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替你去考察过了,”森泽航说,“意大利餐厅还行,虽然就是披萨意面,但好歹是个正常味道。中餐千万别去,勾芡的汤、酸甜口的一切。”
“我的天。”沛诚闭上眼睛,忽又睁开,“不对,你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偷偷下馆子不告诉我?”
“我那不是想做做功课邀请你去约会吗?万一没选好怎么办?”森泽航下意识说溜嘴了,登时惊得睁大眼,眼里全是懊悔。
沛诚闻言愣了:“啊?可是以前你有什么想去尝试的餐厅都会叫我一起的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森泽航顿了顿,不好意思道,“现在不是在追你吗。”
沛诚哑口无言,同时脸涨得通红。追……
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森泽航喜欢他且和他告了白,这一切他已经在充分的心理建设和自我调节之下理解并接受了,但是“追求”这个词汇于他实在过于陌生,以至于沛诚一时之间呆住了。
就在此时,隔壁等着他俩做决定所以待命半天的食堂阿姨终于开口道:“哦,就是他吗?”
沛诚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森泽航却点了点头,害羞道:“嗯。”
“嗯?”沛诚奇怪地来回看两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聊过我?不是……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就端菜的时候没事儿瞎聊的。”森泽航说。
“男孩儿人不错,”陌生的食堂阿姨说,“你好好珍惜他。”沛诚:“?”
他几步将森泽航拉到一边,还没等他发难对方就立刻举手投降:“别骂我!”
沛诚一脸懵逼:“不是,你……我该从哪里吐槽,你没事儿和食堂阿姨聊什么情感八卦啊?!”
“那我没别人可以聊嘛,我都快憋死了,又不能和你聊吧?你嫌我烦怎么办。”森泽航小声解释道,“我也没说什么别的,随口讲了两句……”
“那你也……太病急乱投医……不是,你都和她聊什么啊?”沛诚简直匪夷所思。
“就问问她附近有什么推荐的餐厅啊、玩的地方……”森泽航嘟囔道。
沛诚十分怀疑地看着他:“还有呢?”
森泽航支支吾吾半天,说:“顺便给她吹嘘了一下你人有多好、有多帅。”
沛诚拼命忍住强烈的、想要掘地三尺挖洞逃走的冲动,咬牙切齿:“还有呢?”
森泽航迟疑了片刻,说:“还给她炫耀了一下你的照片。”
沛诚两眼一抹黑:“还有呢?”
森泽航眼珠子左右转了转,终于老实道:“好吧,不止她,昨天你没到这边来吃饭,当时在餐厅的人我都嘚瑟了个遍。”
沛诚感觉自己要吸不上来氧气了。
森泽航连忙补充:“但其实没几个人,真的!比今天人还少呢。”
沛诚深吸了两口气,简直没脾气了,瞪了他一会儿,放弃道:“算了,反正我向来收拾不住你。”
森泽航见他没真生气,也立刻停止假装可怜,又高兴起来。
沛诚恨不得举一口锅扣在头上。
他回到餐厅,立刻捂着脸找了个角落蹲着,森泽航倒是毫不在意,拿着两人的餐盘又兜了几圈总算拿了些食物——培根土豆泥,一盘绿油油的沙拉,和两块看起来就很难切的牛排。
“难道说这就要启用我的下饭神器了吗?”沛诚道,“这才刚来不到一周诶。”
“早用早享受。”森泽航说,“快拿出来。”
“好吧。”
于是森泽航人生又开启了一个新的篇章,今天,他认识了中国留学生的女神陶碧华女士。
第93章 他说好
新学年开始了,没想到英国人说英语比新加坡英语还难懂——他们政治哲学的老师是个苏格兰人,一节课下来沛诚都快哭了。但看周围的同学各个面带菜色,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心里又好受一点。
沛诚收拾书包准备去下一堂实验课,顺手把一小束铃兰插在侧面防水壶的网兜里。同时他也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习惯了森泽航每天一束花的举动。
遥想第一次收到花的时候他还被雷得头皮发麻,现在已经能够泰然处之了。
这家伙可以说是完全不怕别人发现,甚至可以说是生怕其他人不知道——自食堂阿姨、园丁大叔和教工小哥之后,现在已经发展到广大师生——不管认不认识他俩的——都已经直接或间接地听过一遍森泽航的恋爱心事。
比寒假的时候更甚,情况愈演愈烈,围观森泽航送花的群众已经从邻居的好事大妈扩展到了整个校园。但凡校区里谁早上见着森泽航手拿一枝花,都会给他加油,和他击掌,祝他今天成功。
而森泽航每次也不解释,只举着花挥一挥作为回应。
这个画面实在不忍直视。
沛诚找他提过意见,但这坏小子歪理一大堆,表示:“你不收不就好了,花由我揣着,这样别人就不知道是送给你的了。但你看见我拿着花,你知道这是给你的。”
沛诚莫名其妙:“这又是图什么,那你就不要送了呀。”
“那不行,送你花是我想这样做,收不收是你的选择,”森泽航摊手道,“就算你不收好了,那你既不用处理物理鲜花,还收到了精神鲜花,岂不是一举两得?”
沛诚有点被他绕晕了,皱着眉瞪着眼憋了半天,蹦出一句:“你不听话。”
森泽航闻言笑起来,他眨巴着眼睛问:“我怎么就不听话了?”
“我让你别送花了,你答应过我的。”沛诚说。
“我是答应你不往你家送花了,”森泽航大言不惭道,“好了,这一束你收不收,不收我带走了。”
总而言之,沛诚完全拿他没办法。
于是结果就是他书包侧面每天都插着一束不同的鲜花,有时候是单支,有时候是一小把,总归也不太占地方。沛诚已经放弃找寻瓶子把所有花都养起来,只保留了一个阔口的大花瓶每日换水,新收到的就插在里面,有点蔫儿了的就扔掉。
进入这个学年后,课业明显繁忙了起来,专业种类变多、内容也变精了。沛诚走进实验室,抬眼便看见他阴沉着脸的倒霉组员,心情是无奈的。
实验课要求两两组队,且是老师直接分好的,而沛诚则很巧合地被和艾德分到一起。鉴于往日的不愉快,两人竟然在毫无交流的情况下合作了整整一周。
整个实验室里,这两人的上空仿佛常年聚拢着一团乌云,形成了一个灰蒙蒙并且异常安静的结界。但两人既不吵架也不拒绝合作,导致即使任课老师都觉得气氛诡异,也没有把他们拆开。
和艾德一组固然尴尬,但既然要一起做项目也不能完全不说话,毕竟还有好几周时间呢。沛诚不是小孩儿了,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于是选择主动打破僵局。
“这个我帮你一起洗了?”沛诚把一些用过的烧杯试管放在一个托盘上,说:“你去取接下来要用到的原料,在第二页纸上,可以吗?”
艾德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似乎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但沛城的确神色淡然地看着他,还在等着他的答复,艾德愣了半晌,才点头说:“可以。”
但凡开口有了第一句交流,两人之间本来紧绷的弦立刻松动了不少,艾德似乎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沛诚瞧着有些好笑,心想果然还是小孩儿,于是更不在意了。
一个半小时的连堂实验课过去,两人进度不错,有闲工夫的时候甚至还能聊上两句——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喜恶都来的很快,无论是反感还是认同,有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两人结下梁子,同样的,一个简单的事件或者契机也能让一切烟消云散。
临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沛诚整理着实验结果和笔记,艾德在一旁收拾实验器具准备归还,无意间看到他书包上的铃兰花,表情顿时又古怪起来。
他张了张嘴,犹豫再三,也没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沛诚头也没抬道:“你要问什么?”
艾德抱着一摞瓶瓶罐罐,纠结了半天还是选择直接问道:“你们俩在一起了?”
他没有注明“你们”是谁,但沛城也不需要问,言简意赅道:“没有。”
“那他还这样对你,你们不是朋友吗?”艾德说。
“是啊。”沛诚十分自然地说。
艾德立刻又道:“说实话,你不觉得恶心吗?”
沛诚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腰来看着他。
“你并不喜欢他对吧?至少不是那种喜欢,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交往,那他还……”艾德似乎感到很难理解,“所有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大家都在议论,就算是开玩笑也……”
“不是开玩笑,”沛诚打断他。
艾德住了口,表情更是纳闷。
沛诚认真道:“首先,我们有没有在一起,或者未来是否会在一起,那都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与他人无关。至于我对此是什么感受,是喜欢还是讨厌,都轮不到你来发表意见。”
艾德原本以为二人关系缓和了,才放松了些,突然被怼登时有点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
沛诚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我知道,你或许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觉得好奇或者随口一问,但我的态度必须要和你明确——你个人怎么想、怎么看待我都没关系,但不要替我发言,随意猜测‘我’的想法。”
艾德早发现了,沛诚其实是有点凶的。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表面上都很好相处,大家的风评清一色是“温柔”和“善解人意”,他起初觉得要么是所有人都被骗了,要么是自己被针对了——不然怎么会其他人都看到的是春风霁月,面对自己时却完全是另一幅面孔。
他已经完全忘记事件的起因是和森泽航的过节了。
总之,眼前这个人有时强硬得不可思议,尤其是遇到和森泽航相关的事情时,比如现在。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问他觉不觉得恶心有点傻缺了。
这很明显是人家之间的情趣,他也是play中的一环!
沛诚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埋头写记录,清了清嗓子说:“好了,我话说得有点重,不好意思。主要是你突然跟我说这个我也没想到。”
艾德深吸了一口气——对方都这么说了,自己心中堆积的一点不爽也无处发泄。
“行吧,”艾德无奈道,他换了一种说话,试图把这个话题圆过去,“不过我真不是那意思,我纯粹是好奇,被好朋友喜欢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感觉。尤其是那种认识很多年、朋友都做了那么久的人。不会觉得很突兀吗?不会觉得你们之间的友情被背叛了吗?“他给了台阶,沛诚的敌意果然收了起来,转而有些不确定道:“你……”
艾德:“怎么了?”
沛诚显得有些难以启齿:“你是不是自己遇到同样的问题,才来问我的啊?”
艾德恍然发觉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这个时候退缩或者逃避也不是他的风格,只得硬着头皮道:“是。”
沛诚心里大概有数了。
他思索片刻,给出了一个比较笼统的答案:“我觉得很简单啊,你们做朋友的前提是你认可他这个人对吧?如果他这个人本身没有改变,那么你们关系的本质也是没有变的。他可能追求一种其他的相处模式,也许和你的想法并不完全吻合,但这都是基于之前那个前提的讨论。”
艾德显然不太能应付这种话题,显得有点局促:“不是……没有什么‘他’,算了,行吧,我就不该问。”
敏锐如沛诚,立刻就明白了:“你喜欢上某个朋友了,对不对?但是你不好意思说出口,或者不知道该如何突破现有的关系?”
艾德惊了一下,下意识反驳道:“没有。”
沛诚随口说:“我们班的?女生……又和你认识有段时间的人,以前的同学……Amber?”
艾德吓得快速四下忘了一圈,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别瞎猜了,管好你自己吧,那谁过来了。”
森泽航看着艾德端着器皿匆匆离去的背影,警惕道:“他和你说什么?找你麻烦?”
沛诚原话照搬:“管好你自己吧,谁找我麻烦,就你最爱找我麻烦。”
实验课是今天下午的最后一堂,两人同行去食堂吃饭,沛诚心思游离,一直惦念着刚才和艾德的那段谈话。过了一会儿后,森泽航不太高兴道:“你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刚才艾德果然找你麻烦了吧?”
“没有!”沛诚说,“你想什么呢。”他只是……
他只是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如果自己一直暧昧不清、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周围总会有其他人用怪异的眼光看森泽航,且议论声只会越来越大。
若是他俩真在一起倒也就罢了,众人反倒不见得会多说什么,毕竟无论是英格兰还是国际班的环境,对于LGBT的态度已经算是非常开明。可眼前的情况却不一样,森泽航本就惹眼,再搭配上近日来的举动,关注他的人越来越多,虽说大部分的目光都是善意的,但免不了背后会有人臆断、有人揣测,而沛诚很清楚,这些言论每每会发酵得脱离掌控——越是美丽越是闪闪发光的东西,越多得是黑暗狭隘的念头想要把他毁掉。
森泽航可以不在乎,或者他可以宣称不在乎,可沛诚不能不在乎。
迟疑片刻,沛诚开始开口道:“你……我问你啊。”
森泽航抬起头看着他。
“就是你每天送我花啊……做这些事,但是却不着急要求我给你答复,为什么?”沛诚问,“这样不会难受吗,我是不是对你太坏了。”
“不难受啊,我高兴得很,谁跟你说什么了?”森泽航放下叉子,皱着眉认真地说:“你对我很好。”
“没谁,我只是好奇,”沛诚说,“我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一般人家告了白之后不都每天抓心挠肺地等回复,就算是否定的答复也想得一个痛快吗?”
森泽航顿时警惕起来:“你要给我否定的答复吗?不,如果是这样我才不要听。”
“我只是举个例子!”
“可你暂时也不会去哪里不是吗?”森泽航说,“我说实话你别生气,虽然我很喜欢你,也的确认为你如果愿意和我在一起是最棒的。但退一步说,就算你暂时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们只是每天继续像这样在一起相处,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闲聊、一起打发时间,我也觉得很满意。”
沛诚闻言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
我总得有所改变吧,都已经活了三辈子了,一直这样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是不是也太没长进了。沛诚心想,况且其实我早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就算此时此刻是转瞬即逝的,那也好过一直想象失去一些从没拥有过的东西。
见他不答话,森泽航又埋头吃饭去了,随口问:“所以呢?你答应让我做你男朋友了吗?”
他语气稀松平常,只是又一次例行表白罢了,毕竟他从不吝于表达自己的喜欢,可这次沛诚却说:“好啊。”
如果仔细辨别,便能够听到他这短短两个字的音节尾巴略带一丝紧张的颤抖,幸亏晚间的食堂十分嘈杂,这点微弱的窘迫被吞没在喧闹的背景之中。
森泽航更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毕竟类似的话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也并未期待今时忽然能得到什么答复。
于是他一边用叉子戳西蓝花一边继续耍宝:“做我男朋友好处多多哦,具体的我就不再赘述了,比如你之前不是说我不听话吗,如果是作为男朋友,我可是听话第一名……”
“我说好啊。”沛诚再次出声打断了他。
“啊?”森泽航愕然抬起头来。
“什么好啊?”森泽航满脸泛着傻气。
沛诚开始恼火起来,强忍羞耻感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好啊,我答应你,我们俩在一起吧。”
可森泽航还在犯糊涂,倒不如说他的大脑完全不能消化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看起来简直不是一般化的困惑:“等等……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们刚才在说同一件事吗?你说的好是好什么……”
沛诚终于忍无可忍,抬高音量怒道:“我说我做你男朋友!我答应了!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烦不烦!”
森泽航被他吼得猝不及防地呆住了,同时沛诚也呆住了——因为他猛地发觉,在他喊完那一句话之后,原本吵吵嚷嚷的食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其他学生:大口吃饭。
短暂的鸦雀无声过后,食堂里成倍地喧闹了起来。
大部分的人其实并没有听清或者根本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纯粹是跟着瞎起哄罢了。只不过这二人的组合不管走到哪都有极高的关注度,见两人之间气氛古怪,沛诚再一大声嚷嚷,周围人立刻闹腾开了。
沛诚登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得坐立难安,想赶紧起身走人。但森泽航仿佛完全听不见周围的人和声音,只直愣愣地盯着他,好像沛诚刚才在他面前生吞了只蛤蟆似的。
见他这幅呆滞的模样,沛诚不确定地问:“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森泽航迟缓地点了两下头:“听见了。”
“那你……听懂我说话了吗?”沛诚更加怀疑了。
森泽航顿了两秒,还是点头:“大概,听懂了。”
“那你这是什么反应?”沛诚不乐意了,“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森泽航闻言猛地一惊,下意识大声道:“愿意愿意!啊?啊啊啊啊!”
“你忽然大喊大叫干什么!”不止沛诚,周围人也吓了一跳。森泽航“腾”地站起来,大声问:“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这不是你强烈要求的吗?这不是你每天说三遍、说了两个月的吗,”沛诚也是满脸诧异,“你坐下行吗,都在看你。”
“是我说的,可类似的话我不是每天说每天说,说了几十上百遍你都不搭理我的吗,为什么忽然就答应了啊?”森泽航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瞪着他,“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沛诚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威胁性地挥舞起拳头:“闹了半天你玩儿我呢是吧森泽航?你想挨揍吗!”
森泽航完全充耳不闻,依旧如电线杆子般杵着,沛诚不得不费劲地仰头看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两情相悦、确定关系的画面居然是这样,和自己设想的任何一种场景都根本搭不上边!
过了片刻,森泽航身形摇晃了一下,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魂不守舍地坐了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强自镇定地恢复了表情管理,又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水,说:“我,我知道了,这个事情我需要消化一下。”
沛诚简直不可置信:“你还需要消化什么,这不是你自己的提议吗?难不成你之前嘴炮了那么久,压根儿没思考过之后到底怎么个事儿啊!”
森泽航嘴巴动了动,半天也没吐出几个字来,但沛城已经完全受不了四面八方而来的炯炯目光——他已经听见有中国学生被围起来问他们俩在说什么了。沛诚起身两下收拾了餐盘,拎起森泽航下令道:“赶紧走。”
除了食堂后,沛诚感觉自己总算能呼吸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开始大步地朝前走,森泽航紧随其后——前者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上哪儿去,后者也就毫无疑问地跟着。就这么竞走了十来分钟,沛诚赫然发现已经来到河边,前方再无路可走,于是急刹车猛然回身,森泽航差点没撞他身上。
“你要上哪儿去?”沛诚冷冰冰地问。
森泽航茫然道:“啊?我不知道。”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沛诚凶巴巴道,“笨狗不准跟着我。”
森泽航似乎终于回过神来,狐疑地瞅了他半天,最终不情不愿地说:“你刚才说答应和我在一起了?不对,肯定有诈,我不信。”
“你不信什么?”沛诚感觉自己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之前理论依据不是很充分吗?现在怎么怂了。”
他双臂往胸前一环,也傲娇了:“爱信不信。”
“那……那你亲我一下我就相信。”森泽航忽然说。
沛诚“哼”了一声,又瞥了他一眼,勾了勾手指说:“脸凑过来。”
于是森泽航更警惕了:“你别是想趁机打我吧。”
沛诚双臂依旧抱在胸前,微微扬起下巴:“我打你就不把脸伸过来了吗?你不是说你听话第一名吗?”
森泽航瘪了瘪嘴,但的确老实凑了上来,沛诚作势扬手,他便条件反射地闭起眼睛,却努力控制着没往后躲,睫毛一颤一颤的。
这谁会舍得打他。
沛诚一咬牙、一跺脚,凑上前亲了他脸颊一下。
森泽航愕然睁开眼睛,随即而来的是轻轻的一巴掌,拍在吻刚才落下的地方,可他眼都不眨,一瞬不瞬地盯着沛诚瞧,简直要把他的脸烧出两个洞来。
沛诚声音不自觉地放轻,问:“打你了,怎么还不躲?”
森泽航眼睛发直——他惯常清澈而笑意盈盈的双眼此刻雾沉沉的,好像湖心被搅起漩涡——水面上只能看见些许波纹,但其实深水里早已暗流涌动,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拉入深渊。
森泽航忽然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吻了上来。
用“捧”这个字不太合适,简直就是钳制,沛诚吓了一跳却没能挣脱,只能看着那张脸慢镜头般约拉越近。
来自另一个人嘴唇那柔软湿润的触感十分陌生,冰凉的鼻尖贴着他的脸颊,呼吸掠过他的汗毛,直叫人后背发麻。沛诚僵硬得像湍急河水中一块固执的石头,瞬间忘记挣动,紧张得只知道向后别着劲儿。
但森泽航力气很大,死不松手,手指冰凉还在微微颤抖,甚至要把他脸颊都挤出肉来,沛诚圆睁着双眼,显得十分不知所措。
他睫毛好长——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近看皮肤真好,这个距离都没什么毛孔……他的脸真近啊,不对我现在是不是对眼儿了?话说今晚月光好亮啊,还是路灯?不过这附近哪里有路灯……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下巴好痛为什么使这么大劲……我们到底站在什么地方啊,这附近不会有人走过来吧……
无数混乱且不成逻辑的思维片段在沛城脑中闪过,森泽航退开些许,观察了片刻,而后忽然笑起来。
“怎,怎么了。”沛诚还被他捏着脸,说话含含糊糊的。
“你的表情好好笑,干嘛一副被恐怖袭击的反应。”森泽航笑着说,“你老往后躲什么?”
“你别这么大劲儿掐我就不跑了。”沛诚说。
“我不使劲你就跑了。”森泽航道。
“你先松开。”
“你先站直。”
两人进行了一番鬼打墙的争论,没能达成任何一致,但森泽航已经再次吻了上来。
这次沛诚不像刚才那般吃惊,森泽航也松开了一只手抚到他背后,轻轻按在他腰上,两人身体贴近了不少。沛诚瞬间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一股青涩但强势的气息所包围,所环绕,所圈在了一个狭小而温暖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