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咸的。”郑毅文其实没听清,还以为周钧南在说豆腐脑。
“什么?”周钧南一愣,随即笑得肩膀都抖起来,“你刚游泳耳朵进水了?”
郑毅文说不出为什么喜欢和周钧南待在一起,周钧南也不知道。但在这一刻,也许真实的答案是什么,已经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两人一直在湖边待到傍晚,才慢悠悠地换好衣服准备回家。郑毅文在外留宿一晚,想念杨秀珍又不舍得周钧南,只好让周钧南骑车送他回去。
他坐在周钧南的身后,把额头抵在周钧南的肩膀上。
周钧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问:“累了?”
“不累。”郑毅文说。
周钧南抽出手来,反手揉了揉郑毅文的头。他一路把郑毅文送回家,看见杨悠乐的车停靠在外面,应该是从镇上回来了。
谁知道姜宇恰好也在门口跟狗玩,看见周钧南和郑毅文,一下子眼里放光:“周钧南哥哥!正义!”
“哎——”周钧南笑着跟他打招呼。
姜宇感觉到了背叛,叫道:“你们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出去玩了?”
“没有没有。”周钧南乐得不行。
晓霞在院子里喊:“姜宇!你作业到底什么时候写!哎——小南!”
“霞姐。”周钧南也朝她挥挥手。
“去吧。”周钧南的乡村社交结束,偏过头轻声对着郑毅文说,“回家吧。”
郑毅文把头抬起来,一路上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这时候磨磨蹭蹭地还不肯下车,只是问:“那下次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觉?”
“你怎么这么坚持!”周钧南忍不住“啧”了一声,“不行,跟我睡觉有条件的。”
“有条件?”郑毅文皱起眉头。
“嗯,有条件。”周钧南一本正经。
“哦。”郑毅文走下车。
周钧南看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那等我努力努力。”
周钧南立刻笑趴了,两只好看的眼睛都弯起来,说:“正义,我觉得我俩说的不是同一回事。”
“我在书里看过。”郑毅文很认真地说,“山鲁佐德每晚都会讲故事给国王听,那我也讲故事给你听吧。”
周钧南扬起眉头,说:“一千零一夜?”
“嗯。”郑毅文说。
“那你……那你得先有一千零一个故事。”周钧南说。
郑毅文说:“我会努力。”
周钧南笑了笑,最终还是说:“好,那就这样,拜拜。”
山鲁佐德的故事讲了一千零一夜,在周钧南听来,这本来就是一个虚构出来的幻想。周钧南的条件是和他一起睡觉的人必须是他的男朋友,郑毅文却说也要给他讲一千零一个故事。
一个是现实,一个是幻想。
周钧南身处于现实,却还是会被幻想吸引。回到家他打开灯,看见地上有死去的飞蛾尸体。于是周钧南不禁想,这种追逐光源的生物,最终也会死在离光很近的地方吗?
周钧南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看见手机里盛泽辉给他发的消息:【好消息。】
周钧南:【?】
盛泽辉:【我改签了,大后天就到。】
“靠。”周钧南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怎么还玩起突然袭击啊……”
过几日周钧南起了个大早,没再睡到自然醒,去把家里的零食饮料都补了一些,锁上门出发去市里。他站在路边打车,去到高铁站的时候忽然有点儿不适应。
太多人了。城市里怎么会这么拥挤。周钧南在人群中有点儿呼吸不畅,也惊诧于只不过短短一个假期,城市居然会变得如此陌生。
“周钧南!”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忽然有人喊了这么一嗓子。
人群纷纷侧目,周钧南愣了一秒,耳朵跟着烧起来,喃喃道:“我靠,喊魂呢……”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盛泽辉。但是,人在哪儿?周钧南跟着人群转了半天,差点也要跳起来喊,就在这时,躲在一边的盛泽辉终于钻出来了。
“这呢,这呢,什么眼神啊。”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的盛泽辉拍了拍周钧南的肩膀。
周钧南回手勾住盛泽辉的肩膀,怒道:“你早看见我了,你不出来!”
“饶命饶命——大哥。”盛泽辉被勒得喘不上气,“下次还敢……哦不对,下次不敢,下次不敢了!”
老友见面,当然是先痛打对方几拳。半个暑假快过去,盛泽辉不知道上哪儿浪了,晒得有点儿黑,他把胳膊伸出来和周钧南的脸比,说:“靠你这小白脸肯定是半永久了。”
“别在这给我放屁。”周钧南笑得牙痒痒,“半永久这词就没逻辑,都永久了,怎么半!”
盛泽辉也笑得嘎嘎的,说:“走,晚上月海他们有一场演出呢,去捧场一下。哦对了……”
说着说着,盛泽辉露出一个非常复杂的神情——为难,但是为难中又带了点猥琐。
“快说。”周钧南不惯着他。
“你的前暧昧对象也来了。”盛泽辉悄悄地说,“是叫陈航的那个吧?吉他社?”
周钧南:“……”
这么巧。
陈航也来了?找谁的?不会是找他的吧?
不光盛泽辉第一次来,周钧南也没来过。
从高铁站过去,打车大概半小时,路上堵车堵了一会儿。盛泽辉是个话痨,遇上这种情况非常喜欢和司机侃大山,两人你来我往,差不多快要梳理出这城市的发展史了。
“呐呐呐,这一块……这一块楼盘以前刚开盘的时候没多少钱,几千块吧,后来变成我们这儿最好的地段了。当年要是买了……啧啧。”司机激情地指着窗外。
“那哥你咋不买?”盛泽辉天真无比。
司机笑道:“操,没钱啊,有钱谁不买。”
“我家那边的房子都很便宜。”盛泽辉说,“但我们也没买,就住拆迁的。”
“哦,你们都是来旅游的?”司机回头。
周钧南笑了笑,说:“算是。”
但没人知道周钧南现在在想什么。他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在想,原来郑毅文小时候就在这里生活。那楼盘……就是杨悠乐爸爸买的房子。很好的房子……却容不下一个没爹妈的小孩儿。
下车后,周钧南和盛泽辉在街边抽了根烟,盛泽辉说:“陈航估计是冲你来的。”
“是吗?”周钧南无所谓地笑了笑。
盛泽辉说:“我说你俩也没什么大矛盾吧,无非就是暑假开始了,只能在网上聊了呗,然后一下子联系不上了,你又被你爸整了一出。”
“是啊。”周钧南说。
盛泽辉分析得头头是道:“那他又大老远地来了,还暗戳戳地跟着月海的人一起来,这不是太明显了吗?肯定想跟你再续前缘!”
周钧南笑骂:“续毛。没了,早没了。”
盛泽辉盯着周钧南看了半天,意味深长地说:“你肯定有情况。”
周钧南干咳几声。
“灰灰,小南。”
他们进了酒吧的一间包厢,乐队的几人都在——主唱是个大帅哥,也是周钧南的师哥,叫做宋时晨,但大家都喜欢喊他石头哥,传说是有一年宋时晨在海边玩,捡了一袋子石头非要带上飞机,因此得名石头哥。贝斯是个萌妹,叫冷冷,真名,姓冷,单名一个冷。鼓手大猫,是个190的壮汉,原本是体院的,后来去宠物店兼职给狗洗澡,专洗大型犬,一洗一个不吭声。
坐在角落的还有……陈航。
嘿,还真来了。周钧南心想,尘封的记忆复苏了,原来陈航长这样,也是高瘦的类型。
周钧南面色不改,盛泽辉跟他穿一条裤子,早就在外面跟他通过气,此时他很自然地对大家打招呼:“朋友们有段时间没见啊。”
那的确是有段时间,整个夏天周钧南都在神隐,现在好不容易跟狐朋狗友聚一回,聊得很快乐。宋时晨发挥八卦精神,说:“冷冷又失恋了。”
周钧南一愣,笑道:“又?”
这姑娘恋爱运超强,换男朋友的速度也是超快。
冷冷抱着胸,翻了个白眼说:“不是失恋,是我主动甩了他,麻烦你用词严谨一点石头哥。”
“哦哦哦。”宋时晨很好脾气地笑。
“为什么甩别人?”周钧南非常好学。
冷冷说:“大树挂个小米椒,实在受不了。”
盛泽辉秒懂,尖叫道:“太残酷了!”
周钧南笑得肩膀在抖,附和道:“……是挺残酷的。”
聊了一会儿周钧南去洗手间,跟条件反射一样在隔间里看看手机,郑毅文和杨悠乐都没给他消息。怎么回事?周钧南想,出来了还要记挂他?
接着,周钧南又想到冷冷刚才说——大树挂个小米椒。哈哈哈。周钧南解决完个人问题,站在水池前洗手的时候还在一个人傻笑,又想,那郑毅文肯定不是。
“有什么好笑的吗?”身边传来一个声音。
“嗯?”周钧南抬起头,关掉水龙头,发现陈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的身边,正在镜子里冲他笑。
周钧南回头,收敛起一点嘴角的笑,点头道:“你也来了。”
陈航走近一点,低声说:“嗯啊,看见石头哥的朋友圈,说要来这边,灰灰说你回老家了,咱俩不是还说要一起出来玩的吗?我想着过来看看你。”
这可真是“聪明”人的对话。周钧南感觉自己和郑毅文聊天聊多了,一下子切换到这个风格还有些不适应。
“嗯。”周钧南装傻充愣,“那你要去我家玩不?不过可能条件没那么好,就很普通的乡下。”
陈航愣了愣,说:“你不留在市里?”
周钧南笑道:“不留,搞了个农家乐接待你们。”
“其实我还买了两张水族馆的门票……”陈航有点儿委屈。
“让冷冷跟你一起去?我记得她特别喜欢看鱼。”周钧南说。
陈航最后笑了笑,说:“那我喊大猫跟我一起去吧,他深海恐惧症。”
周钧南忍不住给他竖拇指,说:“你记得别让他晕过去了。”
晚九点,演出终于开始,来的人要比周钧南想象中多一点,没想到在这种三线城市,还是能凑出一些捧场的月海粉丝。
开场风格依旧非常半死不活。月海的人太松弛了,松弛到唱到一半,宋时晨在台上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继续唱。烟雾缭绕的舞台,宋时晨那张脸超过了他的嗓音,唱得驴头不对马嘴也没人管了,台下还有人在尖叫。
周钧南对盛泽辉说:“他就不能好好唱吗?”
盛泽辉在捡花生米吃,一边吃一边说:“瞎唱呗,瞎活呗。”
陈航坐他俩旁边一言不发,盛泽辉叹了口气,只好给他抓花生米吃。
结束后有个合影环节,还有个签名环节,不过鉴于月海的活粉不多,还有一些是来凑热闹的,持续不了多久。即便如此,周钧南三人等乐队成员出来后已经过了零点,再去他家就太久了,于是便一起在市里的酒店住下。
周钧南这一趟出来什么都没带,手机早没电了,只好等第二天让盛泽辉去给他扫充电宝,结果盛泽辉的手机也没电。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是陈航笑道:“我给你们扫。”
“啊,扫一个就行。”盛泽辉是一点不客气。
手机充上电,周钧南点开微信看看,还是没有郑毅文的消息。也是……郑毅文其实也不会天天给他发语音,他俩上次分开的时候没有约下次去哪儿。等等,郑毅文那傻子该不会真的是要等收集好一千零一个故事才会来找他吧……
那黄花菜都凉了!
周钧南可早就回学校了!
盛泽辉手机是安卓的,周钧南和他可以一起冲。两人坐在一起等麦当劳的早餐,陈航跟大猫在另一边聊天,宋时晨和冷冷还在酒店收拾东西。
盛泽辉用肩膀顶了顶周钧南,轻声说:“你太心不在焉了你知道吗?”
“我……没有?”周钧南很心虚。
“还没有啊。”盛泽辉“切”了一声说,“陈航有没有找你?”
“找了。”周钧南叹了口气,“说买了两张水族馆的票,我没去。”
“干脆。”盛泽辉悄悄给他点赞。
“我就是……”周钧南这一刻忽然有点冲动,想对盛泽辉坦白。
但怎么说?
说他回老家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人,他叫郑毅文。说他俩整个夏天都待在一起,但是却不知道郑毅文是不是喜欢他?或者说,他能不能喜欢郑毅文?
“就是什么?”盛泽辉莫名其妙。
周钧南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继续往下说。
宋时晨去租车,奢侈一把租了两辆。大猫一个人坐后排,主要是他的体积比较大。周钧南一看有车,先指挥盛泽辉开去市中心的超市,进去推两推车开始采购。
盛泽辉跟在后面做苦力做急眼了,说:“你现在才买东西!”
“我买过了,再买点。”周钧南说。
天知道周钧南这段时间的代步工具只有两个轮子的,现在四个轮子的不用白不用。导航定好,周钧南满载而归。开到乡下的时候盛泽辉有点儿慌,说:“这路……我开慢点,我怕开翻车。”
谁说不是呢。
周钧南想到自己之前骑车还能翻到田里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周钧南家门口停下,外面那一大圈空地终于发挥了价值。
“好热!”大猫吐舌头,“小南你家有空调吗?”
“有啊。”周钧南走下车去开门,“肯定有空调啊,热不到你们。”
宋时晨和盛泽辉帮他把买来的东西搬进去,陈航帮冷冷在一边拍照,周钧南看了直笑:“公主下乡记。”
“是女王下乡记。”冷冷说,“谁要当个破公主。”
周钧南忽然想到杨悠乐,说:“我认识一个姑娘,感觉你俩应该挺合得来,有空介绍给你们认识。”
冷冷来了兴趣,应道:“好啊。”
周钧南单独给冷冷收拾了房间,但这姑娘说不要,反而看上了他家的沙发,说就睡沙发,那间房最终给了大猫。宋时晨和陈航睡另一间屋子,是之前郑毅文住过的。剩下盛泽辉……
“什么!”盛泽辉惊恐地说,“我还真的要跟你一起睡?”
众人都笑起来。
周钧南面无表情地说:“亲,不睡的话自己开车回市里住酒店。”
“……睡。”
一切都挺新鲜。
不管是月海成员,还是盛泽辉和陈航,包括周钧南自己,大家其实都不是在乡下长大的孩子,猛地从熟悉的环境中抽离,真的是看什么玩什么都新鲜。
冷冷拿了个雪糕在手上,绕到周钧南家院子后面去,这里倒是有一些老树,经年累月长得很高大。冷冷视力好,大老远看见树下放着一个竹篮,她上前低头打量,发现是不认识的……菌子?
就在此时,“啪嗒”一声,旁边从天而降砸下来一本书。冷冷吓一跳,抬头望天,随后把书捡起来,难以置信地惊呼:“三岛由纪夫显灵了!”
接着树叶“呼啦呼啦”响了片刻,一个矫捷的人影从树上一跃而下。郑毅文盯着冷冷,冷冷也望向他,郑毅文的嘴里还横咬着一根旺旺碎冰冰。
冷冷倒吸一口凉气,退后一步,扯着嗓子大喊道:“周钧南!有刺客!”
郑毅文:“……”
旺旺碎冰冰没咬稳,掉了。
这鬼地方还能有刺客!
但不管怎么说,冷冷的女高音名不虚传,屋子里的几个男人在同一时间都听到了这声惊呼。
几人面面相觑几秒,扔下手里正在做的事情,都不约而同地冲了出去。
宋时晨跑得拖鞋只剩半个,但速度却是最快的那一个,单脚跳着,拔剑四顾道:“刺客!刺客在哪儿?嗯……”
盛泽辉更是癫狂:“哪儿呢!冷冷我保护你!”
周钧南从大猫的肩膀后面钻出来,看见是郑毅文,立刻笑起来:“别别别——是我朋友!”
众人的眼神集中在郑毅文的脸上,又回头看着周钧南,大猫深沉地说:“你藏着一个帅哥?”
怎么叫藏?周钧南走过去帮郑毅文把地上的碎碎冰捡起来,说:“你怎么来啦?”
“嗯。”郑毅文局促地说。
他不习惯。周钧南瞬间懂了,很多陌生人,郑毅文一个都没见过,他不习惯。
于是周钧南很快地对众人介绍一下,认真地说:“他叫郑毅文,你们可以叫他正义。比你都小,怪哥哥怪姐姐不要吓着人家。”
郑毅文站在周钧南的身后,周钧南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
众人:“……”
郑毅文低下头在周钧南的耳边说:“外婆叫我把菌子送给你吃,要烧熟一点。”
“行。”周钧南愣了几秒,笑道。
“我走了。”郑毅文快速地说。
周钧南没留他,只是说:“我朋友来找我玩儿几天,你有空也和你姐过来,我们明天打算在家里吃火锅。”
“嗯。”郑毅文点头。
他走出去一段路,又折返回到冷冷面前,“唰”地一下把她手里的书给拿走了。
冷冷说:“……喂!”
郑毅文走着走着,在路的尽头奔跑起来,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帅哥好有个性啊!”宋时晨感叹。
冷冷说:“我还是觉得他像刺客!”
大猫说:“有点儿……内向?”
陈航不说感觉融入不进去,只好说一句:“……确实长得挺帅的。”
盛泽辉大吼:“你们点评个什么劲!我就问问你们点评个什么劲!”
周钧南好久没有被这么一群人围着,感觉脑瓜子嗡嗡的,于是宣布道:“别吵了!咱们先把晚上那一顿解决了!”
“农家乐”的小老板只有周钧南一个人,撸起袖子忙活半天,陈航走进厨房,周钧南无意间回头看见是他,笑道:“怎么?”
“我帮你干点活。”陈航说。
周钧南把菜板让给他,道:“那这些你负责,我去杀鱼。”
陈航算是勉强会做一点菜,但杀鱼这种事他还是做不来,见到周钧南动作这么熟练,陈航不免有些吃惊。
“所以……”陈航一边切菜一边问,“所以刚才那个人……”
“嗯?”周钧南心不在焉地应道。
“叫郑毅文?我应该没记错……”陈航说,“你们……”
周钧南面无表情地处理着鱼,抿了下嘴唇,抬头笑着看他:“不是。”
“哦。”陈航也笑了笑。
周钧南沉默片刻,说:“陈航,我们别打哑谜了,有时候感觉过了就过了,你要不换个人吧?”
陈航闻声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才幽幽地道:“也太直白了,周钧南。”
周钧南笑道:“我其实不喜欢弯弯绕绕,你还是我朋友嘛。”
“行。”陈航也算洒脱,“那我就是朋友。”
“哎这就对了。”周钧南说,“不然我俩整天这样也太尴尬了。”
这比之前拒绝人家去水族馆还直接。周钧南想。不过,他的确不是那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之前的确有好感,但现在没感觉了也是真的。倒是郑毅文……郑毅文总是让他纠结。
陈航的试探戛然而止。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周钧南忽然又觉得他奶奶留下的这张大圆桌可太管用了,适合人多热闹的时候用。老人家肯定也很寂寞吧?期盼着他爸经常带他回来?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顿饭。
他爸。周钧南想起周德明。他爸的电话没有再打来,不知道又是去哪儿出差。再过不久,夏天就要过去,他还是得在开学前厚着脸皮回家拿东西。
饭后活动是看电影。周钧南的投影自动连上了NS,盛泽辉一看,嘲笑道:“塞尔达狂魔。”
“大猫登下b站大会员。”宋时晨说。
大猫举着手机,扫码登录后发现观看记录里面好多宅舞,都是蒙面的冷冷跳的。
盛泽辉倒吸一口凉气:“……大猫你……”
冷冷自信地一甩头发,说:“他暗恋我。”
大猫平静地说:“我明恋你。”
宋时晨听不下去了,说道:“乐队成员之间禁止恋爱。”
他们的电影意外地没有看完。
最先支持不住的是陈航,打了无数个哈欠之后去睡了。第二个人是宋时晨,临走之前非说是周钧南在饭里加了蒙汗药。
周钧南面无表情地说:“我上哪儿买蒙汗药。”
过了一会儿,大猫退场。冷冷直接在沙发上原地入睡,大猫最后帮她盖好了毛毯。周钧南关了投影,最后和盛泽辉一起进了房间。
“农家乐怎么样?”周钧南笑着问。
“简陋。”盛泽辉嗤笑一声。
两人并排躺着,关上灯。
周钧南的手机却在这时候震动起来,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是郑毅文给他发来的语音。
盛泽辉若有所感地道:“谁啊?”
“嗯……”周钧南说,“郑毅文。”
“就白天那个?”
“嗯。”
“这么晚了还给你发消息?”盛泽辉絮絮叨叨。
周钧南失笑:“不行吗?”
盛泽辉揶揄道:“骗骗兄弟得了,别把自己也给骗了啊。”
周钧南很久没这么和盛泽辉聊过天了。
他们是高中最好的朋友,但其实初中之前就认识,只不过当时盛泽辉并没有和周钧南上同一所学校。具体是在哪儿认识的……哦对,是在补习班。
补习班也是在夏天,交点钱让一群小孩儿去上课,当时的地点是在他们那儿的一所技校。盛泽辉上课总是不来,有一次来了,周钧南才发觉这个人是真的不爱学习。
他俩第一次搭话,是因为坐在他身边的盛泽辉打开透明笔盒,里面居然有一只还活着的白蝴蝶。
周钧南当时说:“拿走。”
盛泽辉则说:“它活不久了,等下放到花园里去,你跟我一起去。”
周钧南:“?”
跟你很熟吗,大哥。
记忆中的那个夏天,周钧南还是和盛泽辉慢慢熟络起来。高中两人一个班,几乎形影不离。周钧南喜欢同性的事情也很自然地告诉了盛泽辉,盛泽辉没什么反应,只是说他不会去帮周钧南递情书。周钧南没写过情书,上大学之后也没写过,马上大四了也没谈上男朋友,盛泽辉好歹还跟网友见光死过一次!
“是不是你提过的男傻子。”黑暗里,盛泽辉又问,但语气其实很笃定。
“嗯。”
“那他到底什么毛病?”盛泽辉说,“我看他也还好?”
周钧南说:“他姐说他只是性格比较孤僻,内向又古怪。我是觉得他的社会化程度很糟糕,但他挺好的……很有意思。”
盛泽辉说:“比我们还小?在哪儿上大学?”
“十九。”周钧南说,“没上大学。”
盛泽辉想了半天,第一次严肃地对他说:“周钧南,我怎么觉得还是陈航靠谱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