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入室盗窃,强抢别人家的夫郎。”孙大娘开口,“县令大人宣的判,娘您要是有意见,大可以击鼓鸣冤。”
孙老太太气得差点上不来气,把目标转移到陈庆的身上:“就为了这么个买来的玩意儿!你把你的兄弟告上公堂。”
“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不把人转手卖出去卖点钱,还养着他,还让他害你的亲人!”
“那可不是亲人!”孙大娘说,“早在很多年前您就说我不是您的女儿了。”
孙老太太指着孙大娘:“我告诉你,我赎你兄弟回来花了五两,给他们治伤花了五两,因为你,大伟的亲事也黄了,你也得赔,今天你要是不拿出二十两银子来给大伟重新娶个媳妇,我就在你家不走了。”
孙大娘笑出声来:“二十两?您在做梦吗?我哪里来的二十两。”
“孟涛的抚恤金十两,再把这个玩意儿给我让我去卖了,高低也就差不多了。”孙老太太看着孙大娘的眼睛,“只要你把钱给了,我还是会认你的。”
如果说陈庆从前还在担心自己以后会不会颠沛流离重新被卖,但在这些日子跟孙大娘的相处,他知道孙大娘已经把他当成了家人,他丝毫不畏惧。
“我不配当你的女儿,我没有你那么黑的心肝,钱我一分不会给你,人我也不会给你,这是我的儿子,我不像你,能够狠心把自己的孩子给卖了。”
孙老太太见她油盐不进,也来了气:“你们去把人抓了带走。”
孙老太太说:“就算卖不出去,他也得去给我家大伟当夫郎!都是因为他,大伟原先定好的亲事被反悔了。”孙老太太气得不行,又瞧着陈庆的模样确实还行,索性干脆掳回家去,这样大伟成亲,也不需要再准备别的聘礼了。
她的身边跟着的两个妇人,也都是整日在田地里操劳的,力气是很大,孙大娘挡得住一个,挡不住两个,况且还有两个小的,他们已经朝陈庆去了。
陈庆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摸到了上次有人来偷钱的时候他拿出来打人的棍子,一棍子敲在那个要扯孙大娘头发的夫人的手臂上。
屋里乱成一团,孙老太太站着看着几个人厮打在一起,连门外的响动都没注意到,就要去屋里翻钱袋子。
陈庆想起娘的钱都放在床头的,他蹦着过去,把孙老太太的拐杖抢了,孙老太太摔一个了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眼看就要砸在陈庆的身上。
想象中的重量没有压在自己的身上,陈庆抬起头,就看着周远提着孙老太太后颈的衣裳上,丝毫不费力气地把人提溜开。
他垂下眼睛,看着这满屋子的人,陈庆和孙大娘明显占了下风,毕竟一个老一个残。
“你是哪家的后生!”孙老太太还被周远提着,他的手一点颤都没打,甚至还能把孙老太再甩两圈。
孙老太太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被人提着领子,简直脸面全无。
周远把人放下来,先是去把陈庆扶起来,再把孙大娘身上的人扒拉下来,再把孙大娘拉起来。
“哪家的后生这么不懂事!”孙老太太指着周远的鼻子骂,“没人教过你别人家在谈事情的时候不能上门吗!”
周远哦了一声:“是没人教我,我爹娘早死了。”
“你!”
周远又说:“孟涛说让我帮他照顾他的娘亲,有人欺负他的娘亲我肯定要来帮忙的,看你们这样子,确实是在欺负人啊。”
“我管教自己的女儿,轮得到你个外人来说三道四?”孙老太太丝毫不畏惧,“赶紧给我滚出去。”
“我今天就在这了。”周远站在门口,原本就有些黑沉沉的堂屋,因为他站在门口,显得屋里更暗了一些,他的声音带着威压,“有什么事,当着我的面说。”
他的气势太过慑人,两个跟来的哥儿有些被吓到,往孙老太太的身后躲。
陈庆站在暗处,看着周远,周远这个人个子太高,眉峰太过凌厉,第一次见他的人一定会被他吓到。
陈庆看了一会儿,目光就落在了孙老太太手中的拐杖上,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想着明天也要去找一根合适的木棍,这样自己的行动就能方便一些。
“要是你是为了你们家那几个窝囊废男人,那你更该来找我。”周远靠在门上,双手抄着,他先看了会儿陈庆,随后目光落在孙老太太身上,“他们都是我送去县衙的。”
周远又说:“我身上有军功,只要我看他们不顺眼,我随时都能把他们再送进去。”
“老太太,你要是再上门来找婶子的麻烦,我不敢保证,你家人哪天走路,是不是就栽进洛河里去了啊。”
“你,你,还有没有王法了!”孙老太太整个人喘着粗气,像是气到极致,就要一口气上不来,可看着周远,他身上并没有那种地痞流氓的气息,相反在他的身上,有着杀伐果决的骇人的气势。
“老太太,这个世道,谁拳头硬谁就是王法。”周远往她面前走了一步,“要不,您继续找他们麻烦试试?”
第25章
孙大娘站在门口, 看着他们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泥水,灰溜溜地离开自己家,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目光很是平静, 这样的亲人,不如不要。
屋子里陈庆和周远两个人面面相觑, 陈庆看着周远, 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谢谢你。”
周远笑了笑:“不客气。”
他的目光落在屋子里的一片狼藉上,看到了落在地上的那匹布。
陈庆赶紧跳着过去把布抱起来, 在刚刚的厮打争执之下, 从他房间里拿出来的布被扔在了地上。
“对不起,刚才没注意……”陈庆拍掉上面的灰, “等做好衣服我会给你洗干净的。”
“那好。”周远其实并不介意,但能看到陈庆这个样子,也很有趣。
孙大娘回到堂屋, 就看见陈庆抱着布匹,在跟周远说话。
“阿庆,你昨天不是说没周远的尺寸吗?这会儿问问呗。”孙大娘的眼睛有点红, 看着这么乱的屋子, 她弯下腰去整理,好一会儿没听见他们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向陈庆:“阿庆?”
陈庆这才回过神, 声音有点小:“哦,要做衣服, 要知道你的尺寸, 身高臂展之类的。”
周远听着他的话,声音小, 听在耳朵里像是有猫在抓,他轻声说:“我不知道。从来也没量过。”
“那阿庆你给他量一下不就行了。”孙大娘把堂屋收拾干净,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做别的,她的脑子很乱,一时间的情绪都堆积在一起,实在没有心情再做别的事情,也没管陈庆他们,只说,“我回去歇会儿。”
陈庆:……
孙大娘回了屋子里,陈庆跟周远两个人面面相觑,周远知道,要是他不开口的话,陈庆能让这样的沉默一直到天荒地老。
“不量吗?”周远问。
陈庆慢吞吞地从他的针线框里拿出布尺,递给周远:“你自己量吧。”
“我不会。”周远摊开手。
陈庆跳过来:“就拿着这个尺,往你身上量就行啊。”
周远只是抓着布尺,就那么看着陈庆,一动不动。
陈庆撇嘴,一把从他手上抢过布尺,他的布尺只有三尺,用来量两次都还没把周远的身高量完。
最后量完之后,陈庆才讶异:“你竟然身高六尺半?”
周远垂下眼睛看他:“你看起来不超过六尺,五尺半?”
陈庆撇嘴,有点生气,但又没办法反驳。
他瘸着一条腿,不能久站,给周远量完之后他有些没站稳,周远眼疾手快,手揽住他的腰,把他稳稳地拉住,陈庆受到他的力,头重重地撞在周远的胸口。
陈庆赶紧双手推开他的胸口,只见周远纹丝不动,陈庆被他的力气撞开又往后倒了一点,周远只能抓着他的手,随后把人按在椅子上坐着:“老实点吧,脚不要了?”
周远垂头,只见陈庆整个人从脸红到了脖颈,甚至好像连那双手都泛着粉,这么害羞吗?
他意识到自己逗他逗得有点过分,陈庆都低着头不看他了,这会儿周远从他手里接过布尺,自己把自己其他地方量了量,随后报给了陈庆。
陈庆还是低着头,哦了一声,连周远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雨过天晴之后,所有事情都被抛在脑后,秋种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秋种还没开始前,村长就带着人挨家挨户地来收税,走到周远家的时候,因为他是刚搬来洛河村的,又还没有开始种地,加上朝廷优待,只交了点钱。
他去屋里拿钱,感受到背上有一道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他回头去看,就看见跟着村长来的一个已经成过亲的夫郎,一直盯着他看。
随后到了孟家,陈庆脚还没好,孙大娘抬不动,周远跟着一起过来,帮着他们把税交完。
陈庆看着周远搬东西,他力气大,动作干净利落,村长收完之后,因为他们家已经是最后一家了,所以周远又帮着把陈庆家的送到村长家的院子里。
走远了陈庆才发现,村长家的那个夫郎,一直有意无意地往周远身边凑,陈庆记得,他好像是叫张然?不久前才嫁过来的,他怎么会跟着村长挨家挨户地跑啊?
不过很快,陈庆就把这件事情放在了脑后,因为农忙起来了。
孙大娘起床很早,陈庆听见院子里的响动就起来了,出门的时候孙大娘已经准备好了要出去的东西,看到陈庆起床,她递给陈庆一根木棍。
“有这个方便些。”说完她就着急离开了,留陈庆一个人在院子里,看着自己手里的这跟棍子,很长很直,似乎是被打磨过,没有一点扎手的地方。
昨天下雨,鸡和鹅都被关进了棚子里,这会儿得放出来,下了雨的地有些湿滑,陈庆差点打滑,还是木棍子撑住了他。
喂完鸡鹅,陈庆又去扫院子,院子扫完,他又坐下来,开始准备给周远做衣裳。
用布匹做成衣其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的一身手艺都是跟他小爹学的,爹没去世之前,他们家的日子其实也算是能过的,爹能种地,小爹的手很巧,虽然祖母常上门来要钱,但其实他们家的日子也不差。
小爹以前就经常给村里的人做衣裳,买成衣的花销远远比买布自己做衣裳要贵,小爹帮村里人做衣服,也能赚钱。
小时候陈庆就趴在小爹的针线筐边上,他是村里很干净的哥儿,别的小孩儿身上都是补丁,可陈庆的衣裳都像新的一样,因为小爹给别人做衣服,有时候剩下的碎布别人不要了,小爹就会留下,他会用最接近陈庆破掉的衣服的布料,给他重新缝好衣裳。
只是爹去世以后,小爹像是眼睛都哭瞎了,再也做不了衣裳了。
面前黑色的布料上有一点水渍,陈庆赶紧用手擦掉。
低头做针线活其实颈肩很疼,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巳时中,陈庆放下手中的针线,又急着去煮饭。
蒸得很瓷实的窝头,拌的味道恰好的咸菜,一锅炖出来黏黏糊糊的土豆茄子,还有平常都不怎么蒸的杂粮米饭,一碗炖过很久的大骨头汤,汤已经熬得雪白,洒了点葱花,香气扑鼻。
陈庆把做好的饭放在背篓里,他还想着自己把背篓背去田边,李欣在这时候上门了。
“你要出去啊?”李欣看和他是要出门的样子,忙扶住他。
“娘去地里了,我去送饭。”
李欣赶紧帮他背起背篓:“我跟你一块去,你跟在后面。”
主要是因为昨天下过雨,稍不注意人就会摔,更何况陈庆还瘸了一只脚。
“你脚没什么大事吧?我听说昨天有人上你家闹了?你跟婶子都还好吧?”李欣是个话多的人,一刻也停不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陈庆觉得李欣真的是很神奇,哪里发生了什么他都能知道。
“牛牛成天在村里疯跑,什么话都往家里说。”李欣笑着说,“到底怎么样?”
“没什么事的,那个周远,他来帮忙了。”陈庆小声说。
李欣这才满意地点头:“还算是有点男子气概。”
“嗯?”
李欣嘿嘿地笑,没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田埂边。
“娘,歇会儿,吃饭了。”
周远埋头干活,听见田埂上传来陈庆的声音,他想要是陈庆的呼喊声后面再多一个他的名字,那这会儿高悬的炙热的太阳应该都是温柔的。
农活比他想象得要枯燥,重复着做着相同的动作,周远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木了。
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吃饭也不会回家里吃,他放眼望去,很多家这会儿都有人来送饭,一大家子人都坐在田埂边吃饭。
孙大娘是有些累有些饿,陈庆把饭端出来,他看到周远过来,又把他的那一份也拿了出来:“娘,你吃,我去干会儿活。”
随后就跟李欣两个人往地里去,李欣半搀着他,地是用爬犁犁好的,幸好周远有牛,不然光翻地都要花好长的时间。
这会儿陈庆和李欣两个人撒种,陈庆单脚一跳一跳的,周远看着他的样子,想起他们军营里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狗,蹦蹦跳跳。
他的手还有些僵,第一次用牛犁地他不是很熟练,不是太紧就是太松,扶着犁的手总是不知道该怎么放,磕磕巴巴,断断续续,连牛都回头看了他好几眼。
“熟能生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孙大娘把菜拌进饭里,大口吃着。
“明年我还是把地赁出去,找个别的营生干。”周远收回目光。
孙大娘嗯了一声:“好男儿志在四方嘛,想做什么?”
周远咬了一口窝头:“村里不是还有几个跟我一样从前线下来的,我打算组个镖队。”
这实在是超出了孙大娘的知道的范围:“那是做什么?”
“简单点说就是,有人想送什么贵重的东西,又怕路上不安全,我们就陪着走一趟。”
孙大娘点了点头:“那不是得经常不在家啊,路上还有危险。”
周远笑:“再危险也没有战场危险啊,婶子,趁着我年轻,干个几年,多赚点钱。”
“赚钱娶媳妇儿是吧?”孙大娘笑他。
“是。”他想了想又觉得不恰当,“娶夫郎。”
孙大娘心下一片了然,怪不得一直看着地里呢,阿庆这事儿做得好,还把李欣带来了。
她越看越觉得两个人般配,于是又问:“你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啊?李铁匠那个人看着人高马大的,但你比他更高大,他会放心把李欣交给你的。”
周远呛了一下,然后才严肃地说:“婶子,不是李欣,我从来没喜欢过李欣。”
孙大娘这会儿才是真的懵了:“不是李欣?”
“不是。”周远吃完手上的窝头,“婶子,我喜欢的不是李欣。”
孙大娘愣住,终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起来。
不喜欢李欣,但又对自己家里过多的照顾,先前有李欣的地方就能看到他,他们之间有话说,不喜欢他的话,有些什么话要说呢?
不是李欣……
孙大娘的瞳孔猛然一缩:“是阿庆?”
第26章
孙大娘的声音发紧, 饭也有些吃不下去,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庆,阿庆不适合你。”
她把碗收起来, 没有等周远接下来的话, 径直去了地里,周远愣了一下, 也收拾起碗筷, 然后也跟着去了地里干活,这会儿还是要以活计为主, 婶子那边, 还可以慢慢磨。
陈庆也没有回去,也在地里帮着他们干活, 只是他脚不方便,动作慢了很多,李欣跟在他旁边, 不时地跟他讲话。
几亩地花了他们快半个月的时间才种完,在最后的几天里陈庆的脚就好得差不多,他跟着去干活, 就更快了一些, 他们先种完了陈庆家的地,随后又帮着种了周远的地。
只是在种周远的地的时候,孟启他们也来帮忙了。
于是进程就更快了一些。
等全部种完的时候, 已经九月初了,一场秋雨一场寒, 渐渐地早晚也开始凉了起来。
给周远的衣裳已经做好了一件, 只剩下一点收口的活计,另外一件要做冬日的夹袄, 还得去买点棉花才行。
秋种过了之后,地里的活计就没多少了,孙大娘在知道周远的心思之后本想跟陈庆聊聊,但无奈事情太多,只能等活都干完再说。
孙大娘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周远的房子。
他喜欢的是阿庆,原来很早之前就已经见了端倪,只是她以为是因为孟涛的嘱托,周远才会对他们诸多照拂。
她回头看着陈庆在院子里缝衣服的样子,叹了口气,先前她想把陈庆嫁出去,要真说起来,哪有人能比周远的条件更好?
放眼整个洛河村,家中有未婚的哥儿姐儿的,很多都相中了周远,房子修得好,人踏实有本事,长相俊朗,家里也没个长辈,不用担心和长辈相处,这样的条件,要不是因为他自己放话说自己有安排,只怕这会儿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但他的好条件,或者说这些好条件带来的附加的东西,不适合陈庆。
她当然不是认为陈庆配不上他,她的阿庆哪里都好。
当这样好条件的周远,看上的是村里的嫁过人的寡夫郎,可想而知别人会怎么样来议论陈庆。
陈庆那样的性格,鹌鹑一样,人多了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她没有办法看着陈庆陷入那样千夫所指的情境,最伤人的永远是唇枪舌剑。尤其是陈庆跟她讲过他的小爹,没能承受住生活里的压力,选择了跳河。
尤其是,两家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李铁匠是有心把李欣嫁给周远的,两个人在先前也有接触,虽然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两个人接触的时候几乎陈庆都在场,但可能在不知情的村民眼里,周远大概率是要跟李欣成亲的,而陈庆又是李欣的好朋友。
如果传出去周远要娶的是陈庆,别人会怎么说他?
寡夫郎不洁身自好,抢自己好友中意的人,就这一点,陈庆就能被骂死,在那些村民的眼里,陈庆就该被浸猪笼。
有些不会在意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就只是单纯地看不惯别人过得好,尤其是过得不如他们的人,他们就只是想永远把人踩在脚下而已。
孙大娘这些日子在夜里盘算这件事情,觉得这门亲事还是不能答应。
她走到陈庆的面前:“这件做好啦?”
陈庆点了点头:“嗯,马上就好了。”
孙大娘看着他手里的衣裳,上面还绣了青竹,看得出来是费了很多心思,她开口:“阿庆,剩下的那件,请刘婶子来做吧?”
陈庆抬起头看着孙大娘,眼睛里都是不解:“啊?为什么啊?”
“你不是还得做你自己的衣裳?”孙大娘把衣裳给他,“刘婶子的眼睛还好,做冬衣更是很有经验。”
陈庆点了点头,又担心起别的来:“那好吧,只是咱们要给刘婶子钱吗?”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娘会看着办。”她好像很急,“娘出去一趟。”
陈庆嗯了一声,再抬起头,孙大娘已经离开家里的了。
他本来是想,在做冬衣棉袄的时候,可以把自己以前晒过的鸡毛都塞进棉花里,看是不是能更保暖一些,但既然娘都这么说了,那他还是不要做这些了。
陈庆没想到,孙大娘出去还是去找了花婶子,前段时间虽然跟花婶子说过要帮陈庆相看人家,但是在那之后大家家里都忙,也不知道花婶子是不是有帮他们留意。
于是她又上门了一次。
花婶子见到上门的孙大娘,赶紧起身迎她:“大妹子,我正想去找你呢,你就上门来了。”
孙大娘喘了口气:“是上次拜托你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花婶子点头:“前几日不是都忙啊,好不容易昨天空一天,我赶紧给你跑这事儿了。”
孙大娘坐在花婶子家的长凳上,听着花婶子跟她说话。
“是这样的,镇上有一户人家,姓袁,袁家大郎今年二十八。”
孙大娘皱起眉头:“那比阿庆大了七岁,二十八都没娶吗?”
“那当然不是了,袁家大郎是个鳏夫,有三个孩子。”
孙大娘站起身来:“那怎么行,阿庆一进门就做后爹吗?!”
“大妹子你听我说,你家陈庆,毕竟也是个寡夫郎,鳏夫陪寡夫郎,不也是很好嘛?”花婶子安抚她,“我跟他家说过你家陈庆戴过孝的事情,那边也表示不介意。”
孙大娘愣住,见她有松动,花婶子又说:“他家人丁兴旺,老太太也是个和蔼人,那人又是家中老大,陈庆嫁进去就能当家做主的。”
孙大娘狐疑:“镇上的人怎么会看上阿庆?”
花婶子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这不是,你家陈庆虽然是个寡夫郎的名头,但好在,是个雏儿不是吗?”
孙大娘的眉头皱得死紧,她不喜欢陈庆这么被评头论足,最后她叹了口气:“不必了,不太合适,阿庆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儿,哪里能去照顾三个孩子。”
她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十来个铜板:“多谢你跑一趟,这事就这么着吧。”
“啊?这还不行吗?或者说你再提提条件,我再帮你寻摸一下?”花婶子接了钱,又追孙大娘到门口,“主要是没什么人能接受戴过孝的啊。”
孙大娘摇头:“还是算了。”
花婶子看着孙大娘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转头看到一个小孩儿从她家过去,依稀看出是李铁匠家的小儿子。
她也没在意,转头又回屋里去了,这桩婚事不成,还有别的好姻缘在等着她牵线呢。
孙大娘回到家里,陈庆还在做衣裳,低着头,很认真,可那件衣裳在孙大娘看来,已经做得很好很完美了。
她坐到陈庆的旁边,陈庆一开始没什么反应,后来觉得孙大娘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他才抬起头:“娘?”
孙大娘笑了笑:“绣得这么认真。”
陈庆也笑:“最后几针了,娘刚刚去哪里了?”
孙大娘想跟他谈一谈,于是说:“去了花媒婆那里。”
陈庆面上的笑容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他把衣裳放进筐里,然后说:“娘,我不想嫁人,我就想待在家里。”
孙大娘语重心长:“可是娘保护不了你一辈子,娘以后死了,你怎么办?”
听她说得这么严肃,陈庆害怕,眼睛都红了:“娘亲要长命百岁。”
孙大娘抬起手摸他的头发:“我刚刚,让花婶子不用帮咱们留意了。”
陈庆有些懵,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前些日子,周远跟我说……”
陈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他立刻开口:“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娘,我没有。”
“你怎么知道娘要跟你说这件事啊?”孙大娘笑,“不打自招了吧。”
陈庆的脸红,眼睛也红,他看着孙大娘,好一会儿才说:“他那天,是跟我说了些有的没的,但我没有,我没有做什么不规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