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仙君的be美学by寒菽

作者:寒菽  录入:08-09

那昭太子呢?街头巷尾流传的那首诗里,昭太子跟仙人也有来有往,他也飞在天上吗?
没过多久,他就见到了昭太子。
那是庆王将请昭太子的国书宣告天下没几天后,他问大姐:“姐姐,你说昭太子会来吗?”
姐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知道呢。”
翌日一早。
他才出门准备去做工,走在路上,听见与他背对的城门那边似乎有人群骚动,所有人都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铁砂一样,纷纷向某个方向聚拢过去,而他在逆流而上,裹挟于其中,难以前行。
有人在喊:“昭太子来了!昭太子就在门口!”
阿良也停住脚步,回看了一眼。
有人撞了他一下,把他往回撞,他想:他要么跟这些人一起去看昭太子,要么先站在路边等一等吧。
他的小弟小妹在人群中找到他,兴高采烈地说:“阿哥,听说昭太子来了,带我去看昭太子好不好?”
阿良嗤笑一声道:“你们又不认识昭太子,去看他做什么?他要是给我们钱或者给我们粮食,倒可以去看看。”
小弟傻呵呵地笑说:“万一真的给打赏呢?反正看一看也不吃亏。”
阿良觉得也有道理,碰碰运气嘛,而且,在他这大概漫长、无聊、平庸的一生之中,兴许见到昭太子这件事就已经是最不普通的一件事了。
至少能让孩子们开心一下。
他让弟弟妹妹轮流骑在他的脖子上看昭太子,他们都看见了一眼,他自个儿倒是没看到,累得他出了一头汗,也没有拿到任何赏赐。
两个孩子像是过了一场节日一样兴高采烈,欢声笑语地回家去了。
不过,他想:他大概也算是看到了吧,昭太子路过的时候,与他只隔了三四个人的距离呢。在场来的人有几个是真的倾慕敬仰昭太子呢?估计没几个吧,大家都是来凑热闹的罢了。在普通百姓那枯燥痛苦的人生中,能偶然地见一面名噪天下的昭太子就是一件顶有趣的事情了。
就算没有亲眼见到昭太子,在他心中也留下了一个发光般的印象。
入夜,天渐黑了,阿良还在围着未熄的火堆编草垫,多编一些,换了钱,今年冬天就会变得好熬一些了吧。
弟弟妹妹围在他的身边唱关于昭太子的长诗,他们似乎对长诗中的故事并不理解,只是唱着打发时间罢了。
闲了无事,他想起昭太子来,昭太子真像长诗里说的那样无所不能吗?妖魔真的存在吗?他们周国的九鼎王陵之下真的镇压着厉害的妖魔吗?……假如真的是的话,他们能怎么办呢?
算了吧,这些应该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和仙人考虑的事,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小小百姓呢?
昭太子来周国转眼过去了数月,没什么动静,有天他突然说想要计算妖魔出世的时日,又写了一封告天下书,于是周国再次热闹了起来。
阿良想:若是他也会算数就好了,先前日子听说,在昭国,普通百姓也可以学这些……自从这昭太子来了,周国可有真多趣事啊。
然而,他没有高兴太久。
庆王道是与昭太子协商好了,为了避免镇压在九鼎之下的妖魔出世,害死王都的百姓,他们必须事先疏散迁离住在王都的百姓们。
阿良一大家子不想搬走。
尽管庆王给愿意迁走的百姓每家每户都准备了大概足够的盘缠,但与背井离乡相比,这点钱哪里够呢?
他的爹娘不想离开,他也不想离开。
这一次,他们一家人没有团结在一起,大姐想离开,她还想带着弟弟妹妹一起离开。
他们吵了一架,爹娘同意了,还与大姐、弟弟、妹妹一起走了。
只有阿良留了下来。
他说:“万一什么事都没发生呢?那我们一家子都走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好房子岂不是很有可能被别人强占了去?不如我留下来看家,要是到时候那什么狗屁妖魔没有出世,你们就回来,我们的家还在。”
大姐问:“万一有事呢?”
阿良说:“万一有事,也只死我一个,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
大姐把一袋粮食塞到他的怀里,说:“要吃饱。”
阿良点点头,那天风沙很大,车辙扬起的尘埃迷了他的眼睛,害得他不停地揉,他揣着这袋粮食回家去了。
当天晚上就有人来他家偷粮食,可是没偷着,因为他把家里的粮食都装上了家人的推车,家人看到家里剩下的袋子里放着的其实是沙石。何必把粮食浪费在他这个将死之人的身上。
他知道,昭太子所说的妖魔很有可能是真的,他其实是相信的,因为没必要用妖魔来吓唬他,大可以用徭役用赋税用战争,何必用所谓的妖魔呢?
家人离开的七天后,城里已经不剩下什么人了,阿良裹紧了打满补丁的旧衣裳在深夜中忍耐着饥饿入睡。
夜半时分,突然间,地面震动起来,地底下仿佛有像是野兽吼叫一样的闷响,阿良醒来,仓促地逃出房间,街上零零散散有几个跟他一样的普通百姓。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姿态,麻木而无奈地看向天空,那儿有一道道像是流星般的闪光,可这闪光是不坠落的。
这些时日里看多了,他们都能认出来,那不是星星,是昆仑的剑修仙人,那是他们的剑在发光,光芒愈盛。
阿良觉得眼睛有点疼,摸了一下发现流出了眼泪,是害怕得。
他听见旁边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婆在轻声祈祷:“仙人啊,仙人,请拯救我们吧。”
阿良却想:昭太子呢?昭太子在哪儿?昭太子可以救他们吗?
他期盼着昭太子,即使他清楚,昭太子跟他一般是个凡人。
天亮之际,澹台莲州与岑云谏赶回了王陵九鼎之处。
在云端上,岑云谏皱眉说:“封印的结界变小了。”
岑云谏尝试进去,但是进不去,昆仑弟子都进不去,只有澹台莲州进得去。
守阵的昆仑弟子散落四周作星棋排布,用灵力死死地维持住结界,当岑云谏赶到加入其中时,顿时士气大振,结界的光芒愈盛,众人身上灵力之光也愈盛。
犹如悬于半空的一颗颗星辰。
所有人,包括岑云谏都在看着澹台莲州,对他抱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想要看看这个与众不同的凡人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他身上萦绕着的气息是否有什么玄机……
岑云谏默默地看着澹台莲州走进阵眼,他不由得想:或许澹台莲州会就此死去。
他似乎心痛了一下,可很快就平静下来。
如果是为天下苍生而牺牲,那么,对于澹台莲州来说,一定会觉得比那所谓的上一世的被他所杀、被妖魔所吃要好得多吧。
可他也有一瞬间想:为什么不是他自己呢?要是换成他自己来作这个祭品,那么他会更加心安理得,就不会有一丝丝的心痛了。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众人觉得澹台莲州进去以后的平静而松懈了一下,紧接着,再次发生了更大的地震。
澹台莲州的出现对结界并没有影响。
岑云谏对他喊道:“出来!澹台莲州!”
澹台莲州没有理他。
他坚持待了将近两个时辰,差点掉进地缝,差点被晃落的仙像给砸中。
岑云谏看得焦心,催促道:“昭太子!请出来!”
最后还是白狼冲进去,硬把澹台莲州给叼了出来。
岑云谏看着几乎站不稳、脸上因为被石头的碎片溅射到而流血的澹台莲州,毫不客气地说:“……得把那些送走的百姓给运回来。”
澹台莲州双目通红,狼狈不堪:“可是,魔皇迟早会出世,到时候他们来不及走都得死啊!”
岑云谏毫无犹豫、冷静无情地说:“那就只留下最少的但是足够的数量,够维持阵法运行就行,能够少死一些人。”

澹台莲州几乎崩溃了。
他无法镇静下来,是以没有发现自己在岑云谏一时没有控制住的威亚下竟然毫无影响,直直地紧盯着岑云谏,气极反笑:“凡人,凡人,又是凡人,你们仙与魔的斗争,受伤的却是凡人,凡人究竟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让凡人来承担镇压魔皇的责任!他们为什么要为镇压魔皇而去死,因为他们只是弱小的凡人吗?”
岑云谏手中的剑震颤个不停,灵力一阵又一阵地散发出来,妖力、灵力泄漏碰撞而产生的风把他的衣袍吹得翻飞:“若是能用我来封印镇压,我义不容辞,即刻赴死,可现在就是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澹台莲州,你不是要作人王吗?你怎么能那么地心慈手软、优柔寡断?
“总有人需要去牺牲,你打仗的时候不是也要死人?
“你醒一醒吧,我算错了,你也算错了,看来,在天道眼里,你的肉体也只是个凡人……”
话还没说完,澹台莲州仰天大笑,少见地神经质:“我不是凡人又是什么呢?”
岑云谏急说:“你是凡人世界的王者,你能驱使他们,澹台莲州,你冷静冷静,还有你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抓住澹台莲州的手腕,冰冷的目光中又透露出一丝怜惜,只是一闪而逝,几乎捕捉不到,说:“你别做傻事,你得活下来,无论魔皇出世不出世……倘若魔皇真的即将出世,那么,凡间正需要一个人来带领凡人们。你顾惜顾惜你自己!”
澹台莲州低下头,他头上的玉冠摇摇晃晃,到底是滑落了,摔在地上,“砰”地摔作一地碎片。
一颗泪珠凝在他的眼睫上,颤颤坠地。
澹台莲州摇了摇头:“我已是个将死之人了,我有什么好顾惜的?”
岑云谏正待要说更多。
边上数个昆仑弟子已上前来,急匆匆地禀告道:“仙君,仙君,不好了!”
岑云谏便转向别人:“怎么了?”
——“九州各地妖魔忽然暴起,魔将们纷纷倾巢而出,弟子们的人力都被抽到了这里来,实在是抵挡不住,西北、东南尤其死伤惨重。”
——“巽风门的人伺机逆反,冲破了昆仑的囚牢,三师姐他们请您赶紧派人去支援。”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好事不成,坏事一桩接一桩地来。
岑云谏只恨自己分身乏术,不能每件都处理得妥当,他应下:“我知道了,我这就处理。”
却不能直接撇下澹台莲州不管。
岑云谏看了一眼澹台莲州,想劝说可是实在没有空了。
他唤来胥菀风,让胥菀风继续保护澹台莲州。
澹台莲州却抬起头来,说:“保护我干什么?现在的我哪还需要保护。既然我这个被你认定为人王的角色并无特别。我还快死了,那么,你去找庆王、幽王、容王,哪怕是我的父亲昭王,又有什么区别呢?胥菀风与其在这里保护我,还不如去做点更有意义的事,也省得杀鸡用牛刀,浪费了她的一身才能。”
岑云谏怔了一怔。
两人眼睛一眨不眨地对视着。
澹台莲州是他试图装成冠冕堂皇的一根名为私心的针,自他年幼时就扎在他的心尖上,直到他长成,这枚针已经长进了心里,无法拔出。
他会不自觉地做出一些他不应该做的事情。
是他入妄了。
反被澹台莲州给叫醒。
若是有时间,他可以慢慢处理这件事。
可如今危急关头,哪还有空儿女情长。
虽然不是好时机,但就此机会狠心斩情丝也不是错吧?
应当不是。不,绝对不是。
明明他们俩落在地上的时候身高差不多,但是澹台莲州却有一种在被俯瞰的错觉。
岑云谏冷下来:“……你说得是。
“澹台莲州,那你多保重吧。”
岑云谏渐渐飞远飞高。
澹台莲州仰望着他消失在云端,重新看向前方,城里的人几乎全都被送走了,而黄金台附近是最早清空的。
他的身边空无一人,昆仑的弟子们都御剑在天,与他是两个世界。
他不知该何去何从。
有什么蹭了蹭他垂落的手。
澹台莲州低下头,看到身边的白狼。
白狼轻咬了一下他的指尖,扭头示意了方向。
是黄金台的方向。
如同某种牵引,澹台莲州麻木地跟着走了过去。
澹台莲州痛苦至极。
这种极致的痛苦好像要把他的灵魂都撕裂开了。
十年以来,承担在他身上的压力早就快把他给压垮了。
凡人。凡人。凡人。
他只是个凡人。
是个无法摘得日月星辰的凡人。
血肉之躯的凡人弹指可灭,那样脆弱,即便他想要用自己的性命来作交换,仙魔也看不上,是吗?
他竭尽心力,奔波十年,在天地之间,依然是那样地渺小。
他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这满城的性命即将死去,这各国的凡人又怎能幸免呢?
为什么他还是这样地弱小?
因为是凡人,所以无论怎样挣扎都只能无能为力地接受被毁灭的命运吗?
他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自他的灵魂深处,仿佛有无边的黑暗在疯狂地滋长,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太子。”
一声呼唤在这混乱中响起。
“莲州太子。”
又一声。
“莲州太子。”
“太子。”
“昭太子。”
“太子殿下。”
一声又一声。
每一声呼唤都像是一束光,刺破了黑暗的迷雾,硬生生地把澹台莲州痛苦失落的灵魂给拉了回来。
这时,间歇性地震的地面也安静了下来。
澹台莲州怔了一怔,他转过头,望向身后。
不过半日,他的鬓边白了大片,与他那仍然年轻美丽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此地狼狈凌乱。
他的视野从模糊到清晰。
先是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面孔,他眨了下眼睛,泪水被排除出去,片刻之后,他才看清楚了。
好几辆马车停在路边。
原本空无一人的他的身后,如今站了十几个人。
大家惊喜地说:“太子殿下,您果然在这里!”
“我们发现地震,只怕生变,便回来看一看。”
“您别哭啊。”
“您的头发怎么白了?”
这些人面容各异,但是都着白衣文冠。
这些人是才被他给送走的诸国文士,不知何时,全都回来了,奔赴到他的身边。
澹台莲州一下子清醒了,他怒目而视:“你们怎么回来了!你们回来做什么!走,赶紧走!”
其中为首一个大胡子书生却对澹台莲州笑了一笑。
这一个,叫作嵇闽,并非昭国人,而是幽国人,今年四十六岁,一把黑髯,眼如铜铃,他笑起来嗓子很粗,一点也称不上好听:“是我们一起研究的阵法,若是终将不能成功,我们也有责任。您让我们离开,那太子您留在这里做什么呢?您若一定要留下,那么,就让我们一起留下来吧。”
澹台莲州面色雪白,凝声问:“如我已别无他法呢?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呢?”
又有人答:“老师,您想不到别的方法,那就让我们来陪着您想。是您说的,凡人人单力微,唯有聚集在一起,才能有力量。您又怎能抛下我们,独自面对呢?”
这一个,叫作裘元良,是从洛城开始跟随澹台莲州的故旧,此人以前没上过学,一直是隔壁陈国某个大家族里的奴隶。有一天在为主家搬粮食的时候,他听说了洛城发生的事,连夜逃去了洛城。二十九岁这年,他终于可以念书了,旁人要五六年才能学完的内容,他只花了半年就学完了,随后被送进了更高一等的学堂,在考试拿到好成绩以后被授予了官吏职位。对于他来说,昭太子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澹台莲州看着他们,又觉得像是看见了更多。
这十年以来,他遇见过的千千万万凡人。
澹台莲州终于彻底冷静了。
他的冠簪早就掉落,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又多了不少的白发,他站在黄金台的入口,回头看向已经出现裂痕的广场,目光从迷茫痛苦重新变得平静稳定。
而岑云谏早已不在这儿了。
这时,有人惊呼起来。
——“昭太子,您看那是什么?”
澹台莲州举目看去。
巨大的仙像尽管还矗立在地面,但是,在几次地震中,它已经渐渐碎裂开了,衣服、手臂、裙子都变得支离破碎。
其中它手中的剑也碎了,剑心处闪烁着微茫的光。
澹台莲州说:“我去看看。”
众人劝说:“那也太危险了吧!地震不断,太子您要是被掉下来的碎石砸到,岂不是会有生命危险?”
澹台莲州抹了把脸,他才发现自己的脸上都是灰尘,一双眼眸越发显得明亮,胸有成竹地说:“若是在我们之中,有谁能够安然无虞地爬到那儿,拿到那把剑,那就只有我了。”
澹台莲州说罢就要前去。
又被人唤住。
“稍等片刻,太子。”
澹台莲州:“?”
一位白净俊秀的文士从人群中走出,用双手向他奉上玉冠:“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是您掉下的吧?请让我为您先戴上。”

黄金台的正上方。
有一百多名精英昆仑弟子被安排留守下来,分布在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维持着结界勉强运转。
其中有四十九个位置是固定的,这是最低的限度,余下有人负责给予灵石的补充,避免弟子们来不及补充灵力,每隔七天有人换班,此时需要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全神贯注、竭尽全力,即便是能够长时间修炼的昆仑弟子们也很难应付这样高强度的坚守,许多人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
最痛苦的是,即使如此,似乎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结界一日一日地走向崩溃。
若是一开始就知道会失败也就算了,但是他们来的时候志得意满,一心认定能够辅助仙君一举重新封印魔皇。
现实给了希望,然后又重重地摔下,给人的心理落差更大。
为什么不行呢?
为什么?
他们都在看着那位从昆仑离去的弟子澹台莲州。
在以灵力论高低的仙界,澹台莲州绝不是通常意义下,他们所能认为的厉害。可是,他依然是特殊的,区区一个凡人,胆敢与妖魔叫板,与仙人谈条件,做成了诸多在他们仙人看来都不容易的事情。
而且,他们都能够看到,澹台莲州身上有不同寻常的气运缠身。
他们无法解释那究竟是什么,但绝对昭示着澹台莲州并非凡物。
惭愧地说,在不知不觉之间,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们这些仙人竟然还真的在潜意识里期盼起澹台莲州能够做点什么来封印魔皇。
直到澹台莲州站在阵中却毫无作用,他们才忽然醒过来:这是个凡人,凡人就是凡人。
妖魔还是得由他们修真者来对付才是。
所以……
澹台莲州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不,应当说那群凡人是在做什么呢?
守在东边的昆仑弟子忍不住与来送灵石的师弟抱怨道:“你看看,那几个凡人又开始折腾了,折腾来折腾去,不都是折腾一场空吗?还害得我们放松警惕,差点就让结界给破了……
“煞有介事的,好像多么厉害的样子,结果不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吗?不如乖乖地听话。
“以前的凡人比现在可要听话多了,就这些年,好像特别会闹事。
“哎!他突然爬那么高是要做什么?也不怕摔下去!这个高度对我们来说是没什么,但是对凡人来说,一个失足就会摔死吧?”
师弟答:“不用太担心吧,你看,他不是有那只妖兽陪着他吗?就算真的不小心跌下去了,那只妖兽也一定会接住他的。”
“是吗?……话说回来,那只妖兽究竟是个什么角色啊?这是澹台莲州的灵宠,不过是一介凡人,竟然也能有自己的灵宠吗?我一看到它就发毛,可是仙君又不让杀了它。我怀疑它的妖力已经接近魔将等级了。”
“不是接近,是已经达到了吧,它曾经以一敌二呢,二是指两个魔将,这只畜生绝对道行不浅,感觉它出世并不算久,不知是怎么练得这么厉害的。”
“嚯,那么厉害?那澹台莲州怎么可能控制得住它,只是靠仙君下的咒令?总觉不太可能吧。”
“谁知道啊。如今你就算想要把它斩杀在剑下也不容易啊,你看,它跑到了结界里面。按理来说,我们进不去,妖魔也进不去,已经试过了。妖魔应该是进不去的,所以那只畜生是怎么进去的?你想得通吗?我反正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
“想不通就想不通吧,反正在那个叫澹台莲州的人身上,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去了。”
“也是。”
在议论澹台莲州的昆仑弟子不只有他们。
内容大同小异。
上百双来自天上的视线齐刷刷地在看着这群如蝼蚁般在龟裂的广场上缓慢前行的凡人。
“真是不怕死啊。”
“这些个凡人竟然也敢接近,是不知者无畏吗?”
“不,他们不算是不知者吧,这些人好像正是前阵子被澹台莲州集中起来与精通阵法的修士一起讨论过的人类,他们明知道接近这里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那他们怎么敢呢?”
怎么敢呢?
一看就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在仙魔面前,这些个凡人比尘埃更微小,微小到他们并不介意凡人的接近,反正与草木无异。
并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的影响。
“咦?澹台莲州爬上去是拿下来了什么?”
“好像是一把剑?”
“一把……锈剑?”
澹台莲州骑着白狼从半空中一跃而下。
身形庞大的白狼看上去像是一块雪白的陨石砸地,给人以极强的视觉震撼,然而真的快到地面时,它脚下生风,硬生生地托住了去势,让自己像是一片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了地。
澹台莲州翻身下去。
他手中的剑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块暗紫色的铁片,只能依稀看得出来它曾经是一把剑。
说是铁片也不尽然。
澹台莲州觉得这玩意儿估计不是铁片,但也不是他目前所知的任何一种炼剑的材料。
冷静下来的澹台莲州想:还是问一问岑云谏吧。
可是他拒绝了昆仑弟子的保护,举头望去,哪里能够找到胥菀风和卞谷的身影,通过他们来与岑云谏联系更无从谈起。
澹台莲州抬头唤了几声。
昆仑弟子们探头看着他:“是在叫我们吗?”
“要搭理他吗?”
“可是,仙君又不在。”
“他好像就是想要找仙君?”
“仙君哪有空理他啊。”
“没人会在这时候去打搅仙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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