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好偷。
郁维绕过那棵圣诞树,把柜子里的几副耳机也一起拿走,统统塞进自己的背包。郁维的心越跳越快……他四处打量,想着,还有什么不容易被发现,又好拿的东西……才过去几分钟,郁维感觉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郑毅文没有回来,过两条街的鸡蛋灌饼一定很抢手。有表吗?郁维舔了舔嘴唇,觉得郑毅文没有回来前,他好像还可以再……首饰也可以,郑毅文他对象没送过他这些吗?
口袋里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把郁维吓得半死。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唯一说要给他收尸的男孩。
“喂?你在哪儿呢?催债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对面抱怨道。
郁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试图缓解一些害怕的情绪,说道:“我在……跟你说过的傻子家里。”
“你跟他睡了?”
“什么啊,没有……”郁维的脚不小心碰到圣诞树旁地上的八音盒,乐曲陡然间跟着播放起来,“你不知道他家里……有不少值钱货,我顺了一点走,我怀疑他都不会发现!”
对面嗤笑了一声。
郁维说:“是真的!这男的真的有点笨!他好像把我当朋友了……你不在现场,你不知道昨天他要给我介绍的都是什么工作……笑死人了,送快递?在炒面店当学徒?哈哈哈。”
“人家这段时间好歹给你做了很多免费便当啊……你是白吃白喝完了,还要拿呀?”
“他对象应该有钱……”郁维说,“妈的,他命好。吵死了……这什么东西怎么关掉,我先挂了,等我之后再跟你说。”
郁维蹲下来,试图把旋转的八音盒关掉。他太紧张了,一直受到音乐和电话的干扰,没留意周钧南把钥匙插进来的声响,也不知道门已经被打开一条缝隙。
周钧南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外。起先有点儿迷茫,听了一句就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这可真是要把周钧南气晕过去了。
他妈的,怎么又有不长眼的狗东西欺负他男朋友!
紧接着,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周钧南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转过头,和拎着鸡蛋灌饼的郑毅文来了个对视,郑毅文一下子愣住了——
“南南!”郑毅文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三步并作两步朝周钧南跑来。
“停。”周钧南阴沉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乐高小人仔,用它的脚抵住郑毅文的脑袋,又把他往楼梯下戳回去。
郑毅文有些傻眼,依然笑着说:“我……我朋友还没走。但是……但是我买了三个鸡蛋灌饼,本来我想吃两个的,可以分你一个。”
周钧南注视着郑毅文,嘴角微微抽搐,一种从未有过的怒气值正在积攒,他怒道:“先别跟我说话,我马上要打人了,你走远一点!”
郑毅文:“……”
第62章 也许你会为我停留
周钧南已经很久没被气成这样了,仿佛有一瞬间,他心情愉快地走在路上,有个莫名其妙的人冲出来,强迫他戴上笨拙的防毒面具。
他呼吸不畅,脑袋也逐渐变得沉重,分不清具体的方向,看不清恶作剧的人,只剩下怒火燃烧在心头。
郑毅文好像对自己说过这个“朋友”,但周钧南隔着屏幕和文字,能获得的东西少之又少。这个“朋友”和以往的不同,和金阳、小师傅、杨海、三个初中生都不同,这个“朋友”很明显是个小人,但郑毅文却分不清。
和郑毅文“算账”的念头一闪而过,在这一刻倒是要往后推一推,最关键的是,周钧南先要解决里面那个。
于是,周钧南和郑毅文对视了短短几秒,他便冷着脸一脚把门向里踢开了。
“周钧南?”郑毅文跟上去。
同时愣住的还有里面的郁维,他看着气势汹汹的周钧南,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那棵圣诞树。
“别动圣诞树!”郑毅文急忙道。
郁维脸上血色顿失,猜到周钧南是谁,但拿不准他听到了多少,他脑子一转,先发制人想带偏节奏,说道:“帅哥……你误会了,我只是借住一晚。”
周钧南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地笑起来:“哈?”
郁维说:“我跟郑毅文只是朋友。”
周钧南说:“还能是什么?”
郁维:“……”
郑毅文把鸡蛋灌饼放在桌上,想跑过去要看被郁维撞了一下的圣诞树。
郁维说:“那我……那我先走了。”
周钧南心想,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郁维去拿背包,周钧南走过去拎起他的衣领,抬起手就照着他鼻梁上给了一拳。
“唔……!”郁维本就如同惊弓之鸟,压根没想到周钧南上来就会打这么狠,旧伤口挨了一拳,鼻血顿时溢出,跪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周钧南冷着脸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不要想着蒙混过关。”
郑毅文慢慢地垂下手臂,再一点点地回过头看着周钧南,有点儿无助地说:“周钧南……?”
这比很久以前对王寒的“西瓜帽恶作剧”要严重许多。郑毅文想。周钧南是真的生气了。那条小巷里,周钧南只是恶作剧,想要坏心眼地吓吓欺负过他的王寒,但现在不是……这一拳不仅把郁维打懵了,也把郑毅文看懵了。
周钧南走过去,拿过郁维手里的背包,翻到最里面,果真拿出一串自己的耳机,还有两瓶未拆封的面霜。周钧南嗤笑着说:“你倒是挺会挑的。”
郑毅文的脑袋瞬间嗡鸣一声,转头去看郁维,艰涩地问道:“为……什么?”
郁维的鼻血流了一脸,没有回答郑毅文的问题,周钧南用手指了指他,质问道:“还有什么?”
“没……没了。”郁维说。
郑毅文如同一尊雕像般站在原地,片刻后,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知道了。郁维根本不是他的“朋友”。自己太笨了,居然让他偷了周钧南的东西!
周钧南长长地叹了口气,压着怒气说:“没了是吧。那请你把这段时间以来,吃我男朋友便当的饭钱补一下吧。不……这怎么补得齐呢……郑毅文他拿你当朋友,但你估计不是这么想?觉得他很好玩很好笑?觉得他看起来呆呆笨笨的好像很好欺负?找到乐子了?捡着大便宜了?”
郁维扯了扯嘴角,似乎还想狡辩:“不是,哥,你误会了……”
周钧南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看着他道:“我没有误会,你就是这么想的。我知道你们这种人在想什么,就他妈的只会欺负弱势的一方,觉得软柿子好捏。”
周钧南又拎住郁维的衣领,郁维吓了一跳,以为周钧南又要揍他,连忙哭喊道:“对不起!哥,对不起!真的……真的我不敢了。我……我一时糊涂……我也,我也没有办法……我也被逼得走上绝路了……我不敢了,我真的……我知道郑毅文对我很好,我贱……”
郑毅文还站在那棵圣诞树旁,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晨光升起,窗外的街道渐渐变得嘈杂起来。
“滚吧。”周钧南安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松开手,对着郁维说,“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郁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背起包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
他走得很急,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只剩下周钧南和郑毅文——他们是这个房子的真正主人,许多时刻两人都在这里度过,是他们一点点填满了这里。周钧南背对着郑毅文,才发现右手的指关节因为揍人而破了皮。
周钧南这时候才有空脱掉外套,他回来得很急,心里想着趁郑毅文去上班前和他待一会儿,哪知道却阴差阳错地……不,真得幸亏有这个巧合,他才能知道这一切。周钧南沉默地洗去手上的血迹,忽然想起来,靠,他知道刚刚那个人是谁了,就是之前曾经在ktv门前见到过的那个。
一时之间,周钧南心里凝固的怒气值又往上升两格,他走出去,看见郑毅文还在围着圣诞树打转,想要把掉落下来的彩球给挂回去。
“郑毅文。”周钧南没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语气,“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是真的看不出来吗?之前我没问过你,这个人从哪儿来的?”
“是……”郑毅文说,“在ktv认识的。”
周钧南简直快要晕倒,他疲惫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继续说:“在那种地方遇到的人……算了。不对……不能算了,有些事情不能算了……你自己辛苦挣来的钱要看好知道吗?!请别人吃饭,一次两次就行了,不能像个食堂一样,每天举着牌子,还在那边说‘欢迎光临’吧。人是会得寸进尺的!”
郑毅文的手掌里有五个颜色不一的小彩球,他跪在地上,慢慢地把它们挂回原来的位置。他的心里很乱,一边听着周钧南的话,一边却在想,奇怪,怎么还原不了……周钧南送给他的圣诞树,到底是怎么装饰的?
周钧南说的口干舌燥,猛地把冰水全部喝完,又说:“不要动不动地就相信别人!外面的人会装的多了去了,每个人几乎都是利己主义,你……你可能不懂,但你一定要有警惕心!要是我不回来呢?你是不是还要继续给他介绍工作?你知不知道他……根本……”
咦?周钧南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一股酸胀的感觉从他的心口处开始往外蔓延。他为什么这么生气?要真的说起来,他根本不在乎差点被偷的那些东西,对于周钧南来说,那点东西算什么呢?他真正感到难过的是郑毅文——郑毅文以为自己交了个朋友,可却只是被利用、背地里还要被嘲笑的那个。
郑毅文终于不再折腾那棵圣诞树,他站起来,侧着身体仍然不敢看周钧南,只是有些艰涩地说:“我介绍的那些工作的确不适合……对不起,南南,我没想过差一点你的东西会被……偷走……”
周钧南安静片刻,又提高声音说:“郑毅文,你要把我气死吗?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跟你说什么!我的东西被偷就偷了,无所谓。最关键的是你……你不要再……靠,我怎么跟你说呢?你怎么有时候还是这么笨啊!你不在乎的吗?你每天那么辛苦是为了什么?你怎么不生气?你难道真的很在乎那个人吗?喂——你看着我。”
郑毅文想,怎么能无所谓?他很重要。周钧南,你根本不知道你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郑毅文觉得天地在旋转,光线一点点透过阳台的窗户洒进来,照亮郑毅文的脸。太阳还是冰冷的吗?是因为他好不容易回来了,自己却搞砸了一切吗?
“你看着我。”周钧南走过来,双手掰过郑毅文的脑袋。现在,两人都站在那片日光之下,再也不能隐藏什么。眼泪从郑毅文的眼角无声地滑落,周钧南微微一怔。那一刻,时间静止下来。
郑毅文可以解释很多,但他只是靠过来,看着周钧南,侧过头很轻地吻了他一下,他说:“我没有在乎他。但是……他有一个角度看起来和你很像。”
他说:“我受不了和你有点像的人……在外面……饿肚子……”
他说:“我怎么知道你’出差’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如果……如果万一,万一你也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但是没有人帮你的话……我会特别难过。但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郑毅文……?”
“你不会有事的。”郑毅文笑了笑,“是我想多了,你一直很厉害。”
那片光落进郑毅文的眼睛里,汇聚成小小的一点,又像是群星掠过的痕迹。他的眼睛不完全是黑色,像是颜色很深的琥珀。他的眼睛一直很清澈,没有猜忌,没有躲避,像是孩子。他给出的“理由”却让周钧南感到震颤。
周钧南和郑毅文面对着面,过去很久很久,他都说不出话来,他伸出手,擦去了郑毅文没有声音的眼泪。郑毅文仿佛也察觉到周钧南心中的怒火正在一点点熄灭,他伸出手环住周钧南的腰,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周钧南说:“我没有‘出差’……我……我只是去算命大师给的方向找你姐姐了。”
郑毅文说:“嗯。”
周钧南说:“我找不到……我不厉害。郑毅文,你是不是都知道?但你从来都不说?”
郑毅文说:“我……猜到了。”
周钧南说:“我好想你,郑毅文,我好想你。”
郑毅文说:“我也很想你。”
周钧南抱着郑毅文,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他们拥抱很久,仿佛一切都不会流动了,仿佛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在一个冬天的、洒满阳光的阳台。郑毅文放轻声音,在他耳边说:“我见过很多小鸟,大部分人都像是麻雀。有的小鸟会死,有的小鸟会飞走。我外婆是死去的小鸟,我姐姐就是飞走的那一只。小鸟死去了,不是你的错。小鸟飞走了,也不是你的错。”
周钧南浑身一震,他也感觉到了这一刻天地的旋转。他被拉入了郑毅文用语言构造出的回忆与梦境,像是一脚踏入灰色的旋涡。跟着郑毅文一起,他看见时光倒退,倒退到他们在夏天树下的见面,倒退到麻雀的葬礼,倒退到自由的蓝天,倒退到一切烦恼以前。
“但我不想做小鸟,我想做一棵树,这样你飞过我的时候,也许会为我停留。”郑毅文是在恳求他,“你不要再走了,南南……我爱你。”
很快,郑毅文交友不慎的这件事传到了其他真正的朋友耳朵里。
大家都非常愤怒,金阳甚至把郁维的“通缉令”发布了许多次,如果他还敢再来——就要给他好看!
“阿打——”金阳在员工休息室里挥拳头,做李小龙的经典招牌动作,“什么人渣!让我好好教训他!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身高187的小孩儿第一次感到崩溃:“……”
这件事绝对会成为他的耻辱柱。
郑毅文隐隐约约意识到,以后万一他们遇到什么事情,周钧南一定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上他一万次。你看,你这么笨!你总是太容易相信别人!笨蛋笨蛋笨蛋……
但另一方面,他还是很开心的。
周钧南对他说:“我不会走了。”
那个承诺像是一个游泳圈,让这段时间以来茫然无措的郑毅文找到了可靠的伙伴。他屏住气游了很久很久,现在终于可以浮出水面。
离过年还有几天。
礼拜天,周钧南和郑毅文一起去商场里买新衣服。郑毅文很少过年买新衣服,这还是第一次。一开始郑毅文觉得没什么,但直到周钧南疯狂给他买火红的毛衣,火红的围巾,火红的手套时,郑毅文终于觉得自己这样走出去,会变得——
“我好像辣椒。”郑毅文说。
周钧南笑道:“过年好!红的好!红红火火过大年,你没听说过吗?”
“恭喜你发财——”郑毅文跟着商场广播里面华仔的歌声小声哼着,“恭喜你精彩——”
试衣间里,周钧南帮郑毅文整理了一下衣领。
柔和的光线从两人的头顶洒下,镜子里的郑毅文一直在笑,他垂着头,一脸收不住的傻笑。周钧南被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轻声说道:“干什么……别笑了。”
郑毅文嘟起嘴。
这回换周钧南发出爆笑,手往他嘴巴上捂住,说道:“救命,你正常一点。”
郑毅文亲了亲他的手心。
月海结束了工作,一帮人要在今天晚上聚餐。周钧南和郑毅文先把买好的大包小包都放回家,再一起打车前去吃饭的餐厅。他们定了一个花园餐厅的包厢,像是透明花房般,冷冷给他们开门,对着郑毅文笑道:“哈喽,正义!”
郑毅文把袋子里的礼物拿出来,里面有一些他用自己工资买的小礼物,分给月海和其他朋友,他道:“新年快乐。”
“哇!”冷冷最捧场,其次是大猫,“什么什么?可以拆吗?”
“拆吧。”周钧南笑道,“不过都不是些贵重礼物,送你们作纪念的不要太挑剔啊。”
确实不贵。有些是在泡泡玛特买的盲盒,有些是数据线,还有扭蛋,给冷冷的是护手霜,以及在商场里面扫码领取的大牌试用装。
冷冷心花怒放,说道:“我喜欢,实用。”
盛泽辉带着他女朋友也来了,这是他第一次带女朋友来和他们见面,姑娘看起来非常温柔文静,盛泽辉的脸上全程露出一种让人觉得“恶心”的笑容。
“来来来——”盛泽辉举起杯子,“新年前的最后一聚哈,毕业后的半年都不容易,但我相信大家一定会越来越好,我先干了!”
郑毅文跟着举起杯子,周钧南没看清楚,他也没看清楚,喝了一大口之后郑毅文脸色忽然顿住。
“我靠。”周钧南说,“怎么是啤酒。”
说起来,这竟然是郑毅文第一次喝酒——这就是啤酒吗?这竟然是啤酒?好难喝……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一桌人安静一刹那,宋时晨茫然道:“啊,我倒的……怎么?小文不喝啤酒吗?”
“我……”郑毅文说,“我没喝过酒。”
“什么?!”宋时晨受到了惊吓,“你没喝过酒!”
冷冷伸出爪子,捏了捏郑毅文的肩膀,对他道:“太可怜了……太难喝了,姐姐给你倒果粒橙。”
“嗯。”郑毅文没拒绝,默默地把那杯啤酒送给了周钧南。
宋时晨还给他们带来另一个神秘的礼物。
他问大家:“你们还记得之前在小南老家,我有个导演朋友吗?”
盛泽辉说:“记得,他不是说要来拍电影的吗?最后好像啥也没拍啊。”
“还是拍了一些片段的,最近他终于剪出来一点。”宋时晨把手机掏出来,“他发给我了,我传到群里给你们看看。”
周钧南打开手机,群里果真有一个小视频,打开来一看就是乡村音乐会的那天晚上。他们还在一起唱歌,大猫——
“大猫耍帅失败。”周钧南和郑毅文凑在一起,发现郑毅文还有点儿紧张,“你找什么?”
“他这是什么时候拍的?”郑毅文问。
“不知道,这一段镜头这么晃……”周钧南说,“手持的吧。”
镜头没有固定机位,应该是某个人手持着拍的,视角也变来变去。有一阵子,镜头从乐队身上移开,之后又是一片夜空,然后再切换到人群……
“有你!”周钧南居然看见了郑毅文,“欸?但我明明没有找到……”
郑毅文的眼睛盯着舞台,杨悠乐的脸也一闪而过。周钧南把进度条又往回退了一些,两人再次看着杨悠乐的笑脸。而后,又播放了一次。
周钧南把视频暂停,认真地问郑毅文:“那天晚上你去了吗?”
“嗯。”郑毅文说。
“你看见我了?”周钧南又问。
“看见你了。”郑毅文侧过头来,轻声说,“你最好看。”
周钧南一愣,然后缓缓地笑了起来。
他们以为那晚只是转瞬即逝的一瞬间,却没想到有人真的记录下了那一切。那一刻的周钧南和郑毅文,还没有谈恋爱。但那时候的郑毅文,原来就只会看着周钧南一个人。
酒过三巡,一帮人从花园餐厅里出来互相道别。
“新年快乐!”大猫走过来拥抱了一下郑毅文,在他背上拍了拍,“新年会更好。”
“新年快乐,郑毅文!来年再见哦!”冷冷原地蹦蹦跳跳,“有空来找我们玩儿啊,我们练一练,下次音乐节让你做鼓手啊!”
大猫回头笑道:“喂——那我呢?”
冷冷做了个鬼脸。
宋时晨跟在他们后面抽了一根烟,拍了拍周钧南的肩膀,说道:“你别担心了,你……我过年要回趟家,你知道我家挺远的,但那算命的不是说是西北吗……我家就挺西北的,到时候我去问问。”
周钧南点点头,也和宋时晨抱了下,说道:“我知道,没关系。”
“过年怎么说?”宋时晨年纪最大,考虑得也最多。
“硬着头皮上吧。”周钧南想了想说,“顶多被我爸揍一顿。”
“勇士。”宋时晨给他竖大拇指。
盛泽辉和他女朋友最后走,周钧南和郑毅文陪他们等车,盛泽辉很严肃地说:“少爷,你别和你爸硬刚,你俩真的太阳刚了,这次一定要以柔克刚,还有……不能不接我电话。”
“放心放心。”周钧南一再保证,“不会失联了。”
郑毅文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总觉得他们说话都像是打哑谜。
一直到晚上,周钧南问他几号能不去工作,郑毅文说:“明天就不去了。”
“那明天你就跟我走吧。”周钧南看着日历算了算时间。
“走?”
“去我家,过年啊。”周钧南看了他一眼。
郑毅文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巴,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没想过,不,他还是想过一些的。周钧南很少提到他家里的事情,郑毅文只知道他爸爸有一家公司,平时很忙。
“我……”郑毅文说,“我以为你会送我回家。”
“回老家吗?”周钧南把行李箱打开来收拾东西,“晓霞是不是要你去她家里吃饭?”
“嗯。”郑毅文说,“去年是在她家里吃的,今年她也早就喊我了。”
“你就说不行……”周钧南对他笑了笑,“你说要去我家吃饭。”
周钧南有点儿紧张,郑毅文能感觉得到。晚上两人睡在一起,郑毅文把周钧南抱在怀里,周钧南主动对他说:“之前跟我爸出柜闹翻过一次,后来他出了意外,一直没能再聊。郑毅文,你怕吗?如果我爸打你骂你,你怎么办呢?”
“受着。”郑毅文说。
周钧南轻轻地笑起来,说:“你笨啊……其实他不会打你骂你,他应该只会打我骂我。”
郑毅文迟钝地想,他好像知道周钧南为什么之前一段时间变得如此焦躁,大概不只是单纯因为他姐姐,原来还有他的爸爸。
他们在一起,真的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爱情的维系不单单只是爱情,还会牵扯到别的东西。不。郑毅文在最后失去意识的时候想,如果周钧南爸爸要动手,那还是打他吧,他耐打一点。
这天晚上,郑毅文难得做了一些迷迷糊糊的噩梦。翌日上午,他挣扎醒过来,发现周钧南又在外面收拾行李箱。他昨天买了很多东西,有一些东西不是他俩需要的,而是要让郑毅文送出去的。
郑毅文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起来,凭借本能穿好衣服。他没做太复杂的早饭,只是简单地热了几个包子,两杯豆浆,走过去往周钧南嘴里塞一个,他自己也咬着一个,接着去阳台收衣服。
晾衣架在窗外延伸,郑毅文咬着包子,拿晾衣杆想把远处的衣服叉回来,却看见一辆低调的黑色suv以一种极其倔强的方式开进老小区。接着,从里面走下来两个中年男人。一人个子挺高,表情冷冷的。另一人头发鬓角有些发白,但看起来比旁边的人儒雅随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