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冬槿与遥云继续坐下吃饭,对比起钟家这队人吃的饼子,他们的饭菜有菜有鱼的,那米饭闻起来香喷喷也就算了,石板上那吃了一半的鲜美鲫鱼瞧着煎的焦黄,一看就知道绝对外酥里嫩,肯定刺都是香的,而那把水芹菜按着也绿葱葱,吃起来绝对脆嫩可口。
钟秀才好奇的看了眼地上正吃着饭的小野猪,又望了望他余贤弟和他契兄吃的东西,又瞧了瞧自己手上的温热的干饼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看了眼凶神恶煞的遥云,心里又是一抖,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馋,期期艾艾的凑到余冬槿身边,“贤弟……你这饭菜看起来可真香啊。”
余冬槿好笑,自然知道他是馋了,“味道确实很好,你要不要尝尝?”
钟秀才连忙点头,“好啊好啊。”
余冬槿分了一条大鱼给他,“你尝尝,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钟家队伍里的其他人看到他们几个的动静,都眼巴巴的,其中有个年纪小的,看起来与钟秀才比较亲近,这时悄无声息的凑到了钟秀才身边,给钟秀才递筷子的同时,还幽幽的喊了一声:“少爷……”
钟秀才接过筷子,瞥他一眼,小气的夹了少少一点鱼肉放到他这贴身小厮的饼上,随后说:“去小姐那儿问问,问她要不要吃鱼。”
余冬槿一边听着他的动静一边吃鱼,觉得这钟少爷还挺疼爱妹妹的,应该是妹妹吧?那钟家小姐瞧着年纪不大。
遥云有一项特别厉害的技能,他吃鱼不吐小刺还不会被卡到,这个技能余冬槿想学都学不会,他吃鱼就不是很厉害,每次都比较小心,遥云发现之后,便一边自己吃一边帮他剔鱼刺。
钟秀才一边将一半鱼肉交给飞快问完过来的小厮,让他带给妹妹,一边看他们的互动,心中觉得既和谐又奇怪,他从来没想过,他这位余同窗居然会与人结契,也不知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隐情。随后他一边吃着鱼一边开口夸赞:“这是遥兄的手艺吧?滋味真好,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余冬槿与遥云对视一眼,想到当初自己刚穿过来那会儿,听王叔说过,原主以前回去总自己做白饭吃来着,想来原身是完全不会做菜的,而钟秀才看来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笑笑默认了,“好吃你就多吃点。”
钟秀才吃鱼很厉害,他飞快动着手里的筷子,煎鱼配饼,吃的喷香。
余冬槿看着,感觉自己手上的饭菜都更香了。
钟家一队人很快就吃完了饭,余冬槿看他们匆匆忙忙的,不由好奇:“你们怎么这般匆忙?”
提起这个,钟秀才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本来我们还想在留云县多待两天的,可昨日一早家中给我与妹妹传来书信,告知我家中祖母忽然病重,让我带着人赶快回去,我担心……所以不敢耽搁,便立即出发,一路疾行,哎,多希望只是虚惊一场啊。”
说完,他对着遥云与余冬槿拱了拱手,“我们得快点走了,多谢贤弟与遥兄的款待。”
余冬槿也拱手行礼,“这算什么款待,祝钟老夫人平安。”
钟秀才:“多谢!”
两人站在自家马车边,看钟家一队人匆匆忙忙的驱马离开,收拾好东西也上了车。
接下来一路便再也没有遇见什么意外了。
两人是在第二天快午饭的时候到达的留云县,交车拿回押金,交车的时候,余冬槿还想找老郭道谢来着,可惜他人没在,带队出行去了。
中午,俩人在县城里随便吃了点,补充了些日用品和厨房用品,又买了吃的用的,还有给王家的礼物,随后租了马车,这回他们自然是雇了车夫,俩人在这天下午回到了余宅。
余宅门口的院门上,居然还贴了对联,余冬槿看了,告诉遥云:“这肯定是王叔帮忙贴的。”路上余冬槿与遥云介绍过王家人,告诉遥云他们一家人都很好,很照顾原身也很照顾他。
打开门,越过影壁,两人就看见前头大宅门边也贴了对联,余冬槿轻轻叹了口气,“王家人是真的好,咱们今天收拾收拾,明早就去他们家拜年。”拜年要赶早,这会儿太晚了。
遥云点头,“好。”
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没出太阳,但是气温已经比昨天要提高了一些。
两人打水来洗洗刷刷,又搬出被子敲敲打打烘一烘,时间便到了该用晚饭的时候。
余冬槿被累到了,坐在厨房门槛上都不想动,遥云便揉面做了包子熬了粥,两人晚上便简单的吃了一顿。
第二天一早,提着肉、糖还有点心,俩人去往王家拜年。
第48章
走在这陌生又熟悉的村中小路上,余冬槿看着地上有了些活力的茅草和水流渐渐变得粗壮的小溪,感觉时间过得可真快。
余冬槿感叹着说:“只是过了一个年而已,世界好像就焕然一新了。”去年这时的村中,因为许久天干无雪,天总是雾蒙蒙的,溪水与草木也灰扑扑的一片,天地间一切都好似失去了色彩,叫人觉着特别压抑难受。
但这一个年过去,原本的灰色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草根正在变绿,溪水也叮咚作响,而自己身边也多了一个亲近的人,所以余冬槿心情特别好。
他觉得开心,遥云就也觉得开心,说:“这便是新年。”
这时,前头有两个汉子扛着锄头过来了,是余冬槿不认识的人。
说起来,这个村子地广人稀的,除了那种兄弟一起盖房的,一家家的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就近照顾田地,所以家家户户住的都隔得老远。
但当二人走近,余冬槿却很顺口的喊出了对两人的称呼:“赵大叔,赵二叔,新年好。”问完好,他忍不住在心里纳闷了下,但想起当初与王叔也是这般,就没有纠结下去。
遥云保持低调,只简单的对着两位叔叔点了个头。
两个农家汉子对遥云的存在也很震惊,但他们年纪大了,对于这样长相凶恶的人接受起来比小孩儿快,两人虽然觉得奇怪,但听见动静的问候,立马把心思放到了余冬槿身上。
两个人看见余冬槿很高兴,赵老大先问:“新年好啊冬槿,你今年怎么没在家过年呢?”
余冬槿笑着道:“去我外祖家了。”
两个汉子恍然,赵老二点头,“也是,是该过去热闹热闹,不然你这年过得忒冷清了……”他还欲再说些啥,一旁的赵老大连忙用胳膊肘戳了下弟弟,还瞪了他一眼。
赵老二反应过来了,自知失言,连忙闭了嘴,接下来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还能说啥。
赵老大连忙道:“你们这是去王老弟家里吧?快去快去,我昨天听狗蛋说,他们今天可能要去隔壁村他姑妈家呢。”
余冬槿没想到这么不巧,连忙告别两位叔叔与遥云一起加快了脚步。
路上,一边迈着大步,余冬槿一边和遥云说:“真的特别奇怪,我明明都不认识他们,包括王叔也是,当初就和现在一样,我不这怎么的就下意识的喊出了对他们的称呼。”
遥云告诉余冬槿:“你毕竟是换魂而来,脑中还残留着一些没被带走的记忆,只是那些记忆并非真正属于你,所以无法被你记起,但当你感到慌乱的时候,你的身体有时候会自动调动脑中的记忆,所以……”
余冬槿懂了,歪头举手打断他的解释:“我有一个问题。”
遥云被他一套动作逗得心里闷笑,问:“什么问题?”
余冬槿手还举在空中,“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记起那些记忆呀,我觉得真的好不方便哦。”
遥云琢磨了下,却摇头,“不太行,你们毕竟是完全两个不一样的人,就连魂魄的颜色都不一样。”
余冬槿愕然,“魂魄还有颜色?”
遥云点头,他看着余冬槿,目光深长,好似正透过眼前这身躯体看见了其内里,看见了那令自己喜爱的,闪闪发光的魂魄,他说:“当然,比如你的魂魄就是被染上了一层金光的白,非常漂亮。”
余冬槿:“……”他放下手,停步卡壳了下,不知为何,他忽然就觉得很是不好意思,结巴道:“是,是么?”
他想象着自己的魂魄在遥云眼中可能呈现出来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看的太透了,接着又在心里觉得有点不公平,可他明白,他不是身具神异的遥云,是没法与他做道同样的事情的,于是只能转头掩饰羞窘,说:“谢谢夸奖,上坡了,看路别看我。”
遥云拉住他刚刚举起的那只手,俩人一起到了王家门口。
王家三个儿子都在家,大毛最先发现了他俩,小孩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扒着篱笆喊了一声:“冬槿哥!”随后一边好奇的看着遥云一边噔噔噔过来打开了篱笆门。
余冬槿进去,狗蛋连忙进屋喊他爹娘,牛蛋也高兴的凑过来喊了一声冬槿哥。
余冬槿一一应了,王叔这时端着碗出来,他还吃饭呢,王婶解下腰间的围裙,先好奇又惊讶的看了眼遥云,才说:“快进屋快进屋,进屋说。”
一群人进了厅堂,王家夫妻这回倒没多埋怨余冬槿提过来的礼,毕竟是拜年,但也说了他两句,说他买太多了,待狗蛋端来火盆,大家便围着火盆嗑瓜子。
王叔这会儿已经放下了碗,他看了眼遥云,便颇有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意思,迟疑着问:“这位是?”
余冬槿大大方方老老实实的给他们介绍,“这是我这次过去,在那边结的契兄。”
王叔手一抖,声音不大嗓子却劈了个叉,“啥?”他还以为这位面相凶悍的男人可能是李家那头的什么亲戚呢,完全没有意料到能在余冬槿口中听见这么个答案。
遥云这时对王家夫妻拱手行礼,“王叔王婶,我叫遥云,有礼了。”
王婶咽了口唾沫,一时不知道该说些啥,这好好地只不过是去了趟外祖家,怎么回来还多了个契兄弟呢,这……以前他们也没有瞧出余冬槿有这样的苗头。
她一时不知是想到了哪里去,脸色沉了沉,变得不太好看。
余冬槿没有察觉,遥云倒是发现了,只是他也不好问也不好说,便当做没有看见。
大概是因为有了遥云,屋内气氛一下子变得冷下来了,不过还好有三个孩子,大毛还没那么懂事,趁家长不注意,把余冬槿带来的点心拆了。
王叔动动鼻子,往桌上看去,王婶察觉丈夫动静也瞧了过去,她立即起来拎住了小儿子的耳朵,“你这臭小子,别人刚送的礼,这人还在咱们家里呢,你就拆东西,一点规矩也没有!”说着她还瞪了眼丈夫。
余冬槿嗑瓜子看戏,跟着婶娘的目光看向叔叔。
王叔一缩脑袋,不搭茬,闷不吭声的嗑瓜子。
大毛疼的吱哇乱叫,果然,余冬槿就听他一边叫一边说:“上次,上次姑妈过来,爸爸也拆了姑妈带来的点心,你都不说他!光说我!呜呜……”
王婶又狠狠瞪了眼丈夫,气恼道:“好的不学学坏的,真是!”
王叔觉得不好意思,对遥云与余冬槿笑笑,开口:“好了好了,冬槿他们还在这儿呢。”意思是让他老婆给他和儿子留点面子。
王婶干脆把点心放到了一旁装瓜子的木盒上,还给余冬槿塞了一块,说:“自己都没尝吧?快尝尝看。”
余冬槿拿起吃了,他买的是一种小的,圆片的桃酥,一份分量不少,据那家活计介绍,这是他们听云县的一种特产,逢年过节的大家都喜欢吃这个,他就买了,这下一尝,觉得果然不错,觉着好吃,余冬槿便拿了一个塞到遥云嘴里,让他也试试。
遥云吃了,对着余冬槿点点头,示意确实不错,余冬槿便笑,又给他们一人拿了一块。
两家人聊了一会儿,余冬槿便问王家人他们今日是不是要出门。
王叔道:“你既然回来了,那今天我们就不出门了,你和遥云今天就留下来吃中饭,不要自己回去麻烦了。”
余冬槿想拒绝,他怕这是王家人早就与孩子姑妈家说好的行程,那样的话,他们留下就耽误他们家的事儿了。
王婶看出了他的心思,忙道:“他姑妈家那边我们年里其实已经过去了一趟,这回只是上次听说那边的水芹菜长得好,想带着孩子们去玩玩,顺道挖挖野菜而已。”她又说:“你可一定要留下吃饭,不然婶子可要不高兴了,年前叫你来家吃饭你就不愿意。”
余冬槿无法,看了眼遥云,见他没有异议,便应了下来。
随后他们又坐在屋里聊了会,余冬槿带着小心,对王叔问起余家的田地。
王叔道:“你放心,你那田今年我也会给你种着,要交的粮税肯定少不了,不会让你补钱的。”
余冬槿顿时放心,原来他家还真有地,且真的如他所猜测的那般,是王叔帮他种着的,他犹豫了下,还是告诉王叔:“其实,我这回过来,主要是有事想和您与婶子说一声。”
王叔王婶吃点心嗑瓜子的动作停下,听他说话。
余冬槿拉着遥云的手,将要说的话在心里润色了下,才开口:“李家那头家里还有个干爷爷在,爷爷他已经是八十岁的年纪,生活不便又没有儿女,他人很好的,舅舅走得早,我哥小时候都是爷爷看大的,他现在老了,我与遥云就想给他养老,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王叔王婶愣了下,三个闹腾的孩子也不嘀嘀咕咕说话了。
王叔皱眉,想了想点头说:“既然是这样,那照顾一下也是应该。”但他又问:“不能把老人家接过来么?”
王婶也点头,“是啊,把老爷子接过来多好,我们还可以帮你一起照顾,你还要读书呢!”
余冬槿无奈,又不知道怎么和这两位说自己不再读书的事,只得含糊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舟车劳顿……”
这事儿便这么含糊着过去了,中午王婶做饭,余冬槿主动请缨去帮忙,王婶没有客气,让他进了厨房,遥云想跟着余冬槿,却被王叔拉着坐在了堂屋说话。
余冬槿坐在灶门口烧火,灶前王婶给自己系好围裙,一边刷锅一边往灶门口瞧了眼,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问:“那遥云,不会是你那干爷爷非要你结的亲吧?他是不是你干爷爷那头的什么亲戚?那李家难道有什么非要结契兄弟的规矩么?你那干爷爷,是不是逼你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打的余冬槿傻了两秒才愕然抬头,他完全没想到他婶子居然在心里想了这么多,脑洞居然这么大。
第49章
余冬槿连忙放下火钳,拍拍袖子端正坐姿,对婶娘郑重道:“婶娘,真的没有人逼我,也没人用什么破烂规矩压我,更没人引诱我,遥云与干爷爷更没有关系,他俩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余冬槿说:“我和遥云,是一段很特别的缘分。”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惦念起被王叔留在隔壁屋里的男人,眼中不自禁的流露出了对男人的喜爱之情。
明明只是相隔一道墙,可当遥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开始想念。
王婶听余冬槿的话,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她是过来人了,当初与王叔也是看对眼之后才成的亲,所以哪能不明白此刻余冬槿眼中流露出来的那柔软的情感所饱含的意义呢?
她心中一时复杂无比,她一个乡下妇人,没什么见识,对于契兄弟的关系以前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并不了解,只听说以前隔壁村的隔壁村的谁和谁就是一对,搭伙一起过了一辈子,所以她在心里纠结,这结了契兄弟,还能不能另外娶妻呢?若是不能,那余家不就没有后了么?
王婶想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直叹气,叹完了气,她拍拍心口处,说:“没人逼你那是最好,可把我急坏了。”她从窗下去了一块吊着的腊肉进锅里洗,一边洗一边说:“那,真不能把你那干爷爷接过来么?虽然吧,你之前也总不在家,都在书院读书,但我和你叔就是觉得……”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小了去。
她其实也说不出哪里不好,那李家干爷爷既然都年过八十了,那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可他们就是怕冬槿这孩子在留云县待久了,觉得那边好,以后就不回来了,毕竟那头李家应该也有房有地,而他们这边对于冬槿,却是个伤心地,这孩子以前在这边孤苦无依的,这下在那头却有了契兄弟和干爷爷,这是好事,可是……
哎,王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她就是觉得心里不得劲。
余冬槿听着王婶的话,有点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给把灶里的火减了减,想了想说:“你和叔都别担心,我肯定不会忘了余家的,我姓余,余家的根在这儿呢。”
他与王婶解释,话说的半真半假:“李家在留云县有个铺子,我与阿云留在那边一个是方便照顾爷爷,二个就是可以借李家的铺子开店做些买卖,您都不知道,我家那宅子都快被我搬空了,能卖的都卖了,可我还要读书呢,以后怎么办呢?总不能把祖宅都卖了吧?所以我肯定得想办法赚钱的,于是我才和阿云还有爷爷商量好了,暂时留在留云县生活。”
他这么一说,王婶明白了,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婶娘明白了,我晓得了,这样好!”是要赚钱的,余冬槿这么说她就放心了,她忍不住叹:“读书可真费钱啊,不过这是你爹娘的遗愿,你又聪明,以后肯定能成大事,能当官的。”
余冬槿听着,心里不由一阵汗颜。
这些话说完了,王婶便将厨房门打开了,让孩子们进来给自己帮忙,还要赶余冬槿去堂屋。
余冬槿这才晓得,原来刚刚婶娘这是关起们来问他话呢,他一边在心里好笑一边拒绝离开,还霸占了灶门口,说自己正好烤火,遥云在厨房门口看了一眼,见小小的厨房里人多多的,自己是进不去了,无法,只得与王叔坐到了院子里继续尬聊。
王婶没办法,只得任由他去,还一边忙活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起了以前的事儿,而这正是余冬槿想听的。
王婶手上不停嘴里也不停,说:“你也别怪刚刚婶子多管闲事,想得多问得多,你也知道,我和你王叔,都念着你爹娘得好呢。”
余冬槿应声:“我肯定不怪的。”
王婶点头:“你爹娘多好的人呐。我那时挺着个大肚子,带着你狗蛋牛蛋两个弟弟,和你叔咬着牙从溪下上来,身上除了紧紧揣着的那二两银子,带的兜里除了两身破衣服,连床被子也没有,就在这坡上搭了个茅草屋准备梗着脖子过日子,那时要不是路上遇见了你爹娘,被他们接济了,那是连煮饭的罐子都没有的。”
她数着:“这算是被你们家救过一次命,五条命,你王叔的,我和你两个弟弟还有我肚子里你大毛弟弟的。后来因为有你家照顾,也因为你王叔勤快,慢慢的,我们一家子才过上了人过的日子。那时我们想报恩都没处使力气,因为你家什么都不缺,我和你王叔就只能偶尔送送菜,送多了你爹娘还不肯收。”
说到这里,王婶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顿了会儿才叹了口气接着叨叨:“可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呢,自从你那恶伯伯败掉了城里的家业回来之后,一切就变了,他带着你奶奶回来之后,你爹娘还有你,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不说,后来他还要去赌,还去招惹那当土匪的恶徒,当初要不是你爹拼死让你王叔逃走,要不是有那来剿匪的将军恰好赶来,今天我家肯定也没人了……”
说到这里,她自知失言,连忙自打了下嘴巴,“哎呀瞧我,一说起来就叽里呱啦的没完。”她瞥了眼余冬槿的面色,见他看起来还好,才在心里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冬槿你莫怪,我就是年纪大了,平日里就喜欢罗里吧嗦,你三个弟弟都觉得我烦呢。”
余冬槿赶忙摇头,“没事的婶。”
狗蛋忙道:“我可没说我烦。”
牛蛋和大毛也纷纷应声,“就是。”
王婶强词夺理,“我还不了解你们,心里都在嘀咕呢,和你们爹一个样儿,面上不说心里话多。”
这形容,余冬槿抿嘴,忍笑。
王婶看见余冬槿表情轻松,最后又说了句:“反正,冬槿啊,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们余家大宅,还有你的地,我和你王叔肯定给你守好,你不要忘了回来就行。”
余冬槿眼眶一热,随后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点头,道了一声:“嗯。”
王婶的手艺不错,特别是那大碗装的红烧肉,余冬槿上次吃就很喜欢,这次吃也觉得不错,特别是配米饭吃,于是这顿余冬槿吃的很饱。
吃完饭,余冬槿又将自己要长住留云县的事儿与王叔交代了,还叫他不要给自己留粮食——想也知道,余家厨房外角房里的红薯肯定是王家人种出来给余家的,因为李家也有地,他吃喝是不愁的。
王叔有点不愿意,这样不就成了他白种余家的地了么,他不能这样。
余冬槿劝:“您还要帮我交粮税呢,哪里算白种了,你要是不种,那那地就得荒在那儿了,我就要交钱抵税了,这样您愿意么。”
王叔自然不愿意。
随后余冬槿不等他多说,便拉着遥云离开了王家,回家路上,他因为吃撑了,所以揉了几下。
遥云见了担忧问:“难受么?”
余冬槿摇头,“还好,只有一点点。”
遥云轻轻将手抚在他揉肚子的那只手上,余冬槿在那个瞬间就觉得肚子里一热,刚刚还存在的那股子吃撑感就消失了,他惊讶抬头,“你还有这一手呀?”
遥云:“一点小法术。”然后说:“刚刚婶娘做饭时我一直注意着厨房里,那道红烧肉也不难做,下次我做给你吃。”
余冬槿抬眼,笑问:“你偷听我和婶娘说话呀?”
遥云说:“只是想时刻看着你。”
余冬槿眉眼弯弯,开心的不得了,他见这明明说的是情话,可却怎么看都怎么一副老实样儿的人,只觉心中有满满的暖意在发胀,他叹:“你这也太犯规了。”
遥云不解,“?”犯规是什么意思?
余冬槿看出他的疑惑,但不解释,打开院门拉着遥云进去。
然后关门抬头亲了亲男人的下巴。
遥云一顿,拥住他,伸手钳住了余冬槿要躲的脸,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下午,两人喂了猪猪,做了些白肉祭品,带着买好的香烛纸钱,在遥云的带领下,去余家祖坟拜祭。
几处坟茔,除了前头那些先辈,就原身父母的墓碑做的大,且坟头看起来修整过了,墓前还有烧纸祭拜的痕迹,应该是十五那天王家人来过。而他那赌鬼伯伯只有一个小碑,坟头草长得老长,一看就是从没人管过。
余冬槿也不管他,他给先辈们烧了纸,郑重的拜祭了余父余母后下了山。
回家路上,余冬槿想着想着今日得知的那些有关于原身父母的信息,叹了口气,“真没想到,这里以前居然有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