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子衿咳嗽,楚昭放下蜜饯,又去倒了杯温水送过来,他在沈子衿面前没有王爷的架子,伺候人的活儿都做得很顺手。
沈子衿道了谢,捧着杯子小口喝着润嗓,楚昭见他不再吃,沿着油纸折痕把蜜饯封起,在咔咔声里道:“殷南侯舍不得世子之位,那就把爵位让出来好了,省得他天天忧心继承人,是吧?”
沈子衿啜饮的动作停下,他诧异抬头:“王爷,你的意思是……”
楚昭意味深长一笑:“约莫半个月后吧,我会让殷南侯府到你手上。”
他话语里没有杀气,甚至轻飘飘的,但一锤定音,不容置疑。
楚昭上来就要把侯爵位直接拿下,沈子衿讶异地愣住,并猛地捧起杯子灌下一口。
原著不是说楚昭对朝堂争斗没兴趣?可楚昭此刻说得这么笃定,分明是堂里有人,而且足够把殷南侯拉下来,秦王怎么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了,沈子衿确信自己记性不错,没看漏什么剧情。
还是说故事已经开始脱离原著发展了,因为自己这个穿越者?可穿来后他就困在宅子里,蝴蝶翅膀还半分没扇,没道理就掀起飓风了啊?
半个月后,半个月,沈子衿脑内飞速运转,秦王成婚半月后原著里有什么重要剧情吗……啊,还真有!
半个月后,应当是二皇子通过暗中的谋划,成功把刑部和吏部某些官员拉下马,换上自己人的日子。
楚昭是要借二皇子的秋风,顺便帮他把殷南侯算计进去,还是说,二皇子的谋算里根本就有楚昭的手笔?
原著里说过三个兄弟关系很好,但谋算这类大事,光关系好不够,得有能力入场,才能做一路人。
沈子衿想得入神,手指无意识来回摩挲杯子。
楚昭还不知道自己的话在沈子衿心头掀起怎样波澜,继续琢磨:“这半个月里,殷南侯说不准会上奏要拿回世子之位,我们得先稳住这关,不能让他得逞。”
退烧后,沈子衿的脑子就恢复了该有的水平,一心多用,边想着楚昭的事,边顺着他的话分析:“他要踩低我,无非拿两点做文章,一是我以男子之身为妻,二是无官无职,比不上沈明鸿。”
“没人规定男妻就不能继承爵位,第一条好说,用嘴就能堵得他哑口无言,第二条嘛,给沈世子要个官做做也不难。”
沈子衿张了张嘴——
楚昭摸摸下巴:“但你的身体要修养,不适合当值,我想想,现在还有没有什么品阶够高又清闲,还能请个一年半载病假的……”
沈子衿又把嘴闭上了。
他本来要秒答自己不想做官,但真的有不用上班还能拿工资的好事??
打工人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楚昭打了个响指:“有了。”
沈子衿:还真有!?
“翰林的侍读学士还空着一个,清闲能请假,从五品,比沈明鸿官阶高,正合适。”不仅如此,楚昭还半带调侃,“白大人如今也在翰林,你们还能做个同僚。”
即便不去上班,名义上的同僚也是同僚,日后见面说话都方便很多,简直一箭多雕,楚昭觉得自己安排得可太周到了。
翰林本不是那么好进的,作为皇帝的秘书团,是文人举子挤破脑袋也想争的位置,向来只有殿试前三甲才能将翰林作为起点,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高考还刺激。
但到承安皇帝这里,格局出现了改变,因为皇帝开始重用太监。
拟旨、文书以及奏章相关的事,承安帝顺手就用身边的太监办差,虽然没有正式设立什么秉笔太监的位置,但做的事也差不多了,这不是减轻了翰林院的负担,是让不少职阶稍低的学士直接没事可干,权力地位大大降低。
如今侍读学士不过是个无权的职位,承安帝应当不介意赏出去,而且只要人没惹着皇帝,请假随意。
但在大多官员传统思想中,翰林这块金字招牌依旧璀璨,六部还是很欢迎翰林出身的人。
若成为了侍读学士,沈子衿无论以后是想混吃等死,还是加官进禄,前后都有路。
熟读原著的沈子衿知道翰林不受宠,但不知道一天班都不上就能直接请长假。
打工人的神仙待遇,有志之士泪洒黄河。
楚昭选得太合适了。
沈子衿没有出声发表意见,楚昭当他同意了:“你那贴身侍从怎么处置?”
沈子衿回神,这事儿他已经想好了:“罚五十两银子,赶出去就行。”
侍从月例不会太高,但在侯府有油水能捞,五十两是个他能拿出来,但会非常肉疼的价位。
楚昭怀疑自己听错了:“罚钱,再赶出去?”
沈子衿作为根正苗红的现代青年,没有因为丁点小事就要人命的思想:“嗯,冤有头债有主,清算重点就好。”
罚款的主意可真有意思,楚昭发现沈子衿这人真能给他惊喜,在勋贵普遍不把下人当人的时代,沈世子可真是一股清流。
和他说话,真让人心情舒畅。
“行,就按世子说的办。”楚昭起身,“小厨房在备饭了,你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楚昭走后,屋内恢复安静,沈子衿披了衣裳靠在床头,如鸦羽般乌黑浓密的眼睫垂下,遮住了他深思的眼神。
小厮很快把吃食端了上来。
大夫说沈子衿这几日要吃得清淡,但清淡只是少油少辛辣,不等于粗茶淡饭。
翡翠白玉羹熬得黏稠顺滑,清蒸狮子头炖得香酥软烂,还有新鲜的鱼去了刺,剁成细细的肉糜,和鸡蛋一起蒸了,营养又美味。
道道菜都花了心思,照顾病人胃口,做得精细,这是在殷南侯府绝对不会有的待遇。
沈子衿拎起羹匙,一点点吃着饭菜,吃着吃着,轻轻叹了口气。
房间内的红绸喜烛都已经撤了,被子暂时还是鸳鸯戏水红被,等沈子衿能下床后,被褥也会换一遍。
屋子里摆的东西样样价格不菲,鎏金掐丝香炉、山水缂丝屏风等等,都是王府库房挑出来的好东西。
如果说成婚是互惠互利,他和楚昭之间算扯平,那么如今对他种种优待,还帮他争夺爵位,这份恩情就得另说了。
养尊处优直接躺平的日子近在咫尺,却是楚昭帮他争取的。
如果没有楚昭,他还得跟侯府的人斗智斗勇,指不定要奋斗多久才能安稳下来。
……可这么帮他的楚昭两年后就要死了。
沈子衿穿来后碰上的好事,件件都跟楚昭有关,就连白枭陪自己解闷,难得开心,也是因为楚昭。
成婚前的两个月里,楚昭还往他院子里送了不少好东西,还带着自己出去踏过青。
跟一个走不出多远在外待不了多久的人踏青其实没什么意思,但楚昭兴致勃勃,不仅自己找乐子,还顾着沈子衿。
楚昭早已不是原著里没出现过多少回的几行小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对他特别好的人。
更准确地说,把现代生活也算上,楚昭都是迄今为止对沈子衿最好的人。
楚昭带来的,大有良宅美舍遮风避雨、锦衣玉食富贵乡,小有……用药后一份不起眼,却足够甜到心坎的蜜饯。
桩桩件件。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印象分都刷老高了,如此情况,明知楚昭即将送命,要沈子衿视若无睹?
世子做不到啊。
沈子衿从来不觉得别人对自己好是理所应当,谁对他好,他就要加倍还回去,否则心里会沉甸甸的不自在。
要还楚昭的恩,小恩小惠一个王爷肯定看不上,既然要报答,那不如实在点,救他一命。
咸鱼的生活很美好,但人不能没心没肺,只享受别人的好意却半点不付出,沈子衿做不到,对得起良心以后才能吃好睡好过得好。
沈子衿摸了摸良心,还在,世道不易,但不妨碍我是个好人,嗯。
楚昭挺不错一人,不该落得那般凄惨,沈子衿决定了,他要帮帮楚昭。
站在楚昭自己的角度,他蒙在鼓里,死得不明不白,但站在读者的视角,事情却很清晰。
楚昭死在内阁首辅和次辅的斗争中。
这两人是朝堂官员中目前党羽最多势力最大的,彼此夺利互相制衡,两年后他们之间的争斗白热化,首辅终于把手伸向了军权,这条路上他要除掉的第一个就是楚昭。
皇子王孙要获重罪,无非两条,要么造反,要么通敌叛国。
首辅一派的官员伪造信件,污蔑楚昭通敌,脏水一盆接一盆,甚至说楚昭这些年的胜仗搞不好都是勾结外敌演的戏,还说他意图谋反,要求严查。
皇帝最听不得皇子要造反,盛怒之下先把楚昭下狱,再着人调查。
次辅一看好机会啊,边在朝堂上义正言辞为楚昭喊冤,边派人暗中下手,让楚昭死在了狱中,还把锅推给了首辅党。
楚昭的死不仅打了首辅党一个措手不及,还让皇帝也懵了,更是给了皇子们一记重击。
二皇子楚照玉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心理状况更加雪上加霜,听到消息时当即一口血喷出,晕死过去。
虽说后来首辅次辅全都被收拾了,但二皇子心病也越发重,基本没得治了,沈子衿觉得若是楚昭能活下来,楚照玉大约也不会心力交瘁,过早撒手人寰。
后来因证据不足,秦王的罪名没能扣实,得以用王爷的规格下葬,也没有波及王府。
所以说,要保楚昭,根源在首辅和次辅。
目前两位大臣正如日中天,而沈子衿只是个拖着病躯的小小世子,即便成功当上侍读学士,也只是个没权没势的闲职。
凭这样的起步,要想蚍蜉撼大树,多半避免不了加班。
穿来两个多月,沈子衿都快忘了加班的感受了,但是,他掐指一算,按照原著剧情,老皇帝三年后就得归西,首辅次辅被打包送走的时间也差不多,也就是说,他最多只用辛苦三年。
现代社会里辛辛苦苦加班,想要加班工资还得跟公司斗智斗勇,但这里奋斗三年换的是一条人命,可太划算了。
三年后再退休,自己也才二十四,无房贷无车贷无压力,好日子还长着呢,不亏。
而且……
沈子衿将一勺蒸蛋送进嘴里,香软顺滑,齿颊留香。
从前半夜吃泡面,现在顿顿吃大餐,冲着这些饭菜,他也愿意帮楚昭加加班。
不做就不做,既然都可能加班了,就一定要尽最大全力保住楚昭这条命,否则岂不是白忙活。
要从长计议,也还得再观察观察楚昭。
如果楚昭在原著没写的地方其实已经悄悄参与朝堂争斗的话,沈子衿要拿出的对策当然就不同。
沈子衿做好决定,初步理清思路,往嘴里塞了口狮子头。
——身体是革命本钱,实施计划前,他先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足精神再说。
这都不叫摸鱼,毕竟他还没上岗呢,磨刀不误砍柴工,正式上班前的放松以及准备罢了。
沈子衿一共挨了三针,第二天就能下地了,但也只能在屋内走走,还没法出门吹风。
他现在为了补身体,每天依然要吃药,改用了王府大夫的方子。
这次病好后,沈子衿惊喜发现之前时常发作的心口疼痛频率更低了,看样子用不了多久,这具身体就能变得跟他现代身体一样健康。
沈子衿还发现,楚昭这个人,真的能处。
楚昭并不是看他在病中才给特殊待遇,眼看沈子衿身体好多了,优待也没少半分,甚至随着楚昭搜罗到不少好东西,还更上一层楼。
沈子衿没打算去牙行买人,就把王府的侍从小东等人留在身边,小东成了管着明月轩内务的贴身侍从,他最近的日常是这样的:
早上:“世子,好消息!王爷得到一根百年人参,说全给明月轩!”
中午:“世子,好消息!王爷寻得一颗上好灵芝,直接入了明月轩库房!”
下午:“世子!王爷——”
沈子衿耳朵嗡嗡:“王爷送给明月轩的东西,你拟个单子一并给我看就成,用不着样样都敲锣打鼓,真的。”
沈子衿扶额,小东办事麻利人也机灵,样样都好,唯独……怎么说呢,用个形象的比喻,他真的很像现代电视剧里,后宫宠妃身边积极帮主子讨宠的心腹。
沈子衿感谢楚昭送来的东西,但实在架不住小东殷切的嗓门和眼神:他只是楚昭的合作伙伴,真不是什么受宠的爱妃。
小东笑眯眯:“遵命,不过世子,这次不是王爷送东西,而是王爷来看你了。”
王爷不送东西了,改把自己送过来了,小东疯狂挤眼:瞧王爷多宠您!
沈子衿:……你别这样我害怕。
王府里只有部分心腹知道两人成婚是逢场作戏,小东显然不在此列,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楚昭让他们叫沈子衿世子而不是王妃。
但是没关系,王爷对王妃有多上心他都看在眼里的!
楚昭进屋,小东给两个主子倒了茶,而后颇有眼见力退到门外候着,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楚昭先看了看沈子衿的气色,满意点头:“你精神气看着好多了。”
肤白唇红,玉貌月容,眸中含光,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
把病患养得好好的,居然还能有成就感,楚昭暗想,这难道就是所谓养成的乐趣?
沈子衿:“多亏王爷。”
补药和上好食材不要钱似的往明月轩塞,每天饭食顿顿不重样,光是汤沈子衿就不知喝了多少种,滋补又好喝,这种养法不养出点血色都对不起吃下去的东西。
“我让三哥帮我找了些上好的燕窝,过两天就该到了,你留着慢慢吃。”
“王爷,明月轩里好物什不少了,”沈子衿现在连喝的茶都老金贵了,“你别光顾着我,给自己院子里也添些东西吧。”
楚昭:“别担心,我自己也有留。”
此话不知真假,但楚昭应当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沈子衿放心不少。
楚昭拿出一本册子:“贺礼的单子,说好让你挑的。”
他们事先说好新婚贺礼由两人来分,却因为沈子衿生病耽搁了,既然是商量好的,沈子衿也不推辞,拿过来选了些东西。
介于楚昭给自己送的东西太多,因此沈子衿只要了几件,远远不到一半。
沈子衿算了算,加上嫁妆,自己居然摇身一变,从两袖清风成了个真正的有钱人。
平阳县主的嫁妆都由他带走了,侯府为了面子还补了些东西,加在一起真不少,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启动资金格外充足,自己以后想办什么事也方便。
沈子衿放下礼品册子,聊起眼下比较要紧的事:“我现在出门已经没问题,可以进宫请安了。”
婚后第二日没进宫,虽然延缓了时间,但迟早要补上。
楚昭点头:“那我们明天进宫,顺便搞定你官职的事,皇帝疑心重,我们得在他面前演个戏,我想可以这样……然后这样……”
沈子衿认真听完,就部分计划提出了自己的修改意见:“我觉得这里还可以……”
沈子衿进一步完善后问楚昭:“如何?”
楚昭表情若有所思,他安静听完,笑了笑:“嗯,很好。”
“好到简直像是为皇帝量身打造的,”楚昭眉梢和嘴角挑起意味深长的弧度,“世子原来这么了解他的秉性?”
面对明晃晃的试探,沈子衿半点不慌,他应对自如:“我在侯府听过与皇上相关的只言片语,并不敢说多了解,只是觉得面对高位者,这样做更为稳妥。”
“也对。”事关皇帝,楚昭难免要注意,但他直白询问,任由沈子衿解释,也就说明他并没怎么疑心,轻拿轻放就过去了。
两人商量起欺君的戏码简直没有半点犹豫,非常顺畅,就等之后演给皇帝看。
剧本定好,小东的敲门声传来。
“王爷,世子。”
二人停下话头,沈子衿道:“进来吧。”
小东恭顺进屋:“二位主子,午膳时间快到了。”
都到这个时间点了,那楚昭也该回自己院子吃饭,他刚要放下茶杯,小东仿佛掐着点开口:“王爷是否要在明月轩和世子一起用饭?”
沈子衿和楚昭同时一顿。
沈子衿接:……救!您要不要这么会!?
成婚后沈子衿和楚昭各住各院,吃饭当然也不在一块,如果只是普通一起吃个饭,楚昭觉得无妨,可小东那殷切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说不上来,但是吧,给他看得有点整不会了。
楚昭到嘴边的答应愣是没法出口,把视线转向沈子衿。
小东都开口了,饭点留人,沈子衿总不能把人往外撵。
沈子衿此刻根本就没有别的选项:“王爷要是没别的事忙,就留下来一起吃?”
楚昭尽力无视小东的眼神:“……行。”
他答应后,小东眼神更明亮了,比太阳还刺眼。
小东欢欢喜喜:“王爷世子可有什么想吃的,小的这就去让厨房加上!”
沈子衿来了王府后就吃得太好,他想知道厨师还能做出哪些花样,因此从不点菜,让厨子看着做,楚昭也不挑,交给厨房发挥。
小东退下,楚昭端起茶,沉默着喝了一口。
再喝一口。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放下茶杯:“他怎么高兴成那样?”
……因为他觉得帮我固宠成功。
是的不是争宠是固宠,因为王府后院并没有别的妃子跟他争。
小东在秦王府还是屈才了,搁别的地方高低得是个宫斗黑马。
沈子衿木然:“应当是见着王爷,太开心了。”
“是吗?”
楚昭不解,小东从前在自己手下干活,也没见着他如此灼热地看向自己啊?
但好在他熟知小东的为人,不然也不会放心让他来伺候沈子衿,只要人没毛病,让他看看也不会少两块肉。
楚昭放下茶杯,倒是想到另一件事:“对了,明儿出门,保不准有些流言蜚语会传入你耳朵里,我先给你提一提。”
打个预防针。
沈子衿:“嗯?”
什么流言蜚语,跟他有关?
楚昭神色难得出现抹尴尬,他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后才道:“我猜又是宫里故意放出来的,我先说给你听,免得明儿骤然听见影响你心情。”
看来真跟自己有关,沈子衿愈发好奇,端起杯子喝水,洗耳恭听。
楚昭叠满了甲,终于舍得扔出劲爆流言:“成婚第二日你便病了,连请安都没能去,外面有传言说……说我果然暴戾恣睢,不体恤枕边人,把你折腾太狠,才害你下不来床。”
“噗咳,咳咳咳!”
沈子衿一口茶水呛在喉头,咳了个昏天黑地。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做的不够,真是离谱给离谱他妈妈开门,离谱到家了。
沈子衿咳得眼角飘红渗出泪花,后悔不已:早知道这口茶他就不该喝!
本来安分好几天的心口又给咳疼了。
楚昭没想到把人给呛着了,赶紧绕过桌子到近前给沈子衿拍背顺气。
于是小东进来时,站在他的方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沈世子秋瞳水盈盈,眼尾泛着红,美不胜收惹人怜,而王爷正圈着人,在好言好语安慰。
小东双眼放光:这是我可以看的吗!
好看,爱看,多来点。
但他很是知趣,绝不会一个劲儿盯着主子们不放,不仅失礼没规矩,万一目光太重把两位看不好意思了怎么办。
所以两人气氛正好的时候,他只会降低自己存在感,悄悄摸摸、时不时看上一看就知足了。
沈子衿:“咳咳,呼……”
还好,气儿终于顺了。
楚昭赶紧给他再倒了杯茶:“缓一缓,缓一缓。”
沈子衿端过杯子,这次小心翼翼喝了两口,总算是完全活过来了。
终于可以正常发声,沈子衿吐槽之心完全按捺不住:“他们怎能传得这么离谱?”
“可能有宫里人的手笔。”楚昭心道还好提前说了,不然万一明儿沈世子在外面骤然听闻,指不定得惊成什么样。
对皇帝来讲,即便准备启用楚昭,也没打算为他正名,对他来说,楚昭的名声还是坏点儿好,更方便拿捏。
“抹黑我,我倒是习惯了,只是这次连累你。”楚昭不想让沈子衿难受,挑自认为沈子衿最在意的点劝慰,“但你放心,真正聪慧明理的人也不会相信,比如白大人,就一定不会被骗。”
沈子衿:?关主角什么事?
虽然不明白那么多人里,为什么楚昭偏偏特意点出白君行肯定不会信,这不是重点,回神的沈子衿仔细一算,这场流言中名声最受影响的还是楚昭。
自己都和楚昭成婚了,外人眼里成亲必定洞房,所以自己没什么损失,反倒是楚昭的恶名更上一层楼。
皇帝真是绝了,撼动不了楚昭的功绩,就不遗余力抹黑他私德。
沈子衿按着心口的手放下:“我无事,但他们辱没你的名声,简直是盐菜炒盐豆——”
“闲得发慌!”
楚昭乐得笑出声:“哈哈!”
他刚说流言可能跟宫里有关,沈子衿这分明是暗骂皇帝呢。
小东和几个布菜的侍从没听到前言,但也被这句给逗笑了,他们低着头闷笑,抓紧时间将午饭上桌。
八宝糯米鸭、龙井虾仁、莲藕排骨汤,还有几碟小菜,清香扑鼻。
沈子衿:“明月轩里菜式口味都不重,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楚昭摆摆手:“我偏好咸口,但也不重辛辣,在外行军打仗,最艰难的时候草根都扒过,回来后我虽然不亏待自己,也不对厨子苛刻,只要做得好吃就行。”
沈子衿刚端过小东给自己盛的汤,闻言愣住:“草根?”
行军时条件当然不比在家,但以大齐的财力,绝不至于让驻军吃草根,是有人在朝中使绊子,克扣军粮?
楚昭分了一块八宝鸭,每一丝鸭肉都闷入了味儿,光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在家吃饭不必着急,楚昭示意侍从不必帮忙,自己慢慢动手拆肉,点点头:“那时在北疆,打了几场胜仗,想乘胜追击巩固战果,深入了草原。”
“没想到皇帝陛下收到战报,看我打得这么漂亮,不开心了。”
楚昭的外公,也就是老元帅去世前,曾对楚昭说,朝中虽有将才,但无帅才,元帅要照看国境四方,眼界与嗅觉缺一不可,他一手培养楚昭,知道楚昭有统领大齐军队之能。
老元帅去世时,四境之邻闻着味儿蠢蠢欲动,边境不稳,眼看情势危急,皇帝才捏着鼻子听了老元帅的遗言,任楚昭为帅。
楚昭没辜负老元帅期望,重整军队,领着各军打下一场场胜仗,他十五从军十七挂帅,东慑邻国,南连部族,西收五关,北驱蛮夷,四方皆被他马蹄踏过,秦王的军旗所到之处战无不胜,重定国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