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阴雷自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掌中生出,伴随着李淳风话音落下,无差别对着上下前后左右几人所在的范围之外而轰炸。
“所以这是哪来的败家子啊?五雷道法、神霄符篆不要钱的吗?”
“大概哪家的小天师出来历练?指不定前生功德深厚,又同天上的仙官有着交情。只待今世飞升天庭?”
“历练?历练到九幽黄泉?此处可不是阴司地府所统辖的那一段。”
...... ......
两人的轰炸范围之外,看似不远却又似乎极遥远的客栈之中,有鬼魂窥探、注视着此间的种种并且发出感叹,做出讨论。并不知晓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同样是心中肉疼。
不过二人显然是知道轻重的,更知晓在这冥府中,能够用符篆等外力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只要能够平安带着唐皇回转阳间,使皇帝陛下满意,那么人间帝王的意念与意愿之下,一切损失都可以得到补足。
因而两人出手,大有昔日大秦军队攻伐六国,以箭阵铺天盖地,黑压压对着敌军压下之风范。纵使是一旁的李斯亦是唇角微微抽搐,思量着自己若是不幸深陷其中,能够从中走脱的可能。
继而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有几分棘手。毕竟神通法术等,确实不在李斯的业务范围之内。而在此仙神显世的世界当中,皇帝陛下所要扫灭的,自然不仅仅是人间。
故而自觉或不自觉的,李斯心中生起一阵迫切。而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无差别的狂轰乱炸之下,暗中放箭者同样显现出身形来。却是有人披甲执锐,骑着高头大马而来。
周遭有黑雾在升腾,火焰在燃烧,恍若是走入到魔障。
来者的手中,长弓尚未曾放下。那原本奔着嬴政面门而来的箭矢,显然是经由其所放出。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来者的身后,有玄鸟图腾在升起,有黑水龙旗在飘扬。
有一个又一个面目模糊不清,穿着破损盔甲,拿着木棒与兵刃的士卒或者说怨魂,跟随在其身后。
来者面上似是被狰狞的鬼面所覆盖,开口,声若洪钟气若洪雷。
带着隐隐的闷响。
“秦王当面,尔等还不退避!”
李斯与李淳风、袁天罡等目光俱是不由自主的落在那玄鸟图腾、落在那黑水龙旗之上。而后在审视与打量过来者,直至其话音落下。
“放肆!”
曾为大秦丞相的李斯仅仅只是一眼,便足以确认那图腾与旗帜的真实。甚至于那骑士之盔甲、武器样式,同样是秦军之制式。但皇帝陛下面前,李斯认且只会认的秦王,自不会有旁人。
更不必说在那骑士身上,李斯感受到了不安、古怪与狂躁的气息及某种说不出的熟悉。
这究竟是何人?
难道便不知晓,真正的秦王或者说秦皇,就在自己身后吗?
车轮声响,李斯等人顺势望过,终是发现在那队伍身后,有铜车马缓缓而来。
有人影似是端坐在其中,看不太分明。然而李斯心中,不安与不详的想法却是愈发明显,甚至隐隐生出畏惧。
这样的畏惧却并非是对着那骑士、对着那端坐在铜车马中的,看不清面目的所谓秦王。而是来自于身后,来自于自始至终,似乎都未曾发表任何言语与意见的嬴政。
君王的威仪如山,如渊,足以使任何人为之畏惧和拜服。纵使手中长剑未曾出鞘属于秦皇的身份尚未表明,但李斯清楚,这位皇帝陛下究竟是何等无敌于世间,君临天下盖压六国。
叫众生为之驱使和俯首。
纵使是在这八百年后,在这仙神显世的世界中。李斯同样有理由相信,皇帝陛下能够带着他们走出一条新的道路,走出一个未来。
遑论眼前的这一支军队,是秦人的军队。所打着的,是秦王的名号。而李斯心中,对于这样一伙人徘徊在九幽黄泉之间并且所想要达到的目的,同样有了猜测。
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假借大秦的名义而行事?
难道便不知晓在这冥府中,某些话题同样是禁忌吗?
李淳风与袁天罡对视过一眼,面色同样有几分不好。
眼见得嬴政不言不语以手按在了剑柄之上,李淳风当即以手中法诀微掐屈指微弹,有一道无形的气流穿透重重阻隔,化利箭而向着那队伍之后,帷幕和帘幔所遮掩的铜车马而去。
于此同时,袁天罡以符篆起了,原本四散在此上下左右诸方天地的雷法浩浩荡荡,恰如同山岳与洪流又或是罗网一般向着那骑士及其身后的队伍而压下。
一时之间,不断有怨魂发出凄厉的哀嚎与怒吼,有甲兵如同轻烟一般散去。
至于那骑在马上的骑士则是将手中长弓收了,而后下一刻,以长枪生出。
马蹄扬起长□□破苍穹,如走龙蛇一般对着那恍若实质的雷网而刺去。
骑士的对面,嬴政身前,李斯眼中先是震惊,继而是恍然。
显然已经猜测和知晓了那骑士的身份。而李淳风以道术生出的箭矢去势不绝。避开那骑士的阻截并且从一众怨魂与甲兵之间掠过,死死钉在了那车壁之上。
不由自主的,李淳风面上生出几分气馁。然后眼角的余光里便见君王似乎扯动了唇角,露出笑容。
没有任何温度的、极冷漠的笑容。
有长弓自嬴政手中生出。
于玄武门之变中亲自引弓射杀太子建成的唐皇陛下,昔日天策上将、秦王的箭术自然是不错的。毕竟家学渊源,我大唐高祖皇帝、李世民的老爹李渊就是靠着一手好箭术抱得美人归。
成就同窦后之间的姻缘。
但李淳风与袁天罡目光微凝,很快便发现嬴政手中的长弓并不是当今的样式。同那骑士手中此前所拿的略有几分相同,却又更加厚重且华丽。
仿佛是同今世相隔甚远,并不属于这时代。
带长剑兮挟秦弓,大争之世,春秋与战国的时代中,秦人的弓箭自然是极有名的。
不仅仅是秦人的弓箭,秦皇的箭术,同样可以称得上是不错。
引弓搭箭,有虚无的箭矢于嬴政的指尖缓缓凝聚、成型。而本是挡在了嬴政身前,想要以身为盾的李斯则是侧开了身,眼睑低垂目光恭谨。
甚至隐隐带了几分冷意。
对那骑士的冷意。
神通道术高深如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在当世的修行者中,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最顶尖的那一波。至于再往上,则是游戏人间的陆地神仙,是那一个个天生神通的神仙与妖魔,又或是于天庭、佛门、地府中供职者。
是超凡脱俗,超脱了人之生老死病的存在。
只是李淳风与袁天罡纵使再如何分出心神感知,感知到的不过是一片混沌与茫茫,根本便无法弄清楚嬴政所使用的究竟是何等样的神通及法术。
又是如何在这冥府中,因心意而动将那弓箭具现生出,甚至隐隐透出威胁。
便连袁、李二人亦为之头皮发麻的威胁。
有大威胁与大恐怖在嬴政扣住弓弦的指尖生出,似虚还实的箭矢所指向的,恰是那以长枪同袁天罡的阴雷相抗衡的骑士。
嬴政的箭锋之下,李斯那带着冷意的余光之间,骑士手中的动作似是有了几分滞涩。
带着红芒的双眼里更是生出了几分清明。
唇角嗫嚅,似乎惊骇欲绝又似乎是要说出什么,却又忘了言辞与言语。
但嬴政指尖的箭矢,却已是离弦而出。
恰如同流星曳地穿云破月而来,一点点于眼前放大将那骑士的视野充斥。甚至将其周身所凝固和静止,再生不出任何反抗挪移。
一直分心并且关注着事情发展的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对视过一眼,终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出了几分门道。瞳孔地震带着深深的不可置信,以及对眼前唐皇陛下身份的揣度。
眼前的这位,当真还是唐皇陛下,是他们所认识和知晓的那位秦王吗?
言出法随口含天宪,一举一动间俱是有天命加身有人道气运相勾连。此世之间,又怎么可能再出一位人皇、一位神代帝王?
有关于那骑士、那一众怨魂的命运已经注定,嬴政松开的箭矢之下,披甲执锐纵使同袁天罡相斗亦不落下风的骑士跌下马来。而在其身后那一种怨魂与甲士俱皆是为之一清,化阴风而归到那黑水龙旗与玄鸟图腾之内。
但这并不是结束。因为李淳风以道术生出的箭矢之下,原本只是受到些许毁损,并未曾有任何动摇的铜车马终是在帝王的箭矢之下被彻底崩裂,露出其中的人影来。
是一个着钧玄衣,披头散发的少年。
但在看到那少年的瞬间,嬴政原本松开的指尖再度握在了剑柄之上。李斯的面色与神情里,一派复杂,透露着深深的厌恶与寒凉。
“将军,救我!”
“杀!快杀!”
“杀了他们!”
君王放出的箭矢之下,那一箭所带的冲击与力量并不仅仅是将铜车马摧毁,便连那车中所坐的人影、那少年头上的高冠同样崩碎,跌落在地面。
四分五裂不过是有碎片在残留。
同那于巨大冲击之下飞扬的木屑一起,在少年衣物与皮肉间划出道道伤痕。
少年灰头土脸的蜷了身,试图后退试图以袖遮面,将自身的面目遮蔽。
同时惶惶然开口,期望骑士能够再度爬起来,将自身的安全护卫。
但却未曾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少年小心翼翼的抬头,试图痛哭流涕做出求饶,又或者是证明自身之所有的价值,以获得生机。但却在抬眼看到李斯的第一时间愣住。
“丞相大人......”
少年开口,无声的吐出李斯身份。而后在下一瞬间转变为纯粹的欢喜与愉悦,如见了救星一般对着李斯伸出了手,希望这位曾经的大秦丞相能够放自己一马救自己于水火。而非是将自己不明不白杀害。
“是朕,大人,朕知道错了。朕不该不听你的话语!”
“你放心,接下来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朕都听你的!必定不会再听那小人的谗言!”
“放过我,大人!”
李斯的目光之下,少年一句又一句、口不择言的将认错与求饶的话语吐出。全然不见任何的骄矜与威仪,以及同其面目并不相符合的阴狠。
然而李斯摇头,以手微引,终是使少年看清,那立在李斯身后的嬴政。
所有的言语尽皆成为虚妄,少年失声,目中流露出深深的、无以言说的恐惧。
恰如同有大山压在心头,便连那阴魂亦随之不稳和晃动。
仿佛随时将要溃散。
冥府的稀薄且惨白的月色之下,殷红如血的彼岸花海之间,有风吹起,有花瓣被吹落。嬴政面上,那叫骑士手中箭矢原本所擦过的脸侧,平平无奇的面具间,将这帝王面容与气机遮掩了的面具终是一点点脱落。
显露出来的,是属于这帝王的、最真实的颜。
身形与样貌、衣冠同样因此而改变,再非是唐皇,而是秦皇,是本当崩逝于八百年前的始皇帝。
这世间第一位称皇帝者,最后一位神代帝王。
风止,李淳风与袁天罡手中的法诀及雷法不知何时散去。但在这样的变动之下,在嬴政真身显露的那瞬间,两人似有所觉又似是恍然。
心中疑惑重重,却是不得不将存在感降低,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你待如何?”
嬴政开口,话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波澜与情绪。脚下踏出,不紧不慢的向前,向着那少年而去。李斯自然而然的跟在了嬴政身后,而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对视过一眼,略作踟蹰,终是再度跟上嬴政的脚步。
君王无喜无悲,看不出任何变动的目光之下,少年已是匍匐在地,再不敢有任何多余的辩解与动作。
甚至生不出任何逃蹿、逃离的想法。
直至嬴政将那少年的名字吐出。
“胡亥。”
第012章
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眼睛闭上而后又睁开,对于嬴政的身份再没有任何疑虑,甚至是李斯的身份同样可以窥知一二。但两人的面色与神情间,却是一派不安及沮丧,并不见任何将秘密窥破的欢喜和愉悦。
甚至隐隐生出几分无措和茫然,全然不知晓当如何处理,又当如何将事情解决。
只能够等待眼前的秦皇陛下且先清理门户教训那不肖子孙,将胡亥收拾。
不过——
纵使是修行中人,是能够将过往与未来精准测算之辈。能够窥探到这等隐秘看到这样的热闹,只怕同样不怎么多见?
是该看热闹好呢,还是看热闹好呢?
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紧随在李斯身后,很快便追上了这君臣的步伐。甚至主动将阵法起了,将那诸多种种的窥探隔绝,不使那相关的隐秘有所泄露。
叫众人知晓,本当在那骊山皇陵之下沉睡的秦皇陛下,竟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冥府之中。
九幽黄泉之侧。
二人固然贴心,冥冥之中却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好似是有什么叫他们所忽略。但这样的异样不过是转瞬,两人便又将心思放在了这对父子身上。
父子,君臣。
直至嬴政终是走到近前,胡亥终于发出声响,战战兢兢痛哭流涕道:
“阿父,放过儿臣。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
胡亥那恍若困兽一般含糊不清的求饶戛然而止,嬴政以手中长弓的弓梢位置点在了胡亥肩侧。
君王眼睑垂下,眉目间一派冷硬。
恍若昆仑山顶万载寒凉不化的积雪,又好似是一尊亘古留存的古老雕塑。
没有任何情绪生出。
但恰是这样,却叫胡亥所有言语与求饶堵在了喉头,叫一旁的李斯、袁天罡、李淳风三人俱是默默降低了存在感,唯恐被秦皇的怒火所波及。
其中又以李斯心中最是不安与忐忑,害怕叫胡亥这蠢货给拖下水。
但胡亥这样的蠢人,空有一腔阴狠且毒辣的心思,却没有相应的聪明及才智。只知吃喝玩乐而不思进取,自欺欺人。又如何会真正认识到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该做什么,却又不该做什么?
“阿......父......”
巨大的不安与恐惧之下,便连那以阴魂构筑的身躯亦似乎不能维持。不过很快的,胡亥却又以眼角的余光将李斯扫过。匍匐在地,略略仰了头,指过李斯的身影道:
“是赵高,是丞相大人。我不想的,阿父!放过我!”
“我听您的话,我一定老老实实侍奉在您跟前。”
“还有兄长,兄长......”
胡亥瞳孔放大未曾出口的语音被生生遏止,嬴政手中的长弓压下将胡亥的头颅套在其中,而后以弓弦勒住不断绞紧。
整个过程恰如同行云流水被演练了千百次,并没有任何滞涩。亦不叫胡亥有半点反抗和逃脱的可能。
直至那弓弦之下,胡亥恰如同生人一般双眼翻白口中不能呼吸,便连那微弱的挣扎亦渐渐停止。嬴政方才轻描淡写道:
“错,你何错之有?”
君王仿佛是在疑惑,脚踩在了胡亥的背部。居高临下的倾了身,握住长弓的手在隐隐泛白。然而个中的力道,却没有任何放松。
仿佛是极淡漠且没有任何情绪的眉眼间终是现出几分阴鸷与戾气。
“错的该当是朕,不是吗?”
嬴政未曾握弓的手揪住了胡亥脑后的发,一点点向后拉扯,迫使胡亥仰起了头。
然而在下一瞬间,嬴政却又将掌下的一切松开,似是给胡亥留下了几分喘息之机。又或者说这样的伤害对于阴魂而言,并不足以使其迎来真正的魂飞魄散。
“若非是朕予尔等机会,使你等生出错觉,又如何会有之后的祸事?”
嬴政似是在做出反思与剖白,缓缓直起了身,有锦帕叫一旁的李斯恭恭敬敬呈上。君王伸手接过,一点点擦拭过手指,带着闲适与薄凉。
恍若是漫不经心,又好似是烈焰燃烧之后余烬。
并不带有过多的情绪与波澜。
甚至连眉眼处的那份阴狠同样被敛尽,再度变得冷漠和平和。
“两位爱卿,”
嬴政开口,目光落在了李淳风及袁天罡二人身上,并不曾再给予如死狗一样的胡亥以任何眼神。只是以脚踩在了胡亥颈后,极平静道:
“朕要这逆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时遭受痛苦,不得超生,不得安宁。”
那擦过了指尖的锦帕叫嬴政落在了地面。
无风自燃,很快便化作青烟消逝,再不留下任何痕迹。
唯有嬴政所用过的长弓,还将弓弦勒在胡亥颈间,使其双眼一阵泛白。无法吐出任何言语。
原本是在一旁看着事情发展的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俯首。
君王看似平静且深邃的目光之下,李淳风上前,掏出一铃铛道:
“此物乃拘魂铃,可以将阴魂拘入其中,而后烟熏火烤、斧钺加身,并不亚于地府十八层地狱之酷刑。陛下您看如何?”
一旁的袁天罡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似乎有话要说,有问题要问,又或者同眼前这位不知不觉里将唐皇给替换了的秦皇讲讲价钱。不过嬴政那似乎不具有任何威胁的目光之下,袁天罡同样上前,做出补充。
只道是这拘魂铃原本只作拘魂之用,不过有他们二人在,自可以量身定制,打造出一套针对阴魂的手段来。定然使其遭受到痛苦与折磨,魂飞魄散尚且不能。
于是嬴政颔首,缓缓露出笑容。
“如此,有劳二位爱卿。”
墨衣袀玄,俨然不再是唐皇样貌模样与打扮的嬴政自胡亥背后走下。继续向前,并不带有任何停留。在他身后,胡亥艰难伸出手,想要拉住君父的衣角,做出求饶。
但嬴政的目光与脚步,并不因此而停留,甚至不曾有任何回头。
李斯落后半步,缓缓垂下眼,蹲下身。
“十八公子,”
这位曾经的大秦丞相似乎是极有礼的,但就在胡亥眼中希望的光芒亮起,以为李斯能够替自己说一说好话叫自己逃过一劫时。李斯开口,充满恶意道:
“好好记住我现在的模样。”
俱五刑,夷三族。
本为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却因秦皇重用而富贵至极,成为帝国丞相的李斯最终的结局自然算不得好。二世而亡,早在帝国彻底崩塌之前,李斯便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做出陪葬。
腰斩于市,可谓是死相恐怖,凄惨之极。
这样的李斯要胡亥记住的,自不是现下这副衣冠楚楚,恍若是恢复了一生之气血与精神最振奋时期的模样。
因而伴随李斯话音而落下的,是头发花白脸上有皱纹生出,整个身子被从腰部断开一片鲜血与淋漓,呈现出死相来。
对身上流淌着共同血液的兄弟姊妹尚且残忍,以虐杀嬴政所留下的诸公子、公主为乐的胡亥却又似乎是心灵极脆弱的。竟然因李斯所露出的死相而不安惊惶,生出颤抖与害怕。
然而李斯却只觉得索然无味。
并不愿意再有任何牵连与逗留,以被胡亥慌乱之间压下的衣角抽出,起身跟上嬴政的脚步。
李淳风及袁天罡二人落后一步,至于胡亥近前。
手中拘魂铃大放光芒,生出巨大的吸力将胡亥阴魂牵扯到其中。李淳风白过袁天罡一眼,有些抱怨。
“老袁啊老袁,都怪你。接下来......”
“是我之过。接下来走一步看一步,还请道友见谅。”
袁天罡态度良好,主动认错,将话题接过,对李淳风表达歉意。
不过这歉意虽然有,却并不多。以致于李淳风将收纳了胡亥阴魂的拘魂铃收起,随手抛到袁天罡手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袁道兄道法高超,处置区区胡亥自然不在话下。想来定会叫秦皇陛下满意的不是吗?”
一番阴阳怪气的话语说完,李淳风同样跟随嬴政及李斯君臣的脚步,向前走出。袁天罡欲哭无泪摇头苦笑,自然是同样跟随几人步伐,将一条道走到黑。
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玄鸟图腾与黑水龙旗并未被收起,那叫嬴政一箭放出,落下马来的骑士同样未曾得到几人任何的补刀及关注。
直至嬴政几人的脚步仿佛是走远,漫天的彼岸花瓣被扬起。在他们的身后,在那殷红如血的花瓣间,原本仿佛是陷入了魔障又好似是死去的骑士终是抽动手指,一点点的爬起来。
“秦王?秦皇?皇帝陛下。”
骑士被狰狞鬼面所覆盖的面具之下生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声响,传递到这四方。然而君王的脚步却未因此而有任何停顿,不知是听见,还是未曾听见。
唯有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挤眉弄眼,似乎是在对那骑士的身份做出猜测。
只是清明不过是一瞬,嗜血暴虐等气息再度升腾。眸中有红芒闪烁,那骑士似乎因此而再度被未知的力量所主导,变得浑噩不堪,失去神智。
第013章
漫天飞舞的彼岸花海之下,嬴政所用过的、原本用以勒住了胡亥脖颈的长弓仿佛是因此而被掩埋。属于君王的身形走远,全身覆盖着盔甲的骑士以长枪撑住了身子,眼中红芒闪烁,而后化一阵阴风不见。
原本张扬的玄鸟图腾及那黑水龙旗同样随之消逝。
仿佛是叫那阴风卷走,又好似是回到所应有的位置,追随其真正的主人。
冥府稀薄且惨白的月色之下,嬴政的脚步并未曾停止,直至眼前的彼岸花海好似是走到尽头。
有河流出现在眼前。
黑黝黝的,好似是静止又仿佛是在流淌。没有来路,更没有归途。同样没有任何声息。
是冥河,是黄泉,是死后的归途,是生灵的终结。
紧随其后的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对视过一眼,对于嬴政的目的隐隐然之间终是有了几分猜测。但,那又怎么可能?
然后二人便见一旁的李斯眼观鼻鼻观心,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恍若是一尊再忠心不过的雕塑一般,侍立在嬴政身后未曾有任何的言语吐出。
直至嬴政指尖伸出将什么抛落在那河水之内,发出一声闷响。
“皇帝陛下——”
李斯失声,目光惊愕阴魂隐隐然之间仿佛是有几分颤抖。但很快的,于嬴政那未曾回转亦未曾有任何解释的态度之下,李斯却又似是将自己说服。沉默的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难不成秦皇所丢的,是传国玉玺不成?”
并未曾看清楚嬴政究竟将什么东西落在水中的李淳风打量着李斯的神情,略有些无语。内心中一阵腹诽,并且在心头默默给一旁的袁天罡扎上了一排的小人。
未曾看清的显然不仅李淳风,袁天罡同样是如此。但在下一刻,在那物体落到水中之后,原本平静的河面陡然生出波折。却是有巨浪生出,铺天盖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