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求生游戏by碉堡堡

作者:碉堡堡  录入:06-27

先帝打着寻医的幌子,遍寻天下与赵康容貌相似之人,最后在汝州一处小镇寻到了尚且年幼的我,命令官兵屠尽满镇百姓,确保再无人识得我,然后将我秘密送进宫中当做赵康的替身。
一千三百六十二条人命,因我这张脸葬送。
赵康身子不好时,我替他上朝;
赵康荒于学业时,我替他批阅奏章;
赵康被刺杀之时,也是我替他受着。
我是皇帝,却又不是皇帝。
我与他面容相同,却恨他入骨,只想覆了赵家的天下。
霍琅喜欢我,我知道的,可他奉着霍家先祖的遗命,立誓永不做谋逆之事,所以哪怕大权在握,也迟迟不肯造反,再加上他以为当今皇帝是我,便更不肯起兵了。
既然爱不能使霍琅造反,那么恨,可以吗?
我思及这几年来在朝堂上,故意削弱霍琅的党羽,故意逼他交出兵权,故意让赵康广纳后宫,故意用钝刀子在霍琅心口割肉……桩桩件件,再加上赵康日益昏庸,终于逼得这个人造了反。
可,赵康为什么还活着?
他难道不是应该被霍琅一剑刺死在龙椅上吗?
“你怎么还没死?”我轻声问。
赵康死里逃生,还没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就听见了我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他震惊怒视,阴测测望着我:“死?我怎么能死呢,我是天子啊!该死的是霍琅那个乱臣贼子!”
他笑得癫狂,死死攥住我的肩膀道:“他提剑逼宫,几次举刃却不杀我,我趁他不妨,一剑刺中了他的心口,血就那么喷出来了!”
赵康说着面色惊恐,仿佛又回忆起了当时的惨状,我心想霍琅武艺超绝,纵使因为征战沙场落得一身毛病,被刺了一剑也该有还手之力才对,继续轻声问道:
“然后呢,他没杀你吗?”
赵康闻言愣了一瞬,仿佛不明白霍琅为什么要说那句话:“没有,他说……他说孤不配和他一起死,又下令兵士不许杀我,然后就倒下去了……”
他最后一句话轻得险些被风声淹没。
我仿佛能想象出霍琅满身是血,重重倒地的模样。
赵康不理我死寂般的沉默,慌张道:“你平素最聪明了,你快告诉孤现在该怎么办?霍琅就算死了,他还有个弟弟,赵家的江山不能断在孤的手中……”
他话未说完,胸口忽然一凉,被我藏在袖中的长剑贯穿了心脏,鲜血喷溅而出,落在脸上温热滚烫。
赵康踉跄后退,不可思议看着我,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了一句话:“你怎么敢……”
是啊,我怎么敢呢。
我谋算多年,除掉赵氏宗族,又逼得霍琅造反,还有什么不敢的吗?
还是说赵康觉得在我身上种了蛊毒,他这个母蛊死了,我的子蛊也会跟着死,所以从未想过我会伤他?
可我早就不想活了。
我不理赵康倒下的尸体,踉跄着走出大殿,呕出一口血,风雪落满全身。
霍琅,原是我负你……】
北殊六年,隆冬时节,西陵率兵大举进犯边关,镇国公卫晗率兵迎敌,粮草迟迟未至,数万兵马耗死在归雁关外,风雪埋骨。
红翎急使来报,镇国公卫晗阵亡,其长子卫轩替其主帅之位,上阵杀敌伤重不治;二子卫鸿奉命接应粮草,遇风雪漫天,下落无踪;三子卫郯率兵突围,身中毒箭,性命垂危。
卫家满门忠烈,竟是嫡系皆丧,镇国公夫人霍氏女不顾皇命出京,千里举丧,迎回夫君幼子尸骸,现如今手捧灵位,身着麻衣丧服,带着数千抚远军堵在了宫门口。
“陛下,这霍氏女简直大胆,竟敢率兵堵住宫门,声称夫君爱子被奸臣所害,质问陛下为何粮草未到,长街上白幡连天,元宝纸钱尽洒,分明是打算造反!您应该速速派兵镇压,治他们一个谋逆之罪!”
隔着一片密密的翡翠珠帘,泾阳王赵勤正站在阶下义愤填膺,他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地位非比寻常,谁见了也得给三分薄面,这么一参奏,霍氏女只怕罪名不小。
赵康坐在珠帘后方,气得一阵咳嗽,他用白帕掩住唇瓣,肺腑间一阵撕裂的气音:“混账!简直混账,他们一个个都要造反不成!”
泾阳王上前一步火上浇油道:“陛下,自古主帅稳坐营帐,历来就没有上战场亲自杀敌的规矩,镇国公及其长子草率迎敌,结果死于战场,分明是他们咎由自取,合该治个指挥不力的罪名!”
他在底下说得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贴身宦官无眉从龙椅后方走出,将一张白纸轻轻置于桌上,上面是一行锋利的字,力透纸背:
粮草为何不至?
赵康看见纸上的字迹,喘了喘呼吸,这才沉声问道:“王叔,孤命你押送大军粮草,你说早已送到,为何卫晗连发数道奏章,称军内无粮,士兵只能以冰雪果腹?!”
泾阳王眼睛一转,支支吾吾:“这……这微臣就不知了,粮草早已交接,凭证上也盖着主帅印鉴,陛下不信可亲自过目。”
就在他们二人交谈时,一名内监忽然急匆匆来报,慌张跪地道:“陛下,不好了!镇国公夫人抬棺撞宫门了,数千抚远军怒喝助阵,声震云霄,守门城将不敢阻拦,请您示下!”
赵康本就气得不行,闻言更是怒火攻心:“一群废物!”
他是个空架子皇帝,登基的时候连兵权都没收回来,光靠皇宫里的那群御前侍卫有个屁用,现在霍氏女率兵撞门,他连可用的人都没有。
“砰——!”
赵康重重拍桌,哑声吼道:
“速传摄政王霍琅带兵护驾!”
赵康忙道:“是极,是极,那霍氏女是摄政王的姑姑,由他来劝最合适不过!”
外间大雪纷飞,皇帝深夜连下十二道旨意,命内监前去传令,然而无一例外都被阻拦在府外不得入内:
“夜深天寒,王爷早已歇下,还请公公回去吧。”
霍琅是整个北殊唯一的异姓王,与卫氏共分兵权,在朝堂上指鹿为马也无人敢逆,他如此公然抗旨,皇帝不仅没办法处置他,还得好言相劝相求,然而传令官连摄政王府的大门都没踏进去半步就被拒了出来,横竖就是一句话,病了,起不来床。
“霍琅,其心可诛!”
赵康气得呕了一口血出来,终于体力不支昏死过去,无眉秘密传了心腹太医前来看诊,同时抱着拂尘快步走入后殿,对着书房内端坐的男子叩首道:
“陛下昏厥,今夜实乃多事之秋,还请您主持大局。”
紫檀雕花桌后坐着一名男子,他身着浅色常服,仪范清冷,风神轩举,手持湖笔在宣纸上沉稳书写,面容与赵康一般无二,只是少了三分病气,多了三分金玉之质,闻言垂眸出声:
“知道了。”
陆延停笔,纸上赫然写着一首诗:
君非君,王非王,
稚子应笑北殊皇。
今朝天下三分定,
不姓李来不姓王。
一叶扁舟轻帆卷,
雪落横山鸟雀藏。
天子座下乌纱众,
不知几人拜明堂?
陆延将墨迹吹干,捻着宣纸轻飘飘一扔,不偏不倚恰好落在无眉眼前,他睨着面前这名苍老的阉人,笑意莫名,无端让人想起月光,温柔皎洁却又冰凉:“听过这首诗吗?”
无眉浑浊的眼睛动了动:“民间打油诗,当不得真。”
当今圣上是个傀儡皇帝,这便罢了,偏偏资质平庸,喜听奸臣谗言,连民间稚子都指着他发笑,知道这天下早就不是赵家的了。
一叶扁舟轻帆卷,指的是个“卫”字。
雪落横山鸟雀藏,指的是个“霍”字。
龙椅之下百官朝拜,又有几个人是真的服赵康?
“是啊,做不得真……”
陆延轻笑了一声,他偏头看向外间霜雪,夜色冷寂,低声问道:“卫夫人还在宫门外么?”
无眉颔首:“摄政王霍琅称病拒接圣旨,巡城兵马司指挥使乃霍琅门下,同样推三阻四,如今无人敢拦,镇国公夫人痛丧夫君爱子,此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北殊仅是小雪,便已寒冷刺骨,听闻归雁关终年积雪不化,比此处还要冷上百倍,数万将士苦无粮草,耗死关外,逼得卫晗这个主帅亲自带兵杀敌,阵亡疆场,于情于理都该给个交代。”
陆延起身走到暖炉前,伸手烤了烤火,橘红的火苗将他修长的指尖镀上了一层温润的色泽,他垂眸望着炭火,自言自语道:“天真冷,他的腿疾约摸是犯了。”
无眉还未来得及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就听陆延道:“摄政王劳苦功高,如今天寒地冻,让御医替孤送一碗祛风除湿的汤药过去,叫他好好养病,莫要让孤挂心。”
无眉:“可镇国公夫人那边……”
陆延淡声道:“去办。”
“是。”
无眉只得领命退下,他离开后没多久,陆延便停下了烤火的动作,他环顾四周一圈,注视着眼前这个豪奢而又空旷的殿阁,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心跳无端加速,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感。
【陆延,这是最后一个关卡了。】
【你一定要活下来。】
【我因为违规没办法继续监督你完成任务,等你度过这个关卡,我会把所有记忆都还给你的。】
【活下来……】
这道声音出现得莫名其妙,仿佛从一个很远的地方传来,陆延听了只觉得心惊肉跳,呼吸控制不住急促了几分,他跌坐在椅子上,皱眉捂住心口,低声对着空气问道:“你是谁?”
“……”
无人应答他,那道声音消失了,殿内寂静一片,只有蜡烛爆出的灯花声。
陆延闭目喘匀气息,心想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赵康为君昏庸,想杀他的人数不胜数,自己作为他的替身,遇到的刺杀也不在少数,可前世既然已经不得善终,这辈子又何必重蹈覆辙。
这一世,他肯定会好好活下来,偿还霍琅的那一份情,冥冥中有一道声音在告诉陆延,自己亏欠这个人良多……
摄政王府外,一辆车马缓缓停在门前,从上面下来一名宦官,守门的卫兵见状还以为又是宫内来传旨的,冷冷道:“摄政王抱恙在身,恐不能接旨。”
那名宦官慈眉善目,闻言也不生气,只是亮了亮手中的食盒:“杂家不是来传旨的,是来送药的,陛下听闻摄政王卧床不起,料想是旧年伤了膝盖,如今天寒复发,特命御医备了一碗祛风除湿的汤药来,还请摄政王好好养病,莫要让陛下担忧。”
守门府兵闻言迟疑一瞬,接过食盒入内禀报了,他不敢进屋,只跪在台阶下方,隔着门将那老太监的话传了一遍。
院内种着成片的青竹,大雪覆压,一片霜白,府兵久等不听动静,便以为霍琅不接,他动了动膝盖,正准备把食盒拎出去退还,屋内却陡然响起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
“进来。”
这间小院并非住所,而是平常用来议事的书房,府兵推门进去,便闻到一股子药味,经由暖乎乎的炭火一熏,难免让人头脑发胀。
书房内室的榻上倚着一名男子,虽然屋里燃着地龙,还置着炭盆,但他好似还是很冷的样子,肩上披着白色的狐狸毛外袍,下半身盖着一张价值不菲的北狐毯子,因为深夜的缘故,长发未束,墨色的发丝从肩头滑落,暖黄的灯烛不仅没能将他苍白病态的脸色衬得温润一点,反而将那狭长眉眼间藏着的狠戾一分不少映了出来。
摄政王,霍琅。
整个北殊万人之上的存在,连天子亦要在他面前低头。
两名谋士坐于茶桌旁,灯烛燃烧过半,很明显他们已经商谈了半夜。
府兵将食盒置于桌上,恭敬回禀道:“王爷,这是陛下赐的汤药,传话的太监说如今天寒地冻,陛下料想您恐怕是旧年腿疾犯了,这药祛风除湿最好不过,望您好生调养,莫要让他挂心。”
霍琅闻言闭目,神色淡漠,并不应声,他骨节分明的左手落在毛毯上轻轻敲击,脸庞在阴影中显得晦暗不明,半晌才问道:“没别的话了?”
府兵答道:“无。”
霍琅又问:“镇国公夫人还未离去?”
府兵道:“在宫门僵持不下。”
霍琅:“出去吧,本王知道了。”
房门打开又关上,那两名谋士其中一人轻捋胡须,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陛下怎知王爷腿疾犯了,莫不是在府中安插了细作?”
霍琅闻言缓缓睁眼,他年少征战沙场,从未有过败绩,目光好似剑刃锋寒,又比毒针尖锐,冷笑了一声:“皇帝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声音忽然阴沉下来:
“不过是本王旧年得罪先帝,数九寒冬于九龙阶前罚跪一夜,被他撞见求情罢了,自那时起便落了腿疾。”
另外一名谋士并不出声,他跟霍琅最久,自然知道对方的品性,心中忍不住暗叹了口气:别看摄政王咬牙切齿,这碗不轻不重的汤药只怕比那十二道催命的圣旨还管用呢,今夜是断然不可能抽身了。

第190章 将军解甲
果不其然,霍琅懒懒支着头,闭目陷入沉思,眉目在熠熠烛火的照耀下有种说不出的诡艳感,片刻后才听不出情绪的道:“也罢,那就去宫门口看看热闹。”
夏侯先生起身相劝,大为不解:“王爷,何必趟这浑水,卫家男丁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其势大减,只待他们鹬蚌相争,咱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啊。”
桑夫子暗中拽了拽他的衣袖:“那镇国公夫人铁了心要个说法,今夜若是僵持下去,必然难以收场,由王爷出面也好。”
霍琅做的决定从来不许人置喙,夏侯青初投门下,难免不了解王爷的脾气,更不知晓王爷与当今圣上的渊源,桑夫子不好说得太明白,只能委婉把这件事打岔了过去。
天寒地冻,尽管屋子里燃着暖烘烘的炭火,也还是难抵寒意。
霍琅掀开厚重的狐裘,起身走到屏风后方由丫鬟伺候着更衣,他早年是靠军功一路打拼上来的,落下一身旧疾,每到凛冬时节便骨缝刺疼,严重时连路都走不了,已经有许久都不曾上战场了,否则抵御西陵的那桩差事也不会落在卫家身上。
贴身丫鬟悄悄瞧了眼霍琅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劝道:“王爷,不若还是穿常服吧,外间天寒,银甲太凉了些……”
霍琅淡淡闭目:“束甲便是,今夜阵仗如此大,又岂能不动兵戈。”
永安街直通皇宫,霍琅利落翻身上马,带着三百亲卫朝宫门疾驰而去,风雪迎面袭来,顺着银铠缝隙一个劲里面钻,露在外面的皮肤就像刀刮一样生疼。
黑夜寂然,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纸钱元宝飞得满天都是,道旁更有白幡竖起,呜咽的哭声从家家户户传出,那阵亡在归雁关外的将士又不知是多少人的丈夫爱子。
镇国公夫人一身丧服,怀抱夫君灵位,身旁停立着千里迢迢运送回京的棺椁,四周负责护送的将士都是从归雁关撤回的残部,他们盔甲上还带着斑驳的血痕和剑痕,左臂系着白巾,于漫天风雪中岿然不动,双目猩红,肃杀之气几欲冲上云霄。
黑夜之下,万籁俱寂,仿佛连凛冽的风声都暗哑了下来。
守城门将不敢动武,已经拔剑僵持了两个时辰,咬牙劝道:“镇国公夫人,还请速速归去,皇城重地不容放肆!”
那卫夫人年约四十许,肩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她眼底满是血丝,就那么静静盯着说话的将领,无端让人觉得胆寒,仿佛那些枉死的将士魂魄正浮在上空注视:
“夫亡子丧,我已无归处,陛下若不将此事给个公道,我今日便是一头碰死在宫门前又如何?!”
她每说一句话,身后抬灵的队伍就齐齐迈出一步,那黝黑镶铁的棺椁一下一下重重撞在宫门上,犹如丧钟敲响,声音沉闷堪比惊雷。
“砰——!”
“砰——!”
“砰——!”
“归雁关,西陵反,弱冠披甲请长缨!”
“望北殊,别故土,万里寒川几人还!”
“君不见,腹中饥,仰头饮尽血泪苦!”
“君不识,奸佞蛊,满仓五谷喂硕鼠!”
这是一首怨诗,那些军伍汉子齐声怒喊,震得宫檐积雪簌簌震落,声音直破云霄,那口棺椁并未放置尸身,通体由精钢所裹,接连撞了数十下,朱红色的宫门竟是硬生生被撞塌了一片。
守城门将连声哀求,恨不得跪地求饶:“卫夫人!卫夫人!莫撞了莫撞了!再撞宫门就塌了!此罪等同谋逆啊!!”
卫家四小姐披麻戴孝追于其母身后,她闻言“锵”一声拔出腰间长剑,红着眼眶怒声喝道:“滚开!再拦我就杀了你!谋逆又如何,我卫家难道不敢吗!”
“嗖——!”
她话未说完,一道利箭不知从何处裹挟着劲风袭来,硬生生击飞了她手中长剑,只听身后长街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男子低沉冰冷的声音犹如惊雷在众人耳畔炸响:
“谋逆?本王只怕你卫家谋不起!”
卫四小姐惊骇回头,只见一支铁骑队伍从远处策马疾驰赶来,起码有数百精兵,为首的男子张弓搭箭,一双眼眸哪怕在黑夜中也寒光熠熠,气势桀骜肃杀,无愧北殊第一杀神的名号。
是霍琅!!
众人见状俱是一惊,堵在宫门口的队伍自动分至两旁,让出一条道路,对着远处策马赶来的男子齐齐跪地行礼:“拜见摄政王!!”
霍琅轻夹马腹,停在几米开外,冰凉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意味深长道:“本王听闻有人带兵谋逆,所以深夜前来救驾,却不曾想看见夫人停灵在此,卫家满门忠烈,想来是误会一场,如今夜深雪寒,诸位不如尽早离去?”
卫、霍两家自古不合,先祖早有言明,三代之内不可结亲,霍氏女当年身在闺中,却偏偏倾心卫晗,不惜与家族决裂嫁之,否则霍琅现在还得称她一声“姑姑”。
卫夫人没想到霍琅会深夜前来救驾,红着眼睛看向他,冷风灌入肺腑,声音嘶哑的质问道:“若我不肯呢?!”
霍琅淡淡出声:“姑姑会肯的。”
他身后骑兵整齐划一张弓搭箭,箭矢尖端闪着寒芒,虽是静默无声,却压得人连气都喘不过来,仿佛卫夫人但凡说个“不”字,立刻会万箭穿心而死。
卫夫人冷冷抬头:“我平素竟不知摄政王如此赤胆忠心!”
霍琅随手拨弄了一下弓弦,将一支玄色的羽箭搭在上面,然后缓缓用力拉紧,他眼眸微眯,瞄准卫夫人身后,眼底皆是对人命的漠视,勾唇收下这份嘲讽:“为人臣子,理应如此,今日谁若在敢曌空门前谋逆,本王就叫他生不如死!”
说到最后一句话,语调已经阴沉狠戾了起来。
“母亲!”
卫四小姐慌张想拦在她身前,羽箭却已离弦而出,夹杂着迅疾的破风声穿过卫夫人耳畔,在黑夜里正中一抹从宫门缝隙偷偷摸摸而出的浅黄色身影:
“啊啊啊啊啊——!!!!”
中箭那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立刻将众人的视线聚了过去,只见守城门将箭步上前,扶着对方惊慌问道:“王爷!王爷!您没事吧?!”
被霍琅一箭贯肩的人赫然是在皇宫里躲了大半夜的泾阳王赵勤,他眼见霍琅和镇国公府的人对上,原本打算悄悄趁乱溜走,却不曾想飞来横祸,猝不及防被那支白羽乌金箭刺中了大腿,疼得惨叫连连。
“赵勤!你终于滚出来了!”
镇国公府的人看见泾阳王,眼底立即燃起滔天怒火,恨不得冲上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两军开战之时赵勤负责督办后方粮草,然而却被他尽数贪污,关外风雪连天,战士数月无颗粒果腹,只能生咽雪水树皮,害得卫家父子阵亡疆场,如何令人不恨!
霍琅骑于马上,将弓箭扔给副将,轻飘飘道:“倒是本王箭术不精,误伤了泾阳王,还不快抬回府中医治,倘若延误了病情可怎么好?”
众目睽睽之下,他伤了皇亲国戚,就这么轻描淡写一句“误伤”盖过去了。
守城门将不敢违命,连忙找了车马将哀嚎不已的赵勤抬上去送回王府,卫夫人今日夜堵宫门为的就是捉拿赵勤,见状眼睛红得好似能滴出血来,她用力一挥马鞭,立刻调转队伍就要去追,临走前不知想起什么,决然看了霍琅一眼:
“归雁关一役我卫家满门必不会善罢甘休,且看你能当多久的赤胆忠臣!只怕将来狡兔死,走狗烹,下场好不过我夫君今日!”
数不清的雪花从天际缓缓飘落,地面覆上一层霜白,但须臾就被马蹄踏得泥泞一片,伴随着一声浑厚的“起——灵——!”,那迎丧队伍便浩浩荡荡策马而去,徒留漫天飘洒的纸钱元宝。
一片白色的冥币悠悠飞至霍琅眼前,他伸手捻住,盯着这张薄纸自言自语道:“能当多久的赤胆忠臣?”
嗤笑一声,且看他心情吧。
霍琅扔掉那张冥纸,正欲带队离开,此时一名内监却忽然从宫门口急急跑出:“摄政王留步,摄政王留步,陛下召见!!”
隆冬时节,天明尚晚,巍巍皇城映在漫天飞雪中,愈发显得气势宏大,只是宫道冗长幽寂,又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怅然。
霍琅在内监的带领下来到议政殿,正欲踏入宫门,一名龙鳞卫忽然胆战心惊伸手阻拦道:
“摄政王,祖宗规矩,入殿面圣请卸甲解剑!”
霍琅闻言脚步一顿,黑黝黝的目光扫向这名侍卫,一寸寸掠过皮肤,给人刀剐般的刺痛,声音冰冷戏谑,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祖宗规矩?”
赵家的祖宗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居然还妄想立什么规矩吗?
霍琅平素虽然狂妄,但也算守礼,并不在皇帝面前逾矩,不过自从年前皇帝广纳六宫,多立新妃,便一日比一日邪性,他一把揪住这名龙鳞卫的衣领,讥笑问道:
“本王就是不卸,你待如何?!”
龙鳞卫吓得脸色发白,心想摄政王平日上殿都会卸甲的,自己不过依例提醒一句,怎么今日如此反常,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道清风般淡然的声音从殿门内传出,轻而易举便化解了外间的干戈,似疏疏雨落,又似白玉温和:
“不必解甲,请摄政王入殿吧。”
陛下既已发话,侍卫自然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霍琅进去,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这三样禁忌摄政王竟是都一一犯了个遍。

第191章 帝王倾城
霍琅步入内殿的时候,就见陆延正背对着自己站在熏炉前烤火,那人换了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说不出的神骨俱秀,发绳上坠着两颗青玉珠子,静静垂在腰际,愈发显得那一截腰身窄瘦,贵气难掩,若出身寻常世家,想来也是引得闺阁小姐心驰神往的俊秀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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