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绪靠在沙发上,单手抵着太阳穴:“没想到你知道的还不少。”
梁秋白:“所以这个驱魔大阵真的能杀掉冥河?”
阴绪:“差不多吧。”
梁秋白:“可冥河并没有死。”
梁秋白:“之前在顾家我跟对方交过手,冥河看上去肉身虽死,但灵魂未灭,所以这个大阵当年杀掉的仅仅只是冥河的肉身,或者说这其中还藏着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东西。”
梁秋白拳头抵在唇边沉思道:“看来,还是需要拿到完整的手札,看看上面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了。”
阴绪撑着手臂站起身:“那走吧。”
梁秋白:“去哪?”
阴绪:“你说的,看手札。”
梁秋白疑惑的看向对方:“你知道手札在哪?”
“这还不简单?”阴绪走到梁秋白身边,将那半张残页从对方的指尖抽出,黑红的阴气在手札上交织,阴绪将手递了出去:“把手给我。”
梁秋白将手搭在了对方的掌心,下一刻,眼前突然一黑,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石室里,四周放置的烛台跳跃晃动,残页失去作用从半空中坠落于掌心。
梁秋白:“这是什么地方?”
阴绪:“杀你的地方,怕不怕?”
梁秋白翻了个白眼,将两个人交握的手举起:“麻烦鬼王大人在杀我之前,能不能先把我的手放开。”
阴绪:“不能。”
阴绪拉着人继续向前走,边走边给人解释出声:“这里是张家的祠堂。”
梁秋白:“祠堂?”
梁秋白跟着人跨过一道门槛,一抬眼就看见了祠堂中心摆放着的几行牌位,两侧长明灯灼燃,炉中香火未灭。他的视线从中扫过,直到落在牌位之上的某处,那双拢于暗处的双瞳之中藏着晦暗难明的色彩。
阴绪:“张家的传承比其他几家要久,最早的话可以追溯到天历263年。”
梁秋白将视线抽回附和出声:“我知道,张家的开山鼻祖为藏剑山庄庄主张鸿,凭借一手驭鬼术名震大荒。”
阴绪看着牌位最上面的一个名字再次开口:“不错。”
阴绪:“藏剑山庄就这么成为了当时的第一大派,直到天历451年,当时的庄主张青用驱魔大阵杀了冥河之后,跟着藏剑山庄一起销声匿迹,而现如今的张家一脉是张青的儿子张逾的后代。”
阴绪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这张家建了这个祠堂,一来是为了供奉张家以前的先贤,二来是为了装这些年传承下来的东西。依照残页的指示,张逾的那份手札应该就在这里。”
梁秋白:“先贤?”
梁秋白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虚伪至极。”
阴绪:“你好像对张家的意见颇大。”
阴绪走到梁秋白身边,垂眸碰了碰对方紧蹙的眉宇:“怎么了?他们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梁秋白并不想谈论这件事,面无表情的将对方的手从眼前拨开:“没什么。”
梁秋白:“还是尽快找手札吧。”
阴绪看着那逐渐隐没于阴影当中的人,眸色闪动:“那我找找这边,如果找到了就喊我。”
张家的祠堂后面是整排的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上了年份的书,封闭的室内除了能嗅见前厅香灰的味道还能闻见书籍因陈旧而发霉的味道。梁秋白从书架一排排的扫了过去,并没有找到他所需要的东西。
会放在哪呢?
梁秋白拖着下巴思索了一番。
“我找到了,在这里。”
“这手札里记载的东西可真不少啊。”
梁秋白闻言快步走了过去,在不远处的玻璃柜前看见了那个靠在展柜上快速翻着书的男人:“拿来给我看看。”
阴绪将书举起:“先到先得。”
梁秋白扑了个空去:“我如果记得不错的话,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阴绪扬眉:“其实我不介意,两个人一起看。”
梁秋白:“.......我介意。”
阴绪见人站在原地没动,将人拉了过去搂在怀里:“乖,这样才公平嘛。”
梁秋白:“........”
张逾的手札其实是本日记,日记当中详细记载了从天历466年-天历580年,他人生的全部过程。
【天历466年,6月13日,今天父亲把我叫了过去让我跟他睡,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脸色如此难看,大约可能是今天家里住进来了一个怪哥哥,我有点怕他。】
【天历467年,3月21日,城中出了点乱子,父亲要带大哥哥出去几天。这天临走的时候父亲突然把我叫进屋子里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他说如果有朝一日大哥哥对我不好的话,可以用这个秘密来辖制对方,而那个秘密来自于忘川,听着实在是让人不怎么讨喜......】
【天历467年,4月,我父亲死了......】
【天历476年,9月,酆都城乱了,那个人痛恨父亲,痛恨父亲于忘川之下囚困了他整整五年,我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用他曾经最讨厌,最厌恶的能力救活了我,救了这一城的百姓.....】
【天历479年,四海川舆的法阵建成,身体过重的负荷让他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父亲告诉过我,这是修复之力的代价。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直到这天才知晓,人拥有神明之力其实并不是一件值得而骄傲的事情,他这一生,过去,现在,受此负累,而他也将因为代价陷入了长久的安眠。】
【天历480年,鬼界的王从不落山上跑出去了,但他还没有醒。等他醒来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大发雷霆,我想,鬼界那位该倒霉了。】
【天历500年,我在这山中陪伴了他整整二十年,他还没有醒,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今天我打算从不落山上离开了,去替他看看外面的世界。临走的时候,我为他燃了一支安魂香,我听说修复之力运转的时候,灵魂会痛,我希望若我以后不在了,也能有人为他燃香一柱,护他未来无虞。】
【天历.......】
梁秋白伸手将手札合上:“满意了?”
梁秋白:“我现在就应该罚你给我写5000字的观后感。”
阴绪:“所以张逾是你教出来的徒弟?”
祠堂内烛光跳跃,在地面形成交错的光影,梁秋白盯着那晃动的影子看了半晌,垂着头的声音有些沉闷:“我救他的时候他才十六岁,我教了他三年,其实压根算不上是什么徒弟。”
祠堂里很静,阴绪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面前全身上下都拢在阴影当中的人:“我没什么观后感。”
阴绪的声音一顿,再次出声:“我只问一句,修复之力的真正代价到底是什么。”
梁秋白:“手札里不是提到了,伤魂夺魄.....”
阴绪:“梁秋白。”
梁秋白听着身侧阴绪叫出声的名字,垂落在身侧的手收紧,半晌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的开口道:“命。我花费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全部的命数。”
阴绪的眸色沉而冷:“为什么?”
梁秋白抬起头慵懒的靠在身后的展柜上:“修复之术的确只会蚕食灵魂,但如果,我没有灵魂呢。”
阴绪:“不可能。”
阴绪:“没有灵魂的躯体与影傀无异。”
梁秋白叹笑了一声:“阴绪,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忘川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梁秋白:“他将我囚困在那里五年。”
忘川,恶鬼常年聚集之地。
普通人落入忘川,腐蚀削骨,更何况是整整五年。五年的时间足以让灵魂消散于忘川湖底又或者早就已经被那群恶鬼啃食殆尽。
明明是一段极为惨痛的经历,从梁秋白的口中吐出来的时候,却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阴绪不知道对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只能从张逾的只言片语当中以及他的猜测去拼凑出一些完整的信息,而梁秋白身体内那怎么都修补不好的灵魂或许就是最好的证明。
阴绪:“你身体里的灵魂又是什么?”
梁秋白:“那是我用傀术做出来的一个傀儡。”
阴绪的面色更沉。
梁秋白说到这里垂眸轻笑了一声:“顾清河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过我会算命推衍之术,他其实猜对了。天师一道,算命批字最为基础,但其后最高的奥义则为窥命的推衍之术。此法有的人穷其一生只窥见一貌,但有的人却可以将这世间命数握于指掌之间,而我是后者。”
梁秋白:“我用它骗了所有人,也瞒了这天道法则。”
阴绪:“你现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梁秋白将手抬起:“我也不知道,我刚用它那几年,感觉自己处于始终处于一片混沌里,现如今大约可能是时间用的久了,这傀儡生出了新的灵智,但假的终归是假的。”
阴绪:“世人皆传不落山的天师不入我鬼界轮回,我以为,是你能力通天......”
阴绪站在梁秋白的身边叹笑了一声:“没想到,不入轮回,无名批字,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梁秋白偏过头看向阴绪,将手抬起落在对方紧绷的一张脸上:“你想活过来吗?”
阴绪贴着对方的掌心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梁秋白:“阿绪。”
梁秋白懒洋洋的靠在一侧冲着人弯了弯唇:“我的修复之力应该还能再用一次,虽然之前在顾家消耗了点,但在我死之前,我可以让你活过来。”
阴绪拍掉了对方的手,整个人向后退了一大步与人拉开距离:“我不需要!”
阴绪收紧了那放在一旁展柜上的手,双目有些猩红的盯着面前看上去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人:“梁秋白,你想都不要想。”
寂静的厅室当中,黑暗仿佛是要将吞噬,阴绪胸膛起伏了几下哑着嗓子道:“我从来没有哪次.....哪次庆幸我已经死了,这样,我就不会受伤,就不需要你来救我。”
梁秋白:“阿绪......”
阴绪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番心绪:“你的事,我会想办法。”
阴绪:“还有,我警告你,你以后要是再敢给我使用一次这个能力,我就剁了你!”
梁秋白:“阿绪。”
梁秋白:“你好凶。”
阴绪:“你......”
阴绪看着对方那双逐渐发红的眼眶,低咒了一声,他闪身上前,拖住对方的下颌,发狠的吻了上去。
第137章 蓄意谋划
阴绪在床%¥#上的时候不算绅士,今晚更像是一只发了疯的野兽,撕咬着猎物,将印记印满全身,将痛感从灵魂传递到五感。梁秋白并没有阻止,在他看来,或许只有随着两个人每一次的灵魂共颤才能让对方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是真实的。
这一刻两个人仿佛就像是暴风雨的夜晚凑在一起相互取暖的旅人,他们彼此感受着宁静的夜晚独属于对方身上仅有的一点的温度,呼吸胶着在一起,因潮热逐渐升温,就连空气当中都弥漫着海边的腥涩气味。
梁秋白不记得这是今天的第几次,垂落在一侧的轻纱轻轻浮动,窗外是逐渐亮起的霓虹灯。灯光闪烁,视线当中模糊的光影,像是绽放在眼前的烟火,绚烂而又盛大。
就在这时,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电的音乐回荡在房间内打破了这一场持续了很久的暴风雨。
梁秋白:“林不殊接电话。”
阴绪有些烦躁的开口道:“不接。”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屋子里的电话一连响了七八次,到最后阴绪直接将梁秋白的手机关了机。两个人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段时间,直到对方直接将电话打到客房里。
哑的厉害的嗓子里像是吞咽了无数细沙,粗粝的石子滑过咽喉,让人不想再说一句话。梁秋白拧紧了眉头,不轻不重的朝着人踹了人一脚:“差不多可以了,我他妈还不想提前猝死在床%#上。”
阴绪轻笑了一声,凑上前将梁秋白贴在玻璃上的五指掰开与人十指紧扣:“提醒一句,我们现在可没在床%¥#上。”
梁秋白:“你不干人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梁秋白:“滚出去......”
阴绪:“你确定要我现在滚?”
阴绪抚平了梁秋白紧蹙的眉宇,起身道:“行吧,那我去接电话,你小心别把人家玻璃给弄脏了。”
梁秋白:“........”
阴绪走到床头,伸手将电话接起按到了免提上。
“您好,请问是张墨先生吗?”
“二爷这边有急事找您。”
张锡平?
马戏团刺杀未果,这么着急忙慌的打来,难不成是为了找他兴师问罪来了?
阴绪挑眉:“见还是不见?”
梁秋白扫了一眼阴绪的表情,赤着脚走过去伸手捂住听筒,冲着人询问出声:“你做了什么?”
阴绪:“我不过就是让人把张文宇给送了回来。”
阴绪将人抱起放在腿上,伸手捂了捂对方那染了些许凉意的脚:“剩下的你来决定。”
梁秋白思索了片刻,拿起电话放在耳边:“让他上来吧。”
张文宇死了。
张锡平现在找他无非就是因为张墨会驭鬼术,曾经张家多厌恶痛恨的东西,现在却不得不反过来依赖它,想想,还真是有些讽刺。
阴绪:“我以为你会拒绝。”
梁秋白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张锡平打来的未接来电:“既然你送给我的一场好戏,我又怎么会拒绝呢?”
阴绪弯了弯唇:“那就一起看看吧。”
白天因为酒店大厅内接二连三的事故,大会向后延期一天。
张文宇的事情迫在眉睫,张锡平也没闲着,先是让人给梁秋白打了个电话,在电话持续无人接听之后,他又给张墨打,结果电话同样没人接。一个两个占线失联的状态在随着越发难以控制的张文宇的状态之下,张锡平的耐心也逐渐被消磨殆尽。
“你在房间里干什么呢?怎么半天也不开门?”
客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梁秋白一边擦着头一边看向了那个站在外面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的张锡平:“哦,不好意思,洗了个澡。”
梁秋白的话中听不出丝毫的歉意,反倒是那哑的厉害的嗓子让他的语调中带着一股子的晨起的慵懒,再加上那被热水熏染的面上尚未退却的清潮,不用猜都知道对方刚刚在屋子里到底在做什么。
张锡平:“真是丢人!”
张锡平:“你说说你,天天跟一只鬼鬼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梁秋白抱着手臂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轻笑了一声:“至少,他不会抛弃我。”
张锡平的脸色有些难看:“我张家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
梁秋白现在困得厉害根本没空跟人扯这些家常,他抬手打了个哈欠打断出声:“我让你上来不是听你来骂我的。”
梁秋白将人上上下下的扫了一眼,在撇见对方身上沾染的阴气后,笑道:“你不如说说,找我,到底是做什么来了。”
走廊内外一时间变得有些安静,张锡平将话在口中酝酿了半晌之后,方才道:“把你的驭鬼术教给我。”
梁秋白:“怎么?”
梁秋白伸手接过阴绪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二爷这是年纪大了想找刺激,也想在身边养一只鬼当消遣了?”
张锡平:“张墨!”
梁秋白:“你别说,这个我有经验。”
梁秋白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手指暧昧的在阴绪的胸膛上打着圈:“这挑鬼啊,得找个性子温和的,听话的,还会疼人的,要不然,有爪子的猫咪可是会挠人的。”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阴绪唇边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人有时候在外面也是需要找场子的,他不介意给人这个权力。
阴绪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施为,只不过那双拢在暗处的双瞳却是变得越来越深。
张锡平朝着梁秋白身边那只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的鬼看了一眼。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情况下,张墨身边的那只鬼只不过是一只低级的鬼,在他的认知当中,寻常的鬼根本无法保持这个状态,难不成是障眼法?还是说是驭鬼术.....
如果,张文宇也能像这只鬼一样的话,那其实就与人没什么区别......
张锡平忍下了心里冒出的火气,冲着眼前的人沉声道:“你跟我来。”
梁秋白跟阴绪对视了一眼,跟着人去了A区的一个房间,在那里,梁秋白看见了那个早在青宁就消失不见的张文宇。
多日不见,昔日意气风发的张家家主被人锁在笼子里,浑身上下脏乱不堪。
鬼的异化狂躁的状态让他双目赤红,尤其是在嗅见了活人的气息之后,这个状态会变得更加的严重,灯光之下,梁秋白就看见那扑上前的人,皮肤之下青紫的血管爬满了整个面目,看上去十分的丑陋。
梁秋白笑道:“呦,这不是我那好侄子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张锡平:“鬼界那位杀了他。”
梁秋白挑眉,看向阴绪:“是吗?”
梁秋白:“我怎么听说,张家前段时间派人去了鬼界,还......”
张锡平冷哼了一声:“张墨,我劝你,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怕不是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秋白:“就像前段时间那样吗?”
张锡平:“既然你提到了,我也实话告诉你。”
张锡平:“今天只要你救了文宇,我就可以放你一马,从今往后不计较那天发生的事情。”
梁秋白轻笑了一声将脚步停在了笼子边缘,他看着那被沉重的锁链关在笼子当中的人,拢在阴影当中的双瞳变得愈发漆黑,他盯着那人看了良久,唇畔的笑渐渐收拢,吐出的语调像是冬日的风,凉到了嗓子眼里:“今天若是关在这里的是别人,二爷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如果今天被关在这里的是我,二爷怕不是会二话不说直接杀掉的吧。”
张锡平有些不悦的拧紧了眉头:“张墨!”
梁秋白:“张家的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梁秋白转过身来走上前,在错身而过之时,将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张锡平的脸上:“我劝你,低阶的影傀,还是尽快杀掉的好。”
张锡平将手按在了梁秋白的肩膀上:“你不救?”
梁秋白:“不救。”
张家代表着玄门的最高的权力,而他手里握着的则是整个玄门的命脉,这世上还没有人会拒绝他。
张锡平:“张墨,人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付出代价的。”
张锡平微微侧目看向了身侧的青年:“就凭你和你身边的那只低阶的鬼,你觉得你从这里走的出去吗?”
梁秋白弯唇一笑:“那你可以试试。”
第138章 交锋之时
现如今这个世界是几百年前灾后重建起来的国度,而张家作为血脉延续最久的存在比任何的家族都更注重传承和血统,因此张墨的出现无疑是在给整个家族抹黑,也是那个男人背叛了他母亲的全部证明。
那一年,张墨刚来张家的时候,才五六岁大,却是同龄当中悟性最高的一个与三十多岁资质依旧平平无奇的自己相比,明显更讨人喜欢。
他厌恶张墨,就像是厌恶曾经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嫉妒会燎原,恨意也会随着时间逐渐滋生弥漫。
就在张家继承人争论最频繁的那一年,二十岁的张墨,竟然自己修习了张家早已经禁止的驭鬼术。
哪怕对方是个天才,张家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家主是一个修习了驭鬼术的人。
他们承担不起几百年前的后果。
也担不起同样的代价。
那年,张墨就这么退出了继承人之争。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当年的张锡平感受到了来自于对方那近乎是可怜的施舍,就像是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他同样看不惯对方那一副同样高高在上决定一切的态度。
房间里微弱的光拢在身侧,张锡平盯着地上渐渐远去的影子,他转过身来,那拢在暗光里依旧锐利的瞳色当中是燎绕不尽的火,在青年即将走出房间之际,掌心当中升起的火将那早已经准备好的符纸烧成灰烬。
红色的屏障自梁秋白的脚下升起,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灼热的温度自身后侵袭而来的同时,梁秋白停下脚步转身去挡,然而一个身影比他更快,红黑之色的阴气在眼前轰然爆炸开来,阻隔了张锡平袭来的全部攻击。
黑红的阴气散落在四散而溅的火星里,梁秋白怔怔的看着面前人的背影缓缓的将手放下。
阴绪:“受伤了吗?”
梁秋白隔着对方的肩膀看向远张锡平摇了摇头。
张锡平:“还真是多管闲事。”
张锡平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招呼着屋子里的手下上前:“把他给我解决了。”
阴绪冷哼了一声:“来得正好。”
阴绪站在原地活动了一番腕骨,唇边的笑意未减,“正好手痒。”
梁秋白:“你一个人可以吗?”
阴绪:“不成问题。”
梁秋白刚准备出声让这个土匪头子下手轻点,就见阴绪已经与那几个人缠斗在一起,用的是人类最为原始的搏击。然而就算是如此,张家的那几个人也招架不住,还没几个回合,地上就倒了一片。
阴绪:“一群没用的废物。”
阴绪抬手掸了掸肩头上落下的尘土,抬眸看向张锡平:“就这点小把戏,你可留不住我们。”
刚刚出手的都是张家这几年一等一的好手,然而就算如此竟然也比不上眼前这只鬼。张锡平盯着躺倒在地上的几个人,眉头紧缩:“你不是低阶的鬼?”
阴绪垂眸摩挲着手指上蹭上的血,轻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了?”
张锡平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再次抬起符纸在掌心之中燃烧的同时,脚下亮起的大阵运转,冰蓝色的阵法光圈在半空中浮现,有冰晶如倒刺一般的生长而出,所指之处正是此时站在阵法中央的鬼。
张锡平:“既然如此,那就留你不得了。”
冰晶如利箭飞射,阴绪站在原地将手抬起挥动而出。
阴气自脚下盘旋而上,黑红交织如荆棘一般的将大片的冰晶撞裂,伴随着破碎的清脆声响,那本是站在中央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张锡平的身前。
浓郁的阴气携带着巨大的威压让屋子一侧笼子里的锁链晃动不止,张锡平嗅着空气当中铁锈一般的腥味,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浑身上下深陷在粘稠的血池之中,动弹不了。
阴绪隔着张锡平的肩膀微微俯下身看向了身后被锁在笼子里的张文宇,低沉的音色中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礼尚往来,送你个礼物。”
阴绪抬手轻挥,只见那本是关着张文宇的笼子轰然破碎,被困已久的野兽被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朝着离自己最近的猎物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