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by楚山咕

作者:楚山咕  录入:08-15

同一时间,郊野冲起刺目的火光。
那是考生们焚毁的第一座停有病尸的义庄。
城中百姓沉默注视,对着大火的方向陆续而拜。
为义庄内消亡的生命、为义庄外点燃火光的考生。
——为宣州或可迎来的明天。
凤曲瞠目结舌看着所有提铲而来,七手八脚帮忙运尸的考生。
他们挥汗如雨,像是对凤曲的惊愕分外受用,个个都弯起眼睛,笑说:“可不能只让你俩逞英雄!”
华子邈叫道:“你们来得也太慢了!我和小凤都快累死了,才挖出来三四十具!”
和他同队的另一个剑客用铁铲的木柄把他脑袋一敲,又气又笑:“来就不错了,少在这儿摆谱。”
众人哄堂大笑,手上却都不停。
一具接一具尸体被刨出泥土,大家大汗淋漓,却没有一丝懈怠。
刨尸的、搬尸的、运尸的……
崎岖的山路里人影穿梭,尸体都被送去山下,而山下自有其他考生接应,将把尸体运往五十弦借由系统地图选定的焚化点。
一切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但所有人的心中还是蒙着同一层阴翳:
山里究竟藏了多少病尸?
他们究竟来自何处?
只靠一群考生,一天、两天、三天……他们又要挖上多久,才能让偌大的不正山恢复往日?
无人开口,却心照不宣。
直到砰砰咚咚的铁锹声外,忽然传来一阵缓慢的、空灵的铃音。
高高的山尖之上,一道瘦削人影孑然而立。
他背对寒月,面朝黑山,掌中一对银铃阵阵作响。
沙哑的唱声和铃音一同飞进山林:
“喜神过境,生人勿近。
“天高地宽,各走一半——”
凤曲怔怔地抬起头,却发觉脚下土地都在隐隐颤抖。四周考生惊慌失措地丢下铲子铁锹,有人惊道:“尸体动了!”
无数的尸体破土而出,不顾考生的尖叫,齐刷刷朝向山下的方向,如潮一般涌了过去。
它们无视所有,唯独听受铃音的召唤,沉默地、整齐地步去山脚焚化的地点。以苏醒的姿态,走入即将到来的彻底的毁灭。
花游笑高踞群山巅上,逆光的眉眼不见神色,但每一次铃都摇得坚定而响亮。
凤曲心中动容,仰起头,面朝花游笑的方向,大声喊道:“多谢——!”
回应他的仍是缠绵的铃音。
和风中飘荡而来,属于花游笑的一声轻笑。
半个时辰前,他去了花子口中的那处悬崖。
听说染病的弟兄都葬身崖底。
他也听到了凤曲和华子邈的对话。
甚至在此之前,连凤曲和五十弦的对话也没有错过。
花游笑在崖边坐了一会儿,不到一袋烟的时间,却像过了数年一般漫长。
最后,花游笑燃起一支火把。
“故人回家,行人避让。”
他摇响银铃,投下火把,目中深深不见光彩,凝成一片冰冷的决绝。
须臾,花游笑闭上双眼,一滴清泪悬在下颚。
“……故人回家、故人回家。”
那颗眼泪映出耀眼的火光,熠熠如日,流辉溢彩。
啪嗒坠地的瞬息,火焰冲天而起。
花游笑背过身去,铃音不断,唤醒了不正山上多年的旧尸,如同拔去宣州一城的沉疴痼疾。
火焰烧亮了天。
火焰烧活了城。
“是我要谢谢你啊,凤曲老爷。”他道,“……把这火焰带去更多的地方吧,这件事非你不可。”

宣州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尸群如山如海,从山里、从义庄、从土下苏醒,循着清凌凌铃音的指引,它们走向了一丛丛沸腾的野火。
绝壑之下,千里火海。
群尸纵跃而赴,缓慢而坚定,僵硬却决绝。直到火焰哔剥,蚕食最后一寸白骨。一切皆作青烟,除却烈火,犹如亘古炽灯,永远地燃亮了宣州的这一页史书。
当空如昼、长明不夜。这就是今晚的宣州。
但在长街当中,人声如浪,从县衙冲出的衙卒个个面目狰狞。
他们如蜂如狼,肆行穿掠,高声喝骂着街心带药穿跑的考生和居民。接连几间药铺都被衙卒的朴刀叫停,他们不得不熄灭药炉,再同往日一般折腰作哑。
考生们本是怒火中烧,个个都想和衙役拼命。
可终究难敌对方来势汹汹、百十之众,又都是皮甲精兵,只是一群江湖草莽的武艺装备,少了如凤曲、华子邈那样出众的侠客,自然只能节节败退。
一刃刀光直劈下来,卷落开合间,药铺堪堪关上的门扉就被一脚踢开,门锁崩坏。
为首的衙役生得虎背熊腰,冷面提刀,招式利落爽快,一看就是官府中有些履历的差使。这类人虽受官家差遣,但往往功夫不弱,遇上寻常江湖人时,都能力占上风。
他对堂中的穆青娥道:“大人有令,请穆姑娘跟我们再走一趟!”
穆青娥的手中还握着药,两名考生咬牙把她护在身后,正想叫骂,却见衙役用刀背横扫过来,二人急退数步,仍被强劲的刀风逼得两股微战。
对方再喝一声:“穆姑娘!”
穆青娥对那副神情再熟悉不过了。
前世她在堂下叫屈,两侧执棒杀威的衙役也是这样表情。他们秉公行事,背靠大虞的“正义”,提刀挥棒,都能师出有名。
除非迫不得已,江湖人鲜少会和官府作对。
饶是前世走投无路的穆青娥,举目无亲之时,第一个念头也还是寻求官府的理解和庇佑。
穆青娥迅速思考对策,正考虑暂时附和他们,等出去再伺机而逃。
却听一声仓皇的大叫,打断了衙役和穆青娥之间的对峙。店外踉跄奔进了两个衙卒装扮的男人,双双对衙役一拜:“张捕头,那群花子反了!”
张捕头闻声扭过头去:“什么?!”
“我们照您吩咐查封药铺,原本都好好的,那些耗子似的叫花子却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成十上百个都是有的,个个都拿着棍子斧头之类的武器,好些兄弟一时不慎,都被花子弄伤了!”
张捕头面色剧变,脱口斥道:“废物,连几个花子都摆不平!”
但他明白此次外出的任务,比起查封药铺,当然是捉拿眼前这个女人更加要紧。大人千叮万嘱,叫他务必抢在另几个武功高强的考生赶来之前,把这姓穆的女人抓回衙内。
张捕头沉下心思,再次看向穆青娥:“……姑娘看到了,我们公事繁多,没时间和姑娘耽误。姑娘若是明理,现在就跟我们走吧!”
穆青娥瞥一眼他手里的刀,仍想拖延。张捕头彻底没了耐心,当即不顾体面,徒手过来捉她的手腕。两个考生焦急地上前欲拦,都被其余衙卒拉走,只剩那只逼近穆青娥的大手,在即将抓到穆青娥前,再被门外一声轻笑拦断。
来人卸下罗裙,身骑白马。随着马铃作响,飞扬的衣裾犹如霜花,而在金丝勾边的广袖之中,探出一只白净如玉的手。
手指长韧,握有一块嵌金玉券。碧玉之上,流金如霞,勾勒出行云流水的几行字迹。
最醒目的几个字,正和他唇齿启合迸出的字音相符:“——金书玉令,如圣上亲临。”
马蹄踏下一个拦路的衙役,仿佛听不见后者的哭喊,秦鹿勒马转首,目光穿进店内,停在张捕头的身上。
“本世子特令穆氏援治宣州瘟疫,你们朱大人,是不是也要将本世子一道传召?”
一众衙卒当即丢下武器,忙不迭跪地磕头:“世子殿下!”
张捕头蓦然收手,也朝秦鹿一跪:“世子言重,卑职惶恐!”
马蹄这才松开奄奄一息的那名衙卒。
秦鹿恢复了男子装束,又刻意释出威胁的信号,此刻盛气凌人,越发叫人不敢逼视。他只对穆青娥道:“去地宫。”
接着便一勒马缰,冷冷扫一眼张捕头塌下的脊梁:“把你们的人通通撤下,否则,休怪本世子迁怒尔等。”
言罢,秦鹿策马而去,如一牙割破黑夜的白刃,所过之处,惊呼不绝。
所有衙卒都两股战战拜在金书玉令之下,瑶城侯世子亲临宣州的消息,终于传彻了整个观棠。
“你说什么?秦鹿?!”
朱县令听完回报,骇得面如土色。围坐一圈的县衙官员更是惊惧参半,面面相觑,都不理解秦鹿贵为瑶城侯世子,何必要蹚这趟浑水。
大虞开国以来,朝野之中,瑶城侯的地位向来最是暧昧。
顾名思义,历代瑶城侯都盘踞瑶城,当地的兵事赋税一概统领。正因为在瑶城的权力太大,瑶城侯往往低调谦和,从不过问朝都和其他州府,即使持有金书玉令,也不会随意示人。
而秦鹿在受封世子之后,再被钦封“天权”,已经备受瞩目。虽说他是出了名的招摇行事,但明眼人都心里门儿清,实际的秦鹿只会比他父亲更加滑不留手、滴水不漏。
听到“秦鹿”的名姓,朱县令只觉得大限将至。
秦鹿从不无的放矢,既然敢真名实姓地和他作对,就说明秦鹿是真的把握了观棠县乃至宣州的把柄。
别说他的乌纱帽了,只怕秦鹿下了狠心,连他性命都要不保!
堂下还有人问:“大人,那我们派出去查封药铺的衙役……”
朱县令眼前一黑,急道:“叫回来,全部叫回来!快、快,大家一道想想,这秦世子到底是图什么?”
幕僚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听说世子负责了瑶城的盟主大比,上个月不清楚什么缘由,追着一个美人去了。”
“这就是他的个性!依我看,秦世子现身人前,不见得就是要和县衙为敌。保不准是有求于我们,或者也是迫不得已……”
“刚说美人,不是还说世子是拦了去抓穆青娥的人吗?”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推论道:“莫非,穆青娥就是他要找的‘美人’?”
朱县令气得牙痒,一掌拍在桌上:“我自认不曾得罪瑶城,他竟为一婆娘就闹得观棠县这副惨样。明明是他们先行纵火,今晚秦鹿在此,本官就放那帮痞子一马,待到秦鹿离开宣州,我再和他们论个究竟!”
幕僚问:“却不知大人为何要同穆青娥为难?她不过一介女流,多日留守地宫诊疗病患,倒也辛苦。虽说穆青娥不曾治出效果,但也犯不着捉她治罪吧?”
他问出的,也是在座绝大多数人的疑虑。
可朱县令哪里能说,穆青娥不是没有治出效果,而是效果太过,已经掀了宣州的天去。
不过在场无一不是人精,见他忽然沉默,一番眼色下来,也都猜得七七/八八。
穆青娥到观棠之后,做过最惹注目的事,无非就是宣称“瘟疫”而已。朱县令连蛇妖诅咒这么荒诞的说法都不阻止,甚至玩闹似的派人捉妖,却对穆青娥的瘟疫之说避如蛇蝎,唯恐传进百姓耳朵。
只是这副态度,反而能证明太多东西了。
“……朱大人,既然秦世子的意思是让穆青娥治疗病患,我们也不妨顺水推舟,便宜行事。等到瘟疫……诅咒平息,秦世子再来为难,也要惦记我们协助有功,闹到府衙乃至圣上御前,总剩几分薄面。”
幕僚纷纷称是,都觉得这已经是上上之策。
但朱县令的神情并未转晴,而是更加的阴云密布,俄而,他发出一声嗤笑:“府衙?御前?观棠人人自危,难道府衙还不知道?连府衙都知道,迟迟不到御前,你们以为是我一人手眼通天?”
众人一愣,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朱县令已是穷途末路,说话也越发不忌。幕僚听得一身冷汗,各自侧目,都想提早告退,却见朱县令颓然仰在座上,只剩一双拳头紧握,好像还在等待什么。
须臾,又是一道人影穿过重帘,疾奔来报:“大人!派去观天楼的人回来了!”
朱县令猛地坐起:“胡缨怎么说?!”
来人却是一僵,垂首答道:“……观天楼没有接待我们。”
“什么?”
“胡大人撤去了在百里酒庄的部署,观天楼……对我们闭门不见,说是‘摇光’大人和胡大人共同的吩咐。”
朱县令的面色彻底苍白。他的双腿一软,竟然从座上滑跌下来。
周围幕僚连忙上前搀扶,又感到一阵夜风从背后袭来,吹得众人发冷,只能压下惊悸宽慰县令:“大人别着急,还有府衙的消息没来呢。”
朱县令却只是摇头。
幕僚心急火燎,但找不出话来安抚,有人察觉到烛火暗了些许,正好转移话题:“来人,添两盏灯,再沏一壶茶来。”
然而往日立即响应的侍从,今天竟然无一回声。
下令的人不禁蹙眉,转头看向侍婢站守的屏风之后。这一眼,却发现本该被灯映出倒影的屏风,竟然空空荡荡,并无人影。
又是一阵冷风卷入,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异样,刚刚搀起朱县令,便惶然看向门窗。
窗户不知何时被人敞开,夜风厉啸,又似孀妇抽泣。
所有人都不寒而栗,情不自禁地聚成一团,远离窗户。
这时,最末的一人陡然凄叫。
刹那惊起连连尖叫,人们七歪八倒,惊恐万状地瞪向他的身后。只见一条白蛇从那人的领口钻出,蛇信吞吐,好像刚刚饱餐一顿,现在正慵懒地嘶鸣前行。
在它脱离男人之后,男人绵软倒下,生死未卜。
众人呼吸皆窒,不知是谁惨声叫道:“蛇……蛇妖……”
一把锐剑穿透了他的胸膛,后半句惊叫也随着剧痛的抽搐,消散在无形的风中。
前有白蛇,后有笛剑。
刺客抽回剑身,拨开屏风,缓步走上前来。
烛火熹微,一张清秀稚嫩的少年脸庞映入眼帘。
但他眼眉衣衫均溅鲜血,又给这张状似无害的面貌平添几分诡异。
“少侠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取我们性命!”
“你是考生吗?你要信物是不是?那东西在观天楼,不在县衙啊!”
“你要什么大可直说,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可少年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只有白蛇和剑,沉默地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待到屏风四壁染上狰狞的血迹,满地横尸,只剩下瘫软呆坐的朱县令。
朱县令吓得□□湿了一片,死到临头,眼里泪光汹汹,却忽然变得平静:“你、您是府衙派来的高手,还是‘玉衡’大人的刺客?”
朱县令知道些许内幕,也猜到他的来历,更加清楚自己难逃一死。
幕僚或许还以为他是不想在任期内闹出瘟疫,影响政绩,所以隐瞒真相。殊不知,他其实有比那更加隐秘的苦衷,坐在观棠县令的位置,他早就水深火热,进退两难。
承认瘟疫,会激怒上级;否认瘟疫,又招惹了秦鹿。
朱县令绝望至极,只好合上双目。
“……请您赐个痛快,我也受够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再求您……不要开罪我的妻女,她们比这些幕僚还要无辜,对于这些事,真是半点都不知情。”
少年静静看他,未置可否。
片刻,笛剑往返,朱县令倚墙而倒。烛光摇曳,有栖川野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条,蘸火焚尽。
纸上写,“除去知情人等,埋伏明城,与‘玉衡’接头。”
天亮时分,县衙的噩耗传了出来。
数十人一夜毙命,上至县令、下到衙卒,满门不留。
大火烧尽,死者的宅府都挂上白幡。
有说他们愧对百姓,含恨自尽;有说他们遭了天谴,恶鬼索命;有说他们都是暗中听命,如今事情败露,就成了弃子。
总之,各路谣言甚嚣尘上,连宣州知府都亲临县衙,一脸凝重地送走了昔日下属。
因为这桩离奇且突兀的杀人案,县衙拒不承认瘟疫的原因、县衙连夜查封药铺的理由、县衙收治寺庙,令众僧协助隔离的根据……一切都随朱县令的尸体葬进棺椁,不得而知。
甚至当晚惊心动魄的大火,都被案件压得逊色几分,知府来去匆匆,话里话外都是叹惋县衙的惨案,而对观棠县数不胜数的病患置若罔闻。
凤曲却没有心思追究这些了。
天亮城开,消息越传越远,秦鹿一声令下,瑶城也开始向观棠输送药材。
考生和百姓一道将地宫里的病患移回地面,日光驱散他们身上的阴冷,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药汤陆续送进隔离专用的宅院。
花游笑照旧驭尸,由五十弦主导的焚化仍在继续。
华子邈偶尔忙里偷闲,就去商吹玉的房里捉人——捉的自然是凤曲,央他和自己比剑。而凤曲忙得脚不沾地,给商吹玉喂过汤药,便施展轻功翻窗上梁,逃之夭夭。
这天好不容易等到华子邈无功而返,凤曲蹲在梁上,双腿发软。
商吹玉仰头道:“老师,他走了。”
凤曲大松一口气,纵身跳下。又听见房门开合,以为又是华子邈,凤曲吓得险些跌倒。
踉跄间,一双手却稳稳托住了他:“夫君,小心些呀?”
凤曲:“……”
还不如华子邈呢。
秦鹿明面上告别众人,私下又换回了女子装束,却不参与救治,而是独自游街串巷,时常下落不明。
平日都找不到人,今天可算露了面。
凤曲站稳了回头看他,本想质问去向,想起穆青娥说秦鹿有金书玉令——一种他连听都没听过,但直觉很不好惹的东西,于是凤曲支吾两声,只说:“……我没事。”
商吹玉从榻上翻起,经过数日休养,若非凤曲逼他,其实他早就可以下地。
现在秦鹿又对凤曲动手动脚,商吹玉的话音也恢复了气力:“你别碰老师。”
“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娇气包,没资格命令别人吧?”
“你若真有本领,那天老师就不会被蛇妖劫走。”
“呵,某人喝的汤药,还是我这‘没本领的’从瑶城调来的呢。”
“药方是穆青娥开的,药材是凤仪山庄协助收购的。再者讲,就算你有天大的功劳,也不能对老师动手动脚!”
眼见两人又要大动干戈,凤曲急忙插/进二人中间:“别吵别吵——阿露姐姐特意过来,肯定是有事情找我们吧?”
秦鹿这才收敛一些,慢条斯理地哼出一声:“还是小凤儿通情达理。要不是有正事,我也不稀得来看某人的嘴脸,平白惹人心烦。”
不等商吹玉还嘴,秦鹿却从袖中抽出一副卷轴。
“盟主大比的排名更新了。此外,姐姐先前答应要帮小凤儿留意的事,也已大功告成,只等小凤儿亲自验收……不过,姐姐可得讨要一点报酬,小凤儿不会介意吧?”

秦鹿所说的,凤曲曾拜托他帮忙留意的事,其实是一张琴。
柳姬留下的宴行琴,在凤曲造访天香楼的那晚,便眼睁睁看见它被商晤折断。连阿珉都没能震开的名琴,却在商晤手下四分五裂,就如柔韧的柳姬终于也被凤仪山庄毁灭一般。
彼时凤曲虽还不知道宴行琴的意义,但下定决心,要为商吹玉再寻一把新琴。
得知此事的秦鹿主动请缨,托付给老匠赶制。
众人在宣州历经磨难,瑶城的琴匠也恰好完工,交予秦鹿的手下昼夜兼程送了过来。
这便是初到宣州时,凤曲口中要给吹玉的“礼物”。
白布覆盖着那张名贵的新琴。影卫运送着古筝,刚入庭院,凤曲甚至就能隐约嗅到馥郁的木香。
凤曲主动前去接琴,连抱带扛地钻回房来,商吹玉怔怔看着,搭在棉被上的双手不禁颤抖。
“原先想着是小凤儿难得求我,我便叫人用最名贵的木料。谁料你们弹琴的真是可怜,问了一圈工匠,竟然说只用桐木才是最好。”秦鹿寻了个座位落座,自觉给自己倒茶。
这里没有外人,他也不再端着女腔,话里不加掩饰的轻蔑传递出来,商吹玉竟然没有跳脚。
秦鹿呷一口茶,目光在凤曲和商吹玉之间转了片刻,一笑:“不过对你而言,什么木料都无所谓吧?”
凤曲听不太懂什么木料,但模模糊糊理解了“桐木”似乎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他一方面为价钱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又怕商吹玉嫌弃这张琴太廉价,好不容易把琴放回桌上,将布一掀,露出里边惊人朴素的琴身。
只见古筝首尾俱是一片沉淀的玄黑,二十一弦穿孔搭山,看上去古朴无华,毫不惹眼。
比起之前华丽的宴行琴,这张琴几乎毫无特色。
凤曲忐忑地道:“定做时还不知道你的偏好,所以没叫师傅做什么工艺。要是你现在想好了,我再添钱找人——”
商吹玉却说:“我很喜欢。”
他定定看着那张新琴,眸光颤动,重复了一遍:“我很喜欢,谢谢老师。”
秦鹿问:“不谢我吗?”
商吹玉自是连眼神也不多给。
凤曲这才如释重负,挂上笑容:“你喜欢就好。那这张琴就是你的了,你要给它取个名字吗?”
这话却问得商吹玉眉目一怔,他迟疑一会儿:“名字……暂时没有想法。”但只是一顿,商吹玉便问,“老师有建议吗?”
“我不擅长取名诶,秦……阿露有没有灵感?”
秦鹿眉宇微挑,凤曲问对了人,他对这种风雅之事可是信手拈来。
秦鹿清一清嗓,便想出口成章,用自己的满腹诗书惊艳凤曲,然而话未出口,又被商吹玉半路截断:“我只是想问老师,他就不用了。”
秦鹿:“?”
商吹玉浑不在意秦鹿的表情,自顾自道:“老师上次送琴,我就不曾好好道谢,一直过意不去……对不起老师。”
忽然记起了凤曲的“失忆”,商吹玉垂眼抿唇,将前话推翻:“我只是说些诳语,老师别往心里去。”
但凤曲没有再像往日那样回避。
他之前的确不解“老师”的由来,加之阿珉多次强调自己和商吹玉“同归于尽”的结局,凤曲嘴上不提,心里还是对商吹玉三分忌惮七分小心。
现在想来,难怪商吹玉不肯解释他们的“过去”。换作任何人,恐怕都不理解十一年前就是少年模样的“老师”,为何十一年后还是风貌不改,一如往常。
可这么诡异且敏感的旧事,商吹玉不仅不怀疑他,还主动帮忙隐瞒。
他几乎一个字都不多问,就这么坚信着凤曲是他十一年前短暂相处的那位“老师”。
凤曲动了动唇,看向商吹玉明显落寞的神情。
“……吹玉啊,”凤曲道,“取名‘桑落’怎么样?”
“……你是谁?”
“我是……有人找给你的老师。”
“……老师!真的是您,是我又在做梦,还是您真的回来了……?”
“二公子,你可能是认错人了。我没当过什么老师,你……能先松手吗?”
“有我在,不会有人再伤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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