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郁棠从那个家里搬出来后,于家人大概是在欢天喜地送走邪神,不愿意郁棠再回去了,根本指望不上他们能帮什么忙。
对于一个没有家族保护,结婚第二天就死了伴侣,看上去年纪轻轻、懵懂好骗的人来说,就连他那好看的面容都成了灾难的源头。
林修竹多多少少有些担心。
担心郁棠会不会被外界那些话影响。
顺便还担心了一下那些嚼舌根的人的生命安全。
曹志新也是林家二老看着长大的,他今天来得这么早,主要也是为了帮忙。在跟林修竹说完话后他就去了餐厅,跟二老一块儿吃早饭。
郁棠送走了秦不凡,说自己没什么胃口,就又抱着遗像回到棺材边坐着去了。
林修竹也回到了被郁棠抱在怀里的那张相片里。
他试了试,现在可以动了,但还是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
林修竹伸出手,根本摸不到相框的玻璃,但是能感觉到触摸水面般的阻力,不知再过段时间他能否穿透这层“水墙”。
在林修竹努力打破水墙的时候,林必果一家三口抵达了老宅,作为林家的成员,和姥姥姥爷一起准备迎接今日的访客。
林修竹瞧见了舅舅、舅妈异常难看的脸色,两人眼睛也四处打转,像是心虚一般,根本不敢去看灵堂的方向。
而他那个表弟还是老样子,臭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倒是还记得来给他上了柱香,在他遗像前也有些黯然神伤。
没过多久,来参加林修竹葬礼的人陆续到了,林家众人和郁棠也忙碌了起来。
在林家亲友来帮忙的时候,郁棠那边的亲友也来帮忙了。
最先来的是绿腰和童子们,绿腰把人骨铃铛拴在了自己的尾巴末端,变成了响尾蛇,她游走到哪里,童子们就跟着到哪里。
在人们注意不到的地方,几个小娃娃学着大人的样子搬来了桌椅,为常人根本看不见的访客登记。
最先造访的是一只大公鸡,它高高扬着脑袋,雄赳赳,气昂昂,迈着从容优雅的步伐在人群里穿梭,来到了林修竹的遗像前。
这只怎么看怎么像是养鸡场里跑出来的普通公鸡,顶多比一般的鸡膘肥体壮了些,眼睛周围上还有一道疤,那眼神看上去十分犀利。
林修竹还以为这是从后厨跑出来的食材,直到他看见大公鸡展开了一边翅膀,拍了拍郁棠的小腿,像极了在拍肩膀安慰人,还相当人性化地叹了口气。
随后,大公鸡收起翅膀,对着墙上的遗像垂下了那高傲的鸡冠,闭着眼睛低头默哀。
林修竹:“……”
这鸡……还挺有礼貌的。
悼念完逝者,大公鸡也没有离开,而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抱窝,时而有童子从它身边经过,还会问候一声:“镇长。”
每到这时,大公鸡就会点头回应,十分老成。
紧接着,林家大门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影,将门框挡得严严实实,光线都遮住了。
但是屋子里的人只觉得是灯光出了问题,抬头去瞧吊灯,却没发现有什么毛病,干脆不再管什么光线不光线的了,继续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而屋外那些正准备进门的人突然就停下了脚步,有的人开始发呆,有的人拿出了手机。
直觉告诉他们,门框上卡着个东西,你过不去。
而大脑的防御机制告诉他们,发呆\看手机\跟人讲话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进不进门什么的不重要。
卡在大门口的那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钻了进来,但是这间大厅的层高对祂来说还是太低了,导致祂只能弯着腰、低着头,即使如此头还是抵着天花板。
这个巨人看上去是一位新娘子,祂身穿古代的红色喜服,头上盖着红盖头,除了一双手,没有任何身体部位露在外面。
有那么一瞬间,林修竹感觉自己正在被巨物凝视。
有红盖头挡着脸,林修竹不知道对方在看哪里,但直觉告诉他,那道视线就是源自这位红色喜服下的“人”。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很快散去,而由于体型太大不方便移动,那位新娘子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再动作。
大厅里的人不知为何感觉灵堂里好挤,明明还没来多少人,但总觉得留给自己下脚的地不多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林必果注意到家里老人面色不太好了,催促着老人回去休息。
二老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比较了解,也不是脾气执拗的人,交代几句让林必果的父母照看一下郁棠后,就先回房间歇着了。
没了二老坐镇,在场的人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有不少人都盯上了那个抱着亡夫遗像的漂亮青年。
有人想过去跟郁棠攀攀交情,但总是看到青年在跟不同的人说话,根本没有自己插话的空间。
而郁棠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就没断过,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奇怪的是,明明在场的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老熟人了,但没有人能想起刚才跟郁棠说话的人是谁,长什么模样。
可能是不再算是人的缘故,林修竹的视角也与常人不再相同,见识到了他老婆一个又一个朋友闪亮登场。
祂们形态各异,物种不明,每个都很有个性,令人过目难忘。
时至此刻,林修竹才发现,原来秦不凡已经是他老婆这帮朋友里最平凡的一个了。
这时,有一个童子从外头慌忙跑进来,不等走到郁棠跟前就先开了口:“林二娘子来了!”
林修竹一愣,童子口中的林二娘子跟自己一个姓,而且这个名字也有些耳熟,好像听谁讲过。
再结合童子着急忙慌的模样,让林修竹有些在意。
这一上心,林修竹立刻就想了起来,林二娘子的名字是从他姥爷那里听来的,那是他姥爷曾讲过的一个睡前故事。
林修竹的老家在云槐镇,但事实上他们家已经从镇上搬走两百多年了,连祖宅都没有了,祭祖也只是去扫墓,因为他们家有回乡安葬的传统。
而林二娘子,正是那位最先离开了云槐镇的先祖的养母。
那个故事之所以令林修竹印象深刻,主要是很像古时候的志怪小说,结尾也令人唏嘘。
故事讲的是一只山林中的狐狸,为了躲避天劫,占据了一位快要死去的人类女性的肉身,并答应会养育她的孩子长大。
后来,知道真相的孩子想要找回自己的生母,也不承认自己被狐狸养大。
而他的养母林二娘子又变回了狐狸,伤心地回到了深山里。
林二娘子这个名字倒是不罕见,是重名了吗?还是说,他们林家先祖真的是被狐狸养大的?
可那又真的是狐狸吗?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林修竹就瞧见一位穿着清代旗袍,梳着小两把头,踩着高高的花盆底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女人凤眼狭长,长相有一种古典美,举手投足之间也尽显雍容华贵的气质。
在跟郁棠打过招呼,又说了几句安慰人的话后,林二娘往前两步,在棺材前驻足,抽出了旗袍上别着的手绢,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她看着那具棺材,像是透过棺中人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很快眼角又湿润了。
林二娘子抽抽噎噎:“就说不让那孩子一大早上起来哐哐灌凉水,瞧瞧,这才过去两百来年就快绝后了吧。”
林修竹:“……”
不是,这两件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吧?!
吐槽归吐槽,林修竹还是听出了林二娘子话中的信息量,看来这位还真的就是自己那位老祖宗的养母。
面对自己祖宗的祖宗,林修竹肃然起敬。
下一秒,他看到自己这位老老老祖宗脸上那双本就狭长的凤眼变得越发细长,口鼻也发生了改变,直接变成了一张狐狸脸。
狐面的林二娘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郁棠怀中的遗像一眼,很快又变回了人的面容。
这一次实打实对上了视线,林修竹确定自己是被对方“看”到了的。
下一刻,他就见自家老老老祖宗抬头看向郁棠,一边拿手绢擦眼角,一边细声细气地问:“你还要留下吗,这么多没意思啊,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回去。”
林修竹:“!!!”
不是,祖宗您为什么一来就要把我老婆拐带走啊喂?!
郁棠抿唇不语。
林修竹没听到郁棠的正面回答,又因为被他抱在怀里,看不见他的脸,什么信息都接收不到,急得抓心挠肝。
郁棠则真的认真思考起了去留的问题。
他回想起自己和林修竹举行婚礼的那天晚上,虽然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他又向来不记事儿,但是那天发生的所有细节却都能清晰回忆起来。
郁棠想吃掉林修竹,想把对方的身体剖开,钻进他的胸腔,与他的心脏一起跳动。
但那天晚上他发现,原来林修竹跟他有同样的想法。
林修竹也想吃掉他,占据他,和他融为一体。
林修竹尝了尝他的味道,也打开过比他皮囊更隐秘的地方,但是别说血肉,连他一根头发丝儿都没能咬下来。
牙口不好倒也没什么,毕竟他们的想法如此接近,都对彼此怀着强烈的食欲,郁棠本以为他们会是很好的伴侣。
可事实证明,林修竹还是无法完全接受他。
就跟当年那些只是见了他一面,就想要从他身边逃离,或者直接陷入了崩溃与绝望的人差不了多少。
这种事见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但唯独这一次,让郁棠产生了一种很陌生、很奇怪的感觉,每次回想,他的眼角就会染上了一层浅淡的红色。
他不喜欢那种感觉,却为此感到好奇,想着也许留在这里更有利于他搞懂那是什么东西。
所以,他一直在留下和离开之前摇摆不定。
林二娘子依旧笑着等他回答,郁棠呼出一口气,准备说出最后的决定:“我……”
林修竹屏住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郁棠的答案。
偏偏这时,还有人过来添乱。
一个年纪在三十后半、戴着眼镜的男人走到郁棠身边,递过来一张名片,并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男人名叫方圆,看上去斯文儒雅,本质却十分傲慢,极有存在感地强行开启对话,直接忽略了原来在跟郁棠说话的人。
不过等他想去瞧瞧那个被自己打断了谈话的人到底是谁时,却发现根本找不到那个人了。
郁棠随手接过名片,方圆的余光瞥见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我知道你现在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如果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方圆带着礼貌的微笑,“我一定倾力相助。”
最后四个字被他刻意拉长,让人听着就意味深长。
男人镜片后的双眼盯着郁棠,郁棠回以注视,旁人看来这两人像是陷入了对峙。
曹志新立马过来解围,发挥出了做人二十九年的高情商,客客气气地把方圆带去了一旁。
但这一幕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立刻脑补出了很多版本的豪门狗血恩怨情仇,很快就有人窃窃私语,跟身边人小声八卦起来。
今天是林修竹的葬礼,于家人没有一个来参加。
再加上这些年来商场上的各种应酬,于家人从未带郁棠出来发展过人脉,不少人都觉得这就是被家族抛弃了的表现。
虽然有于家人很宠爱这个小儿子的传言,但谁也没见过所谓的“宠爱”体现在哪里。
从这一点上,人们又开始发散思维。
为什么一向利益为先的于家人连林家这层关系都不攀了?
难道网上传的那些林修竹的死因有几分可信度?
就算林修竹不是在新婚夜因为床上那点事儿死的,但结婚一天不到人就没了,跟他同睡一张床的另一半多多少少会被别人指指点点。
从此,林修竹的未亡人身上就笼罩了一层名为不祥的黑纱。
虽然今天林家二老看上去是很维护郁棠,但这年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多了,谁知道是不是表面功夫,未来又是什么样的?
没准儿林家人已经迁怒于他,所以于家今天连头都不感冒,只留一个成为弃子的小儿子在风雨中独自飘摇。
年轻漂亮的未亡人,被家里抛弃,被伴侣的家长嫌弃,孤苦无依,举步维艰,光想想就是一出大戏。
再看那惊艳到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张的脸,还有他抱着亡夫遗像时眼角垂泪的模样,真是楚楚可怜,仿佛下一刻就会破碎成无数雪花随风而去。
在场的人心思活络起来,说什么闲言碎语的都有,其中也不乏对这位未亡人的轻蔑与恶意的揣度。
有一两个公共场合说话也不过脑子的人,说出了不合适的言辞,那些污言秽语被路过的林必果听见了,立刻就跟人辩驳起来。
热血大学生没有商场老油条那么圆滑,明明有理却被人噎得憋红了脸,一句完整话都讲不出来。
最后还是郁棠看这边围了不少人,过来看了一眼,拯救了说不出话的大学生。
郁棠带着些好奇的目光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偶尔与几人呼唤了他名字的人对上视线,一阵寒意来袭,让刚才还在嚼他舌根的人全都闭上了嘴。
林必果以为那些惹人生厌的话都被郁棠听进去了,再加上他本就面子薄,又年轻冲动,干脆拉着郁棠就走了,说带他去透透气。
老宅的后院儿只有几位住在这里的保姆进进出出,相比满是人的灵堂确实清净不少。
七月中旬,岫城的热浪还没有开始,小院里花开得正艳,又在背阴的地方,小风一吹,林必果打了个哆嗦,瞬间冷静了下来。
上头的热血退了下去,林必果又不知道该跟郁棠说什么了,支支吾吾的,眼珠乱转。
他的眼睛正好转悠到被郁棠抱在怀里的相片上。
看到遗像中跟此时的自己差不多大的表哥,林必果忽然问道:“你们俩相处得好吗,他对你好吗?”
不知为何,林必果话音一落就感觉有一道视线盯上了自己,直觉告诉他,那道目光就是来自旁边的遗像,可理智说不可能。
但林必果还是意识到了自己这个话题找得不好,可话已出口,也不知该如何收回了。
“他很好。”郁棠实话实说,不掺杂任何的个人情绪,“他对我也很好。”
“是吗……”林必果的头低了下去,不知现在是该说句那就好,还是该劝人节哀,或者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
而在他身边的,也并不是一个擅长与人沟通的人,反而是一个比他还缺乏与人聊天经验的人。
郁棠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他对我是掏心掏肺那种好,是我从来没在人身上感受过的好,好得都不像是一个人了。”
光是待在郁棠身边,就让林必果浮想联翩,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话有哪里不对。
但很快,他就听到郁棠的声音透着些低落,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我也想对他一样好,掏心掏肺那种好……可是……”
林必果猛地抬起头,看到抱着遗像的漂亮青年眉头微蹙,眼角泛红,眼泪要掉不掉的。
他一下子慌了神,去翻口袋找纸巾,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出来。
“别别别哭!”林必果道,“你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另一半!”
这句话说完他就后悔了。
不久前,他就是跟那些说郁棠肯定会迫不及待找下家的人吵了起来。
订婚宴那天,林必果就知道郁棠和他表哥才刚认识,后来两人火速结婚,可结婚不到一天就天人永隔。
从相识到分离,甚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那些人说,郁棠现在拿着亡夫的巨额遗产,看上去伤心,私底下没准儿多开心,还说他这么好看肯定不缺对象,说不定已经物色好了下一家。
那些话恶意满满,不堪入耳,林必果听得火大,这上去才跟人呛声。
可在林必果心里,其实也觉得郁棠和他表哥之间可能并没有多么深的感情。
但见到郁棠现在的模样,他忽然知道了,有些感情不是时间可以带来的,更不是时间可以带走的。
不知为何,林必果心里有些难过,为表哥,也为郁棠,还为自己。
年轻冲动的大学生又犯了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情绪上头时那点儿理智根本拦不住,也忘了考虑时机和场合。
他握紧双拳,压低声音,让自己的声线显得更加成熟:“我也可以对你掏心掏肺啊!”
郁棠抬眸看向林必果,蒙上了一层水汽的双眼带着些许疑惑,像是在疑惑对方为什么说起这个。
“我、我是说,我也可以真心对你。”林必果赶忙找补道,“爷爷奶奶也是,我们家的人都是真心对你的!”
郁棠偏着头,嗓音略微带着些沙哑,咀嚼着那两个字:“真心?”
林必果本来不敢去看郁棠的双眼,但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心虚,还是僵硬地抬起了头,让自己直视对方的眼睛。
这一看,他的身体像是被通了电一般发麻,冷汗瞬间打湿了最里面的衬衫。
郁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年轻冲动的大学生,由于歪着头的动作,长长的发丝贴在颊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泪眼平静如深潭。
明明模样没有变化,林必果却感觉眼前人忽然间透着一种诡异的非人之感。
大脑滴滴滴发出警报,让他快跑,但是他的双脚像是被塞进灌满水泥的铁桶,根本移动不了分毫。
下一刻,郁棠轻声道:“好啊。”
他一只手还抱着遗像,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削水果用的折叠刀,递到了林必果的手上,动作轻柔。
“那就掏出来让我看看吧。”他说。
第14章 都市怪谈
在听到自家表弟那句“我也可以对你掏心掏肺啊”的瞬间,林修竹终于拍碎了那道一直阻拦着他的水墙。
他现在就很想从遗像里爬出去,告诉表弟到底该怎么正确跟表嫂沟通交流。
然而,林修竹的火气还没持续多久,他就又听到了郁棠的那句“那就掏出来让我看看吧”。
这气氛,一下子从情窦初开男大学生与表嫂花园谈心的暧昧旖旎,变成了下一秒就要发生凶杀案一般的阴森诡谲。
林修竹这个角度,能看到站在郁棠对面的林必果。
他瞧见了那个不争气的小子眼睛直勾勾盯着水果刀,神情恍惚,像是下一秒就能接过对方的刀,上演一个掏心掏肺。
林修竹怒其不争,这还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了?!
但他很快想起了自己谈恋爱时也是这番模样,顿时感觉到了家族遗传基因的强大。
林修竹不觉得郁棠对他表弟怀有什么恶意。
回想善思大师等人的态度就知道,如果郁棠要是想害人,怕是世界上没谁能阻止。
他相信郁棠的至情至性,对身边的每个人与非人都怀抱平等的善意。
可林修竹信不过表弟的自制力,尤其这小子死犟死犟的,干出啥来都不稀奇,说不定一上头就真给自己一刀。
林修竹很着急,他一只手已经伸出了相片,扒着相框边缘,奋力往外爬。
他想,要阻止惨案发生,就得先打破此刻的死寂,情急之下终于张开嘴发出了声音:
“老婆!老婆!你看看我!”
林修竹已经从遗像里探出了半个脑袋,神情激动道:“你看看我!我现在也能表演物理开心了啊!”
要看真心看他的不行吗,看别人的干嘛?!
郁棠递去水果刀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林修竹面露喜色,心想自己的声音终于被听到了。
可郁棠没有去看林修竹。
他拿刀的手掌裂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钻出黑色的丝线把水果刀吞了进去,紧接着,他就用那只手按住了林修竹伸出来的脑袋。
就那么轻轻那么一按,林修竹的脑袋被按了回去。
林修竹:“……”
重新回到了遗像里的林修竹嘴里还在喋喋不休,也不装成熟稳重了,什么“郁棠”、“老婆”、“宝贝”的,来回叫个不停。
郁棠状似什么都没听到,用手指在遗像的嘴上轻轻一划,林修竹就又发不出声音了。
但是林修竹还没有放弃,他直接用了新学会的技能,转移到了灵堂里自己另外的那张遗像上,想试着从这里爬出去。
#上帝给你关上一扇窗,那就去开另一扇好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林修竹这回先试着把一只手伸了出去。
很好,很顺利。
在林修竹准备像是翻窗户一样翻出去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惊呼。
他寻声抬头看去,就对上了一张惊恐无比、好似见了鬼的狰狞面容。
林修竹:“……”
等等,这种情况,对方好像是真的见鬼了……吧?
在与郁棠对视之后,方圆就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太舒服,也不是视疲劳的那种干涩,而是眼前总有小光点在一闪一闪的。
视力模糊还影响到了他的精神状态,方圆的脑子忽然一片浆糊,上一秒还在跟人说话,下一秒就不记得自己要干嘛了。
曹志新注意到他精神状态不佳,想起这个姓方的对郁棠不怀好意,心里骂了句活该,也没问他要不要去休息,自己直接找了个由头就去跟别人说话了。
方圆寻了个地方坐下,听到了自己的几个友人在议论今天这位未亡人,也目睹了林必果气急之下拉着郁棠就跑的场面。
他本来对这样的戏码还挺有兴趣,但眼前总是闪过各种奇怪的影子,让他无心看戏。
休息片刻,做了个眼保健操,他眼睛的状况非但没有好转,似乎还恶化了。
最离谱的一次,他余光里看到一个头顶天花板的红嫁衣新娘,当然等他揉完眼睛再看就什么异常都没有了。
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就有个朋友找到了方圆,正是刚才噎得林必果无话可说的那人。
朋友还在跟方圆调侃,说果然好看的人不愁找不到下家,瞧林家老二那孩子,不就对自己表嫂挺上心。
方圆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就发现自己这位朋友也在不停地揉眼睛。
难不成这间屋子里有什么带着毒素的化学物质,会导致人眼睛不舒服吗?
紧接着,方圆就听到自己朋友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邪了门儿了,我刚才看到一群小孩儿跑过去,定睛再一看,什么也没有。”
刚才说闲话的另外几个人闻言,也都凑了上来,加入了讨论。
“我也是,我刚才不知怎么头晕眼花的,望天花板上一看,瞧见一条蛇盘在吊灯上,再仔细一看,那里什么都没有。”
“你别说,这种地方阴气重,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方圆那位朋友“嘶”了一声,瞬间感觉自己身周的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什么啊,别自己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