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莲州:“两万金。”
庆王:“五万。”
澹台莲州:“两万五。”
庆王伸出手,澹台莲州与他击掌。
交易落定,庆王道:“成交。”
澹台莲州转头去问岑云谏要了这个遣散费用。
昭国又没什么好处,千里迢迢的,。这是为了凡人苍生,也是为了昆仑,所以钱就应该有一部分归昆仑出。
不过给一些凡俗的金银,岑云谏答应下来,澹台莲州便得寸进尺,问他能不能再提供一些粮食和伤药。
澹台莲州卖可怜地说:“已经入冬了,这个天气赶路很容易生病……”
岑云谏:“又不是你所在的昭国的百姓,你为什么这么怜惜?而且还是送到你的敌国去的。”
澹台莲州:“因为我也是凡人啊。”
他在岑云谏的面前袒露了自己的忧虑:“其实,你我也不能确定这魔皇出世究竟会是个什么情况吧。也许并不会伤及无辜。但我哪敢去赌这个可能性呢?还是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岑云谏有所保留地道:“钱和粮食我可以给你筹一些。”
澹台莲州端详半晌,察觉到了岑云谏高深莫测的神情之下似乎隐藏有什么,他的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看不清晰。
还是先遣散周国王都的百姓吧。
庆王杀伐决断颇为雷厉风行,与昭太子约定以后,他便立即开始了迁民之计。
与此同时,自九州四处赶来的昆仑精英弟子也来到黄金台的周围,听从仙君的命令行动起来。
岑云谏目前定下的决策是加强封印。
他还没有自大到认定自己能够轻易地杀死魔皇,一万年了,昆仑历代的二十几位仙君没有任何一位能够成功,其中必定有点什么奥秘,他又调查了一些东西。
不如再等个三五百年,他把自己的功法剑术钻研到更高的成就以后,有了完全的把握,再去对付这个所谓的魔皇,也不算迟吧。
一万年都等了,几百年很短暂。
昆仑弟子们来到这里以后,当然都见到了成天在黄金台四处转来转去的澹台莲州。
已经十年不见了呢。
万年以来唯一一位仙君的凡人伴侣。
好像回了凡间以后还搅得到处都风起云涌,多么奇特的一个凡人,大家嘴上不说,也没接近,但心里多少有几分好奇,路过便会看上一眼。
诸人各有看法。
“怎么长得和之前不太一样。好像老了一些,果然是凡人,区区十年而已,就已经开始变老了。”
“我感觉他的不一样不只是因为变老了吧?给人的感觉就不同了。”
“他那两把剑还不错。”
“又在练剑了,还当自己是昆仑弟子呢?”
“他的剑招虽然没什么威力,但招式还挺漂亮的,我怎么没见过?总不能是他自创的吧……”
“他身上萦绕的那股汹涌的气息是什么?明明不是灵气啊……”
“不知道,与当年不同了,和其他凡人也不一样。”
“他怎么还带着一只妖魔?”
“听说是只被他驱使的妖魔。”
“啊?可是这只妖魔感觉有堪比魔将的妖力啊,能被一个凡人驱使?”
“这个凡人……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以后好像变得厉害了嘛。”
“还藏着很多秘密呢,看不穿……”
“难道仙君当初正是已经算到会如此,所以才与他结为伴侣的吗?我就说仙君不会是因为那一点儿女私情而成亲的。”
“谁知道呢?”
“他叫什么来着?”
“我不记得……”
“我记得好像是跟莲有关……”
“百花之中,仙君是格外喜欢莲花。”
“莲州。对,他叫莲州,姓澹台。澹台莲州。应当没错!我记得是这样的一个名字,在犹如青色镜面的湖上,莲花田田连如州。”
“澹台莲州?”
“澹台莲州!”
“澹台莲州。”
这个名字像是一颗火烬,自澹台莲州下山那一日起,在昆仑埋了十年,如今终于静悄悄地汹涌地燃烧了起来。
昆仑弟子们对他刮目相看,都记住了这个名字——澹台莲州。
澹台莲州并不知道这些议论,他仍然每天如风般来去。
他还在发愁怎么把这些学士也都劝说离开,去安全的地方避开即将发生的灾难。
十日间,已经被他把大部分都劝了下来,还剩下十分之一二的人,嚷嚷着朝闻道夕死可矣,死活不肯走。
其中就有楚问星。
澹台莲州无奈地说:“楚先生,你不是还拒绝了庆王的招揽,说自己对祖国容国一片忠心吗?你现在不走,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楚问星信誓旦旦道:“我算过了,我的寿数很长,应该能活个一百岁,不会早早地死在这里。”
澹台莲州无语凝噎:“……”
楚问星泰然自若,俨然是置生死于度外:“若是有个万一,我也认了。
“莲州太子……世间万物或许从诞生到死亡都有早已被设好的定数,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活得很清楚,但是当我来到这里,听闻您说的那些事,见过了好几位昆仑的仙人,还读了昆仑的藏书以后,我才发现,曾经的我是活在蒙昧之中的……不,一直到现在,我也还活在蒙昧之中。
“我想留在这里,我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楚问星是众多学士中最会日月计算的人,要是就这样死了,未免太可惜了。
澹台莲州还想再劝劝他,开玩笑地问:“那你要不要算一算我的命数?”
楚问星抬手示意,道:“若是太子不介意告诉我您的生辰八字的话。”
生辰八字当然不是可以随便告诉别人的,但都到这时候了,澹台莲州觉得也没有太大的隐瞒的必要,便如实以告了。
楚问星算了算,算到一半又突然跳了起来,连鞋子都没穿,提起下摆,狂奔出去看星星。
澹台莲州愕然,慢悠悠地找过去。
楚问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星空的某处,一脸的严肃凝重,神经质地翻来覆去地喃喃道:“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澹台莲州问:“怎么了?”
楚问星摇头摆脑地说:“我从未见过这样命数,也没有在书上看到过。”
澹台莲州自认也会那么几招,只是学得不咋样,他给自己算的命数大致和他的人生差不多,无非是生而尊贵什么,他摸不着头脑:“啊?”
楚问星又低头掐算了一会儿,仍是摇头:“算不懂,算不懂啊,我第一次算不懂。”
澹台莲州笑了一笑,问:“是算出来我快死了吗?”
楚问星抬头看他:“是有这个迹象。但也不全是。太子您的命数在二月有个巨大变化,既是断崖,亦是无尽绵延。可前者类死,似是非是,后者则是长寿无绝。两者都是我没见过的。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没太听懂。
澹台莲州想。但是他抓到一个重点,问:“我可能不会死?”
楚问星:“不一定。”
澹台莲州心情复杂,说不上是绝境逢生,既高兴,也有点担忧,怕自己会贪生怕死起来:“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楚问星耿直地问:“您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澹台莲州一言难尽:“这就说来话长了……而且,这魔皇是否真的会降世也未可知,我还是更加希望能够直接封印住,无事发生,便是万事大吉了。”
楚问星又冷不丁地说:“十有八九会的。”
澹台莲州:“?”
“一千年前周国建国那年,不是发生过魔皇降世的事吗?那时的日月星象与明年一模一样。一定会发生些什么。在容王的日记里有过记载。”
他仰起头,痴迷地眺望着天空,意味深长地说。
澹台莲州愣了好一会儿,问:“有这么一本书?这件事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
楚问星:“欸?我以为您知道呢。我们不是一直以这件事为前提在讨论吗?魔皇降世是一定的,只是他会哪天出现不太清楚而已。”
澹台莲州突然伸手抓住他,难以按捺慌张地说:“这本书带来了吗?还有什么你觉得可疑的书吗?”
楚问星:“呃,这本我倒是没带……”
澹台莲州正色焦急地说:“我们现在就去容国,你把这本书找出来给我一看。”
一阵呼啸的寒风刮过。
楚问星这时候终于感觉到没穿鞋的脚被冻僵了,他既没穿鞋,也没有穿外套,冷得直哆嗦,发抖地说:“不用吧。”
澹台莲州正待开口,却见楚问星指了下自己的脑袋:“因为我都背下来了,您想知道哪一天的,直接问我就是了。”
说完,楚问星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澹台莲州哈哈一笑,说:“怪我没注意。”
他把自己身上的棉裘解下来披在楚问星的身上:“外面风大,先生还是快回屋子里去取暖,我再让人送一碗姜汤过来,免得你染上风寒。”
【第六十一回】
一夜未眠。
澹台莲州与楚问星在榻上谈了通宵,依然意犹未尽,觉得没有听够。
他们是两个凡人,又用不出什么隔音之术,每一言每一句都能被附近的修真者们听得一清二楚。
昆仑弟子十个有十个沉迷学剑,顺便学点符咒阵法就了不得了,至于日月星象也只了解过一个大概,知道何时灵气旺盛,何时灵气衰弱,更有利于修炼罢了。
观察、研究的没有一人。
此时,他们发现这两个人说的内容里还真有点东西。
澹台莲州厉害也就罢了,毕竟是在他们昆仑待过的凡人,肯定比凡间的人要更有本事嘛。
可没想到与他对谈的那个凡人也说得头头是道,似有玄机,满腹学问。
不,与其说是学问,不如说是对世界的观察与总结,这样一个看上去身形单薄的凡人怎么能记得住那么多东西的?
原来凡人是这样的吗?
而不是他们印象里蠢笨弱小、面目模糊的样子,不是像草芥一样怎么死都死不完的渺小蝼蚁。
岑云谏也听见了。
听这个楚问星一年一年地往前背记录,背到了一千年前,以为要停下来了,他起身打算加入到讨论中,结果澹台莲州继续问,楚问星一直往前背,他等了又等,等到天亮,这家伙还没有停止。
别说是澹台莲州了,连岑云谏都傻眼了,他忖度着眼下并不是一个加入讨论的好时机,竟然等待了下去。
岑云谏没有打搅他们,而是用传音镜联络了昆仑那边,让人赶紧去藏书阁里找找有没有类似的典籍,更在心底纳闷,怎么先前他没有想到查一查这个呢?
天亮了。
从窗棂中照进来的光束在地面上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澹台莲州的脚边,这时,楚问星似乎终于感觉到累了,他停了下来,喘息起来。
澹台莲州问:“背完了?到这里就结束了吗?怎么连周国开国前的记载你们也有?”
楚问星没有立即回答,他身子有些难受。
澹台莲州:“楚先生,你怎么了?”
他赶忙上前扶住楚问星。
岑云谏亦步入内室,唤了一句:“莲州。”
澹台莲州抬眼看过去,见岑云谏扔来了什么,举手接住,看一眼,是一瓶药,他打开药,给楚问星喝下。
楚问星脸色好了一些,他的脸上浮出病态的红晕,强撑着身子,气若游丝地道:“还……还没说完。”
澹台莲州于心不忍,道:“楚先生,先歇一歇吧。先歇一歇,我们再继续说。”
从澹台莲州这个视线的角度,他恰好可以看到岑云谏的影子慢慢地走近,然后站定在自己的身边。
如福至心灵般,澹台莲州回望了一眼岑云谏,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个眼神就好似包含了万语千言。
在这一刹那,澹台莲州感觉到了与岑云谏之间的默契,奇妙的难以言说的默契。
尽管,这份默契与情爱无关。
只是,此世,此处,此时,此刻,唯有他们彼此能够相互懂得。
纯粹的仙人、纯粹的凡人,又或是一知半解、了解没那么深的人都不会有他们这样的感受。
岑云谏说:“我看这个容国或许会有什么线索,我们不如亲自去看一看吧。”
澹台莲州不跟他浪费口舌,干脆利落地答应:“好。……还得先问过楚先生的意见。”
楚问星躺了一会儿,缓过来了,说:“那……那得给我的表哥补一封入境的引牒书呢。”
澹台莲州爽朗一笑:“好,我这就写。这不成问题。”
楚问星真是大开眼界。
他的身体原本便不大好,昨晚夜里吹风受寒,结果还一夜没睡,跟昭太子说了那么多话,为了回忆耗费了大量心血……差点旧病复发直接病倒过去,就算是猝死也不奇怪。
结果仙人给了他一瓶药,他喝下去以后立时觉得神清气爽,头也不疼了,身子也不发冷了。
而后,昭太子又带着他坐上仙人的车。
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就从周国回到了容国。
楚问星在路上也没有闲着,他从仙车的车窗往外看去,看到他们行驶在云端之上,明明能够听见风声,但是一丝风都吹不进来,离太阳那么近,却也没有感觉到更加地炎热。
他看见了比平时还要更加明亮的太阳,甚至直视了一下,把他的眼睛晃白了好久,要不是被昭太子拉了回来,说不定他要被照瞎眼睛呢。
澹台莲州被他的傻样给弄得无话可说:“你在做什么啊?楚先生,会瞎掉的,你不可能不知道。”
楚问星傻呵呵地笑起来:“我知道,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看嘛。真好啊,比我们容国的观星楼更高,等到了夜里,也能够更清楚地看见星星和月亮吧。仙君,您可否夜里再带我飞上天看一次呢?只一次就好了,我真切地恳求您。”
澹台莲州哑口无言,他看看岑云谏,岑云谏也没见过这样的痴人,转头来看澹台莲州的脸色,像是在问:该怎么办?
澹台莲州则用眼神回:答应他。
于是,岑云谏点了下头:“可以。”
岑云谏俯瞰地下,他看见了容国国都,穿过经年不散的云雾,这座依山而建的奇异城池如拨云见日般显露出来,尤其是王宫中央那座十几层高的观星楼就像是一柄利剑矗立在山巅之上。
岑云谏再次纳闷起来:这样特别的一座城,他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过呢?
回过头,岑云谏问澹台莲州:“我们落在哪儿?是落在城门口,还是直接到王宫中?”
澹台莲州道:“还是城门口吧。”
好巧不巧。
容王听说他的好表弟楚问星要回来时,正在给楚问星写信,询问楚问星什么时候回来。
楚问星跟他说去去就回,结果就一去不回了,而且连封信都没有送回来。
他们容国所在之地山路崎岖,通信本来就比其他国家要更慢许多,他实在是忧虑不已,夜里愁得睡不着觉,喝了酒都难以入睡,于是打算写信去问。
侍者来跟他说楚问星回来了,就在城门口等他,他又惊又喜,并且不敢相信,一下子蹦起来,问:“怎么不提前几天给孤写封信回来呢?孤好去城门口迎接他呀!难道是送信的人在路上迷路了或者送丢了?”
又抱怨:“再说了,既然回来了,就直接进来嘛,有必要在门口等吗?”
侍者的禀告其实并没有说完,就被自己的王上给打断了。
容王觉得只是去见他的表弟,两人这么熟悉了,也不需要多么隆重,穿上鞋子就打算直扑过去。
刚穿上一只鞋子,侍者终于能够继续向他禀告了:“那个,大王,不光是大司星回来了,他还带来了别人。”
他呈送上一份文书。
容王接过来,草草看了一遍,目光落在落款人的名字上:昭国太子澹台莲州。
容王呆愣住了,接着慢而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抬头看看侍者,再看看引牒文书,再看看侍者,再看看文书,难以置信地问:“谁来了?昭太子?”
一时之间,他是打破脑袋也想不通,这昭太子为什么来了?
等等,这是个惊喜吗?还是惊吓?
容王犹记得,在他的好表弟楚问星临行前,他还叮嘱楚问星不要被昭太子拐走来着,结果现在……?是昭太子被他的好表弟给拐过来了?
虽说容王胸无大志,安于小民寡国的日子,但是他还没有废物到连基本的接待礼仪都不会。
好歹容国是现今世上国祚传承最久的诸侯国,比起老祖宗的尊贵程度,他并不逊色于昭太子。
容王很快作出了判断:“先安排轿夫把昭太子他们两个给抬上来吧,一切按照与孤相同的规格来接待,万万不可有一丁点的怠慢。
“孤这就去换衣裳。王后那边也知会一声,让她赶紧布置宴席。”
话音未落,他风风火火地抬脚就走。
再次被容王打断的侍者连忙追上去,道:“等等,王上……”
容王心急如焚地说:“等什么等?还等呢?再等的话,昭太子说不定就要觉得是孤轻慢于他了。”
侍者:“王上,他们不止两个人啊。”
容王猛地刹住脚步,皱眉问:“不止两个?那还有谁?”
侍者不大靠谱地挠挠头,他手舞足蹈地说:“剩下那个我不知道是谁,但是,大司星他是从天上飞下来的,他坐着一辆大鸟拉的车,飞到了城门口,车里走下来三个人,都要求见大王您。
“大王,您说这是什么人?难道是仙人吗?”
容王给了他脑袋一记重重的栗暴:“能飞的不是仙人能是什么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那不是因为您一直抢我话吗?”侍者吃痛地捂了捂自己的脑壳,“欸,是吗?可是,他看上去也是两只手两只脚,跟我们长得差不多啊。我还以为应当有三头六臂呢。”
这个侍者是打小在容王身边伺候的,情分有余,才干不足,在他们容国是够用了,容王不介意他偶尔掉掉链子,还觉得更有意思,不过今天就不可以这样了。
容王板起脸来叮嘱他:“你紧着皮点,昭太子已经很吓人了,那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仙人更可怕,你就算是有三个脑袋也不够他杀的。”
侍者:“我哪儿来的三个脑袋啊,我只要一个脑袋,三个脑袋那就是妖魔了。”
容王哭笑不得。
【第六十二回】
岑云谏这还是头一次比较正式地拜访凡人的国家。
方才半路上的时候,澹台莲州就问他,要一起去,还是和先前一样,他隐匿了身形,到时候再由澹台莲州了解以后转告。
何必这费一番折腾呢?
岑云谏想,道:“还是我一起去吧。”
澹台莲州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想到他会答应下来,岑云谏没有接他的眼神,道:“特殊时候。”
澹台莲州:“好。”
楚问星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一直在兴奋雀跃地观赏云端的景色,恨不得将亲眼所见的每一幅场景都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心头不想忘却。
当他们抵达落地的时候,他甚至有点依依不舍,落地时,还感觉自己的双脚飘浮在云上,有点踩不稳地面,以至于脚步踉跄,还是澹台莲州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关切地问:“楚先生,你可是身子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不成?”
楚问星神情恍惚地摇头说:“没有,没有……晚上的事您可记得已经答应我了。”说着,还紧紧地抓住澹台莲州的胳膊,眼神则不停地往岑云谏的身上瞥去,在暗示他。
澹台莲州直觉得好笑,点头道:“是的,已经答应你了,绝不会忘的。”
其实这样说不太对,澹台莲州想:他跟岑云谏又没有什么关系,哪能代替岑云谏进行许诺。
不过,反正岑云谏也没有反驳,就当是已经默认了吧。
三人老老实实地递了文书,在山脚处的城门口耐心等待。
城墙上,士兵们在探头探脑地张望他们几个人。
澹台莲州倒好,不是一两回了,但他忽地想:岑云谏会不会不适应啊?
果不其然,他转头看去,从岑云谏过于端正的站姿和脸上那几不可察的不悦瞧出,他对于被凡人围观这件事感到不太舒服。
澹台莲州心下也觉得自己有几分缺德,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对岑云谏幸灾乐祸。
当然,他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反而是颇为关心地上前问:“要么你还是去天上等着吧,反正你远远地也能听清看清嘛。”
岑云谏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轻轻摇头:“那样没法与你面对面地说话,更麻烦,不用了。”
澹台莲州:“那等会儿你还要跟我一起走上去?”
岑云谏:“不能飞上去吗?”
澹台莲州:“你要飞可以飞,你是仙人嘛,他们会理解的。可我得遵守礼仪,到了别人的国家,以示尊敬,第一次来,我得下车步行,除非对方的国君亲自过来邀请,像庆王那样。”
那么,一个走路,一个飞行,不还是分开了?
如此一件小事,竟然让岑云谏陷入了踟蹰,他还没有决定好要怎么做,容王派来的轿夫已经到了。
楚问星为他介绍道:“太子殿下,我们容国建在山上,山路不方便行驶马车,所以更多的是轿行,请坐上轿子吧。”
澹台莲州则说:“这怎么礼貌呢?我突然来到你们的国家,想必一定已经让你们的国君感到忐忑了,本来就有失礼数,这路也不长,小半个时辰就能到皇宫门口了吧。我自己走上去也行。”
与前往周国不同。
当时占领了周国的庆王与昭太子之间的来往文书天下皆知,百姓们清楚昭太子会来,并且不是带来战争的,所以并不害怕他。
但容国的百姓的确很不安。
就算昭国听上去再怎么正义也不行,这些年来,昭国也没停止过打仗啊。这位昭太子更是强大而神秘,突然不打一声招呼就出现,还是从天下飞下来的,超出了他们所认知的范围。
哪怕没有见过他们也知道,凡人是不会飞的。
只有仙人或者妖魔才会飞,好像不是妖魔,那么就应该是仙人了。
仙人是可以直视的吗?
会不会惹恼了仙人呢?
当澹台莲州一行人进城时,并没有什么人群迎接他,反而几乎每家每户都门窗紧闭,来不及回家的行人则躲在了道路两边能躲的地方,想看又不敢看他。
岑云谏默默地伴随在他身边,一步一步地爬上了阶梯。
澹台莲州步伐颇快,岑云谏当然没觉得快,但是相比楚问星和几位轿夫来说就实在是太快了。
一开始楚问星还能咬咬牙跟上去,这才走了一百步,他就坚持不住了,求道:“太子,慢一些,太子,我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