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被那两人打断,李未末带上全包耳机,听着里面令人心静的,细小的涓涓水流声,重新投入到稿件内容中,这一次他没再分心,一直做到凌晨三点。
自然,他也没功夫看到微信里发来的好友申请。
李未末在早上六点准时停止工作,又回复了几个不算很紧要的邮件,大多是反馈回来的一些词句和排版修正,他确认稿件已保存备份好,合上笔记本电脑,推到一边,拉长手脚在地毯上打了几个滚。
把滚轴泡沫筒垫在脖子底下,李未末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上下搓动,这是他放松肩颈肌肉的方式。
虽然是自由职业者,但李未末依旧秉持八小时工作制,晚十早六,没有“中”饭时间,没有通勤时间,这八个小时比他以前坐办公室效率高多了。
有时提前完成了手里的活,李未末也会自学一些别的技能,比如三外四外,排版编辑,图形设计什么的,务必把每天的八小时安排充实。
毕竟不是天天都有固定的翻译工作,李未末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他纵容自己待在家里,却绝不接受自己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啃老族。
虽然没有父亲,但李未末的家境尚算殷实,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是知识分子,母亲的工作也不错,经济上抚养一个孩子完全没问题。况且两家老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自然疼爱的紧,即便李未末真的要啃老,家里也不会多说什么。
“要不还是去找个班儿上上?呆在格子间,不用跑外勤不用出差的那种应该还是有的吧......”
工作这种事就好像女孩子们的大姨妈,有你烦,没有你更烦。
李未末躺在地板上,虽然厚厚的窗帘隔绝了他与窗外初升的太阳,但他能感受到外面现在是白天了,人群开始活动忙碌的声音依稀传来,同时还伴着夏日特有的蝉鸣鸟叫,在这些逐渐变得热闹的勃勃生机中,李未末的身体里涌起一股疲惫。
“但白天就是没精神啊......”
李未末的好哥们儿蔡大眼儿曾经给他看一篇国外的新闻报道,说是有研究表明夜班对男性身体的新陈代谢影响更大,很容易年纪轻轻就脱发挺肚高血压。
蔡大眼儿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加掩饰地瞄了眼李未末的裤裆,问他哪方面功能还行不行,怎么从没见他用过。
李未末就翻着白眼说用没用还得向你汇报不成?
蔡大眼儿就瞪着一双大眼睛说那当然了,你的第一次必须让我知道,很有纪念意义的。
李未末就骂他变态。
李未末的手指懒洋洋地在身边摸索一阵,摸到手机,点开看到微信一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只绿眼睛的黑豹,微信名是两个字母HP,添加申请信息一栏空白,什么也没写。
“HP?哈利波特?”
这种没头没尾什么说明都没有的陌生申请怎么看怎么像临时手机办的诈骗假号,李未末当然不会通过,他手指一划,拒绝了这条好友申请。
李未末从地毯上爬起来,走进厨房给自己弄饭吃。
电饭煲里有昨天晚上定时煮好保温中的米饭,盛出来就行。冰箱冷冻室里有上周去外婆那儿带回来的肉圆和炸带鱼,都用保鲜袋一份份分装好了,李未末拿出一袋倒进盘子里放进蒸锅开火,自己又炒了个青菜,一顿早晚饭就算解决了。
李未末一边吃饭一边支起平板看他最近在追的美剧怪奇物语,里面的经典怪物demodog张开它菊花一般的头部口器袭击女二时,李未末也张开嘴送了一个汁水饱满的肉圆进去。
正看得激烈,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李未末只好暂停播放,放下筷子走到门边。
猫眼那头站着邻居孙老太,老人家瞌睡少起床早,七点就准备出门晨练,知道李未末的生活作息,来敲他的门。
李未末打开门,孙老太满脸笑容,精神饱满,每一条皱纹都在欢笑,看得出心情相当不错,她先是迫不及待地告诉李未末说他们已经拿到签证,下周五就要飞了,又说已经找到新的房客,昨晚刚定下来,人很爽快,看了房之后立马就把定金付了。
李未末想起昨晚花园里看到的那两个人,果然是中介带人看房,原来看的就是孙老太家。
“是个男的吗?”
“是呀,你也看到了?”
“没,就看到有中介进咱们楼。看了个背影,不知道刚好是您家。”
孙老太点头,“很不错的年轻人,”又看了看李未末,“感觉跟小末你年纪差不多大,说不定你们还能成为朋友。”
李未末心想,就现代社会的邻里关系,不闹崩掐架使绊子就不错了,做朋友,算了吧。
孙老太对这个房客似乎十分满意,说对方不仅决定做的快,租约也长,一口气先签了三年,还说如果没别的变动,会继续租下去。
“是个体面人,长得也帅气,工作也好,能赚钱,不会拖欠房租。”
老太太大概是真的很放心把房子交到那名房客手上,乐不可支地夸赞对方。
听的李未末开始放空走神。
“他还问了住隔壁的人,我只同他讲是个正经小伙子,”孙老太的手遮住半边嘴巴,侧头探上前,仿佛在讲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没提你的事,其余什么都没说。”
很有些积极为以前的误会在弥补的意思。
都这么长时间了,李未末无意去迎合老太太总要提起这件事的习惯,表示自己知道了,倚着门框连打了两个哈欠,孙老太总算说完了要说的话,跟老伴下楼锻炼遛狗去了。
回到餐桌,饭菜已经凉了,李未末也没了胃口,他把剩菜剩饭捣鼓到一个碗里,封上保鲜膜放回冰箱准备等睡起来当早饭算了。
李未末把脏衣篓里积攒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等待的时间他抱着平板和手机窝进沙发,准备继续刷他的美剧。
手机一响,微信通信录旁又出现一个小红点,李未末点开通讯录,发现还是那个被他删掉的“HP”发来的好友申请。
“什么情况......”
李未末动动小指,拒绝。
剧看到一半,又来了。
再拒绝。
这样反复了四五次,骗子的锲而不舍令李未末不胜其烦,在他考虑是先通过好友看看对方到底想干嘛,对其臭骂一顿后再删除,还是现在就直接加入黑名单的时候,好友申请再次发送进来。
只不过这次申请信息栏里多了两个字:“墨镜”
“墨镜?”
“.........”
反应过来是谁后,李未末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那人真是有毛病吧,谁见过追着人赔偿堪比讨债的。
话说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微信的?
不用问,
一定是陈琪搞的。
想了一下,李未末设置朋友权限为“仅聊天”,通过了好友申请。
【未末不是末末】:40
【HP】:?
【未末不是末末】:你问号什么,墨镜原价140,我戴了挺久的,折旧价你就给个四十吧。
【微信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400元,已存入零钱】
【未末不是末末】:你什么意思?
【HP】:补偿对你造成的惊吓。
行吧,他非要这么坚持,李未末就当一次买断了。
【未末不是末末】:那咱们就算两清了,反正你也没撞到我,我身体和精神都没出什么问题,以后不会再找你索赔。
似乎是知道李未末收了钱之后就会删好友,HP说你最好还是留着,免得后面再加,你还要来求我。
李未末被气乐了。
真有意思,这人怕不是脑子长泡儿吧,还求他,偏执狂加自恋妄想症吗?
于是李未末就把心里话发了出去,
【未末不是末末】:(无语)毛·哈利波特·青先生,咱们现在互删还能给彼此留个脸面,麻烦您找别人骚扰去,我这儿没时间陪您逗闷子。有病咱就去好好看病,别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还您二百五看病,请查收。
对方这次没有立刻回复,也没接收那250元的转账,等了几分钟,李未末猜测那人应该是被自己的话气到了,以为他终于放弃。
然后手机叮的一声。
黑豹头像旁,对话框再次更新。
【HP】:你确定吗?
【HP】:小末哥哥。
李未末缓缓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小末哥哥”,仿佛突然不认识这四个字了一样。
李未末久久没回,那边继续叮叮叮地一条一条发送消息。
【HP】:对了,我不姓毛,也不叫毛发青。
似乎早已看穿了李未末的想法,HP慢悠悠地打出这一句。
而接下来的消息更加炸裂,直击李未末毫无防备的心灵。
【HP】:我姓韩。
【HP】:名拓。
【HP】:小末哥哥,现在你还要删我的好友吗?
这条信息显示在手机屏幕上的同一时间,李未末点了确认删除好友。
【HP】:............
黑豹头像消失。
李未末如同手指被有毒的蝎子蜇了一般,把手机远远扔到沙发的另一头,但在他眼前,那只眼冒绿光的黑豹却始终挥之不去,凶恶的样子跟陈旧记忆中浮现出,有着黝黑皮肤的男生的脸,无法抗拒,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他回来报复我了......”李未末哆嗦着想。
这突如其来,意想不到的变故把李未末的困倦一下子赶跑了,他坐在沙发上直着身体发了会儿呆,眼睛不受脑子的控制,也可能就是受了脑子的影响,混混沌沌地闪出无数纷乱模糊的画面来,那些画面模糊发白,如同曝光过度的照片,所有人脸都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团亮白的光团。
李未末感受到眼睛被太阳光刺入的痛感,白花花的世界沉静而吵闹,他捂住耳朵,发现没什么用,又很快拿开捂住眼睛。
感觉好了一些。
李未末使劲回忆起那天立在停车场外那个男人的长相,试图和记忆深处那张幼质的圆脸找出许多明显不可能属于一个人的不同来。
黝黑的肤色变淡,成了那天太阳底下有着蜂蜜光泽的深小麦皮肤。五官简明利落,没有一点赘余的东西,倒是比圆脸有棱角许多,也可能是成年后婴儿肥消了。
还有身高体型,看人的神色,执拗的态度......
可惜不管怎么狡辩和抠细节,李未末还是无法让自己百分之百信服能叫出这个独一无二称呼的韩拓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韩拓。
一旦脑子里有了先入为主的思想,那张成年男人的面孔就好似在做人脸还原,各种拉扯变形或膨胀后,最终总会还原成小时候韩拓的模样。
李未末甚至忍不住开始想象,那张脸是用怎样的表情给自己发出“小末哥哥”四个字来的。
李未末胡思乱想一阵,看到被自己震惊之下扔到沙发另一头的手机,他爬过去拿起手机,那玩意儿现在变得蜇人又烫手,以至于李未末的手指都有点发抖,解屏密码输了三遍才过。
他想起之前好像看到韩拓朋友圈有发照片,李未末打算再寻些蛛丝马迹确认一下,顺便了解韩拓现在的生活状况,是不是真的来了上海,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对方删掉了。
他的食指指腹下意识地放在添加好友的那个+上......
“——你最好还是留着,免得后面再加,你还要来求我。”
李未末强迫自己把手指移开了。
他可以为别的事打脸,但韩拓,不行。
李未末没有主动去找韩拓,他避之不及,而韩拓也没有再来找他,自那天起,李未末的微信就一直处于静默状态,除了陈琪蔡大眼儿和别的亲友偶尔发来的讯息,那只黑豹头像的好友申请没有再出现过。
知道韩拓如今和自己处在同一座城市,还阴差阳错地碰了面,李未末心里总觉得别扭,周日晚上照例同李妈妈讲电话的时候,李未末旁敲侧击地问了下那个韩拓有没有跟她联系。
“韩拓?没有啊,”李妈妈在电话那头笑:“才来上海,估计挺忙的,怎么了?你着急见他?”
“没,”李未末当即否认:“我就随便问问,最近接了个新活有点忙,可能没时间回家住了。”
李妈妈前些年将李未末外公外婆的老房子以旧换新,添钱置换了个大套房,三人一起搬去了浦西,虽然是在上海,但李未末不开车,从自己家搭地铁过去还要再换乘公交才能到,路上将近一个半小时。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作息跟大家不一样,虽然每次李未末都强调说不用管他不用管他,但老人坚持疼起孙子来连李妈妈都拦不住。
“你是不是跟韩拓闹矛盾了?”李未末是李妈妈一手带大的,自然最了解自己儿子各种细枝末节的变化,她缓声问:“小时候关系那么好都不见你们后来再联系,有不愉快的事?”
李未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讲了实话。
“嗯,初中的时候有点事,”随即又补充道:“不过都是很久以前了,就是碰面的话可能会有点尴尬。”李未末尽量轻描淡写地告诉李妈妈,没提自己可能已经见过韩拓的事。
“行,我知道了。”
李妈妈虽然好奇,但也不想过多追问儿子的隐私。她也是有过青春期的人,那个时期的青少年大多热烈而敏感,这一时与好友亲密无间,下一刻又因为一件小事闹脾气绝交,喜欢上一个人的悸动,又放弃一个人的痛苦,最终都成为多年后回首时无奈泯去的恩仇,即便还能激起片刻的水花终究也只是水花而已,阻碍不了涛涛向前走的人生。
“如果他来家里拜访,我就帮你接待了。你忙就别花时间来回跑,我们这边一切都好。你外公外婆昨天还说要把我一个人留下看家,两人要参加小红帽旅行团去西北旅游呢。”
李妈妈是个贴心的人,三两句岔开了话题。李未末被她这么一说,心情也松快了许多,也不再生气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又一声不吭消失的韩拓,把他抛诸脑后,不想为净。
到了下一个周五,孙老太夫妻二人带着小孙子一大早赶飞机,行李箱磕碰的声音在还没完全苏醒的初晨格外明显,李未末在工作,听见响动,还是走出门告了个别。
孙老太的房子托付给了老伴国内同在上海的侄子打理,听她之前说对方大概会在这周日就搬进来。
道完别,李未末回到客厅继续手里的翻译工作,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看到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号码。
李未末本想挂掉,但他想到有可能是那个人,还是接了。
“......喂。”
电话那头响起一声略显轻浮的回应,直接就问李未末还记不记得他。
虽然有些模糊,但李未末印象中那个自称是韩拓的男人并不是这个声音,那人的音色要再低沉一些,淡漠一些,没有这么花。
“不记得。”
李未末也就直白地说。
“搞诈骗的吗?”他又加上一句。
对面笑起来,说miss陈居然没有给你我的电话,有点不厚道。
这声miss陈让李未末想起对方是谁了,上一次见面这个香港企业家的态度就让他感觉有点怪怪的,现在又突然绕过陈琪给自己打私人电话......
不怪李未末敏感和太有自知之明,他一个连公司正式全职员工都算不上的人,于公于私都不应该是罗豪忡会主动联络的对象。
但怎么说也是陈琪的重要客户,李未末态度上不能不尊敬,为了陈琪,也不能让对方挑出刺儿来,于是一板一眼地说道:
“您好,罗先生。”
大概觉得有点单调,又接着补上,“早上好。”
干巴巴,硬得掉渣。
罗豪忡那头又发出一声轻笑,只觉得李未末这样板正的有趣,跟他身边那些油滑玲珑,心眼比筛子还密的“交际花”们相比,多了许多他甚少能体会到的憨直可爱。
罗豪忡生意场,交际场上阅人无数,第一眼就看出李未末是个男女都没多少经验的仔雏,这种单纯如元璞,心思都写在脸上,又带点小脾性的漂亮洋娃娃,最适合被会欣赏,有能力的人慢慢雕琢打磨,一点点露出里面勾人的翠胆来。
“你还不肯叫我Lowen吗?可别说是因为什么发音不好的缘故。”
罗豪忡故意逗弄李未末。
李未末按下直接挂电话的冲动和不耐,尽量平心静气地对着手机说:“Lowen先生,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是为了公司的合作,陈总和她的秘书王志都愿意接待您——”
李未末还没说完,就被罗豪忡打断,“这周六,也就是明天晚上,我准备在自己的住处办一个小型party,邀请我自香港到内地后结识的朋友,希望你来参加。”
李未末心想我算你哪门子朋友,正要找个借口拒绝,就听罗豪忡说:“我也已经知会过miss陈了,她会去,并说你也会同去,那我们明天晚上不见不散。”
说完没给李未末拒绝的机会,一个byebye挂了电话。
李未末一个大门不出,卖艺不卖身的后台员工就这么莫名其妙被老鸨子带出去见客,然后当街给卖了,还是被买家通知后自己才知道,生气的要命,直接用手机拨了另一个号码,把陈琪不带脏字地给臭骂了一顿,并表示自己肯定确定一定是不会去的。
陈琪那边先是对罗豪忡连连应下,知道李未末不会轻易妥协,原本是打算明天先斩后奏,下午直接开车到李未末楼下拉人,堵他个措手不及,结果被罗豪忡自己一个电话就暴露了意图,禁不住埋怨这位客户真不会做事。
然而,感情方面神经粗如电缆的陈琪还没有察觉罗豪忡对她这个小员工的觊觎之心,而李未末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也没有立刻往那方面想,陈琪甚至还觉得是自家未末一匹千里马被伯乐看中了文采能力,对方识才惜才,有意给李未末事业上的机会。
两辈人,两种性别,两种性格,居然在这一点上达成了空前一致的空白。
李未末冷嘲热讽地吐槽完就挂了电话,陈琪估计他这次不好搞定,既不回嘴也不多做纠缠,果断转头去找外援李妈妈了。
作者有话说:
韩拓得意洋洋:今天的我你爱搭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大概有且只有这么一次。
李未末眼睁睁看着自己余额宝被划走一个2后缀两个0的数字却无能为力,心痛到无以复加,血滴答滴答地从心口往出租车里淌。
动用了李妈妈得手的后果就是,陈琪无耻到连接人都不来接了,让李未末自己想办法过去,作为之前不分尊卑,臭骂她的代价。
罗豪忡发邀请的地点是一个叫青揽的别墅区,出发前李未末简单地以为既然是私人party,罗豪忡又是从香港过来的,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然而看到别墅前走走停停地一排豪车,李未末从内心深处觉得......好烦!
party时间是晚上七点开始,这让李未末稍微好受一点点。
青揽别墅区占地面积大,每一栋别墅都以山呀湖呀湾呀命名,罗豪忡住的那栋就叫青揽·翠湖,如其名,别墅房前挖了一处半月形的人工湖,现在这个时节,湖里栽了莲叶,整片湖面看上去绿油油的,映的人眼底都是绿色。
一般带水的环境都招蚊虫,并不见得多宜人,但这里明显有专人每日处理,物业费极高,李未末站在湖边,免了被叮一身蚊子包。
他不想一个人先进去,同陈琪说了一声,站在大门口等她。
“你怎么穿得这么随便?”
陈琪一见李未末就不满地说。她自己穿了件露肩丝质长裙,搭配设计新潮的几何形项链和耳环,踩着高跟鞋,从王志打开的后座车门处下来。
反观李未末,就随便套了件白色长袖帽衫,下身浅色牛仔裤运动鞋,戴了顶同色蓝边的渔夫帽,帽檐有点大,几乎遮住了眼睛,帽衫肚子处有个前兜,里面还鼓鼓囊囊塞了一团,是李未末以防万一带上的防紫外线面罩。
可谓随意至极。
“不是说私人party吗,又没说有着装要求。”李未末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社交礼仪,基本的dress code遵守一下行不行。万一让Lowen觉得你对他不重视,本来对你的好印象变差多可惜。”陈琪絮叨着。
李未末说:“我打车过来花了二百,没报销,一会儿回去还得再花二百,我接一次翻译的活还不定能有四百块,这还不够重视?”
陈琪便端出长辈的架势,恨铁不成钢地连连指责他目光短浅,要不是后面还有客人进来,真想好好讲李未末一顿。
李未末回头,身后那名客人是个年轻男子,高挑细瘦,衬衣扣错位系着,松松塞在裤腰处,左手搂着女伴,一个同样身高腿长的女人,浓妆艳抹,裙子开叉到大腿根,胸前波澜壮阔,走动时一颠一颠的,从那点快要遮不住的小布料里面呼之欲出。
大胸美女经过李未末时瞥了他一眼,年轻男子瞧见也瞥了一眼,然后吹出一声轻佻的口哨,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下李未末,被身旁的女伴嗔怪着推了一把。男的马上捏住女的的下巴,手臂蹭在她事业线上说别吃醋,我现在就爱你一个。虽然连李未末这个感情空白的雏儿都听得出里面没多少真心,但女的还是娇俏地甜笑起来。
心不在多,有钱则真。
李未末对陈琪说:“这样算重视吗?”
陈琪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再想想刚刚那个女人的,咬了咬牙,“少管别人,管好你自己!”
罗豪忡虽然亲自打电话把李未末给叫来了,但他忙得很,前半场根本没时间招呼他,连陈琪都是等了好久才瞅着空隙凑上去说了两句话。
这个别墅里比李未末重要,比李未末有影响力的人多了去了,如果串成一条食物链的话,李未末在最低层,扒在地上都看不见的那种。
处在最底层的李未末,很舒心。
他选了一个视野很好,又比较隐蔽的位置,坐在沙发上吃东西。
现在差不多是他的饭点,李未末正好饿了,虽然party比较无聊,但吃的东西还不错,都是一小份一小份的,拿起来很方便,李未末最喜欢的有菲力芝士牛排卷,香草奶心布甸,晶脆虾仁和法式荷兰汁裹蔬菜丸,用小签子戳着,一口一个,进行地不疾不徐。
李未末在心里估算着这些东西的市价,能不能把四百块吃回本。
别人都是来social,来遇贵人的,只有李未末,是来吃自助的。
这些人中,有些始终西装革履,端正得体,有些则看夜色渐浓,趁着酒劲愈加放浪形骸起来。
那些携伴侣同来的客人,其中不乏有些十七八线的小明星或小网红,他们是打扮得最用心,在别墅里最积极,跑得最欢的那群。
就在李未末端着第二盘牛肉卷和丸子回到自己驻扎的沙发时,一个人抢先一步坐在了那个位置,李未末顿住脚,看着他,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最近某个大陆和香港合拍的现代悬疑破案剧里看到过这张脸,客串女主回忆里,劈腿偷吃的渣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