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仙君的be美学by寒菽

作者:寒菽  录入:08-09

“我大抵知道,那里是我的三十岁,三十岁过后几天,我就会像落入断崖一样,猝然死去。”
“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没等话音落下,岑云谏就抢白反驳道,“你怎么能仅仅是因为一个梦就怀疑自己快死了?你好歹也是要作一国之君的人,怎么连这点气魄都没有!”
澹台莲州觉得好笑:“啊?这是气魄不气魄的问题吗?”
“我上一世就死在了三十岁,三十岁是我的一道大坎。而且,而且……我隐约记得点什么,我似乎跟谁约好了的,可是,我是约定了什么呢?”
澹台莲州说到一半,径自迷惑起来,脑子里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纱,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晰这遮住的地方。
岑云谏:“……”
澹台莲州:“唉,记不起来了。”记不起来就算了吧,他爽朗一笑:“我想啊,反正都要死的,不如死得有点用场。”
他试图让气氛没那么糟糕,然而他越是假笑,岑云谏就越是面色铁青,半信半疑地问:“澹台莲州,你不是在耍我吧?”
澹台莲州:“我耍你干什么?”
岑云谏很想靠近他,可是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案,他总不能把桌案给掀了,他倾身直至桌子边缘抵住了他的上腹,他问:“什么上一世?你在说什么昏了头的话啊?”
澹台莲州更尴尬了,他硬着头皮说:“本来下山前想跟你说来着……后来嘛,走都走了,感觉没必要,幽幽怨怨的也不大体面。”
岑云谏:“说什么?”
澹台莲州:“我从二十岁起的人生是再世为人,活第二遍。第一遍的时候,那个,你把我杀了。”
岑云谏掷声如雷:“荒唐!”
澹台莲州耳朵被他骂得疼,连忙伸手揉了揉耳朵:“你冷静点。”
他实在是太尴尬了:“这……现在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啊,数千万百姓,还有昆仑的生死存亡,哪个不更重要?岂能把时间浪费在谈论你我那点微末小事?”
岑云谏却不依不饶:“你先给我说说清楚。”
“怎么说呢……”
澹台莲州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也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对此他毫无情绪,正如他在二十岁的下午醒来时一样。
都已经站在彼生对岸了,谁又会真切地代入啊,每次想起来他只觉得那个自己恋爱入脑,天真蠢笨,不大可爱,是他恨不得藏起来的黑历史。
“一言难尽啊……”澹台莲州想来想去,想到个办法,他说,“这样吧,你直接对我用搜神术好了。反正我说的你也不大相信。不如你亲自来看,看过以后你就知道。也节约时间。”
却见岑云谏说:“你知道被施展搜神术以后会很痛苦。”
澹台莲州说完,已经自顾自地把桌子给搬开,挪到了岑云谏的跟前,近至抵膝的距离:“行了行了,不就头疼几天吗?”
澹台莲州看了一眼他的手,说:“别拖延了,开始吧。”
岑云谏静默须臾,抬起手来,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在澹台莲州的太阳穴上将灵力一点一点地钻进去。
脑袋像是被劈开一样,澹台莲州疼得一颤,冷汗一下子涔涔冒了出来,但是他咬牙忍住。
岑云谏侵入到他的神识海中,诸般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他没有慌张,冷静地逐一看过去。
澹台莲州的十年凡间生涯历历在目。
他的释然,他的快活,他的潇洒,他的满志踌躇,他的自责自抑,他在凡间交到了朋友,有了信众,无数的男男女女对他说爱。
看来看去,唯独没有对自己的半点思念。
再往前,就是两条胡乱绞缠在一起的岔路。
岑云谏睁开眼,看了一眼澹台莲州,澹台莲州已经脸色煞白,汗如雨下,他说:“我还要再往你的意识海里钻得更深一些,很疼,你得忍一忍。”
澹台莲州轻轻点了下头。
岑云谏凝神,剑气一劈,终于,豁然开朗一般,他看见了澹台莲州所看见的——
尸山血海,烈焰炼狱。
翠羽鸟妖达骨丹抓着澹台莲州,与他喊话:“仙君,你的道侣在我们手中,若想保他性命,拿被你们抓去的魔将来换。”
他说:“我不可能拿一个魔将去换一个凡人。
“与其叫他落入妖魔手中,被你们折磨得生不如死,甚至堕入魔道,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他。”
话音未落,澹台莲州的心口裂开,血涌了出来,就此毙命。
他的尸身慢慢变凉,声音却在继续传入他的耳中。
达骨丹被溅了一脸的血,难以置信地道:“这是你的道侣,你也说杀就杀?”
他抓着失去灵魂后软绵绵的尸体,慌张地想要把人救回来,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弟弟呢?我弟弟还活着吗?”
岑云谏反问:“我留他活着干什么?”
达骨丹愣了一愣,旋即狂笑起来,咬牙切齿地问:“那把他的尸体还给我总可以吧?我用你的道侣的身体来换。”
岑云谏想了想,寒声问道:“你这是在学我们吗?你们妖魔何曾有情意了?”
达骨丹:“情意是什么很高贵的东西吗?”
岑云谏不再答话。
达骨丹意识到了什么:“哦,他的尸身你没有留是吧?是了,你们修士抓住妖魔,永远是剥皮抽筋,铸剑炼丹,我弟弟那么厉害,他身上的哪怕是一根羽毛也有法力呢。哈哈哈哈。”
他大喝一声:“小的们!开餐了!这儿有一块好肉,待我细细地分好,赏给你们一块儿吃。”
岑云谏站在断崖之沿,看见无数条锁链从崖底延伸出来,长在澹台莲州的意识海中,束缚在灵魂上,要把他给拖下去。
岑云谏想要跳进去看一看,一探究竟。
然后他才一靠近就感觉到一股能将灵魂撕裂般的力量猛然袭来,把他推拒了出去,使他猝不及防地被赶出了意识海。
岑云谏的灵识抽离,骤然醒来。
这的的确确是真实的记忆。
他看见了,真的是他亲手杀了澹台莲州,之后澹台莲州还被妖魔分食了。
澹台莲州头疼得眼前一黑,朝他的方向倒了过去。
岑云谏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澹台莲州靠了一会儿,手撑在他的肩膀上,重新坐起身来,虚弱地问:“都看到了吧?”
岑云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到了。”
澹台莲州并不知道他看到的比自己的记忆还要更多,无奈说:“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怨恨,你我之间早已一笔勾销。我仍然敬重你。”
岑云谏仍没回过神来似的,对他说的话置若罔闻,又握住了他的手:“等等,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看?”
澹台莲州提前觉得头疼起来:“你不是看过了吗?还要看两遍我是怎么死的啊?”
岑云谏急迫而凝重说:“不是,你的魂魄不全,好像少了一魄,让我仔细看看。”

“少了一魄?”
澹台莲州蒙住了,问:“我不知道啊。我平日里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若是缺魂少魄,不是会变得痴傻吗?你看我哪有变傻?”
岑云谏压抑着焦躁:“是这样没错,所以我先前才完全没有发现你的魂魄有损……你让我再看一看。”
澹台莲州觉得头突突地作痛,像是被劈开了以后又合上,如今岑云谏又想再劈开一次,他心有余悸。
虽心有余悸,但又不得不做,澹台莲州忍着痛说:“行,你要看就看。”
岑云谏第二次探入,一进去就感知到他的心音:就算真的少一魄,想来也是无关紧要的吧,不然不会像这样少了也毫无妨碍,少了就少了罢。
对修士来说,一两年的工夫不过弹指一挥间,十年也没有太长。
只不过他现在还很年轻,才三十岁,十年便占了三分之一,若是再过个几百年,就显得更加微不足道了。
他们分开的日子已经快要比相识的日子还要长了。
作为凡人,澹台莲州无法探寻自己的魂魄,岑云谏也是第一次进来看。
岑云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魂魄。
因为没有仙力,所以它看上去比修士要弱小很多,并没有很多澎湃的能量,不掺杂修炼而来的能量,只有人类生命本源的魂魄之力,显得非常清澈,犹如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溪水。
是以,其中所承载的感情也显得纯粹而干净,那是各种各样的爱意。
岑云谏没有见过感情这么充沛的魂魄,光是触碰,他就有心神为之清明的感觉。
他仔细地搜寻起来。
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一名胎光,一名爽灵,一命幽精;又谓为三命,一主命,二主财禄,三主灾衰。
胎光决定人的生死命长。爽灵决定人的智慧多少。幽精决定人的喜爱好恶。
魂为阳,魄为阴。
魂欲人生,魄欲人死。
七魄者,阴邪为鬼,惶贪嫉妒,口是心非,慕恋奢淫,皆从中而来。
然而人之魂魄完整,三魂七魄缺一不可,否则灵魂失衡,死后将不入轮回,不得安宁,难有来生。
澹台莲州七魄之中,主慕恋奢淫的一魄不见了。
要毁灭一个人的魂魄对于岑云谏来说并不算难,要毫无痕迹地抽走却很难,当今世上,谁能有这样的手笔?
岑云谏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他退出了澹台莲州的神识海,沉思起来,低声喃喃:“是白日星现那天发生的事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接住了瘫软下来的澹台莲州。
澹台莲州没听清:“什么?”
岑云谏:“没什么。”他想了想:“我只是在想,你少了一魄,是不是在白日星现那天发生的,所以你性情大变,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这说不定与魔皇出世亦有关联……”
澹台莲州心情复杂地说:“我什么时候性情大变了?只是不喜欢你了,也不能叫作性情大变吧?”
岑云谏脸色未变,反而更加冷冰冰了,他说:“我是在说正事。你当时的确是一夕之间就待我大不相同了,不是吗?早知那时我就调查你的魂魄了,也不至于拖了十年。”
澹台莲州看着他,怔了下,问:“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少了一魄所以才不喜欢你了?”
岑云谏笃定地点头:“是,慕恋奢淫那一魄没了。”
澹台莲州反射性地问:“你要帮我找回这一魄吗?找回来的话,我就会又喜欢你了?”
澹台莲州说不上十分嫌弃厌恶,但多少带了点排斥。
岑云谏皱眉:“你是不想要吗?没有完整魂魄你就会不入轮回。”
澹台莲州想了下,用一双明净的眸子望住他,说:“好,你神通广大,还得劳烦你想办法。要是能找回来的话,还是找回来吧。可我觉得,就算找回来了,我也不会再喜欢你了。”
岑云谏也望着他,硬生生地换了话引子:“你知道你能再世为人是因为什么吗?”
澹台莲州摇头:“我不知道……我当时死了,再醒过来,就到了那一天。”
岑云谏:“那一世,一直到你三十岁,修真界都发生了什么?”
澹台莲州一件一件地说给他听,岑云谏时不时地回一句,和这一世发生的差不多,只是迟了很多。
这一世所有事都提前了,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原本到澹台莲州死时,他都没有杀了长老们,独占昆仑。
澹台莲州:“我那时没去过凡间,你也不与我说,我没地方打听,也不知道凡间是个什么情形,所以无从对比。你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岑云谏:“没。”
澹台莲州沉默:“……”再沉默:“……”
沉默不下去了,他看向庄严肃穆的岑云谏问道:“你就没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一下吗?”
岑云谏:“什么?”
澹台莲州:“比如,‘对不起’什么的,你杀了我欸!”
岑云谏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愧疚之情,他有条有理地说:“我且不知这段回忆是真是假。这是捏造的也未可知。再世重生一术闻所未闻,是否真实存在呢?”
“即便是真的,那段记忆里,‘我’所说的话,也并非……”说到这里,岑云谏猛地制住自己蔓延的思绪,掐住话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还不至于无知到不会意识到这番想法会惹得澹台莲州不快,正是仙凡结盟之际,万不能生出更多的嫌隙。
澹台莲州用并不感到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感叹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你会是这种想法了,所以我才懒得问你。你看,你还问为什么我不跟你说清楚了再下山,跟你说了,也不过是平白无故地受气。”
他竟笑了起来:“不对,也没有受气。方才你说之前,我就在心里跟自己打赌你会这么说,果然跟我所设想的差不多,我赢了,哈哈。”
澹台莲州的笑声落入岑云谏的耳中,让他觉得心上微微地作痛,他也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不再反驳,默默地听着,道:“让你不快了,对不起。”
澹台莲州把一只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勉强地重新坐起身来,轻飘飘地说:“行,我接受了。”
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不出释然,也看不出执着,他只是单纯地没放在心上,不在意了。
岑云谏认真地说:“换成这一世,我肯定会救你的。”
澹台莲州说:“因为这一世我是凡间的国君,是能够帮助你用国运来滋养灵石、助你统一仙界的人,我变成有价值的了,所以你会想办法救我。”
岑云谏噎住,却没有反驳。
窗外天光熹微。
快天亮了。
澹台莲州说:“时间不多,我会择日启程,前往黄金台,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帮我自己。至于补全魂魄的事,能找到办法的话很好,若是找不到,也不打紧。”
岑云谏点点头:“你说得是。”
岑云谏甚至在想:除了不入轮回,少了这一魄好像没有坏处,可惜他只会灭魂,不会剥魄。
不然的话,把他这一魄去掉就好了。
如此一来,他就不用再这样鬼使神差地、总是不由自主地惦记着一个凡人,于修行无甚益处。
澹台莲州:“在想什么?这样严肃。”
岑云谏:“在想怎么剥魄,我原以为少了魂魄一定会不好,看你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或许剥了恶魄,更有利于昆仑弟子的修炼,可以更加专注,开始修炼了就剥出来储存起来,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填回去。比如修为最佳可以婚配的时候,若是不想婚配,一心孤身问道,那么就等到快死的时候再放回去。”
澹台莲州人都听傻了:“啊???”
他拱手对岑云谏表示佩服:“你是真干得出来啊?还是算了吧……”
岑云谏不置可否。
澹台莲州在心中为昆仑弟子默哀:苦了这一代的昆仑弟子了,撞上这么个疯批仙君,自己疯就罢了,还要拉上所有人一起疯。最疯的是,他看上去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疯欸。
岑云谏从袖中掏寻了一下,取出了一瓶灵丹,递给他说:“吃点药休息一下吧,等醒来就去黄金台,跟我说一声。”
澹台莲州:“嗯……嗯?你什么意思?”
岑云谏指尖捏了一只信蝶,放在他的枕边,说:“我在附近等你,你睡醒以后就对这只信蝶吹一口气,信蝶会来找我,然后我带你去黄金台。”
岑云谏自顾自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他听从计划,澹台莲州有点不豫,道:“这不用劳烦你亲自送我去吧?”
岑云谏:“倘若只是你们凡人之间的事,那我肯定就不插手了。我亲自送你去,一是因为有关仙界;二是因为你不是说你命不久矣吗?既然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那么最好还是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赶路上了吧。要不是因为你太虚弱,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澹台莲州觉得甚是有道理,他拍了拍手,赞同地颔首,笑道:“你说得不错,是不应该再浪费时间了。岑云谏,有时我又觉得你是我的知己欸。”

岑云谏却莫名觉得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澹台莲州招待他在一墙之隔的房间休息,他没答应,径自离开,去云上等待。
他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岑云谏的性子一向如此,他的每位老师都时常感慨从没见过比他更有耐心和专注的人。
十六岁时曾有过一次关于定力的试炼,试炼中,在弟子打坐的过程中,会有情色幻象蛊惑弟子的心神,他专注到几乎连听都没听见,更别说心乱了。
可现在,他的心很乱。
乱得一塌糊涂,难以控制。
他想:不应当啊,不过是一个凡人被剥走情魄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与昆仑的万年基业比起来,连尘埃都算不上,一点也不重要。
又来了。
每次都这样。
他觉得自己连心痛与烦躁也不应该,他也不想有这种反应,但是,这种情绪总是不受他的控制生出,然后翻腾汹涌。
真讨厌啊。澹台莲州这个凡人怎么那么惹人心烦?
他闭上眼睛。
脑海中却自顾自浮现出澹台莲州被杀死、被分尸的场景。
这段记忆是真的吗?
假如是的话,妖魔是怎么抓到澹台莲州的?他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连一个凡人都没保护住?
锥心刺骨般的苦楚这时才慢慢地浮上心头。
似乎是平生第一次,他前所未有地感到一种有别于曾经的慌张与恐惧。
即便是他自己面对生死危难都没有这种感觉,他倒宁愿是自己面对死劫,他还能想法子,澹台莲州是个凡人,是个不受他控制的凡人,又那么脆弱,轻易就死了,该从何救起?
可他依然坚信世上的一切都会有解决方法。
澹台莲州的死劫可以解决。
他的心不由己也可以解决。
他想到那只鸟妖,心想:那家伙的弟弟已经被他给杀了,之前还没杀他是因为屡次三番被逃脱,说是这样,其实也是因为他没有做到穷追竭力,赶尽杀绝。
岑云谏心里杀气涌动,他想:等从黄金台回去,他就把那只鸟妖杀了!
等此事结束后,在魔皇出世前,他一定要想办法将情魄剥除。
他嫌恶而烦躁地想。
澹台莲州睡了一整天。
那一日。
天阴沉沉的,寒风呼啸。
但所有洛城百姓都能够看到唯独在太子的小屋上方有一方金色祥云笼罩,当士兵们走近就会发现这儿没有寒冷,却有徐徐温暖的风。
一辆四辕紫篷马车停在门口,拉车的神鸟气定神闲、优哉游哉地整理自己闪闪发光的羽毛。
众人为之惊异。
但有些老兵,还有太子身边最初的那一些个老臣们都能认出来,这是昆仑仙君的神驾。
消息不胫而走。
原本这几年因为澹台莲州所撰写的长诗的泛滥,所有人都知道他与仙君相识相知,两人见上一面也不足为奇吧。
而仙君为什么而来呢?
似乎也不难猜测,毕竟庆王已经将九鼎之下镇压着妖魔的事情传播得天下皆知了。
仙君此次前来,一定是为了与他们的王——尽管名义上还是太子——而来的,他们的王是能与神仙相交的人。
各国之中,昭国的人,尤其是洛城的百姓,经过十年反反复复的教化,对仙、妖依然有敬畏之心,却不至于谈之色变。
因为他们的太子是不同的呀,他们是太子的子民,太子不需仙力就带领他们创造了那么多的奇迹,他们劈开高山、控制河水、种植出比以前更多的粮食,更不用再向妖魔献祭活人。
这难道不能说是他们凡人的神仙吗?
既然如此,那么,和仙君平起平坐、相互来往也没什么奇怪的。
共同抵御妖魔更是理所当然的。
澹台莲州已经很久没有睡一个囫囵觉了,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等到醒来以后才知道岑云谏在他门口站了一天一夜。
澹台莲州震惊了一下,洗了把脸,然后……然后跟岑云谏说了抱歉,还得请他继续等一等。
澹台莲州让人把他的几位心腹殿内大臣都召过来,与他们说了黄金台确实镇压着妖魔,而且连仙君也无法处理。
——目前无法处理,以后不知道能不能想出办法来。
岑云谏全然知晓,就算已经过了十年了,他还是不太能够适应这群凡人竟然能这样……这样平静主动地去思考如何杀死妖魔。
以往也就算了,都是一些小角色。
前些年敢去杀魔将就已经很荒唐了,如今倒好,连魔皇都敢讨论怎么杀了。
……区区凡人,也敢说屠魔?
澹台莲州提出要亲身前往周国王都一趟,众人立即表示了反对。
黎东先生压根不想跟他商量:“不行,您不能去。”
秦夫人跟上,表示不赞同:“庆王明摆着要杀了您,您怎么还能自投罗网?”
兰药更是一万个反对:“莲州哥哥,连小孩子都知道是圈套!”
一群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恨不得把他直接捆起来按下,澹台莲州被吵得头疼,抬了抬手,则说:“我自然知道是圈套,我又不是傻子,但是这不是不得不去吗?
“是,我是可以假装成不管不顾。
“仙君也跟我说了,目前阵法还很牢固,十年,三十年,甚至一百年,魔皇都不一定会挣脱镇压出世,而到那时候,我一定早就死了,与我何干呢?是吧?
“若我一直是这样想的,今天我与你们哪里会坐在这里。”
太子的口才好黎东先生一向是知道的,只怕大家听了都会被说服。
他连忙打断太子的话,拉了一下没有出声的杨老将军:“老杨,你赶紧说句话劝劝太子殿下啊!”
杨老将军一直在低头深思,闻言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腰背微微佝偻着,已经老态毕现了,唯有一双眼睛仍然是明亮的,他反问:“劝?劝什么?我为何要劝?”
黎东先生道:“太子要去送死呀!”
杨老将军笑了一声,反问道:“我还记得当年我在碎月城,守了三十年,没人来救我们,送出去的人都一去不回。有时我想,他们究竟是死在了路上,还是逃了出去,却没人愿意来救我们呢?
“要是当年太子也被人劝下来了,不来救我的话,哪有我的今日。
“世上总有一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
“太子不光是我的王,还是千古难得一见的英雄。
“他若觉得一定要去,那就是一定要去。”
黎东先生呆住了,没想到杨老将军突然反水。
一旁还有个没发言的赵蛟,也浑不吝地开口道:“杨老将军你是想跟太子去吧?你老胳膊老腿的,还是别跟去了,让我去吧,我年轻,我一骑当千,最擅突围,就算只带我一个,我也能把太子安安全全给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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