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是,在嗅到秦淮独有的青草气息时,枭遥心中那股难以忍受的不安和动荡,忽然都像风暴过后的湖面,一点点平静了下来。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也印证了他的某些猜想。
落雪渐渐小了。淡淡的木味与草香在夜风里试探交融,最终以一种调和的状态维持着平衡。如枯木逢春。
【作者有话说】
因为感觉不太好断章,所以干脆两章合在一起写了。
求海星求评论~大家的评论就是我的动力!!!!(流泪)
第29章 不知道
几天下来,这次军旅实践活动的教学内容也差不多都结束了。最后一天,老师们组织了大扫除,大家把宿舍和待过的教室收拾干净,便可以打包行李,到园区门口排队等大巴来接了。
秦淮负责的区域是教室。时含沙说,他扫完地之后把课桌内看一遍有没有人落下东西就可以离开了。需要打扫的地方不多,学生们一人分担一点活儿,还是挺轻松的。
这里的自习教室比学校里的教室要小一些,再加上时含沙平时就总是强调“垃圾不乱丢”,因此教室里并没有多脏,秦淮粗略扫了一遍,就差不多已经干净了。
他拎着扫把和畚斗,绕开正提着拖把准备进来拖地的同学,出了教室门,往走廊尽头的杂物间走去。这里的清洁工具都是统一收纳在杂物间里的,用完了自然也要物归原位才行。
秦淮走到半道,路过卫生间时,碰见了枭遥。
枭遥的脸色看上去还不错,心情也是,嘴角都微微往上翘着,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他的脖子上还挂着昨晚秦淮借他的那条围巾,长长的围巾两端都塞进衣襟里,就算是动来动去也不会乱甩,不容易弄脏。
看见秦淮,他展颜一笑,随后意识到秦淮是在看什么,于是忙开口道:“围巾我回家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枭遥被老师安排的工作应该是拖地。他左手拎着一个注满了水的红色塑料桶,正站在门口,秦淮探头看了一眼,卫生间里靠门口的位置是拖把池,他应该是在等着用。
秦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枭遥的话。
他原是想着就这么结束这段对话就行了,可不知为何,他居然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太过冷漠。于是秦淮思索一番,开口问道:“你们的自习教室在后面那栋楼吧,你怎么跑这么远,到这里来?”
“噢!”枭遥回答他,“那里的水龙头坏掉了。”
闻言,秦淮又点了一下头。
没话说了。
他清了清嗓子,随后抬抬下巴,示意自己要走了。枭遥也不多留他,傻笑着冲他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开。
好像昨晚过后,气氛就变得有些怪怪的。秦淮自己也说不清是哪里怪,就是感觉不能让话掉地上,不想听见枭遥对他说“对不起”,所以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冷淡,也好像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讨厌还是讨厌,不过在这讨厌之中,又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可能是枭遥看着他的眼睛,也可能是对方不经过他同意就拉住的手……秦淮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不想了!
不想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地面已经被湿拖把拖过一遍了,残留的水痕还在反光。秦淮进门,从第一排的课桌椅开始,弯下腰,查看有没有被遗忘在这里的物品。
“这是……”
检查到最后一排的位置时,秦淮在一张课桌的桌兜里发现了一张被叠得乱七八糟的纸条。他想起来,这是前两天某个晚自习的时候,一个不知道什么人从窗户外面丢给他的……应该是丢给他的吧?
他将那张纸条取出,轻轻展开。
画上的人再看还是丑——四肢歪歪扭扭的,上半身比下半身还长,后脑勺的形状仿佛能戳穿地球。秦淮忍俊不禁,结果在看到纸条背面的一小句留言时,脸上的笑容就这么僵住了。
“给秦淮。”
这三个字的字迹十分眼熟,越看越像总是在化学课上和他在课本上写字交流的某位同桌写的。
秦淮迟疑地将手中的纸条翻回画着画的那一面,用力眨了眨眼睛,好像这样之后再看,可以把画上的这个人变得更好看似的。他伸着脖子盯了半天,眼睛都瞪干了,还是认不出——或者是不愿意认。
实在是太丑了……
他皱了皱鼻子,最后决定装作从来没有收到过这张抽象画,重新把它叠了回去,扔到了窗外的草丛里。
/////
短短一周不到的时间里下过了两场雪,天空好像也看着更澄澈了些,天气很不错。秦淮还是像来时一样,选择了后排一个靠窗的位置,戴着耳机默默地听着歌,没有多余的动作。
返程的路途似乎总是比来时要更短些。阳光透过车窗遮光帘的镂空花纹,被分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秦淮闭着的、轻颤的眼皮上。他双手插在衣兜里,即使光线有些强烈,也没有调整自己的位置。
耳机里的歌声渐渐远去,一首歌结束了。在一首歌切到另一首歌的这几秒钟安静的空隙里,属于这个世界的嘈杂声音闷闷地从耳机外传进来——车喇叭声,一窗之外的风声,车厢里学生窃窃私语的声音……
几秒钟后,这些属于现实的声音都被耳机里响起的清脆的吉他扫弦声盖了过去。
这首歌……
秦淮的脑海里突然闪出某天傍晚的、校园河边的景色。那是他第一次听这首歌,从某个不请自来的人塞给他的耳机里。
他动了动,抬起手,将车窗玻璃推开了一条小缝。
那天的天气没有今天这么冷,风倒是差不多,不疾不徐地,掠过树叶,还有他的耳边。
秦淮重新将双手插进口袋里,指尖触碰到口袋里的东西时,他下意识地用指肚上的软肉摩擦了两下它的折角。
画得那么丑……
秦淮想着,闭上眼,窃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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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学校的时候正是下午三四点,还很早。因为明日就是周六,所以今晚不用再留,学生们在教室里自习到五点半放学,就可以带着行李回家了。
剩下的一个多小时里,数学老师来占了课,给学生们讲解期中考试的最后几道大题。秦淮托着下巴听着,时不时换一支其他颜色的笔在试题卷上写点笔记。
刚在外面自由了几天,这一回来,学生们总是难立刻静下心来。周围有人在讲悄悄话,有人在偷偷吃零食,还有人看小说看到兴起之处,正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激动出声来。秦淮本来还能听进去一些,可渐渐的,思绪也不知不觉飘远去了,老师的板书是还在往卷子上抄的,可讲的内容却没进脑子里。
他出去的这几天里,秦漾都由舅舅接送——虽然秦漾表示自己可以上下学,但秦淮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说什么都不放心。而今天秦漾也由徐华去接,因此放学之后,秦淮不用像往常那样赶时间。
等到放学铃声响,秦淮便不紧不慢地按照黑板上写下的作业列表整理书包,等到教室里大多数学生都走了,他才背上包,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今日吕一哲也不在,据他解释,是因为晚上爷爷要过生日,所以放学的时候他爸爸会来接。他当时问秦淮要不要顺便把他也送回家,毕竟秦淮住的地方离学校还是有点远的,但秦淮只是摇了摇头,给吕一哲的爷爷口头送了一句祝福,便没有再说。
每次有什么活动结束以后,校门口都是最堵的,毕竟一整个年段,甚至是高一到高三的家长都在这里接孩子——有开私家车但是临时停车位不够只能停在马路上的,还有骑电瓶车挤来挤去最后停在人行道的。鸣笛声和喊话声交杂成一片,很吵。
反正没有着急的事情,秦淮便拖着箱子走到学校对面的公交站台坐下等着,打算坐公交车回去。
榆海这里的公交线路又多又复杂,秦淮小时候常坐,却一直没有记住过。他走到站牌前,将上面的各条线路所经过的站点一个一个看下去,最后锁定了几个线路号,在心中默念了几遍。
“秦淮。”
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叫他。秦淮抬起眼,看见有个人从站牌后探出头来,正笑眼盈盈地看着他。秦淮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别过脸点了一下头,回应道:“嗯。”
枭遥绕开站牌凑过来,问他:“你今天坐公交车回家?”
“嗯。”秦淮道。
“你坐几路啊?我们顺路吗?”
“应该不顺路。”秦淮没有回答他的前一个问题,直接给出了结论。
听见这话,枭遥嘟囔着“噢”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但下一秒,他又笑起来,走到秦淮的另一边,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秦淮看他一眼,依旧用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气说道:“随你,这又不是我建的。”
枭遥好像总是不在乎他的这种态度。闻言,他也只是点了一下脑袋,而后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在旁边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公交站台里又来了几个学生,吵吵嚷嚷的,好像是在聊什么八卦,时不时就有人惊呼一声,十分热闹。如此也好,反正秦淮也不知道还能跟枭遥说些什么,周围不安静,也就没至于有多尴尬。
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尴尬的。
“你收到我给你的纸条了吗?”就在这时,枭遥突然开口道。
秦淮本来还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谁说话,结果循声一转头,就看见枭遥正抬着头盯着自己,顿时了然。他装糊涂道:“什么纸条?”
听见这个回答,枭遥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感到非常意外。他说道:“就是一张白纸啊,折了两下的,上面还有……还有……”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随后有些不太自然地挠了挠后脑勺。
他这一连套神情动作下来,看得秦淮都要起鸡皮疙瘩。要不是他知道那张纸上只有一个画得极其不堪入目的丑人,他都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偷偷给他塞情书。
等等!为什么会联想到情书?!
秦淮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眉尾一跳,本不想承认自己收到了这张纸条,但话到嘴边,却莫名其妙拐了个弯,脱口道:“哦,那个啊——”
枭遥眼睛一亮:“嗯!你觉得怎么样?”
“我……”秦淮摸了摸鼻子,“我不知道那是你给我的……”
枭遥看着他,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又低下头来,只留给秦淮一个后脑勺。
“那你丢掉了?”他闷闷地说。
秦淮不太想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但他更不想承认纸条的去处,于是犹豫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不知道。”
“哦。”枭遥垂着脑袋,应了一声,再没有说话了。
没过多久,枭遥要等的车来了。他拖着箱子上了车,直到车门关上,都没有再看秦淮一眼。
不知道……
秦淮看着车开走的方向。
不知道。
第30章 朋友
自从那天公交站分别之后,枭遥和秦淮两人便没怎么再说过话。就算是上化学课,俩人坐在隔壁,都没有人开口说话,偶尔胳膊不小心碰到,枭遥都会很快地把手收回去,然后搬着小板凳往旁边挪,离秦淮远一点。
就连枭遥给秦淮还围巾的时候,都只是把手里的纸袋塞到秦淮的手上,垂着眼皮闷闷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借我的围巾,已经洗干净了,还给你。”
秦淮本想趁机说些什么的,但还未等开口,枭遥便已经转身跑开了,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那天晚上回去,秦淮打开纸袋,发现枭遥把围巾叠得整整齐齐,在袋子的角落里,还放了两颗糖——是曾经枭遥送过他的那种糖,玉白色的包装,荔枝味的。
这种尴尬的相处状态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星期,直到秦淮实在忍不下去了,这才硬着头皮在某天活动课的时候逮住枭遥,打算把话说清楚。
虽然他也不太明白枭遥是在生什么闷气,但总是摊开了聊一聊比较好。
秦淮拽着枭遥的袖子,把人拖到教学楼前临河的那条长廊。他梗着脖子仰着下巴,用力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硬邦邦的,说道:“你已经快两个星期没给我补习了。”
枭遥抬起眼看他,眼镜反着天光,看不清他的眼神。他语速缓慢地说:“你也两个星期没给我补习了。”
闻言,秦淮感觉自己又被噎住了。他咳了一声,说道:“下个月就要期末考了!”
“我知道。”枭遥慢吞吞地答。
“你……你答应过要教我理科的。”秦淮说。
枭遥点了一下脑袋,又慢吞吞地答:“我知道。”
秦淮提了一口气,还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组织不好语言,于是这口气提了半天最后又只好咽了下去。
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许久。
枭遥扶了一下眼镜,低下头说:“我想回去做题了。”
秦淮伸手想拦住他,可枭遥身子一偏,竟就擦着他的指尖绕了过去。眼看着人就要走,秦淮有些急了,忙开口道:“我没扔!”
话音落下,枭遥脚步一顿,而后缓缓转过身来。
“你的纸条我没丢掉!”秦淮拧着眉心别开脸去,看天看地就是不愿看枭遥,语气还有些恶狠狠的意味,像是死要面子的小孩被摁着脑袋跟人道歉似的,“我不知道你在为什么生气!但我也没惹你吧!你老是那样!我不爽快!”
他自说自话,完全没看枭遥的反应。
“你要是看我不爽!你就跟我说!我不在你面前出现了还不行吗!”秦淮道,“总是这样不说话!又躲着我!我很不爽!”
“我没有躲着你……”枭遥走近了些,语气也软下来。
秦淮还是不看他,垂着目光反驳道:“你就是躲着我!”
枭遥的声音又近了一点:“我没有。”
“你有!”
秦淮不自觉提高了些音量,一扭头,发现枭遥不知不觉竟已经靠得这样近了。他被惊得后退一步,却不料身后就是石凳,他这一退,猝不及防被绊了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到了石凳上。
枭遥看着他的眼睛亮亮的,见他坐下,为了和他保持平视,竟然弯下了腰来,两只手撑在膝盖处,就这么看着他。
“那纸条你真的没丢吗?”枭遥问。
秦淮看着他,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来了。他咬着牙,在心里做了一番激烈的斗争,最终一开口,还是那句:“不知道!”
不知道。和两个星期前一样的回答,不过,枭遥的反应却不一样了。
他弯着眼睛笑起来,笑着笑着,越笑越来劲儿,居然就在秦淮的旁边坐了下来,垂着大腿哈哈大笑。
秦淮看傻了,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这样笑起来。他睁大眼睛,不动声色地微微后仰,迟疑地问:“你在笑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枭遥才回答他:“我不知道!”
他这话简直像是在内涵秦淮刚刚的那句“不知道”。闻言,秦淮“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枭遥大声道:“你什么意思!你取笑我!”
枭遥还在笑,就算是听见这话,也没有停下来。他控制住前仰后翻的身体,抬起手抓住秦淮指着他的那根手指,辩解道:“没有!我没有!”
秦淮甩开手,气冲冲地转身要走,结果刚出两步,就被枭遥从后面拽住了围巾的流苏。
“你别生气啊!”枭遥终于停住了笑,他上前两步追到秦淮身边,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秦淮把围巾从他的手里扯出来,斜眼看他道:“真的没笑我?”
“没有!”枭遥道。
闻言,秦淮也不再追问了。
枭遥道:“话说回来,那纸条你没有丢?”
“没有。”秦淮闷声闷气地说。
“那你觉得怎么样?”枭遥咧开嘴笑起来,“我可是画了很久的!你看了的吧?”
秦淮又想起那张纸上抽象得像个外星人一样的……人,实在是不太想承认那是自己。可枭遥都这么问了,一想到上回说错了话,惹得枭遥快一个月不和他说话,尬得让人发毛,他还是选择硬着头皮说:“还可以。”
“还可以?还可以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我画的好?”
秦淮不愿看他,背手走开去,点着头敷衍回应道:“对。”
“真的吗?是真的觉得我画的好?”
“对对……”
“是不是画得很像你?”
“对对对……”
/////
转眼,十二月了。天气越发寒冷起来,下雪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很多时候秦淮都会找个没人的角落,独自坐下,静静地看着落雪。
下雪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记忆里的母亲。
母亲是很爱看雪的。在秦淮还小的时候,母亲总是喜欢把客厅的窗子打开,任由寒风刮进来,就为了看看外面的雪。也许是因为跟着妈妈在窗边吹多了冷风,秦淮才这么怕冷。
不过,也因为跟着妈妈在窗边看多了冬天,秦淮才这么喜欢雪景。
“你在看什么?”
但是,每每在这种独自相处的时候,总有一个枭遥要跟过来,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看景。
“不知道。”
“哦。”
然后,枭遥会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不多说话,也不多动作。
只不过,他偶尔会问:“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不知道。”
“你别总是说不知道。”
秦淮会在这时候沉默片刻,然后回答他:“那就算是吧。”
第31章 十二月三十一日
天气越来越冷,一张口呼出的白气越发明显。秦淮总是觉得怎么穿都不够暖和,可是再加厚衣裳,校服就要包不住了,于是上学的时候,他会偷偷在书包里揣一个热水袋,等大课间的时候去学校宿舍区的开水房接热水,塞衣服里能暖和一上午。
幸运的是,学校总算在这个时候把最新的一套冬季校服发了下来——灰蓝配色的面包服,配一个可以拆卸的帽子。看上去并不算有多美观,但总算是可以替换掉那身单薄得往里头塞衣服都难的春秋季校服了。
有了厚校服,秦淮舒坦多了,终于不至于再把自己裹得行动不便,也不至于天天冒着被德育处主任抓的风险去灌热水袋了。
“还有四五天,马上元旦了啊,”时含沙在讲台上掰着手指说道,“学校的安排呢,元旦当天放一天假,不调休。”
虽然只有一天的假期,但听见不用调休,底下坐着的学生们大多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若是调休,休息一天就要补上一天,那放假跟没有放假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按照榆海中学的惯例,元旦这天是必定会举办联欢会的。以前高一的时候,都会提前半个月通知到各个班,学生们准备节目的时间都很充足,但今年升到了高二,这个消息便显然比从前要来得晚,应该是怕学生们玩心重分了心。听时含沙讲,学校礼堂不够大,只够坐下一个年段的老师和学生——高一可以去礼堂现场,高二在自己班的教室里看直播。
至于高三,那是和所有活动都无缘了,除了几个特色班,其他的一律待在教室里自习。
根据校园网里的公告,每个班都要拿出一个节目来。时含沙在班里问了学生们的建议,从那些建议中挑选出几个符合标准的,再由学生们投票,最后才终于定下来一个主题。学生们似乎对此很有兴趣,组织排练组织得特别勤快,效率也很高,没几天整个节目便有了雏形。
于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就在期待之中,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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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欢会在下午,但不少学生从上午就开始准备了。大家整理服装的整理服装,清点道具的清点道具,各自分工明确,等到中午吃完饭回来之后,就可以开始换衣服化妆了。
秦淮穿着时含沙统一给男生准备的白色衬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中捏着一张纸条,口中小声念叨着,还在记最后一段副歌的歌词。
负责给学生们化妆的是时含沙,为了这次的联欢会演出,她专门从家里带了一个一打开有好几层的那种大化妆箱过来。最先让她上手试妆的是班里她最得意的两位班干部——罗京和丁斯润。
虽然罗京个子高骨架大,下颌线清晰又漂亮,骨相极佳,但细细一看她的五官,就能发现她的眉眼走势是十分柔和的,一双浓眉像远山,野性之中带着让人惊叹的韵味。时含沙一边给她上妆,一边夸她夸个不停,罗京原本还紧张地绷着一张脸,后来没过多久便羞得闭上了眼,耳朵都红透了。
丁斯润站在她旁边,一边帮她盘头发,一边笑个不停,直到罗京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胳膊,她这才收了声。
时含沙化妆的技术还是不错的,给姑娘们画的妆容都各有特色,就算是平时看起来并不出众的女孩儿,经过她的手,也都变得很有辨识度,大气又自然。不过她大概是没怎么给男生上过妆,头几个到她那里化妆的男生,眼影和粉底的颜色没选好,虽算不上难看,但效果也没有理想到哪里去。
秦淮便是那几个“小白鼠”之一。
虽然他以前画过妆,但那也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很不习惯。那黏糊糊的粉底液一往脸上抹,他就总是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老感觉有哪里不太舒服,更不用说画眼线的时候——时含沙说,画了眼线这眼睛才能更有神,于是便喊了两个男生一左一右摁住他的肩膀,硬是扒着他的眼皮给他把眼线画上了。
秦淮的肤色相较于其他人来说是有些偏黑的,因此那白得有些过头的粉底在他的脸上就显得有些突兀。但好在衬衫的领子还算高,把扣子扣到顶,遮住一半脖子,就也能把色差遮掩过去。
下午一点钟,校园网准时挂出了联欢会现场的直播链接。时含沙走上讲台去,噼里啪啦敲了半天键盘,智能白板上终于跳出了学校礼堂的舞台画面。
“连上了连上了!”
众人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一面讨论一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着看开场节目。
画面里,舞台上有五人正在专心致志调整设备。台面上摆着架子鼓和键盘,看起来他们应该是一个由学生们自发组成的乐队。场上最中央的位置站着一名穿衣风格很朋克的男生,亮闪闪的饰品几乎把耳朵都挂满。他脸很臭,肩上背着一把贝斯,还在调节麦架的高度。
在学生时代,这种个性鲜明的人是特别受欢迎的,更不用说这人本就长得好看,这再往聚光灯下一站,立马就把视线都给吸引了过去。
没过多久,热场节目正式开始。台上的乐队主唱对着麦克风试了一声“喂”,招得台下尖叫声一浪接着一浪。
秦淮两手撑在桌面上,伸长了脖子往屏幕上瞧,但他这位置看过去,窗外的天光正好在光滑的智能白板上投了一片占了大半画面的反光。秦淮看不清楚,便拎着椅子往旁边挪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