得韩拓认真地搞不清友情和爱情的分别。如果韩拓的“在一起”和他高中时萌发的心思一样,那韩拓不在的这十年算什么?和他携手的女伴算什么?如果不一样……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未末不会抱着不清不楚的感觉交朋友,更不会以这种情绪谈恋爱——哪怕对方是他曾经喜欢了许久的人。
李未末避重就轻,头往卫生间方向摆了下,“他估计得住上几天,最近……就不跟你约饭了。”
意思是韩拓最近没事就不用来串门了。
韩拓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走到门口,弯腰拎起他的皮鞋,直接踩着拖鞋出去了。
李未末觉得韩拓应该是生气了。
门快合上的时候,蔡鹄宇在浴室里喊叫自己忘了拿内裤,让李未末帮他拿一个进来。
韩拓脚步一顿,随即快速走到隔壁603,打开门,钥匙丢进去,把门砰的一声拉上,扭头又去敲604的门。
暴雨这时小了些,雷声也歇了,李未末正要去给蔡鹄宇拿内裤,突然一阵敲门声又响又急,仿佛含着天大的急迫和愠怒,他只好先去开门,谨慎起见望了下猫眼,看到又是韩拓。
“你又怎么……”李未末无奈,给韩拓开了门。韩拓手上还拎着那双皮鞋,面无表情地扯谎:“我发现自己忘带钥匙,进不去了。”说着另一只空余的手还拉出一侧裤子口袋,给李未末看。
李未末眯起眼睛:“……”我信你个鬼!
李未末:“那你今天下班怎么进的家门?”
韩拓:“来你这边的时候落在家里了。”
李未末皱眉推开韩拓,走到603门口,发现确实锁着,韩拓还在他背后强调,“这么晚又下着大雨,恐怕开锁师傅赶不过来……”
这是什么不过脑子的敷衍借口,有钱能使鬼推磨,真着急开门加点钱肯定有人接单。而且李未末根本不相信一个小小的门能挡住韩拓,电子锁也就罢了,李未末犹记得小时候韩拓就曾尝试撬他家门,就为了找李未末出来跟他玩,或者把自己放进李未末家里去。
李未末冷眼拆穿韩拓,“……根本是你把钥匙扔里头然后自己把门关上了吧,我不信你没有备用的。”
韩拓不置可否,走过去把过道半开的通风窗关上一点,“有点冷,先进去再说。”然后自己转身进了604,主动把手里的皮鞋放进玄关鞋柜里,看来今晚势必要在李未末这里过夜了。
没见李未末跟着进来,韩拓自门边探出半个身子,催促道:“你还不进来?那我关门了。”
李未末心里骂韩拓小人,只穿着薄毛衣的身体被过道的冷风一吹剧烈哆嗦了一下,手在胳膊上摸了摸感觉雨水都顺着风吹到衣服上潮潮的,放弃给韩拓丢条被子让他今晚睡过道的预想,又用韩拓听不到的音量骂了声自己“贱”,才裹裹衣服快步走回去。
蔡鹄宇洗完澡还没见李未末把内裤给他送进来,正准备披着浴巾出去找,刚抖开披到背上,卫生间的门开了条缝,从门外伸出一只手,指尖挑着一条内裤。
蔡鹄宇乐,提着浴巾边走边说小卷毛你害羞什么,咱哥俩谁没见过谁衣服底下的样子呀,当初你冲我要亲嘴儿的时候都不带脸红的,拿个内裤磨磨蹭蹭,咱能把门再开大点么?我都怕你夹着手......
直到拉开门又一次看到韩拓难看到极致的脸,蔡鹄宇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张有点眼熟的帅脸在哪里见过......
手机上,李未末微信发给他的照片。
说的是一个“不想被听到语音的熟人。”蔡鹄宇还开玩笑说如果是交往对象,自己真比不了,比不了。
原来就是这位仁兄啊......
蔡鹄宇原本以为这位黑皮帅哥已经走了,进浴室前听李未末的话是打算送客的意思。刚开门看到给自己送内裤的是他时,那种心里一惊脚下就要一滑的惊吓随着新的念头的出现而被完全覆盖掉了。
于是蔡鹄宇笑着,也没不好意思,只调整手腕方向把浴巾移到前面,伸手从韩拓手上结果他的内裤,“诶呦,多不好意思,劳烦您嘞!”
李未末站在客厅中央,等蔡鹄宇把卫生间门重新关上,韩拓转身看过来,才静静地开口说,“有必要这样吗?”然后脑子比嘴快地吐槽:“你让我觉得你在吃我朋友的醋。”
韩拓气李未末更气自己,他冷着脸,“如果今天咱俩交换,有朋友的是我吃醋的是你,我会兴奋地睡不着觉,会明天,后天,也许一整个星期都无心工作,脑子里全是你,你会吗?”
李未末被这段小孩子般赌气发言的表达噎住,说会也不是,不会也不是,韩拓用没有感情和起伏的眼神与语气说着最直白最有感情的话,让一贯还算伶牙俐齿的李未末喉头滚了又滚,也讲不出最有力的反驳。
他要怎么讲?说自己第一次被班里女生拜托转交情书时就发现自己担心焦虑的不舒服?说自己无意中发现那场事故的真相心中有恨也还放不下喜欢?还是说自己看到大学庆功宴上笑意盈盈的女伴眼里要冒出火星来?
如果韩拓的醋到现在为止只盛了一坛子,那李未末就是已经在醋海中挣扎翻滚了不知多少年,后来好不容易在时间和耐性的帮助下勉强探到了岸边,手攀上崖壁眼看最后一鼓作气就能上去,一双皮鞋来到他的手边,鞋底随时会碾过他的手指,都不用使多大力气去踩,就能轻松让他再落回去......
最后只能在韩拓的灼灼注视下,讪讪说句“你怎么突然这么幼稚......”
晚上为了谁睡主卧,又小闹了一把。
两间卧室,李未末把空调换风打开,给那间客卧铺了新的床单和被罩,指给韩拓去睡的时候,韩拓提出质疑。
他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等李未末的蔡鹄宇,又看了看客卧对面的主卧,“为什么是我睡这间?”又抬起下巴朝蔡鹄宇点了下,“他不是客人吗?”
李未末发觉今天的韩拓特别难缠和不讲道理,总用一本正经的语调讲出跟他年龄和人设背道而驰的话,仿佛又变成了小时候总缠着他“小末哥哥小末哥哥”的那个小男孩。
未免韩拓再讲出让自己动摇和混乱的胡话来,李未末坚守那条设置分明的界线,让韩拓认清自己的身份。
“你也是客人。”李未末强调。
“我不一样。”韩拓不接受这个说法,为了睡正宫主卧脸都不要了,“我们一起长大,我喜欢你在追求你,而你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李未末觉得韩拓简直有点丧心病狂,他都想捂住耳朵,或者缝上韩拓的嘴。
蔡鹄宇踩着青蛙拖鞋循着爱情的酸臭气息过来,脸上挂着眯眯笑客气地提醒,“哥们儿,虽然我无所谓睡哪间但咱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对不对?你说你们一起长大,你在追求小卷毛儿,但小卷毛儿大学的时候我可没在他身边见过你,也没听他提过你的名字。”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蔡鹄宇挺起胸膛,只是胸肌厚度实在说不上有多少威慑力,李未末无语地又扶额盖住眼睛,不忍直视。
“蔡鹄宇,鸿鹄之志的鹄宇宙洪荒的宇,上海XX大学外语系12届,入学军训与李未末相识于微时,是小卷毛儿的好哥们儿......”
说到这里,蔡鹄宇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眼珠在韩拓脸上打转,似在观察对方的反应,字正腔圆地说:“......还是他的初恋和前男友。”
颔首致意,补充一句:“和平分手,仍是亲友。”
李未末觉得自己急需两套针线。
蔡鹄宇对韩拓看向自己的神情,肉眼可见的从漠然降至阴沉......
十分满意。
蔡鹄宇伸出自己的左手,“一个关系铁磁的初恋......”
再伸出自己的右手,“和一个多年不见的追求者......”
然后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一副“老子就是来当绿茶怎么滴”的模样,问韩拓,“你觉得咱俩谁更有资格睡主卧?嗯?”
蔡大眼儿你到底是来解围的,还是来搓火的?你扮的不是绿茶是茶砖吧!?
韩拓表情冷漠,“既然分手了,不管什么原因,前任就是前任,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蔡鹄宇:“那我毕竟有过,你这个揣着不轨心思有非分之想的才更没资格!”
韩拓:“我们从小就睡一个被窝,阿姨也知道,对不对末末?”
蔡鹄宇:“呵怕你?我们大学四年都是到对方宿舍混住的,睡一个架子床怕掉下去都得紧紧搂着对方呦——”
韩拓:“哼,我们是光屁股睡的,难道你们也是?”
蔡鹄宇:“当然——?”
蔡鹄宇扭头看李未末,青蛙大眼带着不可置信,“......光屁股?”
李未末觉得参与这两人的争论不仅幼稚而且掉价,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回答了,“......幼儿园。”
“切,”蔡鹄宇瞬间又找回了场子,信心满满地回到战局,“我还穿过小卷毛儿的衣服。”
韩拓:“末末穿我的衣服到现在。”
蔡鹄宇:“小卷毛儿救过我,把我背去医务室,他对我很重要。”
韩拓:“因为末末我才没被人贩子拐走,他是我的英雄,我爱他,就算他现在暂时没法接受我,这一点也永远不会变。”
被两人吵得头痛的李未末听到这句话倏然抬头,表情因茫然而变得空白,直愣愣地望着韩拓,嘴唇开合两下又闭上。
他就这么,这么容易地把这句话讲出来了。
到底有几分真心?
其中爱意占了几分?友谊和感激之情又占了几分?
虽然这么想,李未末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速。
局势似乎在向韩拓倾斜,蔡鹄宇抛出致命一击,“我们差点就亲上了!初吻!”
“那不就是没亲上,”韩拓心情立刻好了许多,人一高兴就容易说漏嘴,“但我已经亲了。”
这次是李未末和蔡鹄宇一起瞪过去,“——胡说,什么时候的事?!”
收回不可能,李未末应该也不会现在更他置气,韩拓索性坦白,“就叫你起床去医院那次。”
趁他睡着......
李未末下意识就想去摸自己的嘴唇,回忆那是什么感觉,余光瞥见蔡鹄宇已经调转枪口在瞪他,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手。
蔡鹄宇被激起了家族血性中的斗志和胜负欲,为了压韩拓一头已是破釜沉舟口不择言,“我和小卷毛儿,我们俩都有病!”
此话一出,李未末看蔡大眼儿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名弱智。
这是什么自损一千伤敌零点零零零一的智障方法啊!
韩拓那边却罕见的沉默下来,既没有驳斥,也没有嘲笑蔡鹄宇的话。
李未末觉得对杠差不多了,举起右手提出他刚才就想说的解决方案,“要不你们都去睡主卧?我还少洗一个单子。你们可以睡一个被窝,搂得紧紧的,也可以光屁股,都随你们喜欢好不好?”
这下蔡鹄宇也不吭声了。
过了几秒钟,又开始作妖,摸着胸口对李未末说:“我感觉心脏好像有点不舒服......”
“我睡这间。”韩拓突然开口,朝客卧迈了一步,算是妥协。
“还有,”韩拓看了看李未末,对蔡鹄宇说:“......你别叫他小卷毛儿,他不喜欢类似洋娃娃的称呼。”
这个蔡鹄宇确实没注意过,他和李未末互叫外号早成习惯,闻言有些呆地问:“你不喜欢怎么没跟我说?”
李未末从小是不喜欢被人当成洋娃娃称赞漂亮可爱,他是个男人,虽然感叹的人大多和蔡鹄宇一样并无恶意,但心里仍然不受用。被韩拓点出来,李未末才意识到似乎只有蔡鹄宇这么说的时候,他不会真的不高兴。
这或许就是对真心亲近的朋友,无意识给出的一些专属于那个人的小小特权。
而脾气不好的李未末,实在是给出过韩拓,很多很多很多的特权。
李未末对蔡鹄宇随意摆摆手,让他不用放在心上,韩拓便也没有再说。
不过韩拓到底是那个死倔死倔的韩拓,进客卧前也要最后扳回一城,“其实我知道你们没在一起,至少是没有实质性的在一起过。”
“你怎么知道,我俩谈的时候你又不在......”
“撞号了。”
韩拓把门关上了。
接近凌晨五点的时候,李未末做完了电脑日历上标注的稿件和资料,软下腰靠住沙发,慢慢扭动酸痛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