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不像,算了,往前走走看吧。”森泽航无所谓地说。
他原本冰凉的手现在被攥得暖烘烘的,即使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也不嫌冷,两人来回兜了个圈子,终于在一个狭窄的小巷里看见一家意大利家庭餐厅。正要开门进去,随着一阵门铃铛声,里面推门出来好几个大学生。
领头的那个女生一看见他俩,立刻绽放出笑容:“同学,明天晚上有安排吗?”沛诚:“?”
森泽航微妙地把沛诚往身后挡了挡,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在自己的背包里摸索了一会儿,“唰”地抽出一张自印海报,说:“没有安排的话欢迎来看我们的话剧啊,周五晚七点半,在圣约翰学院的小礼堂,凭海报就能入场。”
沛诚低头看了一眼海报内容,问:“是改编过的吗?”
“不不不,”女生摇了摇手指,“原汁原味的莎士比亚,在英国就是要体验纯正的莎士比亚嘛!”
“好吧,我们有空的话会去捧场的。”森泽航将海报揣进口袋里。
“好的,那我们就不见不散啦!”女生挥挥手说,“一定要来啊!”
两人进得店内落座后,森泽航又把海报拿出来看了看,问:“你想去吗?”
“可以啊,魔戒三部曲加起来九个小时呢,可以先换个节目。”沛诚说,“搞不好明天台上的谁十年后就是明星了呢。”
“好。”森泽航点点头,他看了一会儿菜单,过了一会儿忽然头也不抬地说:“她肯定是看上你了。”
沛诚愣了一下,问:“谁啊?”
森泽航不答话,他又茫然地在餐厅里环顾了一圈,困惑道:“你在和我说话?”
“刚才那个女生,”森泽航说,“她抬眼一看见你眼睛就亮了,然后才和你搭话塞传单的。”
“什么呀,她明明是和我们俩说话,”沛诚哭笑不得,“而且这种学生剧本来就没什么人看吧,她们应该是出来拉观众的,吃饭的时候顺道遇上也宣传一波。”
森泽航幼稚地瘪起了嘴:“反正我看她居心叵测。”
“哈哈哈哈,你也太夸张了吧,”沛诚笑道,“我还以为我会是那个没安全感爱吃醋的人,结果你倒是先演上了。”
“跟你说也不懂,你都不知道!”森泽航不悦道。
“我怎么了?”沛诚好脾气地问。
“你每天呆呆的,谁喜欢你你也看不出来,人家向你示好你也没反应,不过也亏得你这么迟钝,不然我真的要愁死了。”森泽航说,“所以我当时就决定了,和你告白一定要说得既清楚又明白,不要留下任何乌龙的可能性。”
沛诚简直像是在听天书:“你在说什么呢?”
“Jess喜欢你,我就不赘述了吧,这个应该你自己也能看出来吧?”森泽航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以及Flo,你们组那个女生,她不是挺内向的、和组里谁都说不上话吗?你上次主要找她聊天,之后她眼睛就一直盯着你瞧,你一和她说话她就很开心的样子。哦对了,还有那个谁也对你有好感……Tomi,对了,他叫这个,就是Tomi。”
“啊?”沛诚觉得他简直是异想天开,根本不知如何说起,只能从最熟悉的开始反驳:“都说了Jess没有喜欢我,她当时邀请我参加舞会只是为了感谢我,你还记着呢!”
“天哪!”森泽航捂住额头,“我都要替他们可怜了。”
沛诚支棱着脖子,皱着眉瞪着眼,十分不理解他说的一切:“而且Tomi是那个墨西哥的男生吗?我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别被害妄想症了。”
“但我是不会同情他们的,”森泽航忽又摆出一副面瘫的模样,“谁让他们犹犹豫豫、迂回来迂回去的,不然你以为我每天送花是因为我特别戏剧化、爱出风头吗?”
“你不是吗?”沛诚反问道。
森泽航噎了一下,坚持道:“更重要的原因是要告诉这些有不轨之心的人,趁早打消念头的好。”
两人点了一份菲达奶酪沙拉,一份千层面和一份腊香肠薄披萨,沛诚坐着等菜的时候,依然左右想不明白,觉得自己三观受到了冲击:“Tomi诶!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Tomi?”他不可置信道,“你最好是在瞎说。”
“无所谓,”森泽航耸耸肩,“你不在意他们更好,完全不理他们了最好。”
沛诚十分怀疑地看着他。
与其说森泽航很擅长察言观色,不如说他很擅长“阅读人”,他总开玩笑说自己“人见人爱”,其实是因为他能够很敏感地洞察到别人对他的好感亦或相反的情绪,这些沛诚实知道的。他无数次见过森泽航在社交类的工作场合中利用这一点——无论是利用这份能力还是自己的魅力,让谈判和会议变得更轻松也更舒适,更好更快地达到结果。他能够让人很快地对他心生亲近和信任之情,在业务拓展方面这个技能可谓是一种罕见的天赋。
“那你呢?有没有谁喜欢你?”沛诚问。
“有啊,多了去了,该说有谁不喜欢我呢?”森泽航随口道。
“你少来。”沛诚威胁性地用勺子戳了戳他手背。
“我哪里知道,我只是一条笨狗罢了。”森泽航还是不肯老实。
“我就知道!肯定有!都是谁,是不是……是不是……”沛诚纠结了半天,也念不出一个名字,他印象中森泽航好像大家关系都差不多,但具体谁对他态度不一样,却完全想不出来。
因为他一直关注的,只有森泽航而已。
“就算有好了,也没有什么意义,”森泽航说,“因为他们都不是你。”
第97章 爱人的鬼魂
次日傍晚,两人最终还是去圣约翰礼堂看了话剧,观众席里的人比他们想象得要多,但除了周围学院的学生之外就是学生家长了。进场时沛诚发现大家都拿着票根,只有他俩捏着一张海报,验票的学生一看就笑了起来,将海报翻过来,露出背面一个潦草的签名。
“啊……”沛诚之前完全没注意。
验票的男生笑笑,说:“没事,你们两个人是吗?进去自己找位置坐吧,前两排留出来就好了。”
今日演出的剧目是麦克白,说实话沛诚对这部剧的剧情不是特别熟悉,毕竟不像罗密欧与朱丽叶或者哈姆雷特那么脍炙人口,但剧目开始不久,他就完全沉浸进去了。
灯光刚一暗下,全体观众便十分配合地噤声,一束追光落在舞台上,近处是枯黄的草坪,远处是凌乱的石头,荒原上响起阵阵闷雷声,一名女巫登场了……
虽然只是学校剧,但不得不说剧组在舞美、服装和各处细节上都很用心,三名女巫的妆造搭配灯光和音效,甚至有了一股子邪典的氛围。转眼女巫退下,号角声响起,几名盔甲上沾满鲜血的士兵围在营地军帐边,场景也随之迅速切换。小演员们各个信念感十足,让人不费力气便能投入到剧情中,随着剧情不断推进,人物的状态和情绪也在不断叠加,无论是麦克白夫人被自己的野心与欲望所吞噬,还是麦克白从最开始只是被蛊惑而犯下错误,到最后冷酷残忍、暴虐成性、多疑癫狂,还是每一位惨遭横死亦或饱受苦难的人凄惨的悲怆,都悉数传达了出来。这种传达虽不精致更不完美,却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
沛诚完全看入迷了。
尤其是麦克白夫人在第三幕中的一段独白,狠狠戳中了他的心:费尽了一切,结果不是一无所得,我们的目的虽然达到,却一点不感觉满足。要是用毁灭他人的手段,使自己置身在充满着疑虑的欢娱里,那么还不如被我们所害的人,倒落得无忧无虑。
她转而又宽慰麦克白说:您为什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让最悲哀的幻想做您的伴侣,把您的思想念念不忘地集中在一个己死者的身上?无法挽回的事,只好听其自然,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让它这样罢。
不知怎的,沛诚也生出一丝心有戚戚的悲哀来。
最终,这个女人在压抑和幻境中走向崩溃,而她的死亡没有对早已失去自我的麦克白造成任何影响,因后者也注定在行尸走肉的无尽癫狂般迎来灭亡。
麦克白的结局诚然是一个悲剧,令人唏嘘之外却完全在逻辑之中,因其虽有命运的力量,但其更多是自身无尽贪婪和无限野心发酵的结果,女巫的预言无非是催生了他心中早已埋下的邪恶、冷酷的种子,灭亡之路上的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踏上去的。
剧终落幕,观众们十分捧场地起立鼓掌,不大的礼堂中口哨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小演员们激动不已,出来谢幕了三次。从头到尾沛诚根本没认出来昨天发传单的几个学生演的剧里的谁,或者说他完全忘记了去找。整部剧全过程里他都鲜少说话,偶尔有不懂的地方才小声问问森泽航,而剧情来到高潮的部分之后,他便一直安静着,直到剧场灯亮,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几次谢幕之后,不少学生家长围到舞台边去拍照,森泽航自然不会给他留下和演员交流的机会,拽着他就往出口走,沛诚也不在意,还在为这次新鲜的体验感到奇妙——明明是一个这么古老的剧本,无论是里面的历史背景还是人物角色,都早已与现实世界脱节,但是人性的挣扎和命运的捉弄,伦理的困境和欲望的挣扎,这些生与死、爱与恨的命题,恐怕再过百年也不会过时。
他一出剧院,便叽叽呱呱拉着森泽航说个不停:“那个班柯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吗?我看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点不确定了,感觉那就是麦克白的另一个人格。他后面是作为鬼魂回来了?还是只是麦克白的幻觉啊,好像他在那之后就完全疯癫了,还有那个黑色的女巫……”
森泽航听得多说得少,偶尔搭几句白,也不纠正他的理解,最多只补充一点“原著中是这么描写的”,沛诚兴奋了半天,口都说干了,忽然扭头要买水喝去。
两人本都快走到宿舍楼下了,又得绕回到食堂一楼的小卖部,森泽航完全顺着他,给他买了一瓶姜汁汽水,又选了一袋咸味的爆米花,准备明天看电影的时候吃。
沛诚咕咚咕咚灌下去小半瓶,森泽航伸手道:“给我也来一口。”
他喝完后拧紧瓶盖,拿在手里,无名指夹着爆米花口袋,空出一只手来牵沛诚:“你不要走那么快,小心摔跤。”
“嗯嗯。”沛诚敷衍地答应。
“好看吗?”森泽航又问。
“好看!”沛诚立刻回答。
森泽航微笑了一下:“以后常带你去,这边很多话剧,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去伦敦看。”
“好啊!”沛诚开心地答应。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森泽航忽然又说:“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你和我想象中或者记忆里的你真的完全不一样。”
他这话一出,沛诚顿时有些心虚,暗道不好,一定是自己太没见识被发现端倪。
“不只是性格上,连喜好上也和我以前认知的不同。我以为你会喜欢豪车跑车,结果你扭头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我以为你会喜欢枪战片,结果你看Youth那么平静的电影反而哭了;我以为你爱去夜店喝酒蹦迪,结果你喜欢看话剧;我以为你性格冷漠,不爱待见别人,结果你对谁态度都好,给我惹来一堆桃花。”
“哪有!”沛诚忍不住反驳。
“我最开始发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挺纠结的,怎么了?我没表现出来?不难理解吧,你有多纠结,我就有多纠结。”森泽航说,“可能我还更纠结一点,毕竟选择权在我,我得要选择是否告诉你、是否也把你拖下水这件事。不说,就是我一个人的事,说了,就变成我们两个人的事了。”
“我没看出你纠结什么了。”沛诚咕哝道。
森泽航笑起来:“那当然不能被你看出来了,不然多不帅啊。”
“毕竟是你,毕竟是认识这么多年并且关系还向来不好的你。”森泽航继续说,“但现在我越来越感觉到,我爱上的是一个完全新鲜的、陌生的人,只不过他叫着你的名字,长着你的脸,说话也是你的声音而已。”
沛城完全听呆了。
森泽航侧过脸来对他笑了笑:“是不是很奇怪?我不是说你过去哪里不好啊,但我已经产生这种想法很久了,我只是觉得……很神奇,还有点开心。我相信我现在看见的你就是最真实的你,什么其他什么过去也重要了。”
沛诚必须要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指尖的抖动,他鼻子发酸,眼眶发涨,喉咙紧得难受,一种强烈的想要流泪的冲动难以压抑。但这泪水和那夜在月下的泪水却完全不同,他此刻一点都不伤心,他好似在大雾弥漫的茫茫黑暗中独自徘徊了很久,终于有一个人提着一盏灯找到他,并牵起了他的手。
森泽航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定不知道,这番话对我来说的意义是什么,沛诚心想。
但即便如此,也已经够了。
沛诚缓缓地深呼吸,胃部的肌肉都在发颤,而后缓缓地舒出来。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努力地平复情绪,没有被看出异样来。
森泽航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问:“我能亲你一下吗?”
“为……”沛诚刚开口发出一个音节,发现自己嗓音哑得不像话,“为什么忽然问我。”
“因为这是在外面。”森泽航说。
这个时候校园里也没多少人在外面走动,何况路灯不算明亮,月亮也被云层遮蔽,只有路边结冰的积雪反射着些微的银光。
但森泽航还是选择先询问他。
沛诚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主动勾过他的脖子。
这个瞬间,他已经完全想不起自己之前在犹豫什么,迟疑什么。我还想要得到什么、还想要追求什么呢?得到再活一次的机会时我激动吗?得到了七位数存款的银行卡时我真的高兴吗?拿到一百五十个积分的时候我快乐吗?
我想要再活一次的,是怎样的人生呢?会比现在、会比此时此刻更好吗?
既然答案都是否,我为什么还要一直执迷呢?
“这样你不觉得很可怕吗?”沛诚问他。
“哪样?”
“或许我真的是一个陌生人,穿着岳望锡的壳子呢,”沛诚手掌放在自己心口,“或许我就是班柯的鬼魂,附身在了这具身体里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再次发起烫来,隐隐还在震动,可他完全不想伸手去看。
“那就太好了,”森泽航却道,他也把手掌按在沛诚胸口处,“如果你攀附在了另一个陌生人身上,我们还有一定的概率不会相见也不会认识。但你来到了这里,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已经很爱你了。”
从那天开始,连沛诚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改变了。
好像过去的三年……不对,是过去的三十年里他一直被套着无形的枷锁,让他步履沉重、脖子勒得喘不过气、连带脊梁骨都压弯了。这些重量有些来自外界的,但其实更多源自内心,附着在精神和灵魂上的手铐脚镣如此牢固,已经和他的皮肉黏连在了一切,要拆卸何等艰难,乃至于在他已经改头换面、于一群陌生人中重生时仍然摘取不掉。
他畏惧不前,他半分不敢逾距,他永远扮演着那个不让也不敢让别人多费心的懂事小孩,以为只要自己乖乖听话表现好,好运终将有一天能眷顾他。
可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比起来,他有了更在乎的人和事。
他变得不那么在意周围人或是任何人的看法,随之而来的整个人散发出了一种自信松弛的感觉,要说起来,和森泽航周遭的气氛有些相似。
但又不完全相同。
森泽航的自信是张扬明媚的,而他的松弛则是从容淡然的,既没有攻击性,又保持着一定的边界感。沛诚的五官和长相仍然带着一丝少年气,但气质却更加成熟内敛,落在他身上的关注和目光越来越多。
进入三月后,气温逐渐回暖,积雪早已化净,干爽的暖阳照耀着这座古镇,圣约翰学院恢弘的大楼气势非凡的尖顶折射着光线,楼前的巨大草坪也冒出了嫩绿的新色。马上就要放春假了,学校里会冷清一段时间,班里的同学决定在放假之前约一次野炊烧烤。
沛诚和森泽航被分配到了买炭的工作,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到公园和众人汇合,只剩几个负责采买饮料和水的男生还没回来,都是些比较重的物品。沛诚放下东西,开始尝试着搭烧烤架。
公园里有专门划分出来可以烧烤的片区——浇筑成圆形的水泥桌上面一个锅底状的凹槽,里面刚好可以堆炭,上面再铺上助燃的木屑,铺上铁网,一个简易的烧烤摊就完成了。然而理论虽然直白,但要实践起来却不容易,沛诚围着石桌一通操作,木屑都快烧了一多半,下面的炭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来帮你。”
沛诚抬头一看,正是同班的墨西哥裔男生Tomi。他看清来人是谁后下意识顿了顿,又说:“好。你看我点不着这个炭,直接用火点也不行。”
“我知道,你再拿点木屑出来,铺厚一点,然后我帮你扇风。”Tomi说。
沛诚照做了,他刚重新点着木屑,Tomi呼哧呼啦一通扇风,本就微弱的火苗顷刻间灭了。
沛诚:“……”
“呃,我有点用力过猛,再来一次。”Tomi尴尬地说。
沛诚用钳子戳了戳下面的炭火,留出一些呼吸的空间,再将木屑盖回去,重新点上火。Tomi拿装木屑的锡盖板对着扇风,火苗“噌”地窜了起来。
“哦哦哦哦有戏!你悠着点。”沛诚说,“再来再来……”
两人围着石桌转着圈鼓捣了半天,火终于燃起来了——黑炭的表面一层烧得发白,沛诚立刻又朝上面添了几块,盖上烤架的铁网,额头上都冒汗了。
他抬起头冲Tomi一笑:“真是不容易。”
对方怔愣了半秒,也笑起来:“现在应该没问题了。”
森泽航本来接买水小分队帮忙提重物去了,回来便看见这令他心肌梗塞的一幕,险些没有扔了手里的东西冲上去跳进炭盆里。但Amber已经率先看见了他们,招呼道:“快!快!我要渴死了!”
森泽航左右纠结了一瞬,走在他后面的艾德已经快步上前——他先行一步将瓶子递给Amber,然后又雨露均沾地挨个发了一圈饮料,来到沛诚面前的时候,他面露警惕:“你笑什么?”
“没什么,”沛诚笑得一脸慈祥,“只觉得你真辛苦啊。”
艾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森泽航走过来,把剩下的饮料码放在树荫下,塑料袋往旁边的箱子里随手一塞,就找不到事做了。他磨磨蹭蹭地在沛城周围兜了三圈,但对方也不理他,只是忙着把食材穿到竹签子上。于是森泽航背着手像个老大爷一样溜达来溜达去——没人给他指派工作,他也确实想不出自己还能派上什么用场,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技能点空白区,他只能四处闲逛。
“森你能不能坐下!绕得我眼都晕了,你要实在没事儿去看着火吧!”Amber忍无可忍道。
森泽航没趣地走到石桌旁边盯着瞅了一会儿,回头道:“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Amber白眼一翻,还没来得及开口,沛诚已经伸手递给他一把串好的鸡翅,说:“你刷点油,放到烤架上去。”
森泽航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走到石桌边又回头看他。
沛诚分出一个眼神给他:“对,就用那个油壶,还有旁边的刷子……可以再多来点油,够了够了……然后放上去,鸡翅之间稍微隔开一点距离,最边上就不要放了,那里火不旺,过几分钟翻个面……对,就是这样,好了玩儿去吧。”
他指挥完毕转回头来,正准备开封一袋新的食材,见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齐刷刷地盯着他,茫然道:“怎么了?”
Jess冲他竖起大拇指:“训狗大师。”
沛诚耳根一红:“别瞎说。”
Amber坏笑了一下,忽然扬声道:“森,我想喝可乐。”
森泽航原本盯着生鸡翅严阵以待,闻言立刻丢下刷油的刷子,跑去树荫下给她找了一瓶可乐,拧松盖子递给她。
“谢谢。”Amber甜甜一笑,“你回去吧。”
“不客气。”森泽航又晃悠回石桌边,重新拾起油刷,盯着鸡翅。
Amber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可乐,实在憋不住笑道:“好好玩哈哈哈……”
Jess佯怒道:“你太坏了!”
其他几个女生也笑起来:“好可爱……”
Amber笑个不停,问:“他一直都这样吗?”
沛诚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好像是。”
Jess也笑起来:“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他是那种……情场浪子,高段位playboy呢。”
另个女生又问:“所以……你们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此话一出,周围好几道八卦的眼神都聚集了过来。
沛诚还没答话,Jess已经翻了个白眼道:“那不然呢?森就差没在学校官网买个广告位了。”
女生说:“我还以为是他瞎胡闹的呢,问他什么都是对对对好好好,花里胡哨的,一点都不真诚。”
沛诚好笑道:“他瞎胡闹,我能跟着他一起瞎胡闹吗?”
谁知几人竟异口同声:“你不就最爱陪着他瞎胡闹吗!”
沛诚一怔,只能无奈地笑着摇头。
几双手一起配合,组装食材的速度快了不少,沛诚见只剩最后一袋西葫芦片,便站起身抓了一个垃圾袋来把所有塑料盒全收了进去。他举着垃圾袋绕了一圈,说:“垃圾,垃圾,收垃圾了,有垃圾吗?”
几人笑着往他口袋里丢了些塑料瓶子,沛诚又举着垃圾袋来到森泽航身边,问:“你工作开展得怎么样啦?”
森泽航一手油刷,一手钳子,仿佛遇到难题:“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算烤好。”
沛诚低头看去——鸡翅的表面已经出现了诱人的金黄色,说:“鸡翅很难熟透的,你先把它们往边上摆一摆,慢慢烤着,要上新的菜了。”
森泽航听话地将鸡翅于烤架四周围了一圈法阵,给羊肉串留出位置——顾及同学文化背景的多元化,他们没有买任何猪肉制品,这时候沛诚才忽然想起来:“哎呀,我应该先烤蔬菜的。”
“嗯?怎么了?”Tomi问。
沛诚刚想起来自己有个组员是素食主义者,说:“没事,还有好几个新的铁网,Flo,等下换新的给你烤蔬菜啊。”
女生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而后快速点头又迅速摇头:“好的好的,啊不没事没事,我现在也不饿……谢,谢谢。”
她似乎也为自己的前言不搭后语感到发窘,说完就低下了头,趁沛诚移开目光的时候再偷偷抬眼看他。森泽航这头已经快要把钳子给捏弯,只觉得四面楚歌,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