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 by指犹凉

作者:指犹凉  录入:08-26

吴妈抬起红肿的两眼:“什么,先生?”又飞速地瞟了眼阿山,阿山也抬起头来望着她。
唐琛继续摩挲着手里的匕首:“你尽管说,我要听实话。”
吴妈的犹豫透着诸多挣扎,声音几乎快听不见了:“她,她说她不想嫁人…只想伺候先生一辈子!”
刀刃上的手忽然停住了。
吴妈捂上了嘴,忍着泣声离开了灵堂。
良久,唐琛的声音才幽幽地响起:“阿山,就在公馆的后山开两个新穴吧,别离的太远,阿香胆小,让阿江照应着点。”
“是,先生。”
唐琛拿起匕首,穿过灵前雪白的素纱,声音也如纱缥缈空灵:“也别离我太远……”来到阿江尚未入钉的棺前,推开厚重的棺盖,将那把匕首郑重地放了进去。
高燃的白烛啪的一声,爆出一个小小的烛花。
唐人街里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整条街就像被谁抽走了空气,听不到半点嘈杂,衬得咚锵咚锵的鼓乐声越发的孤单、悲凉,长长的送葬队缓行而来,龙旗飒飒,灵幡飘飘,唐琛走在最前端,扶着阿江的灵车,漆黑的墨镜挡住了双眼,还是看不出太多的表情。灵柩的另一侧是阿山,后边跟着西元和两位堂主,也扶着灵,只是没有郑少祖,据说得了肺病,传染的那种,连床都下不来。
和第一次为白老大游龙旗看似没什么不同,却又哪里透着异样,太安静了,安静得就连微风吹落的第一片树叶都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那么多人站在路边,没有拥挤,没有吵嚷,只是驻足观望,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木然,街道两边的商铺,楼上楼下,既没有红灯,也没有白灯,好像一个人忽然掉光了所有的牙齿,空荡的吓人。
楼上有人关了窗,那一声吱呀隔绝了所有。
炉火上的茶叶蛋咕嘟咕嘟的,一旁的小孩不知怎地忽然咧嘴要哭,他的母亲紧紧地捂住他的嘴,一碗水浇过去,扑灭了火,发出刺啦一声“巨响”,引来唐琛的侧目,那女人急忙抱起孩子回了屋。
唐琛的脚步越行越慢,个别人家屋小地窄,只好把棺材板抬出来,停在自家的门口,这是在游园会里枉死的无辜,家中有人披麻戴孝,也在哭泣,只是无声。
苏珊妮默默地放下手中的话筒,轻声对一旁的摄影师说:“关了吧,别拍了。”
唐琛行来时,彼此无声地注视了几秒,唐琛扶着灵继续前行,苏珊妮的神情凝重而哀伤。
一个人从前方疾步跑来,停在游龙旗队伍前,噗通一声跪下,对着唐琛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朗声道:“干爹,我回来了,来送江叔。”
唐琛站住了,整个队伍也随他停了下来。
“清岫?”
有人认出来,这不是鸭堡中已经失踪大半年的那个替补花魁么?人们面面相觑,嘁嘁喳喳细碎地响起。
唐琛不出一声地望着他,清岫又将头磕下去:“唐轩不孝,不知家中有大变故,儿子来迟,还望干爹恕罪!”
唐琛终于开口,低沉的嗓音却分外清晰:“唐轩,起来,站到我身边来。”
“是,干爹!”
游龙旗继续缓缓向前,宛如一行孤雁,独自哀鸣,唐人街里依然沉寂无声,神情呆滞的人们望着送葬队伍渐行渐远……
一杯清茶毕恭毕敬地奉到唐琛面前。
唐琛没有接,半垂着眼问:“没我的允许怎么擅自回来了?”
唐轩端着茶不慌不忙地跪了下来:“之前看到报上说干爹出了事,我哪还有什么心思读书,背着四爷他们偷偷买了船票往回赶,船上消息闭塞,到了这里才知道都是误传,没想到江爷却……干爹别生气,等给江爷守完头七的礼数,我就回欧洲,只是……“
唐轩的声音小了下去,透着一缕凄惶:“只是心里舍不得您……”说完,微微掀起眼帘,看向唐琛,恰好对上唐琛投来的目光,唐轩索性抬起头,一双眼清透坦白,望着上座的唐琛。
西元不禁暗自思忖,多日不见,这孩子不仅长高了些,说话办事比从前更加妥帖老练,眉眼舒展,细看下,少了些少年气,出落得丰神俊秀,倒真有点唐琛的影子,只是五官不如唐琛立体深邃,气韵上也差了许多。
唐琛抬了抬手,唐轩这才站起身,将茶举过头顶,重新奉上。
唐琛接过茶,掀开杯盖抿了一口,这才点了下头:“如今都知道你是我的义子,既然回来了,也不用急着赶回去,暑期就要过去了,等天气转凉再回去读书吧。”
唐轩面露喜色:“多谢干爹!”
“可也不能荒废了日子,你原先那点花拳绣腿不中用的,跟着这里的师父好好学学拳脚。”
“一切全听干爹安排。”
一个兄弟跑进内厅,在唐琛的耳边一阵私语,唐琛嗯了一声,看向身边的阿山:“跟我走一趟。”
西元心中一沉,唐琛已经起了身,唐轩眼巴巴地看着常在唐琛身边的几人随着一同往外走,自己想跟上又不敢,唐琛丢来一句话:“你也一起。”
夏末暑气更盛,蝉叫得呱噪,门房看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郑宅来,转身奔向内宅,叫得更是劈了嗓:少爷——唐,唐先生来了——
唐琛照旧不用通报,径直往宅子里去,进了内院,郑少祖已经倚着卧房的门框,白绢捂嘴,咳嗽不止,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见了唐琛,强打精神地问:“唐先生,又出了什么事?”
“你病了,过来看看,二是……又听说你这病是因家中风水不好,正在大兴土木修整宅子,我懂风水,帮你看看。”
郑少祖忙道:“唐先生费心,不要紧的,夏季雨水大,屋顶漏雨,找几个工人修缮修缮。”
“病好些了?”
“还…还需要调养些时日。”
两人说着话,唐琛已经在宅子里转悠开了,上次来的时候直奔的后园,郑宅从前也很少踏足,这次穿庭过院,看的仔细,每间房屋都过了遍眼。果然,有些房屋支架搭梁的,正在整修。
郑少祖坚持跟着,唐琛也不阻拦,只说:“有劳郑少爷了。”
西元也逐一看向那些房,想不到郑明远离故土做了侨民,依然保持中式的传统,亭台楼阁的,比白老大西式的花园洋房看上去更有情致,唐人街不少有钱人也都效仿郑宅盖的中式庭院。
上次唐琛被方耀打晕带走,不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出来的时候又蒙着双眼,到了索菲亚教堂才摘了眼布,但是唐琛笃定这件事跟郑少祖脱不了干系,捉贼拿赃,今天倒要看看这个“赃”藏在郑宅哪个角落,按着唐琛的描述,西元也细看那些雕梁画栋,大致都差不多,郑家还有不少家眷,女人们躲之不及,都缩在房中不敢出来,郑少祖的老婆抱着一岁大的女娃更是惊慌不已。
再看郑少祖,黄皮蜡瘦,两眼凄惶,倒真是一脸病容的样子,西元不禁也黯然,想起从前在欧洲留学时,这位太子爷是何等的嚣张跋扈,稍有不顺他意的便合起伙来欺负,轻则羞辱谩骂,重则拳脚相加,动不动就抬出自己鸿联社少堂主的身份压制旁人,海外求学,多数都是良家子弟,不愿招惹道上的人,就连西人也都对他退避三舍。
来到一座很小的偏院,只有一间套房,院中泛着油漆味,朱红的梁柱,粉白的墙,都是新刷的,唐琛眉宇微微一蹙,踹开中间的房门,西元跟了进去,屋里空空如也,一目了然。
郑少祖陪着笑走过来:“唐先生,刚上的漆,等晾干些才好往里搬东西,这里气味大,不如去前厅喝杯茶吧。”
唐琛也不理他,软底的鞋踩在新铺的地砖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郑少祖的脸上,郑少祖的面肌抖了抖,捂着嘴凑到西元跟前,拽了下他的袖子:“西爷,帮着说句话吧,我这病过人的,别叫弟兄们跟着我一起倒霉。”
西元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知道了。”
环顾整间房,的确没什么好看的。唐琛走到一面墙前,墙皮都是刚刚粉刷的,潮乎乎的泛着湿气,唐琛伸出手来语阎乄蹭了蹭,指尖一点雪白。
郑少祖紧紧盯着唐琛的一举一动,眼皮不停地乱跳。
唐琛掸了掸手,冲着郑少祖和缓地一笑:“你家的茶向来是唐人街里最好的,连白老大都赞不绝口,不知今日有什么好茶可以品尝一下?”边说边往屋外走。
郑少祖掩不住的高兴:“有,有,顶戴花翎,那是过去宫里的贡茶,说是皇上专门赏给状元、榜眼、探花前三甲的喜茶呢,所以叫顶戴花翎,唐先生要喝,那是赏我的脸。”
唐琛笑道:“那我还真是有口福了,咱们今天品茶赏画,别的不谈,到底是自家兄弟,有些事情总要过去。”
“那是,那是,唐先生这么一说,我的病都好一半了。”
两人笑着往外走,唐琛一指刚刚看过的那面墙,十分随意地说:“原先那张黄香为父扇枕温衾图我很喜欢,不如也送了我吧。”
郑少祖不假思索地说:“那是,那是,只要唐先生喜欢,我郑家的东西就是唐先生的,回头我叫下人包好了……”
声音突然消失,郑少祖面如土色,两眼瞪着唐琛,瞳孔都缩没了。
唐琛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一双厉目闪着阴冷噬人的光芒。

顶戴花翎清新缭绕,隐然一抹佛香气。
“此茶也是奇特,皇上赐名顶戴花翎,可它偏偏气味淡然悠远,好似佛香,所以又叫佛院苔,一个入世,一个出世,品着这茶,倒像是品着世间的诸多无奈。”
唐琛慢悠悠地说着,郑少祖的裤腿簌簌发抖。
适才偏院说漏了嘴,唐琛盯了他片刻,眼中锋芒渐收,淡淡地笑道:“我们喝茶。”
茶香再清也驱不走满室的阴郁之气,所有人都肃立不言,只有唐琛一人面含微笑品着茶,郑少祖坐在下首的梨花木椅上,早已汗透衣襟,也顾不得咳嗽了,望着唐琛,又不停地看向西元,眼中皆是求助,西元心中五味杂陈,这人可恨,却也可怜,替他说话,不仅得罪唐琛,也要犯众怒的,游园会上死了那么多人,郑少祖就算没直接参与,但他伙同都大帅和方耀绑了唐琛,游园会的事他不可能毫不知情,何况阿江阿香也因此送了命。
茶只喝了一半,唐琛便将茶盏递给一旁的唐轩:“你尝尝,喜欢这味吗?”
唐轩接过茶,抿了一口,看向唐琛,稳稳道:“茶香静心,只是人心却不净,味道自然品不出好来。”
唐琛微笑点头,从正厅中的狮虎椅站起身,似乎是有些热了,松了松衣领,今天打了条黄色斜纹领带,还是那年郑少祖欧洲留学回来办寿宴的时候,因着唐琛亲自过来敬了他一杯酒,他中枪痊愈后便从带回来的一堆礼物中,胡乱挑了条颜色鲜亮的派人给唐琛送过去,唐琛却没有回礼,只是打来一个电话,说了声谢谢。他爹郑明远知道后,骂他没出息,他却振振有词,你又何必处处和唐琛过不去,将来我可是要做玄武堂堂主的,总要把关系处的融洽些,可这点初心很快随着他爹要当鸿联社老大而烟消云散了。
唐琛边解领带边走到郑少祖旁,郑少祖想从椅上站起身:“唐先生……”唐琛的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头,重重向下一压,又将他按回椅子里,连带着郑少祖那句讨饶也被压回肚里。
唐琛站在他身后,优雅而冰冷:“我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也不喜欢别人欠我的,今天咱们就把这些烂账,一笔勾销!”
话音犹在耳,郑少祖只觉得颈下猛然一紧,再也不能顺畅呼吸,花厅里只有顾西元一人喊了声:唐先生!
只这一声,唤起了郑少祖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抓着勒在喉咙上的丝软织物,面皮紫红,双眼凸瞪,无助而又哀绝地望着西元。
西元想闭上眼或者转过头去,然而眼前的一幕像凝住了一切,包括他自己,所有人都漠然地望着唐琛手中不断收紧的领带,仿佛理所应当,原该如此,阿山凶悍的神情旋出一抹讥冷,就连唐轩也很平静,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唐琛攥着领带的两端,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冷冷地望着前方,任凭郑少祖拼命地挣扎,张着大嘴,吐着舌头,脚下不停地乱蹬乱踹,连呼求的声音都发不出。
唐琛的声音冲淡之极:“你放心,我会安顿你的家小,到了那边替我向你爹问好。”掌中用力,领带绞合的越来越紧……
郑少祖的手软软地垂下来,伸着两腿,再也不动了,黄条纹的领带以一种曼妙的姿态飘落在他惊恐与绝望的脸上。
唐琛转过身,缓缓地看了眼众人,最终停在西元沉肃的目光里,彼此对望了片刻后,唐琛无波无澜地说:“西爷,这里的后事由你来打理。”
唐轩忽然开口道:“干爹,顾大哥身上的伤还没大好,不如这里交给儿子料理,我也借机锻炼锻炼。”
唐琛看了眼唐轩,朗声道:“好,就交给你。”又对其他弟兄说:“你们留下来帮唐轩,西元、阿山我们走。”
公馆里格外冷清,吴妈不管做什么,唐琛都吃的特别少,摸着唐琛日渐消瘦的脸,西元有些心疼,可唐琛说,你又何尝不是呢,这些天,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今天吴妈做了巴浪鱼饭,唐琛的胃口明显有了好转,因着西元不爱吃鱼饭的咸腥味,唐琛特意吩咐吴妈单独给西元做了碗担担面。
从郑宅回来后,西元就不怎么说话,扒拉着碗里的面条,总是出神,偶尔看到唐琛看自己,西元就笑笑,透着恍惚。
“我不该杀他吗?”
西元只说:“他是该死。”
唐琛点燃一支雪茄,缓缓吐出云雾,目光深邃悠远,窗外的梧桐也落了几片尚绿的树叶,唐琛说:“日子过得真快,又快到秋天了。”
一个弟兄面带焦灼同守在门外的阿山交头接耳了几句,阿山不以为然,想打发他走,他提高嗓门喊了声:“唐先生。”
唐琛听到了命人进来,阿山不情不愿地放行。
那人匆忙走进餐厅,唐琛有些不悦:“什么事,我在用饭。”
“唐先生,唐轩正在郑宅后园挖坑,说斩草要除根,要活埋郑家全家,我觉得这好像不是唐先生的意思,特意赶回来报信。”
“什么!”西元咯噔一下,难以置信,唐轩?那样一个聪颖懂事的孩子,居然要活埋郑少祖一家老小。
目光射向唐琛,唐琛却垂着眼,弹了弹雪茄的烟灰:“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先生……”
阿山走过来,一推那位弟兄:“没听见先生的话?走了!”
那人无奈,转身要走,西元放下筷子:“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唐琛忽然道:“西元,坐下,把这碗面吃完。”
西元一怔,阿山已经赶那人出去了。
西元疾步向外走,唐琛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坐下,吃面!”
甩开唐琛的手,西元还要走,唐琛站起来,猛然将人按在餐桌上,压得死死的,西元仰面含怒,愤慨不已:“你疯了?都是女人和孩子,最小的才一岁!”
唐琛的眼里阴风阵阵:“那又如何?”
“郑少祖罪有应得,他犯的错他一个人担着,不能连累家人,唐琛,你开始让我料理郑家后事,不就是为了能放郑家一马吗,你带走阿山也是怕他冲动会难为郑家,为什么又改主意了?”
唐琛无声凝视着西元,西元想推开他,唐琛却将他压得更沉,好似一块巨大的顽石,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夹着雪茄的手缓缓抚上西元涨红的脸庞,唐琛的声音空茫冰冷:“你倒是通透,这点慈悲心真是叫人无奈,顾西元,如果阿江阿香不死,你的慈悲或许还能排上一点用场。”
“你又知道唐轩会怎么做?”
“不知道,有些好奇罢了。”
“唐琛,清岫本质不是这样的,你这么做是在纵容他,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在处处效仿你!”
唐琛面色微沉:“这么说,我的本质很坏了?”
西元噎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收他当义子我不反对,可是你要引他从善,他盲目地学你,学表不学里,会走入歧途的。”
唐琛蹙眉冷目,拎起乱动的西元又按回桌面:“我什么表什么里?唐轩又是什么本质,嗯?像我们这种从烂泥坑爬出来的人你永远都不会懂,斩草不除根难道等着别人再找机会干掉自己吗?我给过郑少祖机会,结果害死了阿江和阿香,顾西元,收起你那套自以为正义的说辞,郑少祖临死前求你说句话,你可是一声没吭,本质这东西,谁能一眼看得透?就算唐轩真的学我又怎么样,他是我儿子,当然要学我,难道学你既当表子又立牌坊?告诉你顾西元,别以为在床上跟我怎么着就以为多了解我,记住了,我唐琛从小到大混在唐人街,是吃着垃圾长大的,早就他妈的脏心烂肺了,老子能活到今天就是一个恶人中的恶人!”
“胡说,你不是!”西元的声音忽然软了下去,轻声道:“虽然你说自己是个恶人,我也不否认你有些手段恶劣,但是唐琛,你说我还不够了解你,……可我始终都知道,你一直在选择向善而活。”
紧蹙的浓眉轻轻一动,眼中的厉色闪烁不定,抓在西元衣领的手松了松。
西元恳求着:“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别做良心不安的事,也别让清岫弄脏了手。”
唐琛眸色幽深,冰冷地望着西元:“西元,知道人家为什么管我们叫黑帮吗?就是因为我们的手迟早都是要脏的,包括你,从你答应入鸿联社跟我的第一天起,我手里的每一条命,你都有份。”
放开西元,唐琛直起身,神情归于平静:“你让阿江阿香活过来,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西元不想再多说一个字,起身往外跑,唐琛怒意顿生,再次薅住他,两个人纠缠不休,桌上的餐食盘盘碗碗翻了一片。
“阿山,金水!”
随着唐琛一声喝,阿山领人冲进餐厅,好汉难敌众手,西元很快就被制住了。
唐琛擦了擦手上担担面的汤汁,沉声命道:“关进笼子。”
西元又被丢进楼上的笼子里,像狗一样锁住了脖颈,那个笼子唐琛一直没有丢,留在隔壁的小房里,似乎知道西元迟早有一天还会再次光临这个终生难忘的铁笼。

冷月挂树梢,像女人暧昧的笑眼,也像男人手里的弯刀,清润又寒凉。
西元靠在铁笼里,凝然不动地望着窗边的月,房门开了,唐琛走进来,西元没有动,唐琛在笼外也坐下来,和他一同望着,几缕薄云遮住了弯月,屋里彻底黯淡下来。
唐琛.欲.加.之.言.点了支烟,摘下来,隔着铁笼送过去,西元接过来,慢慢抽着,唐琛又给自己点了一支,两个人都不说话,静静地抽着烟。
月亮很快从云里露出了脸,唐琛站起身,将钥匙丢进笼中,声音低沉:“我赶过去了,还是晚了一步,我没什么后悔的,也没觉得良心不安,因为不管怎么做,阿江阿香也不会活过来了,西元,你自由了,趁现在双手没真的脏,走吧,你父母和妹妹都在等你回家,去往雪国的国际列车一周才有一趟,票也很难买,这个我来想办法。”
“不用唐先生费心,我自己可以买到。”西元的声音有些沙哑,也透着倔强,唐琛没再说什么,走到门边,站住了,没有回头,声如佳酿,醉透背脊:“这次我就不送你了。”
房门开了又合上,唐琛的脚步声听不到了。
索菲亚教堂的广场迎来了一位前所未有的大人物,首府总统亲自驾临,要在这里进行一场悼念演说。
白色的花圃,苍翠的松柏,还有陆陆续续堆积的花圈和条幅,诉说着无言的哀伤与悲愤。广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西警和治安人员,他们不是来保护市民的安全,而是保护他们的总统。
一袭黑装的总统沉痛发声,怀念在此次游园会袭击事件中不幸罹难的人们,也很激昂,表示加大力度打击暴力事件,铲除黑恶势力……不少人的目光偷偷窥向坐在第一排的唐琛,真是讽刺,唐人街最大的黑帮头子居然以治安官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听如何铲除黑恶势力。
唐琛静静地听着这颇有内涵的演讲,神情冰冷,总统又开始呼吁维护和平、人人平等,媒体的闪光灯噼里啪啦闪得人眼花,等总统和市长都表演完,就该他这个特别行政长官兼治安官发表引咎辞职的讲话,这是和大人物再一次达成的协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背锅谁来背,只要辞去职务,唐人街还是他唐琛说了算。
正在总统挥舞手臂慷慨陈词时,不远处的教堂钟楼忽然传来铛——铛——的钟声,打断了他的演讲,所有人都转向了教堂,只有在每周日做礼拜时,教堂的钟声才会响起,呼召着上帝的子民前来忏悔、敬拜。
钟声不绝,声声急促,一群安保特工先冲上台把伟大的总统扶下讲台,围了个密不透风,不少西警举着警棍,媒体举着相机向教堂跑去,唐琛站起身阔步而行,这个举动似乎引发了更大的骚动,人们跟着他,也纷纷赶去教堂。
当人们涌进教堂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啊,在原先悬挂十字神像的地方,此时此刻却悬挂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双臂也如神像般打开,被牢牢地钉在墙上,鲜红的血滴滴答答流下来,染红了雪白的墙壁,双脚捆着,只有一个木桩支撑着他,手上的剧痛令他痛苦不堪,不断地发出阵阵哀吟,他的两边自上而下垂着两条白色的条幅:东南悍匪被雇杀人,禽兽不如,游园真凶另有其人,天理难容!
是秦牧!他还没有死!顾西元一枪撂倒他,他最后是被军方的车抬走了,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一片哗然,人们愤怒了,纷纷拥向前,西警们想阻拦,但是拦不住人们满腔的怒火,把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向了秦牧,咆哮着、呐喊着:说,谁是真正的凶手,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秦牧痛苦而绝望地叫道:“是都大帅,是都大帅雇我枪杀游园会的,他与唐琛有仇,要把他拉下台……”
此语一出,怒气像泄了闸的洪流,男人们冲破西警薄弱的防线,跳上圣台,踹倒木桩,连拉带扯,生生把秦牧从墙上拽了下来,教堂里充斥着秦牧的哀嚎和人们愤怒的打骂声。
砰的一声枪响,所有人都惊住了,唐琛举着枪走到围打秦牧的中间,人们纷纷避让,可是每个人的脸上依旧怒不可遏:“唐先生,不能放过他。”
唐琛不怒自威,平静地扫过所有人:“这个人死有余辜,可是如果今天你们打死了他,唯一的人证就没有了,把他交给警方,让他接受公开审判,我会以地方治安官的身份与政府谈判,就让他在行凶的地方接受公审、执行死刑,你们都会亲眼看着他死在面前。”
推书 20234-08-26 :死去的丈夫从战场》:[玄幻灵异] 《死去的丈夫从战场回来了》作者:暮寒久【完结+番外】晋江VIP2024-8-22完结总书评数:5837 当前被收藏数:14379 营养液数:8204 文章积分:196,108,288文案:时元结婚三年,丈夫做战场指挥官两年半,联盟贵族都在笑时元守活寡,只有时元自己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