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 by落雨声

作者:落雨声  录入:07-10

李自离又点点头,指挥官看着他的脸,读不出他脸上的情绪,是担忧还是愤怒?
指挥官又只听他这位上司赞扬了一句:“廿副将安排周全。”
“北门地方兵力薄弱,不如开一条路来疏散城中百姓。”一旁的军师一手在城防图上画了个圈,指向一点,“同时支援粮草能顺利进城,哪怕城破,能保证蛮子屠城时的最少伤亡。”
“狩阙营从北城门突围,随行队一同进行百姓转移。”李自离一字一句道,“屠城?有我守在这一刻,屠城他想都别想!”
指挥官应了声去领队了。
“最坏的打算,若是城破,将损,西北军与龙夷守备军全军覆没,那就派人去把粮仓烧了。”李自离看向军师,“他们是冲着过冬的粮食来的,不能让他们带走一粒米。”
多带走一粒米,明年的大齐边防就要难过一分。
“情况不至于如此严峻。”帐里的军师姓徐,不管是戍边还是打仗,已经跟了李自离许多年了,曾经也是一名文官,李自离想不通为何,他偏偏要来边地吃沙。
徐军师看着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统帅将军,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您已经为大齐打了这么多胜仗了,总还是习惯于做最悲观的打算。”
“他们有备而来。”李自离自小在西北同这突厥蛮子打交道,对他们的计划可谓是信手拈来。
此时廿信也回了营帐,他一边弯腰掀开帘子迈进来,一边摘下头甲,听见他们在谈论此事,也插话进来,解释道:“深秋这场仗他们不打赢,腊月一到,直至明年二月,都不是狩猎季,草原上粮食产量跟不上温饱需求,蛮子骑兵必将元气大伤。”
叶语安蹲在毛草临时盖起的檐棚里,给手中的绷带打了个结。
其实目前为止伤亡的将士送来的不多,只一些被流矢射中的,被火苗燎伤的;更多的是惊恐害怕的老妇,趁乱被歹人割伤的青年,还有四散奔逃时摔倒擦伤,与母亲失散的孩童。
简单包扎一下后,叶语安从药包里掏出一块糖,放在那孩子手掌心中。
再之后,出了檐篷,就由西北军随行队带去临时安置点里。
第三天时,廿信带领的狩阙营在北门破出一条通路,趁着夜色,城中的百姓提上大包小包的随身家当,若说大包小包,有的也不过是几套过冬的衣裳和粮食,塞在包袱里显得鼓囊囊的罢了。
他们在西北军的掩护下匆匆出城往东去。
就在此时此刻,南城门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顷刻间黄土滚滚而来,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南城门被撞开了!!
“给我死!”顶在最前的西北军将士一枪刺穿冲在最前面的蛮子兵。
接着一个又一个,蛮子兵鱼贯而入。
“顶上!!后面的顶上!”有人在喊。
军帐中很快有前线士兵来报:“李将军!南城门破了!”
“知道了。”李自离即便是此时,也很稳得住气,“先锋营坚持守住,当务之急先转移百姓。”
“城…被破了?”凉州刺史一行官员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他们只是来接见陵南王,随着陵南王一道参观演武大会的!哪怕是一群人缩在龙夷城府内,门前还挡着个谷余,也完全躲在屋内瑟瑟发抖。
谷余也一脸不可置信,更让他担忧的是,主子和林公子究竟有没有接到龙夷城被困的消息。
千万在玉门好生待着,不要回来。
…………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林师骑在马上,紧握缰绳的手已经爆出了青筋,刘景珉紧随其后,生怕被落下一步,额头即使迎着寒风也淌出了汗,看上去更是焦急。
申五跟在后面就要慢一些了,他一方面离队之后就没怎么跑过马,再一方面,他又要看顾后面的支援粮草,眼瞧着前面两人骑在马上像是不要命一般疯跑,急得直擦脑门上的汗大喊:“你们跑那么快,李自离他突围不开城门,我们也是进不去的!!”
“慢点,林长兮!”刘景珉一着急,就顺嘴喊了林师全名,他喊:“夜里路不好赶,荒郊野岭说不定还有散落的蛮子兵或者野兽,你莫要离我太远!!”
林师忽然慢了下来,刘景珉以为他听进去了,但林师的目光显然没有落在他身上,刘景珉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远处有点点火光。
“那是什么。”林师颇为警惕的望着那处,心头涌现出不好的预感,“是其他城的支援,还是蛮子士兵?”
“此地城镇之间相隔甚远。”刘景珉也看见了那处火光,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明显,“其他城镇的支援不会在和我们一样的方向上,要么是遇到了困难,要么是敌人。”
林师看了片刻,道:“过去看看。”
刘景珉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心道,这话照性格来说应该是他的台词罢?
林师见他半晌没说话,侧目看了他一眼,方才严肃紧绷的表情一瞬间软化了不少,他轻声解释道:“我配了剑。”
“不需要你出手。”刘景珉勉强在这重压的氛围下扯出一个半笑不笑的表情来,后又回身向靠后些的申五招呼道:“我们先去一探!”
离得近了,发现是四个人升起篝火,在烤兔肉吃。
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按说这个时节田头兔子的活动已经不多了。这四个人穿得正是西北军的制服,刘景珉看不出是哪个营的。
这四人见有两人靠近,先是紧张了片一瞬,见是来的林师和刘景珉是两个汉人面孔,反而一点没有放松,瞧上去更紧张了。
龙夷城被困,西北军主力在城内,其余能调动的也都被派去支援,此地既不是重要哨卡,也不是戍边要地,只是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这四个人在这里……烤兔子?
林师和刘景珉视线交汇,刘景珉悄悄对林师打眼神:“逃兵?”
“四位是西北军将士。”刘景珉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四名西北军将士,问:“敢问蛮子兵临城下,此情迫在眉睫,四位在此地颇有闲情雅致,是在做什么?”
其中一人站起来,支支吾吾:“我们……我们…”
“我们逃了!”另一个体格稍壮的“唰”地起身,像是豁出去了,分外直截了当,“姓李的不把我们小兵的命当命,上了战场没有战功累累,只有死路一条!”
刘景珉的脸色不大好看,他盯着这四个人看了片刻,幽幽道:“看来大齐的军法还不够严。”
林师侧目看向刘景珉的侧脸,问:“现在当如何?”
“压他们回去。”刘景珉抱着臂,朝后方努努嘴,道:“逃兵没有活路,但这件事我不想插手,交给李自离,他自由军法处置他们。”
四个人被押送回了队伍最后。
刚重整旗鼓出发没有两步,刘景珉却突然神色一顿,蹙眉道:“不对。”
林师在一旁一愣,问:“怎么?”
刘景珉神色颇为严肃,低声道:“他们不是逃兵。”
还没等到林师来得及问,刘景珉突然调转方向,喝一声“驾!”,猛一夹嘛肚,朝队伍后方奔去。
林师没有多想,跟着后面。
眼看到了队末尾被押送的那四人跟前,刘景珉“唰”地抽出腰间的佩剑,还骑在马上,以疾风般速度冲锋上去,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提剑一挑!
还为听见有人来得及惊呼,一瞬间,四人中的其中一个就被刘景珉的剑尖挑了脖子动脉,血溅三尺,捂着脖子,翻着白眼,轰然倒地。
有队伍中的人尖叫起来。
“你爷爷个孙!!”一名“逃兵”见同伴被杀,奋力暴起,大喝一声,向刘景珉冲来。
其中两人朝刘景珉冲过来,瞧着手无寸铁,倒是两个不怕死的,仗着一拳能堪敌四手,甚至连刘景珉骑在马上都顾不得了。
刘景珉硬接他一拳,眉头蹙得更深了,他卯足了劲反手狠狠将那人摔在地上,依着马上的高度,那人应得吐血一口,但眼下却毫发无伤。
刘景珉看了看自己的手,笃定了下来,此人的拳法,确实不是中原的路数。

不多时林师恰恰好赶到,瞧见地上那人的尸体和一摊血迹,惊讶时顿时刹住了马。
林师诧异:“你……”
此时刘景珉已经解决完第二个,回头看见其中一人要逃跑了去,他冷笑一声,不料剩下的同他缠斗那人正挥拳下来,刘景珉一时分心,躲闪不及,猛拳直直冲撞上右肩。
这一拳实在是威力过猛,幸好躲闪开些,没有击中脏腑处。刘景珉却仍然全身一震,右臂几乎失去了知觉。
剑不能丢!
他使出全身力气握紧了剑,右臂挨拳的震颤过去后,他剑身向前猛挥,撞上那人拳头,出血瞬间,再侧剑一走,那人防不胜防,瞬间被快剑抹了脖子。
这四人攻击性虽强,但防卫处薄弱,倒不是他剑法有多精彩绝伦。
还有一个逃跑的,刘景珉甩甩右臂,轻哼一声,跨马上去。
那两条腿的总归跑不过这四条腿的,刘景珉策马疾驰,三下五除二,追上了那人,侧着剑身此举背后从那人脖子处稍稍一带!
那人就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等刘景珉处理完这最后一人,快跑几步归了队来,才发现林师并没有随着队伍先行一步,而是就停在那几人尸体边。
他那样坐在马上,趁着夜色,目光追随着自己一路去追杀最后一人。
刘景珉晃晃悠悠地回到他旁边,身下的马很和气氛地噗噗噜噜出了两口气,刘景珉故作轻松地招呼道:“走罢。”
虽然他知道以林师的性格,怎么也要他做些解释的。
果然,林师并没有动,他还是直直地看着刘景珉,少顷有些焦急地开口问道:“你的肩膀怎么样?”
原来他看见了,刘景珉心想,转着圈活动了一下右肩,暗痛顿时袭来,额头上的汗瞬间浸了出来。
不妙,他心中顿时警觉起来,心想,等龙夷的的事尘埃落定后,得找个靠谱的大夫给他瞧瞧,这蛮子力大无穷、没轻没重的一拳,别给他真真捶出个好歹来。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扯出一个笑来,轻松道:“没事,你看,还能活动呢。”
林师显然不这么觉得,刘景珉心想,等到情况不那么危急的时间,他多半要被林师拉进医馆里瞧上一瞧,也好,能看他为自己着急,也不枉这疼上一疼。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又听林师的声音传来,像是下定莫大的决心一般,问:“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林师又问:“不是才说要交给李自离处置么?”
“他们不是逃兵。”刘景珉愣了一瞬,撇了撇嘴,顺手拿剑挑开一人的制服,展示给林师看那不似中原人体格的肌肉,道,“你看,他们是蛮子伪装的。”
林师一愣,这他倒确确实实没有看出来,他问:“何以见得?”
刘景珉朝他勉强一笑:“直觉。”
林师这下终于随着刘景珉的前进动了脚步,但因为说着话,速度不似之前那样急,但由于心还是着急的,于是语速都快了许多,他道:“此事事关四人性命,不应单凭直觉。”
“从他们出口的那句「姓李的不把我们小兵的命当命,上了战场没有战功累累,只有死路一条」开始,我就觉得此事不对了。”刘景珉解释道,“李家身为武将世家,二十年建功无数,不管是在平民百姓还是在军队中的威望都非常高,虽说不至于人人称赞,但没人会这么骂出来。”
刘景珉一刻不停,继续道:“再者按照大齐军法,逃兵一旦抓住,格杀勿论,甚至连坐家人。不论如何,逃兵即使是贪生怕死,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林师眉头微蹙,大齐军法森严他有所耳闻,但还是没有被他的解释所说服,他问道:“但,这些只是猜测,不管怎么说下手都有些太狠了……”
“即使他们不是蛮子,是逃兵,也难逃一死。”刘景珉正色说道,“此事是非常时期,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
林师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言语半分,不知道心里是否真同意了这番说辞。刘景珉瞧着他的神色,觉得心里忐忑,却也心道自己这话没有说错半分,眼看着林师面上就能看出来的心焦,刘景珉当他在忧心他师妹那边的事,也就没有再追着他说过话。
此后半路,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赶路,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林师突然问道:“若是没有发现他们是蛮子,把他们带去龙夷城,会有什么后果?”
刘景珉没有想到他还会再开口继续追问此事。
他沉默了片刻,解释道:“......最坏的,也是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偷偷烧毁我们的粮草,打伤我们的随行人员,打乱我们的计划,让玉门城无法完成对龙夷城的支援。”
刘景珉没有经历过这些,但从不少人口中听说过,他恨恨道:“这是蛮子的阴招,很像他们一贯的风格。”
“叶姑娘,城东那处支帐的药品告急,你和小东一起去送一下。”
说话的是西北军在职军医,姓吴,周围都称呼他为吴大夫,叶语安也就跟着这样叫了。他口中的小东,原来是城里人,困城后便没有跟着家人走,留了下来,说什么自己年轻力壮,怎么样都要为家乡出一份力的,于是便和叶语安一样,留在这里帮着支帐里的西北军军医,送送伤员,包扎包扎,打打下手。
叶语安“哎。”了一声应下,拍拍她的小药包。
“对了”吴大夫招呼了一声,有些不放心,“你们俩小心着点,刀剑无眼,遇事就跑,送药是次要,还是自己安危最重要。”
南门虽被攻破,但先锋营也算是是西北军中数一数二的精锐,拼尽全力将蛮子兵全都挡在了城门口。城中除了被流矢点燃的野草,还有漫天扬起的黄尘,倒也不像吴大夫担心的那样危险,叶语安跟着小东一路上有惊无险……
直到她路过龙夷城府。
“那是什么人?”叶语安站定脚步,望着龙夷城府前门,那里围着四个人,看起来身强体壮,身上穿着不知什么动物毛皮制成的衣服,总之叶语安一眼望去,就觉得这四人不像中原人。
怎么混进来的?
小东也看见了,他有些害怕,扯扯叶语安的衣袖,缩着脖子劝道:“我们还是回去罢......”
叶语安不同意:”这蛮子都围到龙夷城府前了,李将军在城门前领战,这蛮子还敢来偷家,简直欺人太甚!哪有看见了不杀之的道理?”
小东虽然想为家乡出一份力,但还不想以卵击石,他看上去生怕叶语安会先让他上去试试似的,毕竟几天相处下来以他对叶语安性格的了解,她确实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小东犹豫了:“啊......”
“你先回去向吴大夫报告。”叶语安抄起腰间的剑,头也不回地往龙夷城府大门处跑去,边喊,“就说我晚些回去,快去。”
叶语安猛地冲上去,向那其中一人壮硕似铜墙铁壁一般的后背一脚踹上去!
紧接着她借力起身,脚踏上那人肩膀,向后使力!
没彻底认清此人是不是蛮子,她还不敢贸然出剑。
哪知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即使挨了一脚飞踢也依然反应迅速,立刻双手顺势攀上叶语安的脚腕,作势就要把她往地上摔!
这一摔要是真着了地,能摔掉叶语安半条小命!
躲在暗处的小东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叶语安顾不上其他,这招式一看就是胡人的野蛮招式!就在她要被摔在地上的前一刻,涓溪陡然出鞘!
冲着那胡人的眼睛就是一剑!
涓溪出鞘从来都是如此之快,还没有一人看清它的流光,那胡人的眼睛处就已经血流如注。
那胡人眼睛剧痛,口中痛苦地嘶吼着,又条件反射去捂那只被涓溪刺中的眼睛。叶语安只觉得脚腕处的力道松了,一个后滚翻接地站起身来。
她这才看清面前的不止四个蛮子兵,还有两个龙夷城府的守卫,还有......谷余。
谷余一只手用剑撑在地上,抬头看向叶语安,他从额头处有一条血迹蜿蜒而下,看上去触目惊心。
“叶姑娘!”谷余咬着牙抬头,看见叶语安的身影,瞳孔微震,片刻后喊她,“帮帮忙……”
叶语安挥剑打开一个冲上来的蛮子兵,毫不客气地打断谷余:“不用你说!”
“李自离的先锋队不是守住南门了吗!”叶语安又踹开一个要来拿她的胡人,问道,“怎么还有溜进来的!”
“不知道!”谷余咬着牙,用剑支撑着站起来,他看起来已经鏖战了有些时候了,即使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也已经完全体力透支了,他应该是一直死守着龙夷城府的大门,和几个守卫一起,里面是以凉州刺史为首的朝廷命官。
谷余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用手背抹了抹糊住眼睛的血迹,继续方才没说完的话:“他们应该是偷溜进来的,四人为一组,蛮子的特击小队,专做不光彩的事。”
叶语安第一次听说:“你怎么知道?”
“......?”谷余刚用剑支撑着站起身来,闻言,不解地看向叶语安,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你怀疑我?”
“我可没有。”
这几个蛮子不好对付,也难怪谷余鏖战这么久也没有击退,叶语安已经有些气息不稳,她被蛮子大力一拳打在墙上,感觉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
她又是一个很能抓住机会的,趁着那蛮子得手,心急乘胜追击而露出破绽时,右手抛剑左手接住,狠狠一刺,打那蛮子一个措不及防!
那蛮子的右拳并没有因为贯穿腹部的剑而停下,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狠狠地冲过来!
叶语安怕了再挨这一拳,咬着牙将那剑身在蛮子腹部转了一圈,血肉的声音黏黏腻腻的,她闭上眼睛,狠狠地抽出剑。
蛮子痛苦的嘶吼响彻云霄,又戛然而止。
他捂着脖子倒下去,叶语安方才那剑太快,他甚至没来得及知道那剑是怎样从腹部移到脖子上,就已经没了声息。
叶语安的手垂下来,喘着粗气,啐了口血,那蛮子方才那一拳实在是让人吃不消,要是再挨上一拳,自己的小命恐怕要交代在这了。
涓溪在弥漫的黄沙中也显得格外地亮眼,叶语安拿衣服擦拭着剑上的血迹,表情有些嫌弃,不一会她又听到谷余问:“你师兄和......我主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叶语安停下手中的动作,歪头看向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干脆利落地答:“不知道。”
安静了片刻后,她又问:“你很希望他们回来?”
谷余摇摇头,吐出一个单音节的,斩钉截铁的,“不。”
“我希望他们不要来,离龙夷城越远越好。”
叶语安对师兄的性格心知肚明,对刘景珉的处事也了解了半分,她摇摇头,残忍地否定了谷余的“希望”:“他们不会的。”
叶语安终于擦好了剑,又将涓溪收回剑鞘里,道:“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情况越危急,越会回来。”
正说着,有人打开了身后龙夷城府的大门,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探出头来,看见叶语安,有几分诧异,重整之后又行了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大人表示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请姑娘到屋内一叙。”
谷余已经迈进了门槛,回头见叶语安定在原地完全没动,奇怪道:“你怎么......”
叶语安抱臂,剑在怀中,她歪着头,说:“不必了。”
谷余第一次在她口中听出些冷漠,不由地一怔。
“我去请示李自离将军给龙夷城府多派些看护。”叶语安寻了个借口,“事不宜迟,告辞了。”
那龙夷州府漆红色的大门被下人缓缓关闭,叶语安转身时,透过门缝,越过谷余,瞧见有身着官服,头戴官帽的人坐在椅子上,她认不出是几品。
她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下台阶时,咬着牙恨恨斥了一句:“真讽刺。”

第52章 曙光
叶语安觉得小东早就回去找吴大夫他们了,因此她也不着急,卸了力慢悠悠地往前走,方才那一架打得比她从前任何一次都要费劲,她想起演武大会上李自离和她的那一场演武,难怪师兄评价他是战场上杀出来的武将,出手攻起就是见血的路子。
她正低头想着,路过转角时冷不丁撞见个人,她抬头一看,见小东还在拐角处,诧异道:“你怎么还在?”
小东支支吾吾了两句,说着什么“方才危险....”“叫人......”之类的话,四周太吵,叶语安没听清楚。
离医疗支帐近了,她的余光突然瞟到一个人影,瞧上去不大点的女孩儿,正端着一口大锅,和吴大夫说着什么。
“颜欢!”叶语安小跑几步过去,这几日事出紧急,又忙里忙外,却把这个小不点遗忘了,叶语安本以为颜欢在疏散百姓时随着一起离开龙夷城了,再不济廿信给她安排了去处——她这么小,武功也没学几日,又上不了战场。
没成想她却还在。
颜欢把锅放在地上,看得出来这口大锅消耗了她大半的体力,她向吴大夫点点头,说道:“今日年叔生病,是我负责给西支帐送饭。”
“辛苦你了。”见到这么小的孩子还要在乱城中忙前忙后,吴大夫不免心生怜爱,“和我们一起吃了再走罢。”
颜欢刚想婉拒,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回头便见到了叶语安走过来,还没等她来得及打招呼,叶语安便急匆匆地问她道:“你没有跟着疏散去城外吗?”
“我在火头营工作呢。”颜欢笑了起来。
这些日子里她长高了不少,脸颊也变得肉乎乎的了,总算不是之前那样干干瘦瘦的了,有了些少女的模样,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向叶语安解释,道:“廿将军也问过我要不要随百姓一起疏散去安全的地方,但我毕竟是西北军的一员,廿将军都在战场上,我只是一个在后方的小炊子,又没有什么危险,总不能临阵脱逃罢。”
叶语安摸摸她的头,忽然冷不丁被她往嘴里塞了一块东西,她往后一躲,吐在手心里,看着手中一块奇形怪状,有点发硬的馍,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是我做的黄米饼子。”颜欢有些期待地看着她,好像在等待她的评价,“今日年叔累病了,是我负责西支帐的伙食呢。”
叶语安嚼嚼黄米饼子,觉得腮帮子有些发酸,她问:“年叔是谁?”
颜欢一边埋头给前来领餐的士兵发饼子,一边回答叶语安的问题:“是火头军的头头。”
“做了这么多饼?”叶语安见她发了许久,“城里的粮食不紧缺了?”
“今天玉门城的支援到了!”颜欢带来了这几天来第一个好消息,她的声音也带着雀跃,难怪她今天这么开心,“早些时候就从北门送进来了,一圈都是严防死守的西北军,你没看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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