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状似明白了:“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吴老太太疯狂点头,嘴里不断重复着:“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郁棠破涕为笑,上前几步,跪坐在了吴老太太面前,帮她擦了擦因为过于激动眼角冒出的泪花,在老人耳边轻语:“好啊,那就活下去吧。”
“放心,不论变成什么模样,你都可以活下去。”
第05章 白纱
晨光穿过荆棘的缝隙,如利刃般刺破黑暗,漂亮的怪物逆光坐在那里,眼眸清澈透亮。
他的话仿佛具有蛊惑人心的能力,明知道他的危险难测、反复无常、不可捉摸,吴老太太却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如果说现代科技还不足以实现她长生的愿望,那为什么不试一试这些神秘的力量呢?
这一刻,欲望战胜了恐惧。
她张开双臂,拥抱住了这个曾令她惊惧万分、噩梦连连的不可说的存在。
郁棠被她拥入怀中,幸福地笑了,为能帮到自己的家人而感到开心。
而后,渴望长生的人确实有了一具健康的身体,但她堪比年轻人的健康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
不仅是容貌上的衰老,还有心灵上的疲惫。
老人一天天地苍老下去,很快变成了干尸一般的模样,内心的痛苦也在不断累积叠加。
她不能走动,不能说出连贯的话语,连吃喝拉撒都不能自己掌控。
一生掌控欲极强的人,却只能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儿媳浪费着自己半生的心血,却什么都做不了,□□和心灵承受着双重的折磨。
这一切,白雪全都看在眼里。
家里的所有人也都看在眼里,但却总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白雪看到自己那一直生活在吴老太太高压统治下的丈夫,许下了要成为公司里说一不二的掌权者的愿望。
他终于不再是那个母亲眼中懦弱无能的男人,他在外人面前扬眉吐气,腰板挺直。
可他的身体却每况日下,明明看上去完全健康,内里却已经千疮百孔。
仿佛在属于吴老太太的权利流向他的同时,原本属于他的健康,也流入了那具想死却不能死去的躯壳。
再后来,白雪看到自己那个野心勃勃的养子也经受不住诱惑,许下了得到财富的愿望。
没过多久,他就在车祸中失去了双腿,保险公司赔偿了一大笔钱。
为了重新站起来,他再次向那个怪物许了愿。
从那之后,白雪发现养子每天都穿着厚实的长裤,不让任何人接近自己的腿,一旦有人靠近就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不想知道是什么代替了养子的双腿,更不想探究养子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就如同她不敢直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愿望。
“这是你的愿望吗?”
这句话成为了这个家的噩梦。
舍弃不掉,逃脱不了,欲望与恐惧纠缠着,就如同每一个骨肉相连却彼此折磨的家庭。
“你有什么愿望吗?”一次又一次地,郁棠抬眸看着白雪,那双懵懂、无害如同小孩子一般的眼睛,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
每一次,白雪都惶恐地说不出一个字来,所以她成了这个家里唯一没有说出过愿望的人。
不是因为她见到了老公、婆婆与养子的下场,让理智战胜了欲望,而是她实在不敢将自己真实的愿望宣之于口。
“那孩子要是就那么死掉就好了。”
这样的愿望,叫她怎么敢对这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怪物说出来!
白雪想过,也许自己要熬到吴老太太那个年龄才能解脱,又或者会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疯掉,就如同她当年折磨那个孩子时一样。
但没想到,转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郁棠马上就要结婚了!
那个怪物很快就可以从这家里搬出去了,她不用再每日惶惶不安、提心吊胆、窒息又压抑,更不用再假装什么相亲相爱一家人了!
想到这里,白雪甚至想要给那个姓林的立一个长生牌位。
只希望这位胆敢与不可名状结婚的猛士能活得长长久久,再也不要把郁棠放回来。
最终,白雪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眼妆都快哭花了,但她嘴角上翘的弧度就是压不下去,像是一个做鬼脸的小丑。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为什么客厅会这么安静,老公和养子不该和自己一样狂喜吗?
白雪感觉后脖颈寒毛直竖,一抬头,她就看到郁棠正站在楼梯上探头探脑。
“怎、怎么了?”白雪赶紧强行挤出了一个温和的笑脸,“还不去休息吗?”
“我听到哭声,下来看看。”郁棠问,“妈妈你怎么了?”
于阳春父子两也跟着紧张起来,拿眼神催促着白雪说话,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一定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我……我看到你终于要结婚了,心里为你高兴啊。”白雪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你长大了,妈妈很开心,但是又舍不得你啊。”
白雪这一回的表演尴尬而又生硬,把专门进修过的演绎技巧都丢给了补课老师。
好在,郁棠并没有在意。
“不用难过。”他还在安慰自己的家人。
看着自己又哭又笑的家人们,郁棠像是感受到了家人的爱,眼中满是欢喜。
他做出了保证:“你们放心,结婚以后,我也会经常回家来看看的。”
白雪:“……”
于阳春:“……”
于厚望:“……”
你不要再回来了啊啊啊啊——
于家人迫不及待想把郁棠送出去,林家人迫不及待想把郁棠接回来。
两家人的目标惊人一致,于是,在他们的通力协作下,婚礼的各项事宜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
两位准新人也并不清闲,今天林修竹要和郁棠一起拍婚纱照,一大早就跟着摄影师的团队来到了海边。
摄影师团队开了辆面包车在前面带路,司机在前头开车,林修竹坐在后排,跟郁棠讲着婚礼结束后的安排。
林修竹把工作都处理妥当,留出了邮轮蜜月旅行的时间,又跟郁棠说了在蜜月过后要带他回老家祭祖的事。
“老家已经没人了,咱们就当是去玩儿,那里最近靠旅游经济发展得挺好。”林修竹询问,“叫云槐镇,你听说过吗?”
“云槐镇?”郁棠微微一愣,“好巧。”
不等林修竹问巧什么,他们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这片铺满石头的海滩今天被他们包场,天气很好,蓝天白云,清风拂面,海水清澈,还有水鸟在天空徘徊。
林修竹在房车里换好了白色的礼服,他去接了个工作电话的工夫,郁棠也已经换好衣服,正坐在海边的石头上,等待着摄影师调整相机。
郁棠面朝大海,穿了和林修竹这身类似的白色礼服,摄影师灵光一闪,又在他头上罩了一件长到拖地的白纱。
白色礼服让青年更显得四肢修长,腰细得像是用两只手就能轻松握住。
但因为角度问题,林修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隔着那层纱,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青年眺望着远处,好似是无悲无喜注视着人间的神灵。
林修竹一步步走近他,却不知为何,仍觉得自己离他是那样远,仿佛遥不可及。
“先不要过来!”摄影师的声音打破了林修竹的无端联想。
很快,摄影师完成了这套礼服的拍摄工作,让他们回到房车里换另一套衣服。
回房车前,郁棠又转头看向了波光粼粼的水面,唇瓣开合:“如果……”
来了!终于来了!
林修竹打起精神,准备迎接传说中的送命题。
早在去郁棠家里做客的那天晚上,林老爷子就找林修竹谈过。
郁棠家里那种情况,结合他小时候的经历,以及那样轻易就同意了建立亲密关系的态度,不难想象,这孩子一定是很缺乏关爱的。
在一个没有爱的高压环境下长大的孩子,通常都很缺乏安全感,可能会对伴侣有着极高的依恋与并不健康的情感寄托。
心理问题可以慢慢治疗,现在让对方有安全感才是最重要的。
林老爷子表示,如果郁棠问出如果大家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的问题也不用担心,毕竟你姥姥姥爷年轻的时候都是游泳健将,能把他一块儿捞上来!
这些天,林修竹也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他仔细研究了情感理论,不论等会儿郁棠问出什么,他都有信心回答出令对方满意的话来。
郁棠平静地望着海的那一头,轻声说出了自己的问题:“如果,人类的祖先当初并没有选择登上陆地,咱们现在会在哪里?”
林修竹:“……”
林修竹:“???”
等等,这跟说好的怎么不一样?!
为什么从感情频道跳转到自然科学了啊啊啊!
林修竹内心深处有一整个野生动物园的动物奔腾而过,可表面上依旧是那个沉稳可靠的林家当家人。
他轻轻揽住郁棠的肩膀,并且秒速想到了标准答案:“不论人类如何演化,我都会想方设法找到你,来到你的身边。”
“我也是。”郁棠笑眼弯弯,似是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
他撩起了头上的白纱,轻轻一扬,把林修竹也罩在了里面。
被轻纱盖住的那个瞬间,林修竹就有一种要发生点什么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感受到一个柔软的躯体投入了自己怀中。
郁棠的胳膊环着他的脖子,侧脸紧贴着他的胸膛,还在上面蹭了蹭,像是某种毛茸茸的小兽在撒娇。
林修竹一把将人抱住,加固了这个拥抱,感受着对方冰凉的体温,一种草木的清香钻入他的鼻腔。
那像是在无人之境生长了千万年的古木的味道,让人在恍惚间置身于静谧的山林。
噗咚、噗咚、噗咚——
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林修竹喉咙发干,忽然很想把青年整个抱起来,亲吻他的额头、脸颊、下颚、唇舌……
但是,现在还不能那么干。
可就在林修竹走神的瞬间,郁棠主动离开了他的怀抱,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侧颈处凉凉的触感,那是怀中人将唇贴了上去。
就在他心神荡漾之际,脖子上传来刺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出了血痕。
郁棠抬起头,舔了舔嘴角处的血迹,纯粹的欲望展露在林修竹面前,清澈与污浊不再那么分明。
沾染了血色的薄唇一开一合,他笑着问:“你要不要也来给我做个标记?”
第06章 订婚
林修竹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只发现了血迹,没摸到伤口,也许是划痕太浅已经愈合了,就没有在意。
他的另一只手已经伸了过去,帮郁棠把嘴角残留的血迹擦干净。
林修竹从没谈过恋爱,通宵恶补的情感知识也没提到过这种场景,他把这样近乎兽性的嗜血行为当成了对亲密关系人的过分依赖。
为了让郁棠安心,他效仿了对方的行为,在郁棠右手无名指最后一节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圈像是戒指的齿痕。
郁棠很开心,把手掌摊开对着太阳,看了又看。
摄影师团队远远地看着小情侣的亲密互动,也没有催促。
婚纱照从清晨拍到日暮,礼服换了五六套,场景也从室外到室内,最终在霞光与城市的灯光交接的瞬间落下最后一次快门。
与摄影团队道别,郁棠和林修竹今日的行程还没有结束,他们又上了车,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今天两家的家长组织了一场晚宴,是他们的订婚宴。
天边还有一丝光亮,郁棠像是有些累了,靠在林修竹的肩膀上浅眠。
林修竹享受着此刻的安宁,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郁棠的右手,他捧起那只手凑到自己眼前,在无名指上看到了清晰无比的齿痕。
林修竹很有分寸,咬的时候就没用多大力气,一天过去,按理说痕迹早就该消下去了。
再仔细一看,那圈齿痕周围也不发红发紫,没有受伤的迹象,就像是从出生起就带有的胎记一般自然。
林修竹正疑惑着,忽然又发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对不起宝贝。”林修竹已经顾不得自己心中的疑惑,心疼地给郁棠揉着手,“是我太用力了。”
听到他的话,郁棠眼前一亮:“你叫我什么?”
林修竹一顿,放轻了声音道:“宝贝。”
郁棠好像很开心,又一头扎进林修竹的怀里。
林修竹看出了他的喜悦,又开始心疼起来。
这年头淘宝客服都张口亲亲闭口宝宝了,怎么他喜欢的人却好像从来没被这么叫过。
“宝贝。”林修竹搂紧了怀里的人,像是哄小孩儿一般,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宝宝。”
郁棠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瞅着林修竹,使劲儿点了几下头来回应。
这真是……太好哄了吧。
林修竹没忍住上手摸了摸郁棠的头,心说多亏是遇到了自己,这要是遇到个坏人,岂不是叫一句“宝贝”就能被骗走。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着车窗里两人的倒影,林修竹不由自主想到了早上那种想吻遍对方全身的糟糕想法。
自己好像也是个坏人啊。
当了二十九年正人君子的林修竹忽然开始了自我反思。
正人君子正在心里做检讨,街边一双穿着棕色雪地靴的腿却打乱了大纲排版。
从整体比例上看,那双棕色雪地靴只是象征性有一点点鞋跟,但即使如此,鞋跟也有路边垃圾桶的一半高了。
长靴整体的高度与路灯三分之二处平齐,从林修竹的角度还看到了穿靴子的人一部分的膝盖,真难想象那得是一个多高的人。
林修竹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正要回头,就感觉脖颈上被郁棠咬过的地方一阵刺痛。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没有顾得上去看第二眼,车子已经平安从那双街边的大长腿旁经过了。
“怎么了?”郁棠叫出了那个酝酿了很久的称呼,“老伴儿?”
林修竹:“……”
林修竹瞬间感觉自己不是刚跟郁棠陷入热恋,而是已经过完了金婚,他问:“怎么忽然这么叫?”
郁棠实话实说:“姥姥姥爷就是这么互相叫对方的。”
“你不喜欢?”郁棠又想起了在电视上看到的叫法,立刻改口,“老公。”
林修竹神色一僵,郁棠以为他又不喜欢,正在想应该再换一种什么叫法,就听充当他人形抱枕的男人应了一声:“嗯。”
订婚宴在岫城市中心的一家古色古香的酒店举行,林老爷子包了一间小宴会厅,宴请的也都是准新人家中来往最多的亲属。
于阳春一家没有其他走得特别近的亲戚了,来参加订婚宴的还是他们一家人。
林家这边的人多一些,林老爷子的儿子一家,也就是林修竹的舅舅、舅妈与表弟也会来参加。
林修竹的表弟叫林必果,今年刚满二十,在岫城一个很有名的高校念大二。
林修竹的舅舅知道自己不是经商的材料,各方面也不如姐姐、姐夫优秀,所以从未想过自己努力,而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林必果的身上。
从小,林必果就被父母教育一定要想方设法超过林修竹。
林修竹肩宽腿长,身高足有一米九,林必果至今每天睡前都要被迫喝牛奶。
林修竹上学时每次考试必定在年级前五,林家舅舅就给自己儿子定下规矩,每次考不进年级前三就要挨罚。
林修竹突然之间要结婚,林舅舅就撺掇林必果马上带个对象儿回来,最好能比林修竹更快修成正果。
对此,林必果有六点要说:“……”
找对象哪有嘴上说的那么容易,总不能让他随便在大街上碰到一个就一见钟情吧?
今天周末,林必果来参加表哥的订婚宴,他从学校坐车赶到酒店,被侍者领着穿过九曲回廊。
路过一处假山池塘的造景时,林必果听到了有人在木质长廊上光着脚奔跑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他的身边。
林必果脑子陷入了一片浆糊的状态,恍惚间,他看到自己身边多了一双没穿鞋子的脚,那是双小孩子的脚,脚踝上还绑着红绳。
红绳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假山下的池塘里。
“先生?先生您没事儿吧?”侍者焦急的声音让林必果回过了神。
可这时,他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假山下方的池塘边,而水中并不是自己的倒影,他看到的是一个摇头晃脑的大头娃娃。
大头娃娃的头和整个身子一般大,弯弯笑眼下方是两坨大大的腮红,他的嘴一开一合,像是在跟水面上的人说着什么。
林必果在惊慌中失去了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池子里跌去。
幸好这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稳住了他的身形,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谢谢!”林必果的心脏砰砰直跳,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水边,转头向帮了他一把的人道谢。
这一看,他心脏却跳得更快了。
林必果又进入了恍惚的状态,直到他听见面前的青年担忧地询问:“你怎么样?”
“我……”林必果咧着嘴,想到自己当着人家面发呆的那副蠢样,羞窘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太紧张,没注意青年朝他身后的池子摆了摆手,像是在跟谁打招呼。
领路的侍者也追了上来,询问林必果有没有事,林必果不想继续丢脸下去,深吸了一口,强装镇定,说没事。
侍者松了口气,他刚才一回头发现本该在身后的客人不见了,又直直朝着水潭里走去,也是吓了一跳。
见人没事,侍者继续为客人引路,林必果则发现青年正好与他同路,还真是有缘。
林必果有种冥冥中的预感,他和面前这个青年,绝对不会只有一面之缘这么简单。
他不知道青年的名字,不了解对方的身世背景与性格,仅仅是见了一面,他就感觉自己深陷进了情网之中。
原来,从相遇到爱上只需要一秒钟,他是真的可以一见钟情!
林必果借着道谢的名义,大着胆子跟青年搭话,询问了对方的名字。
“我叫郁棠。”青年显然很喜欢结交新的朋友,两人一路同行,说了不少话。
就在林必果准备跟郁棠要微信的时候,侍者却告诉他已经到了目的地。
林必果觉得还是眼前人比较重要,订婚的表哥又不缺他一个亲戚。但他刚开口,就瞧见郁棠正准备推开宴会厅的门。
原来他们并不是顺路,而是根本就是要去同一个地方。
在林必果愣神之际,大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人是林修竹。
“我还担心你迷路了。”一见到郁棠,林修竹就松了一口气,本来冷峻的神情立刻柔和了下来。
郁棠朝他笑着:“洗手间挺好找的,我就是遇到了几个朋友,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林修竹牵着郁棠的手进了屋,关门时才发现大门口还站着个表弟。
“必果来啦。”林修竹赶紧让人进来,“没想到这么巧,你俩能碰上。”
“这、这么巧啊。”林必果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但他此刻还抱着一种侥幸,郁棠一定是他表嫂家的亲戚,就跟他一样,订婚宴请来两家人的亲戚不是很正常的嘛!
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等一下他们为什么手牵着手啊?!
下一秒,他就看到林修竹本来牵着郁棠的那只手松开了,转而搭在郁棠的腰上,让人往自己身边靠了靠。
林修竹向自己的表弟介绍:“这是郁棠,我爱人,我们这个周末就要结婚了。”
林必果:“……”
咯嘣,是心碎的声音。
林必果失魂落魄地往位置上一坐,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郁棠和林修竹就坐在他对面,林必果的眼睛牢牢黏在两人身上,瞧着他们亲密互动,移都移不开。
这么大的人了,互相喂什么菜啊,你看我表哥那体格少吃两口能怎么样!
林必果气成河豚,桌上的河豚一看——
呦,哥们儿,怎么成精的?
家宴还没结束,林必果就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出去吹风,他趴在长廊的木栏杆上,望着林园夜景发呆。
一只两指夹着烟的手,从旁边灯笼照不亮的黑暗中伸了出来,像是要给他递烟。
林必果好学生当惯了,赶紧拒绝烟卷,却没察觉自己身边只有一只手有什么不对,大脑像是习惯性地忽略了异常。
那只手缩了回去,很快,它又两指夹着一根棒棒糖伸了过来,还是草莓味的。
林必果:“……”
“不高兴吗?”从黑暗中传来一个清脆童声,听上去年纪也就刚上小学。
林必果不想跟小屁孩儿计较,只嘟囔了一句:“才没有。”
旁边传来小孩子们咯咯的笑,像是在嘲笑他的魂不守舍。
林必果听着生气,想让小孩别笑了,转头却发现周围只有自己,长廊幽深,寂静无声,连个侍应生都没有。
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咬咬牙,又回到了宴会厅里。
“呵呵呵……”
“别逗他了,等林二娘子知道该生气了。”
“他人还怪有意思的,可惜什么都记不住。”
“咯咯咯……”
晚风吹过,大红灯笼轻轻摇晃,小孩子的欢声笑语依然在长廊上回荡,空灵的童声唱着老家的歌谣:
“槐花香,槐花甜,槐树里头有神仙。”
“故人就在槐花乡,朝你招手把魂牵。”
“重走一回归乡道,赤条条地来人间。”
“赤条条地——来——人——间——”
两家长辈千挑万选出来的好日子,是个阴雨蒙蒙的凉爽天气,户外婚礼的方案撤销,好在还有很多预备方案。
两家人的亲戚虽然少,但商场上的合作伙伴多,按照小两口的意思,婚礼上的流程从简,重点就放在了招待宾客上。
时间还早,宾客未至,林家二老和于家人也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郁棠刚在自己的化妆间换好衣服,林修竹敲门进来,看到了他这套修身的白色礼服,眼前一亮
他眼中的欣赏太过明显,郁棠有些害羞,低头揪了揪上衣的袖子。
林修竹走过来,轻轻抱了抱郁棠,问他:“紧不紧张?”
“有点。”郁棠如实回答,“我觉得,咱们互相了解得还不够。”
林修竹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两人认识半个月不到,就要这样步入婚姻的殿堂,听上去是个非常冒险的举动。
可林修竹按捺不住想立刻跟郁棠组成一个家的想法,即使知道他们的进展太快了,他也还是很想把郁棠留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