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有颗大太阳—— byAZURE7

作者:AZURE7  录入:06-13

两人对望,僵持着,眼中神色皆意味不明,热风掀起韩拓的衬衫衣摆,和李未末翘成C字型的发梢。
有一只小飞虫飞入两人之间,左边转两圈,右边转两圈,最后停在了李未末红肿的鼻头上,李未末赶忙又是挥手,又是吹气地驱赶。
“你确定?”
韩拓抱臂看李未末手忙脚乱的样子,紧抿嘴唇,复又松开。
“嗯。确定。”
李未末点头,赶走了虫子,他还没忘记摘掉帽子,再把手机放到引擎盖上,以防动起手来,造成更多的经济损失。
“......你来吧。”
“呵——”韩拓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但也只是极为短促的一声,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没拉扯出明显的纹路就放下了,然后猛地以极快的步速快步行至李未末面前,冲的李未末往后趔趄一步,条件反射地就想抬手护头,又想起自己的承诺,硬压制住本能的肌肉反应,绷紧身体站直了。
虽然韩拓上初中时就已经比李未末长得高了,但他显然在这十年间又长了不少,大学里再窜一窜的男生不稀奇,而韩拓更是像吃了膨大剂一样。平行而立时,175的李未末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饱满的嘴唇,以及上面淡青色的胡茬。
韩拓完完全全是个真正的,成熟的男人了。不再是高中篮球场上,拉着球衫冲他吹口哨,目光总是追寻着自己,笑容满面的青葱少年,更不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小末哥哥,小末哥哥地喊叫,连一同睡午觉都要抓着他手腕才能入眠的儿童。
跟韩拓相比,李未末的变化微乎其微,他就像一个等比放大的娃娃,小号,中号,大号。骨头生长扩宽,消去婴儿肥后,依旧保留着葡萄形状的眼睛,尖下巴,连身上的毛发都比一般男生稀疏。
好哥们儿蔡大眼儿就喜欢有事没事去搓李未末光溜溜的小腿,一面嘴里大喊:“好腿!”,一面躲避李未末的飞踹。
此时韩拓低下头,粗而硬挺的短发只差一点点就能擦到李未末的额头和鼻尖,他的视线在李未末的脸上流转打量,而后幽幽地说:“不着急,我们现在不是住得很近吗,以后有的是时间,趁人之危不是我的风格,让我先好好想一想怎么报复你。你都那样把我丢下了,光揍一顿可不解气。”
李未末僵着身体,韩拓贴得这样近,呼吸扫过他的唇畔,李未末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下一秒,烟草味消失了,韩拓直起身,戏谑道:“小末哥哥,咱们好歹以前还是朋友,看你现在这个丑样子,我都下不去手。”
李未末推开韩拓,自己往挂号处走。
事实证明,李未末的鼻子确实不是擦破了点皮那么简单,但也不严重。先拍了CT,确认没有鼻骨骨折。医生诊断他软组织挫伤,皮肤有破损,除了挫伤引起的血瘀外,肿胀主要是破口接触了化学物质,导致过敏感染引起的。
李未末想起自己撞上的石栏旁边就是人工湖,为了防蚊虫白天或许做过化学处理,一般人不会有什么影响,也不会刚好就在那里受伤,只不过李未末皮肤敏感,又擦破了伤口,才会肿的这么吓人。
医生说李未末不用缝针,也不用吃药,让护士给他鼻子上涂了厚厚一层白色药膏,用纱布蒙住,留了两个呼吸的孔洞,说包一个晚上就能消肿。
看着镜子,李未末觉得自己像长了个猪鼻子。
“挺猪的,不过比刚才好点。”韩拓在一旁直接说了出来。
李未末在心里瞪了韩拓一眼,他没表现在脸上,在这间医院里,他总是有点心虚的。
回到小区,韩拓的几个箱子行李还堆在门外,他也是心大,放在过道也不怕被偷。
“居然就丢在这里不管了......”
李未末有些无语,但一想到对方也是为了带自己去医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虽然发生了一些事情,感情不复以往,但还远不止于当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李未末调整心态,在报复来临之前,尽量心平气和地面对韩拓。
韩拓掏出钥匙打开门,头也不回地指挥李未末,“帮我把那个贴了黄色便贴的箱子抱进来。”
李未末冲着韩拓的背影翻白眼,但还是收住脾气,帮“新邻居”往屋里搬东西。
孙老太一家走之前处理了绝大部分物品,还留下一些家具,桌子沙发床架什么的,韩拓说他已经取得了老头老太太的同意,在不改变原始格局的基础上,可以按照他自己的喜好进行装修。
这个小区虽然还算新,但也是跟上海市中心那些老破小相比,孙老太一家原本就等着跟女儿女婿在澳洲团聚,也没怎么好好装修,老人家又爱屯东西,收拾起来力有不逮,上海气候潮湿,李未末一进门就看到天花板上掉了好几块墙皮,客厅角落也生了肉眼可见的霉菌,夏天闷热,整间房子都散发出一股潮乎乎地味道。
这样的房子如果碰上一个对居住环境有要求又愿意自己动手的靠谱房客,重新装修一下,哪怕就是以后不住了,再租出去也能提高价格。
韩拓之前大概也是才到不久,他没有叫搬家公司,是自己开车带着行李过来的,李未末敲门时他刚把东西搬上楼,正在跟人打电话,见了李未末后又一起开车去了医院,完全没时间收拾。
窗户开着通风,韩拓打开空调,跟李未末把行李搬进来,其实大部分还是韩拓自己搬的,李未末就帮忙跑了一趟,然后站在门口,飞也似地说了声我回去了,便跑走了。
韩拓听到隔壁房门打开,又快速关上的声响,放下手里的抽真空装衣袋,摸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只噙在嘴里,用打火机点上火,靠着客厅墙壁,略带疲惫地吸了一口,而后烟雾从他的嘴里缓缓散出,韩拓盯着李未末离去的门口发呆。
......他就只记得那件事。
韩拓昂起头,朝天花板吐出一口烟,随着烟雾像四周扩散,韩拓的眼前也模糊了起来。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回忆,偏偏李未末就只惦记那一件事,反复提起,不肯放过,他是在借此同自己划清界限吗?
韩拓觉得心里堵得慌,却又找不到排泄口,他猛吸一口烟,脑海里倏然浮现李未末在停车场看向他时,那双陌生而戒备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里犹如用金属铸成了高墙,仿佛在拒绝一切人或事物的进入。
虽然很快就知道李未末当时是没有认出自己,把他当成了可疑的纠缠者,但即便得知自己是韩拓,李未末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松动,反而更加抗拒......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怎么就总想着自己要为那件事报复他?
难道在李未末眼里,自己就是这么令他急于摆脱的,应该被遗忘的过去?
韩拓忽然觉得自己找来上海的行为,实在是可笑。
韩拓再次吐出一口浓烟,他知道客厅墙壁那一面就是李未末的客厅,在与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那个人在呼吸,在行动,在做自己要做的一切事,但这些事里,都没有他。
已经很久没有他韩拓了。
一想到这一点,韩拓内心深处就像被火种点燃了一般,不甘的情绪啃蚀着他的理智,他想冲去隔壁敲门,问问李未末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又要控制自己别去,因为很大可能会收到一个让自己无法接受的答案。
这么多年过去,李未末的一举一动,依旧可以精准地刺激到自己的神经。
......
不到早上六点,李未末就已经躺在了床上,他今天一点工作的心情都没有,陈琪打来的电话被他按灭了,蔡大眼儿发来的微信他没看也没回,还好今天不是和李妈妈的通话日,不然李未末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才算正常的语气讲话,才不让李妈妈察觉出不对。
——真是太糟糕了!
李未末用薄被蒙住头,这十年来已经尽力不去想与韩拓的那些事,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大功告成了,韩拓又如同春天里不知道打哪儿飞来的毛絮,毫无预兆地,直接就往人鼻孔里钻,不打出几个响亮的大喷嚏,没法儿把这人激出去。
不过......
为什么韩拓看着自己时,会让他觉得,韩拓的眼神里,似乎有那么一些难过呢?
但那层难过的情绪太浅太薄,李未末很快就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李未末体会过那种刻骨铭心的难过,蹲在住院病房门外的角落里,一直哭一直哭,也不敢再出现在对方面前。

第12章
这一觉李未末睡得不踏实,梦中总是出现一些小时候的画面,树影,棋台,斑驳的光线,饭桌,球场,大汗淋漓的男孩,阳光的味道,拥抱,还有......不可置信的眼神。
昏昏沉沉睡到日落暮合,李未末看到一小时前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微信也有几个语音通话请求,都是陈琪打的。
李未末给陈琪回了电话,对方咋咋呼呼说了一通,李未末权当起床铃,好一会儿思维才终于恢复清明,大概听懂了陈琪在讲什么。
“......所以你说那个小明星怎么了?”李未末茫然地问电话那头。
“哎呀,我刚才讲的你都没听到吗?人家要起诉你呢。”陈琪说。
“哦......起诉我什么?”李未末讲话都是慢吞吞的,跟敲着桌子的陈琪形成鲜明对比。
真是本人不急,旁人操心。
“他的经纪人找到我,说你打了他家艺人,还让他脸上带伤,无法正常进组拍戏,还说你讽刺辱骂港台同胞,给他家艺人对是否还要继续在大陆发展事业产生了十分严重的心理影响,要你公开道歉和赔偿损失,不然就报警起诉你。”
这个小明星挺会倒打一耙,颠倒是非,把黑的说成白的。
“报就报,起诉就起诉吧。”李未末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摸了摸包着纱布的鼻头,医生还是很靠谱的,果然比昨晚恢复了正常大小,也不疼了。
“又不是没有监控,谁先动的手一目了然,我脸上也有伤。”
“嗯,我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说要报警估计就是吓唬吓唬你,不过......”陈琪若有所思道:“咱都不是娱乐圈的人,不了解里面的门道。那个经纪人看起来不像正经人,不说是经纪人我都以为是黑社会,你这几天还是要小心一点。”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李未末警惕道。
“没有,但是他知道你的名字,估计要么是从那天的宾客名单上看到的,要么从其他人那里得知,总之,你还是多注意着点,现在是信息无隐私的世道了,只要花钱,什么都能给你人肉出来。”
“嗯嗯,知道了。”李未末敷衍着点头。
“别这么敷衍,不要不放在心上。”陈琪忍不住唠叨。
“好的好的,谢谢陈总,给你添麻烦了陈姐。”李未末胡乱应着,但脑子里想的却是其他有的没的。
陈琪就好像灵犀一指一样,突然又说:“对了,你还记得吃饭那天,给我们让包厢,说把你东西踩碎要赔偿的人吗?我把你微信给他了,他有没有联系你?”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岂止是联系,都已经住到家对门了。
“......嗯,聊过两句,怎么了?”李未末决定还是暂时不告诉陈琪自己和韩拓的关系。
“没什么,就是后来听说那人挺厉害的,手里貌似有好几个专利。城投新能源的毛主任还记得吧,那天跟他一起的那个人,就是他们公司用了他的专利,请他来做技术顾问的。”
“嗯,挺厉害的。”李未末干巴巴地回应。
他想起韩拓以前就很喜欢搞些小发明小创造,送给自己那些怪里怪气功能古怪的玩意儿能放满满一箱,现在有这个成果不奇怪。
挂了电话,李未末去卫生间把鼻子上的纱布换了,卫生间建在客厅背后,一侧换气扇口对着外面过道,隔音不好,在卫生间洗澡和开取暖浴霸,过道里的人是可以听到看到的。
李未末在卫生间就听到隔壁有声音,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急匆匆跑出卫生间,把眼睛凑到猫眼上,看是不是韩拓回来了。
确实是韩拓,高高的一个,穿着黑色polo衫,挎着一个公文包,正在用钥匙开门,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李未末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李未末不知道他早上是几点出的门,但是昨晚从医院回来,到自己离开进家门,已经将近凌晨三点半。韩拓才搬进来,还要收拾东西,具体什么时候才上床睡觉,还是没睡就直接去上班,李未末不得而知。
“厉害的人仿佛都不用睡觉一样......”李未末嘟囔了句,随即又提醒自己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韩拓是韩拓,李未末是李未末,又不是小时候了,很多东西早就变了。
不过理智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再去关注韩拓,但李未末还是控制不住会想起这个人,之前只是几句微信信息就让他被毒虫蜇了一般,混乱好久,现在微信里的人就住在隔壁,离得那么近......
韩拓现在在做什么?是在煮东西吃,洗澡,睡觉,还是收拾房间,抑或是把电脑带回家中继续工作?
应该是在工作吧,公文包一看就放了电脑在里面。
李未末搓着头发晃了晃脑袋,“别再想了,别再想他了......”
李未末洗了把脸,换下睡衣,还是那一身大T恤短裤,提拉着人字拖,准备下楼吃饭。
经过603室的时候,虽然尽力想要坦然以对,但还是忍不住做贼心虚一般,生怕让里面的人听到,踮着脚哧溜一下赶紧钻进了电梯。
到了平时光顾的餐馆,李未末依旧坐在户外靠门的位置,他在微信上跟蔡大眼儿插科打诨,听他发语音说自己跟天坛公园一个晨练的大爷吵架,结果自己先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地倒下了,把那大爷吓个半死,再也不敢倚老卖老,乱占别人的位子。
“那老头儿,惯的他,真让人搓火儿——”
蔡大眼儿是地道的北京人,讲一口流利的京腔儿,就跟东本人一样,再普通的事经过他的嘴讲出来,总带着莫名的搞笑,李未末最喜欢听他说话,每每都被逗得直乐,蔡大眼儿就会挑眉摇头,无语地问他有这么好笑吗?您这笑点也忒低了点儿吧。
跟蔡大眼儿处时间长了,李未末有时也会冒出几句北京话,诸如逗闷子,麻溜儿,您nei,之类的。
李未末一边哈哈笑着,一边给蔡大眼儿发语音,“哈哈哈你这戏也太绝了,但你别老用这招儿,听过狼来了的故事没,小心人家告你碰瓷儿——”
“可以拼个桌吗?”旁边有客人问。
李未末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表示可以。
哪怕不是周末,这一片的夜市也相当热闹,桌子不够是常有的事,李未末一般不会拒绝。
他咧着嘴朝对面要拼桌那人随意瞟去一眼,笑声拖着机械的尾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脸上的笑容如同冬日的溪水,能看到缓慢冻结凝固的全部过程。
李未末想拒绝。
但已经来不及了。
韩拓在他对面坐下,还是那件黑色polo衫,短袖以下露出紧实却不过分粗壮的手臂肌肉,没有之前那种肱二头肌呼之欲出的膨胀感,这么看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当然,也可能是换了件比较宽松的T恤,总之整个人比停车场重遇那日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韩拓的鼻梁很挺,眼睛是偏窄,长的类型,唇形饱满不薄,下颌线流畅分明,跟李未末一眼吸引人注意的漂亮不同,是那种越看越帅气,持久度高的耐看类型。
谁能想到他以前是个黏糊糊的圆脸小子。
持久度高的帅气韩拓虽然上了一天班,依然发型齐整,衣服裤子上连个多余的褶子都没有,只把皮鞋换成了运动鞋,规规矩矩踩在地上,胳膊肘搁在桌子上,双手手指交叉,看向李未末的眼睛微微眯起。
反观李未末,乱蓬蓬的头发一如既往左一簇,右一根的翘着,洗变形的宽大T恤因为穿着舒服一直舍不得扔,上面隐约还能看到黄色棕色的油渍,短裤同理。
一只脚勾着人字拖,另一脚因为跟蔡大眼儿聊得太high而踩在椅子上,露出人字拖鞋面上,被他踏在脚下小怪兽的图案,看见韩拓刹住笑之前,还在毫无形象,四仰八叉地,用蹩脚的北京话逗乐儿。
四目对视。
“我好像,”默了一刻,韩拓顿了顿,说:“看见你的内裤了。”
李未末顺着韩拓的视线往下,一直看到自己翘在椅子上的大腿,被夜风吹的忽扇忽扇的松垮大短裤里,裆侧边处破了一个小洞的内裤衩子正在大喇喇地,向桌对面的韩拓挥手招摇。
李未末皮肉一紧,连忙放下腿,穿好拖鞋,并拢。
李未末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出门又是在晚上,白天也包得严严实实,雌雄都难辨,被小区居民当成怪人躲着走,打扮成什么样自然没人看,他自己也浑不在意,在自家小区门口吃饭,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至于那些有时会路过偷瞄他的女生,李未末对她们没任何想法,自然也不会特意为了那些人拾掇一番。
但今天,他居然有些许懊悔,自己为什么没穿得得体一点来吃饭。
这不显得他跟韩拓的差距更大了。

李未末冷冷地说:“怎么看,你都用不着跟我拼桌。”
韩拓睁眼说瞎话,“客人刚走吧,我来的时候还是满座。”
李未末嘴角抽了抽。
韩拓看一眼李未末手上的手机,屏幕还在不停提示收到新信息,问:“你刚才在跟谁讲话?”
李未末心想关你什么事,嘴上还是说了句一个朋友,然后竖起手机,假装专心和蔡大眼儿聊微信,只不过语音信息转文字,发语音改成了打字。
蔡大眼儿那边看到李未末突然打字过来,问:【有事?】
李未末回他:【没,就是在吃饭,来了个熟人坐我对面,不想让他听到而已。】
蔡大眼儿立马起了好奇,【男的女的?】
【男的】
【有意思......】
李未末回他:【又不是女的,有意思什么。】
蔡大眼儿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坏笑脸)咱俩不都试过吗?】
李未末:【不到二十分钟而已(乌鱼子)】
【我欲成仙】发来扭捏表情——男人,是你太快。
李未末:【滚蛋!】
蔡大眼儿:【二十分钟也是你初恋前男友,你后面的每一任都要面对与我比较的命运之关卡,快拍张照片让我康康。】
李未末心说你才不是我初恋,再次准备让蔡大眼儿滚蛋不理,心念一转,倏地抬起手机,摄像头对准韩拓。
韩拓正在往他和李未末的杯子里倒柠檬水,听到咔嚓一声,抬起头,李未末面无表情地脸从手机后面露出,“旧怨归旧怨,你上次偷怕我,我拍你一次不介意吧。”
韩拓低下头继续倒水,表情有些古怪,李未末觉得他可能是生气了,但比起生气,又好像是在闹别扭。
李未末不管他,把抓拍照发给了蔡大眼儿。
蔡大眼儿发了一个万分惊讶的表情,说:【卧槽,比不了比不了。】
李未末觉得他太夸张了,假得很。
这时服务员来上菜,李未末和韩拓坐一桌,顺便就一起上了。
吃的摆到桌子上,李未末这边又是生煎小笼,又是排骨年糕又是烤串的,再看韩拓那边,只有一碗辣酱丁浇头素面,加一份水煮小青菜。
李未末:“你减肥啊。”
韩拓:“晚上吃这么多,不会不消化吗?”
两人异口同声,原本都克制着不去管对方吃什么,但看到了还是忍不住要说。
李未末瞧着韩拓的样子,应该是不清楚自己的作息的,他既没解释,也没客气,拿起一根羊肉串,吃出了气壮山河撕扯烤全羊的气势。
韩拓也埋头默默吃面。
李未末挑衅似地吃了两串,觉得没意思,把排骨往韩拓面前推了推,生硬地说:“你吃不吃,他家招牌,做得还不错。”
他记得韩拓好像爱吃排骨来着,尤其是上面的酱汁。
韩拓咽下嘴里的面条,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色泽油亮的排骨,语气里带了一丝李未末听不懂的意味,“我记得以前有人对我说过,不要乱吃陌生人递过来的食物。”
李未末一愣,记忆如同头顶上方落下一片树叶,打着旋飘过他眼前,视线随着树叶完全落地后,夜幕星辰被黄昏落日取代,在一圈淡金的背光处,他看到了韩拓的脸。
不是现在这个,坐在饭桌对面,神色冷淡的,成年韩拓的脸。
而是一个,长着鹅蛋圆脸,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男生的脸。
小男生坐在棋台桌一头的石凳上,就是那种公园,街边,或居民家属院里,一般中老年人最喜欢聚在一处打发时间的地方,只不过这会儿日头西沉,大家都回家吃晚饭了。
石凳四周沿着整个棋台桌用白色粉笔画了一个圈,类似孙悟空用金箍棒给师傅画的那个圈一样,小男生坐在圈里,正趴在台子上认真写作业,在爸妈回家之前,他不应该走出那个圈。
“那你想上厕所怎么办呀?”
一个身形比小男生还要再小上一圈的男孩子,脑袋上的小卷毛是泛着光泽的浅棕,很像夕阳的颜色,葡萄眼亮晶晶地眨巴着,语调很稚气,带着浓浓的奶音。
“我放学前会上好厕所,回家之前就不喝水了。”
圆脸小男生听到卷毛男孩子的声音,立刻放下笔,以与做作业同样认真的态度,回答对方的问题。
“唔。”
卷毛男孩子想了一会儿,拎起手里攥着的保鲜袋,那里面装着妈妈给他做的小点心,有奶味的,有水果味的,做成小动物形状,看起来很有趣,也很诱人。
男孩子把保鲜袋在圆脸小男生面前晃了晃,让他看清楚里面五彩斑斓的好吃的,说:“我这里有点心,你要不要吃?”
圆脸小男生看了看男孩儿,又看了看袋子里的零食,点了点头。
男孩儿便把袋子打开,从里面捏出一个兔子形状的酸奶味饼干,因为是手工做的,形状未免不那么标准,又因为被拎在袋子里晃来晃去,有些碎了,兔子耳朵掉了一半,不过不影响口感和味道。
“喏,给你。”卷毛男孩子把兔子饼干递过去。
小男生伸出手刚要接,卷毛男孩子却立刻把饼干收了回去,表情变得相当严肃,小大人一样地讲话,但还是盖不住那股奶声奶气,“不可以,不可以吃,你忘记了吗,不可以吃陌生人给你的东西!”
然后他眉头皱着,目光严厉,把兔子饼干放进自己嘴巴里了。
小男生听着他咀嚼饼干的声音,眼巴巴看着,喉头滚了一下,咽了口口水,无奈地收回手。
过了几秒,他聪明地找到了卷毛男孩子的逻辑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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