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宴—— by黑猫白袜子

作者:黑猫白袜子  录入:08-09

也没有人明白那里究竟是干什么的——那里头明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整面已经完全破碎的古镜。
而当警员们仔细调查镜子的残骸时,发现那后面布满了说不清来历,难以辨别的古老符咒。
而从事发后,黎家安保系统里保存的监控录像来看,黎家的两夫妻其实在事发前一个星期左右,就已经表现得举止怪异,疯疯癫癫。尤其是黎老先生在闯进地下室的,动作更是极其诡异,疯癫得就好像,他正在追逐着什么看不见的人。
至于黎夫人……据说按照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来看,她在摇摇晃晃走向祠堂的那时候,理论上来说,已经死了。
而监控上也记录下了她走路时,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残破身体。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江湖上其实从来都不缺黎家往日行事时难以捉摸且神神叨叨的各种传言,如今再加上短时间里三名重要成员的接连死去,风言风语愈演愈烈,最后反而会因为太过于离奇,被归结为都市传说。
真正要面对黎家之后各种腥风血雨的,只有黎家早年间选定的继承人,黎帛。
好在这个在生意场上来说过于年轻的男人,也以惊人的才干,控制住了黎家这艘风雨飘摇的大船。
而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杨思光早已回到了学校。
他依旧沉默寡言,很少跟外人接触。
跟之前不同的是,他从家里搬了出来。
并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以令人惊异的决断,跟家里断绝了所有关系。
毕业后,杨思光考了研。
三年后,黎帛组织了一次新年烟火,然后在A市最高楼的顶层,向杨思光提出了交往的恳求。
杨思光当时盯着黎帛看了好久,他本意是想拒绝对方的,然而彼时刚好烟火绽放,一道光落在了黎帛的眼底。
乍一看,仿佛男人的虹膜上,也多了一道浅浅的色素沉积。
鬼神神差的,杨思光点了点头。
再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欣喜若狂地抱住了他,在他额角落下了灼热而细密的吻。
杨思光怔怔困在黎帛怀间,瞬间失去了反悔的机会。
他本来以为自己跟黎帛坚持不了多久……
然而,也许是因为同为黎家人的缘故吧,黎帛总是会在某些时候,让他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黎琛。
或许是因为贪恋那一抹黎琛的残影。
或者,也能算是日久生情。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跟黎帛共同度过了十多年的岁月。
岁月平静而安稳的流淌。
杨思光用黎琛换给自己的那条命,幸福快乐地活了下去。
“阿帛?这是什么?”
替黎帛整理出差用的洗漱用品时,杨思光不小心在一个平时不会打开的储物箱里,翻到了一沓褐色的隐形眼镜。
“……你什么时候开始戴这个了?”
他困惑地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
浴室里的高大男人一边漱口一边从门口探出头来,看到杨思光手里的眼镜时,满脸平静。
“哦,前些天家庭医生检查出我有少许近视——”他苦笑了一声,将泡沫吐在洗手池里,然后搽干净了脸。
随即带着满身的薄荷气息,大狗一般亲热地压在了杨思光的背后。
“所以框架眼镜和隐形眼镜我都配了,”一边说着,男人一边笑着从床头柜里取出了金丝框架眼镜,显摆一般戴在了脸上,“怎么样?帅不帅……是不是有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杨思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你已经很成熟了,不用再增加魅力唔唔——等等,不,不行你不是赶飞机吗?”
然后他无比艰难地把紧贴上来的男人从自己身上蹬了下去。
“飞机可以改签……就一次?”
黎帛还在哼哼唧唧贴着他求欢,全然没有外界传言中的阴鸷狠厉。
一想起自己平时听到的关于黎帛的各种传闻,再看看自己面前这个家伙,杨思光都快忍不住翻白眼了。
“行了……一次也不行,我昨天都快累死了!大家也到年纪了不能养生一点吗唔……唔唔唔……”
杨思光的拒绝在黎帛面前总是十分虚弱的。
男人很快就用自己的身体让杨思光忘记了被自己找到的隐形眼镜。
昔日瘦弱而苍白的青年,在这么多年后,体力依旧十分不堪,很快就因为过于疲劳而在黎帛的身下沉沉睡去。
所以他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在察觉到他气息变得深沉平稳之后,男人悄无声息地起了床。
然后,定定地站在了镜前。
镜前的男人高大而强壮,即便人到中年依旧英俊,甚至还因为年纪的缘故愈发富有成熟的魅力。
只不过……
在镜子的另一侧倒映出来的影子,却跟现实中的他,却有着微妙的不协调。
同样是“黎帛”,他显得异常凶狠而消瘦,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怨毒。
“是你弄的吧。”
黎帛微笑着冲着他笑了笑,然后慢条斯理地在镜前慢慢取出了眼中的隐形眼镜。
镜中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语不发,瞳仁漆黑。
黎帛唇角的微笑却变得越来越深。
“那盒隐形眼镜我可是藏得好好的,宝贝不应该发现才对呢。幸好……”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那么爱我,所以一点都没有发现不对。”
“……”
“啊啊不得不说,我现在真是……太幸福了。老婆真的好可爱好软,我真的好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有的时候甚至想把他从头到脚直接吃掉……唔,不过目前还是活着的老婆最好了,所以我会忍住的。一想到我差点没办法跟他长相厮守,我就感到后怕。毕竟我之前那具躯体也太不听话了。呼……幸好我老婆天生听话聪明又可爱,一下子就把法器打碎了。”
“……”
“我终于……终于自由了。”
“……”
“虽然一想到要用哥哥的身体去碰老婆,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但这已经是最优解了,不是吗?”
黎帛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
取下隐形眼镜后,男人眼睛里,一道细细的,宛若镜子裂缝般的斑纹,在虹膜上微微闪烁了一下。
——《眼之章》 end

第79章 【补字】
从A市逃回偏远老家的第七天,甘棠躺在蝉鸣嗡嗡作响的旧宅檐下,又做了那个噩梦。
梦里的他身上沉沉地压着一条阴湿黏腻的无鳞巨蚺,他想要挣扎,却完全没有力气,只能任由那怪物在他不断抽搐蠕动,分泌出厚厚的粘液覆盖他的全身……然后,一点点缠绕住他的身体,将他拖往不见天日的黑暗深处。
甘棠记得自己在梦里应该是呜咽着喊出了声,耳畔却传来了熟悉沙哑的低语。
【“棠棠……”】
【“你哭什么?我爱你啊……”】
【“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怕我呢?”】
【“你知道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只是希望能够跟你永远在一起。”】
然后他转过头,看到了那条巨蚺的头部,赫然浮现出了岑梓白的面庞。
阴鸷英俊的脸一如既往的扭曲恶心,望向他的目光也依旧那么令人作呕……
然后,甘棠就活生生地吓醒了。
醒来以后,甘棠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黏糊糊的,非常不舒服。
他习惯性地想要去那床头柜上地空调遥控器,手却扑了个空,然后他才想起来,今时不同往日。
他如今已经不在那座生活便利,条件优渥的城市里,而是历经舟车劳顿一路奔波,花了差不多两三天,才回到了位于深山之中的偏远老家。
印象中,自己从小到大,好像也就回过这里一两次,后来因为条件实在太差,就连母亲都不耐烦经常回来了。
外界的世界天翻地覆一年一个光景,然而这里,却始终维持着甘棠记忆里旧时的模样,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依旧是那么荒芜偏僻且落后封闭。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甘棠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座无比偏僻的乡村,然而……
“呼……”
甘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眉眼间俱是烦闷。
他在铺着竹凉席的木板床上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摸索了一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点开屏幕之后,甘棠并不意外地看到,网络那一栏上赫然挂着一个小小的红色感叹号——还是没有网。
但即便是这样,他依然循着肌肉记忆点开了通讯软件。
上下滑动了一下后,他的目光凝在了跟朋友的最后一次聊天上。
【老B:糖啊,你啥时候回来啊?是修仙去了吗?怎么怎么找你都找不到。】
【老B:说真的,你这学还上吗?我听老师说你办了休学,这都快高三了,发生了什么啊这么狠连学都不上了?不是说好了大家一起高考,一起进厂打螺丝一起去三和么。哥们按照这进度,你快跟不上我们的节奏了呀。】
【老B:糖?宝贝儿糖?我靠你真消失了?不是吧?!看到了就给我回个信息呗。】
【水果糖:嗯,没什么事……就是回了一趟老家。】
【老B:哇你终于回我了,老子真的以为你玩消失呢。吓死我了。】
【老B:本来我还觉得没啥事儿,结果我看小白找你找的那副疯魔的架势,还真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老B:不过到底发生什么了?我记得你们两个之前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闹成这样子了?】
甘棠当时看着手机,手指放在键盘上迟疑了半晌,终究是没回。
只在自己的心里默默腹诽了一番。
他想,要是你TM三更半夜莫名惊醒,然后发现自己平日里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哥们儿兼室友,正鬼鬼祟祟趴在你床角伸着舌头满脸陶醉地舔你的脚……你也得连夜收拾行李提桶跑路。
更何况,岑梓白之后做的那些事,真的远比半夜三更上床舔他还要过分。
甘棠也就是躲岑梓白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表面上正常的前朋友,那个二代的身份到底有多好用。简直就是手眼通天,他到了最后恨不得报警,却依然拦不住岑梓白对他的百般纠缠。
最后就连他爸妈都招架不住了,实在是没招,干脆办了休学,就那么偷偷摸摸把他送上了火车。说是回到那么偏远的老家躲上几个月半年的,避避风头。
毕竟岑梓白那种神经病,可能等兴头下去了,也就不惦记纠缠着他了。
结果等到甘棠整理完心路历程,再想回死党的微信时,消息后面又挂上了感叹号。他那狗屎运气也就持续了那么会儿,山里头又没网了。
就这么熬到了今天,甘棠也没能等到自己的运气二次爆发。
年轻人没了网,就跟鱼没了水一样,甘棠垂头丧气抓着手机胡乱点开各个APP发了好一会呆。正在犯手机毒瘾的时,窗外陡然间传来了一阵凄厉而尖锐的嚎叫,吓得他顿时打了个激灵。
“我滴儿啊啊啊啊啊啊——”
“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呀啊啊啊啊——你让你娘老子怎么活下去啊啊啊啊——”
没过多久,又听到有人叽叽咕咕一路议论着慢慢的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凑了过去。
村子偏僻,人口流失更是严重,如今住在这里的多是一些老人,往日都格外僻静,这时却是难得的热闹。
甘棠被那声音吵得耳朵都疼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一会儿才皱着脸下了床。
刚出房间就看到他外婆慢悠悠从门外进来。
看到甘棠,外婆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宠溺笑意。
“糖糖起来啦……吃花生不?”
说罢就要从口袋里给甘棠拿花生。
她生性固执,甘棠他妈之前说了好几次,让外婆从医疗条件这么不好的村子里搬到城里去,外婆都死活不同意。
只是年纪大了的人都差不多,对于小辈都是爱到眼睛里去。
这次甘棠躲回来的缘由实在说不出口,甘棠和他妈也没敢跟外婆细说,所以外婆也只当甘棠还在过暑假,平日里对他倒像是在对待细伢子,格外娇宠。
甘棠从外婆的掌心里捻了几颗花生,人却是心不在焉,脖子直往外面伸。
“外婆,发生什么了?我听着好像是张二叔他家出事了?”
没有网的乡下实在太无聊了,以至于甘棠都觉得,自己身为一个高中生,这时候却像自己最看不起的三姑六婆那样一点,小事都恨不得追根究底。
可往日最是喜欢嘀嘀咕咕翻来覆去说些琐事的外婆,这次却一反常态,只是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哦,那个啊……你张二叔他出了点意外,过去了。”
甘棠顿时一愣。
对门的张二叔算是村里比较少有的几家年轻人说是在外面打工也打够了回来照顾家里唯一的老娘。甘棠刚到老家时,还是二叔开着摩托车去路边接的他进山。
认识的人就这么突然过世,饶是跟村里人完全不熟的甘棠也有些冲击,完全回不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想往外走看看张二叔家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结果刚一迈腿,就被外婆拦了下来。
“哎呀,你个小孩子在家去凑什么热闹,那里现在乱得很,乖崽在屋里头呆着就好,可别去添乱。”
外婆说。
甘棠没忍住看了老人一眼。
印象中老人平时就连村里头谁家的鸡崽子没养好死了都有些絮叨,这时候提起刚去世不久的张二叔,神色却显得有些淡。
甘棠觉得有点儿怪,但却说不出来到底怪在哪里。
不过外婆既然这么说了,甘棠也没打算对着干,只好又抱着手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房间里发呆。
而窗外的哭声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才渐渐停歇。
晚上甘棠跟外婆吃了简单的晚饭。
然后,时间来到晚上七八点。
这个时间点,若还在城市里,夜才刚开始。
可在村里,这里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绝大多数的人家里甚至灯都关了,整座小山村已经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甘棠来这里也就是一个多星期作息还没调整过来,只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瞪得像铜铃……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自家的门被人敲响了。
“谁啊?”
然后他听见外婆挪着细碎的脚步去开了门。
门外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低语。
显然来人特意地将声音压得很低。
甘棠本来还不在意的,这时候却没忍住,干脆在房间里竖着耳朵偷听了起来。
只不过那人说话的速度很快,中间又夹杂了大量的方言,甘棠拼尽全力偷听,也就听懂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句子。
“张娭毑……是类是类,我晓得。这个事我知道,您老人家向来是不肯的,确实也是……但是你看看他们家,实在是太作孽了……刚娶进来的媳妇,被子都还没捂热老公就搞了这么个事……尤其是你也晓得他们家三代单传,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现在只能去借肉,借到肉好歹能给他们家留个种你说是不咯……”
什么借肉?
甘棠没忍住,偷偷开了条门缝望向厅堂。
来人的身形干瘪枯槁,正背对着甘棠坐着。
在他对面就是甘棠的外婆老人家,因为女儿有出息,她的面色比村里其他老人要红润许多,在村里也说得上话。
这时候正点着土烟,一口一口抽着,平日里最是和蔼可亲的面容,笼罩在一层细密的皱纹中。
昏暗光线下,老人的松垮的眼睑向下耷拉着,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但甘棠能感觉到,外婆现在的心情似乎很是不好。
“借肉……这种事情最好是莫搞,那上面都写了,借肉借肉,有借有还。这种借一两要还半斤的事情,太冒险了。”
良久,她幽幽说道。
“但我晓得你们反正也不会听咯……”
她又补充了一句。
“哎哟,这都什么时代了,二叔他家有钱到时多买畜生送下去不就行了,总比让他家断子绝孙好叭……”
来人的声音又急又快,十分恳切,听着倒像是继续劝外婆答应去“借肉”。
就这么来回拉扯了好长一段时间。甘棠都忍不住要打哈欠了,外婆才像是受不了似的终于松了口。
来人顿时如释重负,佝偻着身体,匆匆忙忙离开了。
而外婆又在厅堂里坐了好一会儿,面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末了,老人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披着衣服来到了厅堂一角供奉的观音像前跪了下来,口中絮絮叨叨,一直念经念到了很晚。
第二天,外婆煮了玉米和鸡蛋,来叫甘棠吃早饭。
餐桌上玉米清香,鸡蛋软糯。
甘棠吃得很开心。
然后他瞥了一眼外婆的脸色,见老人家一脸笑眯眯的,一点不见昨晚上那种古怪的阴沉,便装作不在意地,小声问了一句。
“外婆……借肉是什么意思啊?”

甘棠被外婆硬邦邦的声音问得一愣,筷子磕在碗沿发出了一声轻响。
从小到大,外婆对甘棠向来都称得上是溺爱,从来没对他露出过这般严厉的模样。
尤其是这回甘棠学都没上了,突然间回了老家。虽然电话里老妈多少还是糊弄了一番,可外婆心里多少还是咂摸出了点不对劲,于是对待甘棠这个城里来的嫩崽愈发娇宠,简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半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
直到这会儿,老人家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又惊又怒,气到不行的样子。就好像甘棠要是敢说出具体的名字,下一秒老人家就能随时能跳起来,操起拐杖去跟人干架。
甘棠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哼唧了一声:“……没,没谁,我也是不小心听说的,昨天外面吵得很,我听着什么‘借肉’‘借肉’的,就有点好奇而已。”
听到这里外婆的神色才稍微变得放松了一些,只是眼神中依旧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惊惧忌惮。
甘棠瞅着老人家的脸色,没敢继续问。
饭桌上瞬间变得有些寂静。而这时候外婆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对,皱得跟核桃般的脸抽搐了一下,勉勉强强挤出了一丝笑。
“糖糖乖,莫听那些人在那里讲些七里八里的……都是一些乡里人的事情,乌七八糟的,跟你没关系,你也不要管哈。”
“哦……”
甘棠咽下一口鸡蛋,应了一声。
但说实在的,甘棠本来其实也就是闲的蛋疼啊,随便问问,可是看到外婆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瞬间就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般,那点好奇心反而变得愈发旺盛起来。
早饭还没有吃完,门口又传来了动静。
甘棠做在板凳上,往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正是昨天晚上找外婆的那个干瘪老人,正在门口探头探脑。
其实村里人大多都沾亲带故算是亲戚,只是甘棠很少回老家,以至于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认清人。
按照以前的习惯,外婆应该会特意带他到村子里的人面前露个脸,喊喊人。
可大概是因为刚刚聊起了“借肉”外婆。见那人过来却很是忌惮似的,只含糊跟甘棠说了一句“这是你细娭毑”,然后便推了一把甘棠的肩膀,让他进了房间。
这其实多少有些不太礼貌,不过细娭毑似乎也没有太在意这些。
昨天晚上黑灯瞎火,没有看得太清,白天里甘棠却发现细娭毑看着年纪其实应该没有外婆大,给人感觉却比外婆要苍老许多。一张脸焦黄焦黄的,眼底乌青,整个眼窝都是凹陷的。
一看到外婆,细娭毑便急急忙忙地凑了过来,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村长那边我也说好了就今天去借肉不然尸体——”
当时甘棠还没完全进房间,刚好看到外婆瞬间黑了脸,狠狠瞪了细娭毑一眼。
细娭毑这时候也注意到了角落里的甘棠,瞬间噤声。
两个老人齐刷刷望向了甘棠,那一瞬间,他竟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退,莫名的有些背后发汗。
“我……我走了。”
甘棠僵硬地笑笑,躲进了房间。
隔着房门隐约听着老人似乎一直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没过多久就听见外婆在房外喊了一声,说是去村长那儿有事,中午可能回不来,让甘棠自己在家玩。
听着外婆关门的动静,甘棠在床上翻了个身,苦笑了一声。
在外婆的心目中,自己就是个只需要抱着手机电脑,就能在家里窝一天的人。
但外婆压根就不知道,对于年轻人来说,手机电脑好玩的大前提是要有网。
就算没有网,好歹也要有些单机游戏。
奈何甘棠出逃的时候,简直就是兵荒马乱落荒而逃,除了手机,就连衣服都没有多拿几件,更不要说是其他的了,这时候蹲在房间里,简直闲得要长毛了。
“唉……”
在家里百无聊赖地兜了几圈,甘棠也摸出了门。
他没敢在村子里头逛。毕竟他跟这里的乡里乡亲实在不熟,好多村子里人说的土话,他也听得一知半解。
作为一个城市I人,甘棠最怕的就是遇到了其他人抓着他叽叽咕咕说一堆。
于是出了门后,他便耷拉着肩膀,不管不顾直接往村子后面走了过去——在他的印象中,村子后面好像是有一个水潭来着。
……那里确实有一处水潭。
而且是那种风景特别漂亮的水潭。
潭水绿幽幽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小块凝在冰块里的绿翡翠,周围草木葱茏,静悄悄的,还没有靠近便已经觉得夏日里潮热的气息,瞬间变得幽静清凉。
“呼——”
甘棠看着眼前的一切,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胸臆间的浊气都淡去了许多。
也就是封井村这块实在是太过于偏僻了,不然就光他眼前的这处景色,放在任何一处5A级景区里都毫不逊色。
他用手扒拉开水潭旁的树枝,试探着往水潭边靠了过去。
潭水清清凉凉的。
甘棠没忍住脱了鞋,坐在水边把脚浸了进去。
正寻思着是不是可以脱了衣服下个水,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喂喂,糖伢子你胆子有蛮大啦……”
甘棠吓了一跳,一回头,发现自己后面站了个年轻的男生,穿了一身半旧不新的t恤,精瘦高挑,大概是因为晒的紫黑紫黑的,配上五官深邃的模样,看上去依稀有点少数民族的样子。
“……敢往龙王池子里跳。你不知道吗?我们这里有说法的,进了这个池子里的东西都算是龙王祭品,只能下去陪龙王,不能再回阳间的。”
那人睁大了双眼,直勾勾盯着甘棠,用带着点口音的普通话对他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几乎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水潭正中心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冒了个泡,原本飘在水面上的树叶突然间沉到了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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