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罗京和丁斯润就被带了回来。
平时这两人走在一起时,必定是挽着手并着肩的,关系好得不得了,可此时她俩一进教室,立马就让人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丁斯润走在前,眼眶红红的,即使戴着眼镜也遮不住那双略显红肿的眼;罗京走在后,少说和丁斯润隔了有五六步的距离,目光低低垂着,像是不知道该看哪里,整个人也有些紧绷,动作很不自然。
两人在路过秦淮身边时,秦淮嗅到了一股非常浅淡的、Alpha的信息素味道。
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这应该是从丁斯润的身上散出来的。可丁斯润是Omega,按理来说这信息素不可能是她的。
秦淮又将目光移到了罗京的身上。
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这应该是罗京的气味才对——罗京曾在一节体育课上摔过一跤,小腿被篮球架的尖锐处划破了一条口子,信息素便随着血液的渗出而难以控制地泄露了一些。秦淮应该没有记错。
可是罗京的信息素,为什么会被丁斯润沾上?
想到这里,秦淮又回忆起他在综合楼时无意间在楼道里听到的那段对话。他原先还觉得其中一个声音耳熟却想不起是谁,可此时此刻看见罗京,他就突然有了答案。
“你们俩吵架了?”待罗京与丁斯润两人走到讲台旁,时含沙也察觉到了不对,开口问道。
闻言,丁斯润一言不发,两只手相握着垂在身前,手指不安地搅动着。罗京看了她一眼,转而对时含沙开口道:“没有,老师。”
罗京都如此说了,时含沙便也不好再追问了。她叹了一口气,将夹在教案里的两张表格取出,递给两人,说道:“这学期按照咱们班德育分的排名,你们两个可以申请入团积极分子。这是德育处下发的表格,你们有空填一下,返校的时候交给我。”
站在前面的丁斯润伸手接过,而后低着头,将其中一份表格转交给了身后的罗京。
时含沙道:“正式确定这个名额的时间在明年四五月份,所以你们近期不用太操心,这些事情我都会帮你们操心好的。”
丁斯润在前小声应道:“谢谢老师。”
话音落下,时含沙看着这两人,又问了一遍,道:“你们没发生什么矛盾吧?”
“没有。”丁斯润和罗京异口同声答道。
“没有就好,”时含沙笑了笑,说,“学生们之间有冲突是很正常的啊,要是自己解决不好,就来找老师,老师会帮你们的,啊。”
丁斯润和罗京点了点头,便按照时含沙的指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她们俩身高差大,被安排的座位也隔了很远。从前这种相对自由的时间里,丁斯润都会和罗京前面的人商量着换个位置,好让她俩坐到一起,可此时此刻却成了个例外。
罗京紧紧抿着唇,将桌面上的书一本本拿起来重新叠了一遍,放好,接着又把自己的所有笔拿出来数了一遍,然后归回原位。她把所有东西都收拾了个遍,没有什么可以再折腾了,她便把自己的扎得高高的马尾辫拆了开来,用手指梳着长发,绑了一个低位的丸子头。
直到坐在教室最前一拍的丁斯润回过头来远远看了她一眼,她这才停止自己乱七八糟的小动作,装作若无其事地托着下巴发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作者有话说】
高中生们丰富的情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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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可能更新要缓一缓了,最近状态真的半死不活,而且很浮躁,我可能需要浅浅沉淀几天~
私密马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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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出不出来玩?”
秦淮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手机被夹在肩膀与脸颊之间。他哼了一声笑,对电话那头的吕一哲说:“不去。”
“哎!这可是跨年!出来吧出来吧——我还叫了其他人一起!”
秦淮转身推开厨房的门,“啪哒啪哒”踩着拖鞋走到客厅,直挺挺地倒进了沙发里,仍拒绝道:“叫谁也不去。”
“求你了大哥……”手机听筒里传来吕一哲哀嚎的声音,“我真的很想出去玩……”
秦淮翻了个身,从身后抽出一个抱枕垫在腿下,而后支着胳膊撑起脑袋,侧躺着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他说:“我真不出去了,饭菜我都烧好了,你喊别人一块儿吧。”
“我喊谁啊我能……我们班的几个不去,找你们班的吧,罗京不去,你也不要去……”
秦淮随口接道:“你不是说你已经叫上其他人了吗?”
吕一哲说:“我叫了啊!就枭遥一个肯去……你们不是玩儿挺好的吗?一块儿呗。”
闻言,秦淮举着遥控器换台的动作一顿。若是前两天问他,他有空的话也就这么答应下来了,可放到现在……秦淮心里还是怄着一口气的。他有些不大爽快地磨了磨后槽牙,回答道:“那你跟他去,我不去。”
“枭遥还是听我说会叫上你才答应我的!”吕一哲越说越没底气,“你真的不考虑吗……”
“不考虑,”秦淮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愉快,他说道,“再一个星期可就期末考了,你还是待家里复习吧,要是考不好你想想这个年你怎么过。”
期末考成绩差过不好年这种事,吕一哲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了。听到秦淮的提醒,他瞬间扫了兴,嘀嘀咕咕的,应该是在抱怨他那爱拿鸡毛掸子对他实施“男女双打”的爹妈。过了一会儿,吕一哲道:“你说得对!我还是去复习吧!我过年的时候再喊你出来玩!你那个时候要答应我啊!”
秦淮闻言“嗯”了一声,答应道:“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秦淮放下手机,伸长胳膊往沙发上一瘫,叹出长长一口气。
“咚咚——”
有人敲门,紧接着,门外响起秦漾的声音:“哥!快开门!外面冷死了!”
秦淮坐起身来,伸脚踩进拖鞋,走到玄关处,拧下了门把手。
秦漾穿着厚厚的羽绒衣,个子小小的,站在门框边上看上去像一块圆墩墩的棉花糖。她两手揣在口袋里,缩着脖子从秦淮身边挤了过去,把脚上的鞋往玄关的角落里一甩,点着脚尖一跳一跳地进了屋。
秦淮目光跟着她,提着秦漾的毛绒拖鞋追上去,道:“穿鞋!穿鞋!”
徐华提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站在门口,看着在屋子里玩跑酷的俩兄妹,没忍住笑出来。他走进屋,空出一只手来转身关上门,提醒道:“小心别摔了。”
秦漾被秦淮摁在沙发上,不情不愿地看着正在给自己穿鞋的秦淮,哼唧道:“拖鞋穿着热……”
“那你着凉了感冒了就别抓着我哭。”秦淮拍开她伸过来想要除去拖鞋的手,说道。他站起身,走去玄关处将秦漾乱甩的鞋子摆好,而后接下徐华手上拎着的袋子,将它们放到电视边的矮柜上,讲道:“饭菜都烧好了,先吃饭吧。”
天气凉了,饭菜在桌上还没放多久,热气就已散去大半了。秦淮本想着要不要再去热一热,可秦漾和徐华都表示无所谓,他便也不再折腾,坐下一块儿吃饭了。
秦淮扭头看了一眼徐华带回来的那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塑料袋,问道:“都买了些什么?这么多。”
“零食,”秦漾一边啃着排骨,一边有些口齿不清地答道,“还有水果……可以给爸爸带去一些。”
闻言,秦淮点了一下头,扒着饭接话道:“约的时间应该是明天吧?”
“嗯,明天。”秦漾应道。
徐华抬头瞥了眼两人,又很快将目光收了回去,没有开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面前的这两个孩子已能如此自然地谈起这个话题,好像从前让他们变得敏感而小心的这件事已在时间里被磨去了一部分令人痛苦的尖刺。徐华说不出自己的心情是如何——他是该庆幸那些不幸已经过去了,还是该为此感到悲哀——十几岁的孩子的记忆中缺失的属于父母的那一部分,由他们自己的成长填补上了。
而那些缺口,究竟是真的被治愈了,还是只是装作没关系……谁都不知道。
这顿饭吃得有说有笑,型号过时的电视机里还播放着略显无趣的跨年晚会,晚会的舞台上,不认识的明星在唱没有听过的歌,不过即使不认识也没关系,反正只是听个热闹。
“叮——”
放在桌沿的手机响了一声,秦漾瞥了一眼屏幕,而后往嘴里扒饭的速度突然快起来。秦淮咽下口中的食物,提醒道:“你吃这么急干什么,没人跟你抢,别噎着。”
秦漾着急忙慌把碗里的饭和菜全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对秦淮说:“我朋友约我出去玩,已经在路口等我了!”
“朋友?”听见这话,秦淮凑上前去,问道,“男的女的?Alpha还是Omega还是Beta?我认不认识?”
秦漾白了他一眼,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Beta,女生,你不认识。”说罢,她便站起身来,一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往身上裹,一边往门外跑,中途还回过头来对徐华说了句:“我走了哈!”
秦淮捧着碗一脸懵,思索片刻,立刻放下手中餐具,拿上外套追了出去。
“大半夜你一个人不安全!我要跟着!”
秦漾的声音远远传过来:“随便你!”
徐华看着那已跑出老远的两兄妹,微笑着呼出长长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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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凉了,秦淮曲着腿坐在路边花坛的石头沿上,双手缩在袖口里,有些困倦地看着马路对面的烧烤店——秦漾正和她的朋友们坐在烧烤店门口的摊位,一边吃着热腾腾的串儿,一边热火朝天地聊着天。
秦淮其实本可以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的,那样他也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团在马路边吹冷风。可秦淮知道,他嘴笨不会聊天,长得还不好亲近,再加上他是秦漾的哥哥,其他小朋友看到他,估计会有些放不开。
于是他最后还是决定就在马路对面蹲着,等秦漾玩儿够了,再一块儿回家。
不过就这么待着,难免会觉得有些无聊。秦淮掏出手机,本是想找些消遣,结果在主界面来回划了好几遍,都没找到一个可以用来消磨时间的小游戏。他觉得有点没意思,回忆片刻,想起来微信小程序里还有些小游戏可以玩,于是便调整了一下坐姿,打开了“跳一跳”。
该说不说,人在无聊的时候,干什么都会觉得特别有意思。秦淮聚精会神,紧紧抿着双唇,生怕一个分心,那长得像感叹号似的游戏角色就站不稳掉下去。短短十几分钟,他已经刷新了自己的三次记录了。
他用食指在屏幕上戳着,口中还喃喃自语道:“一,跳!一二,跳!”
“嗡——”
秦淮专心致志在心中数着节奏,突然,一个消息框从屏幕上方弹出来,伴随着“嗡”的一声震动声,将他好不容易摸索到的手感彻底打散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游戏角色从方块的边边角上掉了下去,而后屏幕一灰,跳出“再试一次”的字样。
秦淮烦躁地“啧”了一声,退出了小游戏——他倒要看看是谁非要在这个时候给他发消息。
最新的一条消息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聊天列表的第二个方框——第一个方框上显示的联系人是秦漾,被秦淮设置成了置顶。秦淮皱了皱眉,点进了那显示着小红点的第二个方框。
他没有给这个人备注,不过那只有一个句号的用户昵称,在他的联系人里也找不出第二个。
对方发来的消息气泡里只写了两个字——“在吗”,连个句末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秦淮向来最讨厌别人发消息不说干什么,只问一句在不在。于是他在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一点想要回复的欲望都没有。秦淮只是垂着眼对着这条消息看了两秒,然后将屏幕摁灭了。
“嗡——”
又是一声消息提示音。秦淮叹了一口气,点开了聊天框。
“你吃过饭了吗?”
非常生硬的一句问候。
秦淮看着屏幕上方显示着的时间——二十二点五十二分。哪有人会在这个时候问别人吃没吃饭啊?
虽然心里是这么骂的,但秦淮还是在输入框中打字道:“吃过了。”
消息发出的下一秒,对面便回复了:“哦。”
单一个字,哦。
秦淮脸都绿了。
【作者有话说】
本来听学长学姐说,大二的课程会稍微少一点,我便以为开学之后也可以保持更新频率,但没想到每一天!都是!早八!!想捶爆地球的第123456天……
第35章 风雪和他的雨
秦淮本不想再搭理,可手机的新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不断的提示音扰得他快要烦死了。于是他点开枭遥的头像,愤懑地按下了“语音通话”的按键。
要说是吧?电话里一次说个够!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彩铃响了两声,然后断了。
秦淮:“?”
枭遥把他的电话,挂了。
“你**神经病吧!”秦淮忍不住对着手机怒骂一句,好像能透过屏幕骂到枭遥那里去似的。他不耐烦地喘了两口粗气,抓着后脑勺短得几乎竖起来的头发,再次给枭遥拨了过去。
彩铃音乐响了半分钟,终于接通了。
“喂?”枭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音质并不是很好,因此听起来有些不大清楚,还带着非常明显的电流声。
秦淮怒冲冲开口道:“你发那么多消息搞什么啊!我吃过饭了!穿了三件衣服!家里有人!后天是一月二号!气温不知道!不在家!”
他这一连串话炮轰似的扔了过去,片刻过后,不论是电话的这一头还是那一头,都突然显得特别安静。过去很久,听筒里才再次传来枭遥弱弱的声音:“你不在家?”
他这句话问得很轻,也可能是通话音质不好所以听起来很轻。秦淮闻言微微一愣,而后翻了个白眼,回道:“嗯。”
得到确认以后,枭遥的情绪似乎变得更加低落。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闷闷“哦”了一声,尾调拉得很长。秦淮似乎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满。
“怎么了。”秦淮问道,语气平得像是在说什么陈述句。
枭遥回答:“我在你家门口。”
“啊??”
“嗯。我在你家门口。”
秦淮“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叉着腰再次询问:“你说你在我家门口?”
枭遥道:“是的。”
这人……
秦淮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又接着缓缓将这口气呼了出来。他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枭遥的行为逻辑简直是真的、真的、真的令人摸不着头脑。或者说,他完全不知道枭遥做事儿有什么逻辑可言。
秦淮问:“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接着响起枭遥的声音:“不知道。”
“不知道?”秦淮气笑了。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居然一时觉得无话可说。“你不知道要干嘛,你还来找我?”他这样问道。
枭遥沉吟片刻,然后理直气壮地“嗯”了一声。
秦淮此时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觉得滑稽还是觉得生气了。他将贴在耳边的手机拿开,给枭遥发去了一个定位,接着顺手打开免提,对着手机麦克风讲道:“我在这里。”
说罢,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过不过来你随意,别蹲在我家门口就行。像变态。”
“哦,”扬声器里传来枭遥的回话声,气息有些不稳,应该是已经在往社区外走了,他辩解道,“我不是变态。”
秦淮“哧”了一声,说:“随便你。”
烧烤店离他家并没有很远,也就一公里多一点儿,不紧不慢的话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不过枭遥来得比秦淮想象中要更快一些,他感觉电话才挂断了几分钟,枭遥就到了。
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质短棉袄,里头穿了一件同样是黑色的高领内搭,下半身搭配一条依旧是黑色的牛仔裤……以及还是黑色的鞋子——秦淮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出来,这个近乎融进夜色里的、正朝他这里移动的东西是个人。
“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参加谁的葬礼。”待枭遥走近,秦淮站起身,略有些刻薄地评价道。
闻言,枭遥的脚步一顿,接着抬起眼看着秦淮,用一种纯真且无辜的表情说道:“我是来看你的。”
不是“来找你”,而是“来看你”。这话里的意味莫名就变得有些微妙了。就像谁死了,亲朋好友来扫墓的时候说的那种“我来看看你”一样。
秦淮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总感觉对方是故意在用这话呛自己,可对着枭遥那副单纯得有些显蠢的表情,秦淮残存的良心和素质还是没能把骂他的话说出口。
于是秦淮提了一口气,却还是不太服气地咽下去了。
“你没自己的朋友吗?”秦淮重新在花坛边沿坐下,将歪去一边的围巾掖进外套领子里,讲道,“跨年夜出来瞎溜达干什么。”
枭遥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身旁坐下,又跟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而后答道:“没有。”
“啊?”秦淮没能立刻明白。
于是枭遥略作补充,又回答了一遍:“除了你,没有朋友。”
此话一出,秦淮有些愣住了。
他知道枭遥的性格可能不太合群,但没想到已经到了除了他以外一个朋友都没有的地步。思绪转到这里,秦淮突然觉得自己说话似乎有些太过分了……枭遥就他一个朋友,他还一天到晚对人家冷嘲热讽的,是不是有点太失礼了?
秦淮余光瞥向身旁的人,想了想,大概是在思索自己的措辞,而后开口“安慰”道:“你还挺惨的。”
你还挺惨的。
这句话应该够有同情心了吧?
枭遥没出声回应他,只是扁了扁嘴巴,似乎对秦淮的这个反应不是很满意。
夜里的风愈发凉起来,秦淮模糊记得他出门前看过天气,今晚有雨。于是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夜空,发现确实阴沉沉的,可空气却算不得有多潮湿。大概是天气预报不准吧,他想。
天气预报总是不准的。
“你吃过饭了吗?”旁边的人突然这样问他。
秦淮看了枭遥一眼,刚想出口驳他“你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可一想到方才的对话,他便说不出口了。良久,他才扁了扁嘴,说道:“吃过了。”
枭遥却说:“我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闻言,秦淮看向他,表情中的不解几乎是将“你是不是有病”写在了脸上。可他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撇了一下嘴角,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你不觉得我莫名其妙吗?”枭遥又问。
这问题都抛出来了,秦淮也不好装作没听见。于是他点了点头,沉默着作出回答。
“就算是觉得我莫名其妙,你还是愿意做我的朋友,”枭遥的语气突然欢快起来,说道,“你真的是个好人!”
秦淮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夜风呼啦啦吹了两下,天上飘下了雪花。
“下雪了!棚!棚!”
马路对面的烧烤摊突然更加热闹起来,几个热心的客人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帮着老板支起挡雨的棚子——虽然老板只是举着手在旁边欲言又止……雪一时半会儿下不大,倒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钢管都要掉进炉子里了!
秦漾一拍大腿,举着烤串哈哈大笑起来。秦淮远远看着她,也忍不住开始发笑。
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风的缘故,秦淮笑着笑着,不知道从哪一个时刻开始,眼眶突然变得湿润起来,在路灯下泛着细碎的水光。
身旁的人扭头看着他,看着他笑,又看着他哭。
枭遥有些无措了。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唇瓣张开又合上,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如鲠在喉,难以脱口。
不知过去多久,秦淮欲盖弥彰的笑声渐渐弱了,脑袋无力地垂下去,将脸埋进臂弯,只剩下微弱的哽咽。
枭遥紧紧抿着唇,半晌,硬邦邦地问出一句:“你热不热?”
大冬天的,零度左右的气温,枭遥居然问他,热不热?
秦淮破涕为笑的声音闷闷地从他遮掩着脸的袖子里传出来——他大概是真的服了这个情商低得有些蠢的人了。秦淮抬起脸来,并顺势在自己的袖口上蹭了蹭被泪打湿的脸颊。他斜过眼,看着身旁的枭遥,佯装厌恶地皱了皱鼻子,讲道:“我讨厌你。”
他湿漉漉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一片树林刚刚下过一场雨。
枭遥愣愣地看着他,慢吞吞地说:“你又讨厌我了……”
秦淮伸出手,在他的肩上轻轻推了一把。
“骗你的!”他说。
枭遥身形歪了一下,而后迟钝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秦淮问他。
枭遥点了点头,回答:“不知道!”
“你的智商真的没问题吗……”
“不知道!”
枭遥总是对他说不知道,于是几个问题问到后来,秦淮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比如秦淮会故意使坏道:“说‘不知道’的是傻子。”
枭遥听见了,也还是乐呵呵地晃两下脑袋,挠一挠被风吹红的耳朵尖尖,说:“不知道!”
秦淮实在拿他没办法,逗着逗着,竟然真的生出一丝“不好意思”的想法来,于是到后来,他便也不说话了。
雪下得不大,一阵过去,就又只剩下干巴巴的凉风。对面的烧烤摊冒出阵阵热气,食物的香味儿好像顺着路灯的光线攀了过来。秦淮吃过饭了,本来也没有再加一顿的打算,可现在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儿嘴馋。
枭遥在旁盯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好像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似的,也慢悠悠把目光投到了马路对面的烧烤摊。
“你饿不饿?”枭遥问。
秦淮揉了揉鼻子,又清了一声嗓,而后倔强地摇了摇头,说道:“不饿。”
枭遥却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和袖子,说:“可是我好饿。”
“哦,”秦淮抬头看了他一眼, 问道,“那你要吃什么?”
闻言,枭遥伸手指了一下马路对面。他没有出声回答,不过答案倒是已经很明确了。
秦淮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掖了掖围巾,抬脚往斑马线走过去。枭遥微微愣了一瞬,而后勾起唇角,小跑着跟了过去,喊道:“等等我!”
烧烤店的生意很好,室内已经坐满,室外也几乎找不到空着的桌椅了。秦淮走上前去,跟老板交涉片刻,接着便转过头对枭遥挥了一下手,自己则跟着老板往店里的厨房里走了。枭遥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不是很愿意自己一个人杵在这里,于是拉上外套的拉链,跟着进去了。
老板是个很热情的人,走了一路聊了一路,差点连自己的身份证号都要报出来了。秦淮并不擅长与人交谈,枭遥就更不用说,于是听着老板的那些话,两人只能一边点头一边赞同,乱七八糟地“嗯嗯哦哦”地应着。老板说,厨房里还有一个折叠桌,可以搬出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