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着唇,张别知嘀咕道:“知道了,我照做就是了。”
说完他就想跑,萧融眯着眼看他,突然把他叫住:“等等。”
萧融问:“你打算怎么照做,给我在这演练演练。”
没说破的时候张别知的每个行为都是纯天然的,可现在说破了,他的言行举止很可能会变得僵硬,萧融不放心,一定要他在自己面前表演合格了才能走。
于是,这一晚上张别知直接被折腾到了半夜。
连他怎么笑萧融都有意见,越练他的怨气越多,到了某一刻怨气超越了对萧融的害怕,于是他过关了。
张别知:“……”
前一天赶了一天的路,这一晚还只睡了两个时辰,张别知带着青黑色的眼底从房间里走出来,今日的怨气比昨日还多。
然而看到萧融神色恹恹的坐在桌边的时候,张别知才想起来,不管他折腾到了什么时辰,萧融都陪他折腾到了什么时辰,而且他走的时候,萧融也没打算立刻入睡,而是坐在书案前摊开纸张,要写一些东西。
萧融除了貌美、聪慧、气质非凡特别出名以外,还有一点也很出名,那就是体弱。
接二连三的折腾下来,连他这个壮得像头小牛犊的小将军都吃不消了,更何况是这个动不动就生病、严重了还会吐血的士人能接受的。
但萧融不仅接受了,还从未抱怨过,他起得比张别知还早,见他下来了,还叮嘱他快点吃早饭,吃完了就出发。
同甘共苦是加强属下忠诚的最快方式,虽说张别知还远远达不到对萧融忠诚的程度,不过他心里的怨气确实消了一些,他老老实实的坐下来,用风卷残云一样的速度吃饭。
萧融:“……”
一顿吃八张饼,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了。
萧融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他自己也察觉得到,这回就不是屈云灭的功劳了,而是他最近这段时间太累,真把自己累出问题来了,然而他刚到淮阴,远远不到休息的时候,阿树担忧的看着他,提议去给他雇一辆马车,就这一百多里了,哪怕坐马车今日也是能到的,最多就是到的晚一点。
阿树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看着他俩,他们没出声,其实就是跟阿树想的一样,只不过他们都要听萧融是什么想法。
而萧融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骑马过去。
倒不是他真的那么赶时间,其实晚到一两个时辰差别也不大,但他觉得自己需要维持住这个气色不好的状态。
他没到过金陵,上一回来到淮阴也是从吴郡绕道,他只经过了金陵城外,但金陵的盛况这些天他已经打听的十分清楚了,这里面住的达官贵人全是颜控,而且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带着淡淡病气、仿佛命不久矣的打扮。
如果是几个月之前,萧融都不用装,直接就能闪亮登场了,然而自从搬迁到陈留以后,萧融几乎就没怎么生过病,果然只要屈云灭不作死了,他的身体就能迅速的好起来。
本来就算他没事,他也是要装一装的,但装的怎么比得上真的更值得人们垂怜,他总共就在金陵待几天,这第一印象,真的是太重要了。
萧融做了决定,别人就只能听从,不过看着萧融那摇摇欲坠的样儿,连张别知都担心他会骑着骑着就从马上掉下来。
他们是卯时二刻从淮阴城出发,午时一刻便到了金陵城外,看着那恢宏气派的城门,萧融目光微微一凝。
千年古都便是从这一刻开始的,之前也有人定都金陵,但他们的势力都没有雍朝君主这么富有与强大,光嘉皇帝把自己的国家都作到只剩一半了,但他依然富得流油,等他到了金陵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固城防,而且每年都大把大把的往上面投银子,淮水是他们的天然屏障,已经很难被攻破,而这几丈宽的城墙,就是他们的另一道屏障。
光嘉皇帝加固城防是因为他怕死,不过他还是死了,之后的孙仁栾也在加固城防,他的目的就比较清晰了,这是他的战略布局,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就打守城之战,金陵富庶且什么都有,坚壁清野之后最起码能挺上五年,这五年里他们在都城内自给自足,敌军却不可能受得了这么长的战线拖延。
古代战争、尤其是远征战,几乎就没有能挺过两个月以上的,两个月一到,无论如何都要撤退,因为后续的补给已经跟不上了,这也是屈云灭制定攻打鲜卑计划时,决定十月就回转的原因,他的天赋再高,也解决不了粮草未至的问题。
所以南雍朝廷害怕屈云灭是应该的,不仅因为他神武过人、也不仅因为他手下兵马多,更因为他占领了淮水的另一侧,守城之战可以克制胡人、却克制不了这么近的敌人。
然而在历史上屈云灭打进南雍皇宫的时候几乎没什么阻碍,几乎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就打进去了,是因为他真这么厉害,直接就把城门攻破了么?真不是,是有人犯蠢。
能量守恒定律在哪都适用,如果说历史上有一万个聪明人,那就有一万个蠢人,前者给大家提供热血沸腾、肾上腺素飙升的诡谲争锋,后者给大家提供三观尽碎、心想这种人是怎么活这么大的顶级笑料。……
金陵的治安情况比淮阴城好一点,最起码这边没有问都不问就让他进去,虽说这边的守城兵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讨要文书的时候都不敢大声一点,还提前跟他说明了,只是看一看,不是怀疑他的身份。
萧融:“……”
他看向一旁的阿树,后者会意,从包袱里拿出了萧融的文书与符节,这都是新鲜出炉的,以前印着萧容二字的文书在他出了新安之后,他就找了个县令替换了一份,还多花了点钱,把名字改成了自己的,至于如今这一份,这上面盖着镇北王的大印,比那份盖着县令印章的不知道多了多少含金量。
至于符节,这也是临时赶制出来的,以前都没有陈留尹这个职位,他们这帮人也不知道尹的符节长什么样,最后干脆萧融拍板,不管别的地方什么样,反正他们要自创一个,以后不管谁当陈留尹,都用这种符节了。
至于会不会被人笑话的问题,没听说过胜者为王败者寇吗?等他们成了正统,哪怕他们在符节上印一只圣甲虫上去,其他人也只能捏着鼻子的说好看。……
接过这陌生的符节,守城兵正迷惑这到底是什么官职的时候,他听到萧融坐在马背上,不卑不亢的对自己说道:“劳烦通禀一声,陈留尹萧融携镇北王之亲笔书信,前来拜见陛下与大司马。”
守城兵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陈留尹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这位公子叫陈留尹?
等他想起来前些日子闹得满城风雨的镇北王迁都一事,啪嗒,他手里的符节掉地上了。
萧融:“……”
这符节上面的字都是用金子刻的,不便宜呢!
在萧融谴责的目光中,守城兵哆哆嗦嗦的把符节捡起来,然后一边紧张的道歉,一边后退去找自己的上官了。
接下来,上官去找上官,就这么一路传递,终于,这消息传进了南雍皇宫。
孙仁栾正带着众官员开会,一听说萧融来了,他们先是沉默一瞬,然后就跟水开了一样,整个宫廷都沸腾起来。
镇北王迁都已经有半个多月了,金陵的官员们从一开始绝对不可以接受,到现在已经差不多麻木了,毕竟他们再生气、也不过就是无能狂怒,再激烈讨论,最后发现自己就是讨论了个寂寞。
因为他们不敢先开战,尤其是这种节骨眼上,屈云灭的大军都多久没动过了,屈云灭训练他们这么多时日,为的就是攻打别人,他们可不想成了鲜卑人的替死鬼。
不管打仗还是谈判,玩的其实就是心理战,兵法书里也无一例外,讲的都是如何扰乱对手的心神,至于补给怎么补、战线怎么缩短,这个不用教,几乎所有将领心里都有一杆秤。
在这一点上孙仁栾就表现得比较好,他深知此时不是南北开战的时候,所以他一点都不慌。得知萧融过来,还带着镇北王的亲笔信,这些刚安静了一段时日的官员就又开始紧张和害怕,孙仁栾虽然也有些诧异,但他猜得到,萧融应该不是给他们带来坏消息的。
淮水之北的探子来报,屈云灭如今正轰轰烈烈的建设陈留,种种行为匪夷所思,他和这个名叫萧融的士人走得非常近,两人有时还会一起出去喝茶。
跟其他了解屈云灭的人一样,孙仁栾也认为屈云灭的变化绝对不是来自于他自身,而是来自于外部的影响,本来对于萧融这个人,孙仁栾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心,因为不管怎么看,能把屈云灭影响到今日这个地步的,都只有他一个人。
但他居然来金陵了。
还是一个人来的?身边就有几十个护卫,外加一个完全没有名气的小将,是真小将啊,听底下人回报,看起来连弱冠的年纪还没到。
这就搞得孙仁栾十分诧异,在镇北王刚刚迁都之际,虞绍承带兵叛逃之后,南北关系其实十分紧张,在这个时候屈云灭居然派这位陈留尹独自到金陵来,还不给他派足够的兵马保护他,他就不怕这位陈留尹出什么意外吗?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原因在里面。
孙仁栾立刻召开紧急会议,把这群在他看来有一半都是酒囊饭袋的官员请出去,然后留下自己的亲信,还有一部分德高望重的大官,羊藏义也在其中。
这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萧融还没真的进宫,他们的CPU已经快烧起来了,结果却还是跟以前一样,商量也是白商量,不让萧融进来,他们根本不知道萧融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于是,在城外待了足足半个时辰,终于有人来接待他们了,还不是接他们入宫,而是要接他们去临时安排的落脚处,至于什么时候进宫,这要等大司马的安排。
如今是夏日,城外也没什么可以乘凉的地方,他们这二十几人就一直在城门口晒着,自从萧融说破了自己的身份,守城兵突然就多了,他们也不让萧融等人进去等着,就这么紧张的盯着他们。
所以接待的人过来时,张别知毫无意外的发火了。
“这就是金陵的待客之道吗!将远道而来的客人关在城外不让进去,烈日晒得大家头昏脑涨!你们这是故意怠慢我们,怠慢我们,就等于怠慢镇北王!”
接待的人冷汗都快下来了,他擦擦额头,小声解释:“本官也是刚接到的消息……”
张别知:“什么本官,你是下官!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们的陈留尹跟你们金陵尹是同一级别的!”
之前萧融都没管他,这时候他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拜昨晚所赐,张别知的脊背瞬间一僵,他条件反射的就补充了一句:“况且还有本将军在这,什么文官都越不过本将军去!”
萧融:“……”
有点夸张,但就这么凑合着吧。
来接待的人官位确实不高,他是金陵的从事中郎,虽说是个能上朝面见陛下的官职,但这样的从事中郎金陵还有几十个。
他被派出来,也就是出来扛雷的。
张别知一看就是那种没什么文化的武夫,被他站在城门这里一通骂,对方的脸色也挂不住了,可他还不敢惹张别知,他又没见过镇北军什么样,只知道传言中的镇北军可是从来都不惧杀人,他怕对方真的对自己动手。
好在这一行人不是都那么不讲道理,那位陈留尹就很温柔,他劝张别知不要再说了,却被张别知瞪了一眼,然后像是不愿意和萧融有什么牵扯一般,他气鼓鼓的走向了后面。
接下来就一直都是这位陈留尹跟他说话,刚看到这位陈留尹长什么样的时候,这人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这也太好看了吧!
哎呦呦,看他额头上的薄汗,还有带着不健康红晕的脸颊,再加上他这有气无力的说话声,妈呀,连他们金陵第一公子都要比下去了!
刚刚张别知说了那么多,他都没觉得把客人晒在这有什么问题,如今他不这么想了,怎么能让这样俊秀的公子在这受苦呢!
于是他赶紧带萧融等人前去休息,萧融听着他关心自己的身体,只淡淡的笑了笑,然后说了一句经典台词:“老毛病了,不打紧的。”
听得对方更加心疼了。
萧融就借着这个机会跟这人打听宫里的情况,虽说对方没有什么都说,但言语之间还是会泄露出来一点侧面消息,比如宫里不接见他是因为讨论的很激烈,比如今日他来的不巧,今日陛下没有上朝,所以不能立刻就让他入宫。
皇帝想见大臣难道还需要准备什么吗,不都是大臣沐浴更衣,哪有让皇帝费劲的道理。
但这位小皇帝是个傀儡,孙仁栾一面架空他一面又缺不了他,就导致萧融不能用自己记忆中的皇宫来套用这一个。
而且萧融也分不清究竟是因为他们真的没想好,还是因为他们想继续晾着自己,所以才不见自己。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一时半会儿进不了宫了,萧融就决定先睡一觉,本来他就不怎么舒服,如今又活活晒了半个时辰,他都感觉自己快中暑了,还是赶紧休息休息吧。
他睡下了,张别知因为金陵人的态度正在生气当中,倒是不怎么困,阿树守在萧融身边,一是为了保护他,二是为了盯着他,看他会不会又像以前那样突然发热。
闹腾了一路,到了午后全都安静了下来,而谁也没注意到,在大家都在休息的时候,一个护卫从房间里偷偷的跑了出去,他也没跑太远,就是把袖子里藏的一封书信放在了某个当铺前面,没一会儿,那封书信就被人取走,而且快马加鞭的送向了北扬州。
南雍能在陈留安插探子,屈云灭自然也能在金陵安插探子,他从来不提是因为这些人似乎都没什么用,他派这些人来金陵是为了盯着金陵大军的动向,然而他们真是太能蹲了,居然一连好几年一点地方都没挪过。这就导致他派去的探子也闲得要命,能得到这么一个送信的差事,他们还挺高兴的。
屈云灭没有去北扬州的驻军之地,而是在码头附近待了下来,从萧融走了他就觉得心神不宁,十分后悔为什么要答应让他独自前往,他以后真的不能再这么好说话了。……
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的时候,外面的卫兵告诉他,金陵那边的书信到了。
屈云灭一听,立刻大踏步的走了出来,从那个他都忘了叫什么名字的探子手里一把将书信抢过,三下五除二的拆开,然后又一目十行的把信看完。
渐渐的,送信的探子不再高兴了。
因为他发现屈云灭的表情越来越恐怖、越来越恐怖……到了最后,他直接把那书信捏成一团,由于用的力气太大,还有纸屑从他指缝中掉落。
怒极的他看向淮水的另一侧,仿佛从这里,他就已经能看到安睡在金陵客房当中的萧融。
他咬着牙道:“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而睡梦中的萧融咂了咂嘴,他好像听到了嗡嗡的叫声,怪烦人的,于是他一巴掌拍过去,顺便翻个身,继续好睡了。
如果没有人叫他,萧融可以直接睡到明天天亮。
然而不到黄昏的时候,宫里便来人了,这回是正经的太监,还是官职不低的那种。
太监这个称呼同样是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出现的,如果此时称人家为太监,他们可能都不懂什么意思,毕竟这时候连内侍监都没出现过,就更不用提太监这个统称了。
所以此时的人们都是在背后称他们宦官、宦者,当着面自然就不能这么叫,而是尊称他们的官职。
被派来请萧融的这位是孙太后宫里的太监,官职叫长乐少府,在皇帝被架空、皇后还没影的时候,整个后宫都是孙太后独大,那这位少府也就等于是皇宫中的太监头子了。
不过么……太监这种人物,过得好的时候能掌控整个天下,过得不好的时候也就是个比较高级的仆役,在孙仁栾掌控大权的情况下,连孙太后都休想染指朝政,就更别提这些夹着尾巴做人的太监了。
所以萧融也不必对他们太客气,主要是客气了也没用,这个人官职虽高、却半点地位都没有,还是别浪费精力了。……
但中宫请人居然会把太后身边的太监派出来,这也有些耐人寻味,是皇帝身边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了,还是孙仁栾觉得他就是个小角色,用不着多重视,所以随意的派了一个人。
亦或者,是孙仁栾担心他会和皇帝身边的太监套话,于是他提前把这条路堵死了,派了他那个除了貌美如花就没有一点智商的妹妹的人过来,既全了礼数,又不用担心阉人嘴上没有把门。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孙太后就是个笨蛋美人,跟着她的太监哪怕想知道点有用的东西,都没那个机会。
萧融勾了勾唇,仔仔细细的看过自己身上,确认没有一处能让人挑刺的地方,然后才精神抖擞的出门了。
作为唯一有正式职务的人,张别知自然也要跟着他,见萧融不过补眠一个时辰就又满血复活了,他心里那叫一个震惊。
士人原来是这么精力充沛的吗?话说回来萧融的弟弟好像也是,有事没事都捧着一本书看,读书的同时还要写文章,还要处理各种突发状况,就他家那位老太太,张别知跟她相处一刻钟就想跳河自尽了,而萧佚三言两语就能把那位老太太哄好,即使过段时间又要有新的问题,他也照样耐心十足、且状态良好。
张别知:我悟了。
他和萧家兄弟的区别就在于,他家里没有这么一个能折腾的老太太,不管是萧融的格外坚强、还是萧佚的格外耐心,肯定都是那位老太太日复一日的折磨出来的。
很好,他不用再怀疑人生了,谁让他的成长过程太顺利了呢,没人在他的童年时期折磨过他,他也很无奈啊。……
萧融不知道张别知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也不会深究,毕竟人是永远都不会明白马猴的脑回路的,但张别知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了,他也真的按照萧融说的那样,开始往自己以前的样子靠拢,一路都用鼻孔看人,时不时就冷哼一声,似乎很瞧不上这里的东西。
然而实际是金陵比陈留不知道繁华了多少,陈留至今还有许多空房子没人住,不是人太少,而是住在城里各种生活都不方便,去哪都要钱,所以有些人宁愿住在城外。而金陵的大街上人头熙熙攘攘,叫卖声络绎不绝,几乎隔几秒就能看到有人牵着牛车、驴车走过,上面要么放着一堆货物,要么就载着一个穿金戴银的贵人。
最让萧融惊讶的,他居然在这看到了好些异族人,那些异族一般都是扎堆站在一起,如果是商人,身上就背着一个褡裢,行走之间也看得出来阔气许多,如果是雇佣兵,他们的眼神就更警惕一些,而且互相之间没有什么交流,他们的手永远都拿着兵器,周围的百姓会绕着他们走,但看起来也已经习惯和他们相处在同一片城池中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异族雇佣兵啊……
萧融看不出来他们来自哪个国家,但他仍然眼巴巴的看着这些人,能出现在城内、且距离皇宫这么近,这群人肯定规模不大,估计也就几十个人一起找雇主的那种,到了这种程度上,就算不得是雇佣兵了,而是雇佣打手与护院。
那萧融也想要。
在这个世道,钱绝对不是各势力首领最烦恼的事,再穷的首领,只要把队伍拉出去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会有人来给他送钱,虽说不能保证底下的人都有饭吃,但首领本人一下跃入豪族范畴,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像镇北军,屈云灭从未对镇北军的军备发愁过,如果不是萧融神来一笔要他们迁都去陈留,他们库房里的钱也足够用上好几年了,是萧融非要迁都、且大力发展这么多事,所以他们才开始缺钱了。
而这个缺口也不用太担心,只要时间够,慢慢的肯定能补上。
但人就不一样了。
所有战场都是绞肉机,没有热武器和远程打击的年代,每一场战争都是拿命去填,那些出名的战争或许伤亡都不大,以少胜多似乎也是常事,然而这就是幸存者的偏差了,正因为它们做到了寻常战争做不到的事,所以它们才出名。一个著名将领一生当中可能只有一场可以流传千年的黄金战役,记录下他谋略过人的那一刻,但哪有这么多谋略可以施展呢,多数都是最普通的硬碰硬,比谁拳头大、比谁兵马多。
如今镇北军看起来人最多,可一分散出去,他们照样有被人打败的可能,鲜卑就像是所有人眼前的岔路口,他们朝着这个方向前进,但却不会在这个路口停下,他们早晚要越过这里,并选择自己的方向,届时便是更多新的问题,例如正式的统治淮水之北,清算所有尸位素餐的官员,以及继续平衡南北之间的关系。
所以啊,他们缺人啊,不仅缺士人、也缺武人,哪怕是那些快饿死的流民,萧融都想扒拉回自己的地盘去,在这是流民,在陈留可就是以工代赈的好帮手了。
但他也只能在这想想而已,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金陵虽然装了一堆看不起人的世家子,但人家是真有钱,而且也真安全,那厚厚的城墙看一眼就能增加安全感,再看他们陈留,百废待兴就不说了,大王还磨刀霍霍向鲜卑,除非等鲜卑打完了,大王能告知天下他再也不走了,不然的话,外面的百姓就还是持观望的态度。
除了那些疯狂的佛子粉,他们不在乎屈云灭去哪,他们就想跟佛子住近一点。…………
萧融望着金陵诸人的目光有些许的蠢蠢欲动,等长乐少府看过来的时候,他又垂下了眼睛,还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做出一副很是虚弱的模样。
长乐少府:“……”
他忍不住多看了萧融几眼,他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内容。
在萧融呼呼大睡的这一个时辰里,宫里几乎把他查了个底掉,当然,是他们自以为的底掉。……
萧融,男,还差一年弱冠,师从何人不知道,之前在哪拜师也不知道,他似乎是临川萧氏一族出身,但他本人从没往外宣传过这件事,所以是不是的,还待定。
临川萧氏在朝中也有人,一个在朝中做治书侍御史,另一个是尚书郎,官职都属于不高也不低的那种,在二等世家当中不高调也不落魄。
萧家和孙家的历史差不多长,都是几百年前就发家了,但如今的现状却是一个天一个地,萧家和其他世家比的话,那还是很有底蕴的,可和孙家比,那就只剩给人家当小弟的份儿了。
被大司马叫进来,问的还是这么一个根本没有名号的族中子弟的事,这俩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真想起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