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拿下嘴里叼的香烟,回答得十分流畅:
“那天我下楼买宵夜,走到楼梯那儿,正好看到一个女的从809室出来,头发老长了,烫成了个卷卷,到这里吧!”
他在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一下。
“那女的挺高的,身材也正!就是古里古怪的,大晚上的戴口罩就算了,居然还戴个墨镜!你们说啊,是不是很可疑啊!”
柳弈带着学生江晓原,还有沈青竹,三人准备对郭若岚的遗体进行尸检。
郭若岚身上有许多外伤。
凶徒仿佛是个变态,故意在显眼的非致命部位留下大量伤口,给人一种她死于锐器伤的第一印象。
然而事实上,等遗体真正躺在解剖台上,清理了体表干涸的血迹和污渍之后,即便是经验最浅的江晓原同学也能看得出来,这些伤口虽多,但实际上却并不深。
“她的死因不是外伤,而是严重的肺水肿。”
在打开死者的胸腔之后,柳弈如此对江晓原和沈青竹说道。
郭若岚的左右两侧肺叶明显淤血、水肿,又重又结实,比正常人的肺部大了足足一圈。
除了淤血肿大的肺部之外,郭若岚的脑组织虽然因腐败呈现出一种烂豆腐一样的过分柔软的质地,但还是能看出它出现了明显的水肿,还有肉眼可见的片状软化灶以及出血灶。
“这感觉……像是海洛因或者吗啡过量的急性中毒死亡啊。”
沈青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郭若岚肺部的改变有一个很具特征性的名称,叫“海洛因性肺水肿”,便是像这样,仿佛是溺死的一般,肺泡里充满了水肿液,湿润、肿胀且重量大增,再加上长期吸毒引起的肺部局灶感染和肉芽增生,就算还没进行镜下检查,光看大体外观就已经很像是典型的吸毒致死的案例了。
事实证明,沈青竹的想法是正确的。
中午十一点四十分,尸检结束,三人下台时,郭若岚昨天送检的血液和尿液的毒理学检查结果也送到了。
死者的血液和尿液中均检出了吗啡,其中血浓度高达0.45mg/100ml,已经超过了吗啡的致死血浓度,即便郭若岚是个长期滥用阿片类制品的老毒虫,这血药浓度也足以致命了。
看到这个毒检结果,再加上众人在尸检时的所见,郭若岚的死因已经基本明确。
然而这却令柳弈等人感觉更疑惑了。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江晓原盯着那两张检验报告,仿佛想在上面瞪出一朵花来。
“难道又是伪造现场?”
他下意识地甩了甩手里的验单,很有些厚度的纸张发出了几下清脆的啪啪声:
“某人跟郭若岚有什么深仇大恨,看她吸毒过量死了,感觉自己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于是从厨房里拿了把刀子,把她划拉得一塌糊涂?”
刚才他们已经在台上对比过厨房垃圾桶里发现的那把带血的主厨刀和死者身上的伤口了,从形状和尺寸来看,主厨刀就是他们要找的“凶器”,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破坏死者遗体的锐器。
柳弈等人一共在郭若岚的遗体上找到了四十二道伤口,其中切创三十一道,刺创十一处。
三十一道切创都不算深,大部分集中在皮层,最深的那三下也仅仅只切到肌层,没有伤及重要的大血管。
而因为郭若岚很瘦,几乎瘦到了皮包骨头的状态,在缺少脂肪层的保护下,那十一个刺创里倒是有几下捅破了胸膜和腹膜,最深的一刀还刺到了死者的肠子。
可由于凶手在捅这几下时人早就死了,死者既没有因此出现血气胸,也没有因肠破裂而引起严重的腹膜炎。
“不对,小江你的推理漏洞有点多。”
沈青竹一边处理手上的肝脏取样,一边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现场不是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吗?那人又是怎么进去的?”
她顿了顿:“再说了,怎么就不能是凶手故意杀人,给郭若岚注射了致死量的阿片类毒品呢?”
“……唔……”
江晓原摸了摸鼻子,“师姐你说得对,确实也有这个可能。”
毕竟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凶手不像是硬闯进去的。
假如水槽边上的杯子当真是待客用的,“凶手”甚至可能是郭若岚请来的客人——那么小江同学方才所言的“凶手看到郭若岚的尸体后怒而毁尸”的猜测便解释不通了。
“而且好歹是吸毒啊……”
沈青竹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嘟哝道:“郭若岚总不至于无所顾忌到家里还有客人呢,就直接开吸了吧?”
“那可不一定哦!”
江晓原接话:“毕竟毒虫嘛,干出什么都有可能!说不准那人是郭若岚的‘毒友’,平常就经常一起吸呢!”
沈青竹听小江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毕竟郭若岚明明是阿片类药物过量致死的,现场还留有止血带和用过的棉签,却偏偏没找到最重要的三样东西——注射器、装毒品的容器以及剩余的毒品。
假如江晓原的推测正确,在场的另一人是郭若岚的“毒友”,那么瘾君子自然挡不住毒品的诱惑,会把这三样东西带走也很正常。
江晓原和沈青竹说到了兴头上,你来我往的说了老半天,猛然发现柳弈全程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忍不住转头去看。
柳弈就站在冷冻切片机前,却没有在操作仪器,只保持着微微低着头的姿势,像是在想些什么。
“……老板?”
江晓原同学试探着叫了一声。
柳弈回头,“什么事?”
江晓原连忙朝他摆手,“没事没事!”
他很想问一句老板你刚才在琢磨些什么呢,但又觉得不够礼貌,只得略有些生硬地直接将话题扭回到案情上:
“我想问,您觉得郭若岚是自己吸毒过量死的,还是被人打了大量的毒品致死的?”
“现在还说不准。”
柳弈摇了摇头。
虽然阿片类药物急性中毒致死的案例大部分是死者主动磕的药,但也有一定比例的他杀案,就目前的尸检结果而言,实在无从断定到底是哪一种。
而就在柳弈等人明确了郭若岚死于阿片类药物过量,她身上的大量锐器创全都是死后伤的时候,市局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警官们也有了重要的发现。
“就是这个女人,一定没错!”
林郁清反复看了许多遍他们从明桂街26号805室的户主那儿得到的监控监控摄像头的记录,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信心。
805室门口的监控正好可以用俯视的角度拍到七楼到八楼的楼梯的上半截。
虽然只是局部,但已经足够给警方的调查提供巨大的便利了。
内存卡里留存的最早的一个视频记录,是在2月17日的凌晨三点四十八分。
画面中是一个消瘦的女人从下往上爬楼梯的样子——居然正正好就是本案的死者郭若岚!
因为805室的户主设定了有人在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内停留时间超过十五秒才开始拍摄,所以视频开始得非常突兀。
郭若岚突然浮现在了监控画面的左上角,穿着一件宽松的连帽衫,头发乱蓬蓬的,低着头在看自己的手机,因为角度的问题,根本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视频是在夜视模式下拍的,郭若岚极瘦,又穿了浅色的衣服,披头散发的模样看着简直像是个半夜出没的幽灵,还突兀地从镜头的角落里一晃而过,视觉效果真是难以形容的惊悚。
在看到这段视频记录时,戚山雨立刻就想起了住在死者隔壁的810室的租客小哥的证词。
他说他和女朋友曾经两次碰到郭若岚,都是凌晨两三点的时候,而平常则是不管什么人如何敲门,郭若岚也不会来应门的。
现在看来,小哥的证词十分可靠——郭若岚因为某些原因只会在半夜出门。
可惜内存的容量不够,没有保留郭若岚出门那会儿的记录。
戚山雨也就无从得知郭若岚下楼时拿没拿什么东西了。
不过有了这段记录,他们至少可以确定,在17日的凌晨,郭若岚还活得好好的,而且她回家时没有旁人跟随,是独自上的楼。
接下来还有九十八个视频片段,平均下来每天大约十四个的样子,都是有人经过楼梯或是站在805室门前时拍到的。
这些录像里绝大部分是八楼和九楼住户每天出入时的记录,偶尔会有外卖员和快递小哥经过,戚山雨和林郁清逐一核实过,其中都没有外来的可疑人员。
——只除了一个人。
那是2月17日的晚上拍到的两段记录。
17日晚上七点十五分,监控拍到了一个女人上楼的身影。
录像虽然只有短短的三秒钟,且女人的身形仅仅只在监控屏幕的左上角经过。
但负责图像处理的警官将视频停顿后进行了画质优化和精修,大家还是能清楚地看到那是个身材高挑纤瘦的年轻女性。
那女人有着一头油润光泽的卷发,那精致的卷曲度,一看就是精心打理出来的。
她手肘以下的部分被楼梯的扶手挡住,露出的肩膀和胸口看起来像是一件浅灰色或是米色的风衣,剪裁十分合身,衬得她肩背纤薄而挺拔,十分有品味。
而这个发型讲究、穿着时髦的女人却在大晚上的还戴了一副能遮住她半张脸的大墨镜,再配上一副厚实的N95口罩,真是怎么看怎么引人怀疑。
第285章 9.Premonition-13
在长发女人上楼后不到三分钟,住在908室的名叫“星仔”的少年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回家了。
他在摄像头里的时间比前面的记录要略长些——因为他在楼梯上停了下来,做出了一个偏头张望的动作,持续了足足三秒钟。而他转头的方向,正是郭若岚住的809室。
“嗯,这么看来,小孩看到的卷发女人就是‘她’了。”
林郁清边说边在打印出来的女人最清晰的面部截图上戳了两下。
毕竟805室的监控只能录到楼梯的这么一小段,并没有拍到女人走进809室的一幕,不过有了少年的证词,警方就能确定嫌疑人确实进入过凶案现场了。
接下来又有几个八楼或九楼的住户,以及一个外卖小哥上楼下楼,都没有什么疑点。
直到将近两个小时之后,也就是17日的晚上九点零五分,住在908室的那个啃老族胖子趿拉着拖鞋下楼来了。
他居然在跟少年差不多的位置停下了脚步,脑袋也同样转向了809室的方向,并且停留的时间比星仔更长,前后足有五六秒。
随后,监控里的啃老族胖子大幅度的歪了歪头,还比划了个摊手的姿势,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迷惑,然后才重新迈开脚,懒洋洋地接着往下走了。
下一个视频开始于啃老族胖子下楼后的两分半钟。
九点零八分,那个可疑的卷发女子迈着匆忙的脚步下楼,从镜头的右下角一闪而过,时间仅仅只有一秒钟——真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就要因为停留时间过短而没有触发监控的摄像功能了。
不过影像技术部的警官们还是将这一秒的视频逐帧拆开来,修图后放大,让戚山雨等人尽量看清那女人的样子。
和上楼时一样,她仍是长发披肩,戴着大墨镜和大口罩,一张脸只遮到剩个鼻尖,实在很难从中截取到可供颜面识别的骨点特征。
不过饶是整张脸遮得只有一个鼻尖,也能看出她大概率是个时髦的美女。
女人的脸明显非常小,一看就是货真价实的“巴掌小脸”,被N95遮挡得严实的下巴轮廓尖翘,墨镜下的鼻梁高而直,鼻头小巧挺翘,让人忍不住脑补脱掉墨镜和口罩后该是怎么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
这么一个大美女,本身就跟老城区三十年楼龄的筒子楼格格不入,加之她拜访的居然还是一个吸毒成瘾的瘾君子,实在哪哪都透着可疑,摆明了就跟郭若岚的死脱不了干系。
“现在要查的,就是这个女人的身份了。”
林郁清以手代笔,在卷发女人上楼和下楼的两张截图上各划了一个圈圈,说完后,他又蹙起眉,转向戚山雨:
“只是,我们应该怎么查?”
本来像这样的案子,已经明确了嫌疑人出现的时间地点还有当时的衣着,只要排查附近的监控——尤其是交通监控,通常就找到嫌疑人的行动轨迹,比如上过哪辆车、买过什么东西,再加上现在移动支付的普及程度,要查明对方的身份一般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然而在这个案子里,却有一点不容忽视的麻烦。
卷发女人“拜访”郭若岚已经是在八天以前了,出事的明桂街26号又地处物业管理非常混乱的老城区,公共监控的死角非常多,民用监控的拍摄范围、拍摄精度以及保存时间又通常不太能三全,要调查起来是非常耗时耗力的。
加之征用民用监控的记录需要得到业主的配合。
不是每个业主都像805室的女主人那么好说话的,沟通成本不小,而且对方万一拒绝,就算是刑警也不能强求,在此过程中无疑会耽误很多的时间,让更多原本可以保存下来的重要线索被覆盖掉。
“……”
戚山雨没有立刻回答林郁清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摊开的一摞截图上。
“……这个。”
他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张照片,“她上楼时没有带包,就拿了部手机。”
戚山雨说的“她”,是死者郭若岚。
监控记录里的郭若岚凌晨出门,穿着随意,外形也很邋遢,却边走边在看手机。
作为一个瘾君子——尤其是华国一线大城市内的瘾君子,与毒贩进行线上联系是他们最容易获得毒品的方式,郭若岚没吃没穿也不能没有手机。
而卷发女人既然是郭若岚的“客人”,那么两人平日里有通讯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若是能找到郭若岚的手机号码,搜一搜她最近跟什么人联络过,很可能就能锁定卷发女人的身份——这可比在地形复杂、死角众多的老城区胡同串子里到处查监控的效率高多了。
“可是我们不是查过了吗?”
似是明白了戚山雨的意思,旁边一位同样参与办理此案的年轻刑警插嘴道:
“郭若岚名下的手机号已经因为欠费停机好久了。”
虽然现在手机早已全部实名制,但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各路犯罪分子为了隐藏自己的犯罪痕迹,还是会想方设法搞来路人名下的电话卡,或是用代理、假基站等方法,不让警方通过电话号码查到他们的真实身份。
郭若岚这种吸毒者看着不像是精通电信诈骗手段的“高手”,大家猜测她八成是找毒友弄了张记在别人名下的电话卡。
只是理是这么个理,可没手机卡号就没法拉通话列表,也没法从微信或是企鹅等常用通讯软件里还原通讯记录了。
“……我记得,810的那位男租户曾经说过,郭若岚白天从来不出门,一日三餐都靠外卖解决,生活必须品也都是网购的……”
戚山雨顿了顿,抬眼看向诸位同僚:
“我想,外卖平台和几个快递那儿,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到她真正在用的那个手机号码吧?”
2月27日,星期一。
早上九点四十五分。
今天是《君心似我心》电影正式开机前的最后一次主创团队碰头会。
作为驻场编剧,俞远光俞编剧这段时间仍然隔三差五要被剧组上下折腾一回,加上创作的东西又不是自己喜欢的,整个人都处在“钱难赚shi难吃为了恰饭不得不努力”的自我PUA状态。
他平日就有些电波系的脑回路愈发颓靡,除了工作时间全调成了省电模式,甚至不愿跟其他人多说一句话,无形中给剧组留下了十分高冷的错误印象。
今天俞远光住的公寓前一个路口发生了三车连环刮蹭的小车祸,虽无人受伤,但三辆车几乎将整个红绿灯路口完全堵住,引发了早高峰时段的大塞车。
等他赶到开会的写字楼时,已经迟到了整整四十五分钟。
原本俞远光已经做好了进会议室先道歉的心理准备,并为此在电梯里构思好了腹稿,以便能让自己道歉的态度看起来真诚一点。
然而电梯门一开,他就大感诧异。
因为原本此时应该正在开会的导演居然抓着手机就这么站在电梯间的角落里,大声地打着电话,旁边还跟着他们剧组的副导演和执行,两人都是一面旁听一面搓着手,一脸焦急恨不得抢过电话直接跟对面battle的表情。
俞远光:“???”
他十分迷惑地盯着两人,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又觉得这不是问话的恰当时机,于是只一步三回头地慢慢往前挪,同时听到导演焦急地在说:
“真的没什么事吗?”
“你们确定1号那天真的能开机吗?”
俞远光:“……”
他一边琢磨着难道是投资人忽然撤资了还是项目出现重大三观问题被上面给毙了?看导演等人那焦急的样子,估计事儿还不小。
抱着这样的疑惑,俞远光拐进了公司。
果然,碰头会并未如期开始,前几天开会时经常撕逼扯皮互拍桌子一副随时要打起来的样子的主创们这会儿全都化干戈为玉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
俞远光到底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蹭到了另一个编剧的身边。
那是剧组里唯一一位女编剧,专门负责写高光的感情戏。她的剧情分量很重,在跟组编剧里的咖位也被俞远光高。
女编剧平常跟俞远光关系不错,吃饭时经常会坐到一起。
这会儿看俞远光凑过来,没问他今天怎么迟到了这么久,而是开口第一句就是:“你知道了?”
“不知道啊!”
俞远光十分茫然:“到底出了什么事?”
“嗨!”
女编剧抬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俞远光拉到面前,很没有必要但十分具有仪式感地压低了声音:
“我们的女主角,好像昨天晚上被警察带走协助调查了!”
“啊?”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听到如此劲爆到匪夷所思的新闻,俞远光因过度惊讶露出了呆滞又茫然的表情,甚至很傻地确定了一下:“你是说闵靖?”
“就是她啊!”
女编剧扼腕:
“这就很离谱了不是!?后天就开机了,女主角却进了局子!连娱乐圈文也不敢这么写啊!!”
“不是说配合调查吗?”
听到女编剧略显夸张的形容,某方面脑回路格外较真的俞远光忍不住追问:“这也能算是‘进局子’?”
“嗨,‘配合调查’只是婉转的说法,闵靖是真被请进去了!”
女编剧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接着补充道:“据说是昨天晚上连夜带走的,本来他们经纪人还想压着消息不让咱们这边知道,跟导演说闵靖生病了要休息几天呢!”
“!!”
比起玄幻仙侠爱情故事,俞远光对这个消息明显更感兴趣,甚至在得悉具体详情之前已经脑补了一百八十种可能。
他的上半身前倾,目光灼灼,“所以闵靖到底犯了什么事?”
“你猜?”
女编剧不愧也是靠笔杆子吃饭的人,很懂如何设计悬念吊人胃口的那一套操作,“给你三次机会,猜不中的话,等会儿要请我吃盛歌的灌浆曲奇!”
俞远光拧起了眉毛,按照内娱最常见的翻车套路开始猜:“偷税漏税?”
“不是不是!”
女编剧一脸嫌弃,“要真是这么普通的理由,我还让你猜个毛线!”
俞远光:“那……该不会是嫖……呃、嫖娼吧?”
这个罪名隔三差五就会把好些社会名流给送进去。
不过女星因这个翻车的概率实在比较低,要不是女编剧给他的“你要放开脑洞往离奇的方向想”的暗示,俞远光还真不会猜这个。
“哎呀,不是!”
女编剧再次一秒否了俞远光的猜测,“再来,最后一次了哦!”
俞远光张了张嘴。
娱乐圈三大塌房理由已经三去其二,剩下的标准答案就是“吸毒”了。
然而就在开口的前一秒,俞远光莫名回想起了半月前在停车场迷路的那天傍晚,自己无意间撞见的闵靖与不知名的陌生女人的那场十分抓马的激烈争执。
俞编剧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惊悚到不可思议的理由:“杀、杀人?”
没想到,坐在他旁边的女编剧却收敛了方才说八卦时的兴奋之色,严肃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杀人案。”
“……啊?”
俞远光一句“怎么可能”几欲脱口而出,忽然想起自己明明就与连环杀人犯近距离接触过,甚至还让对方在自己脑袋上敲了一下,已经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了,大惊小怪的实在不太合适。
“……闵靖她……杀人了?”
“那现在倒还只是‘协助调查’的阶段而已,没说她肯定就是凶手。”
女编剧这回的措辞倒是又保守起来了,“只不过闵靖毕竟是公众人物嘛,看警察那边直接把人带走的态度……啧啧!”
她没把话说得太死,只以两声咂舌代替了自己的未竟之语。
“不过啊,我在想,不管闵靖是不是真涉案吧,警察那边还是快点有个定论比较好,不然我们这电影……”
女编剧叹了一口气:
“临阵换角也是够呛!不知道还能不能拍下去呢!”
尽管俞远光在第三次就猜中了答案,可他还是点开了手机,给女编剧叫了她心心念念的某家点心铺子的手工灌浆曲奇。
然后他打开了几个大的娱乐网站平台。
果然,闵靖疑似被警察请去喝茶的新闻已经陆陆续续有了风声,只是还没有任何一家带“警”字的官媒给出蓝底公告,闵靖的职粉也带着一群粉丝忙着到处辟谣,目前看来还占着上风。
这时导演似乎打完电话回来了。
他把主创团队全部喊进会议室,没继续平日碰头会的那些内容,也没有给他们交代进组事宜,反而是用十分严厉的语气叮嘱大家谨言慎行,不要胡乱对外爆料,万一不实谣言传出去闹大了可是要吃官司的云云。
同时导演又强调了他们这电影可是投资几个亿的S级项目,关系到多少多少人的饭碗,对大家来说也是特别难得的机会,你们谁都不想它告吹吧——以此PUA他们乱传话可能会成为令电影项目流产的罪人。
导演将“不要出去乱说话”这个核心主题絮絮叨叨、颠来倒去地换着说法念叨了大约二十分钟,直至他感觉所有人应该都充分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之后,才宣布散会,大家可以各回各家了。
“……那个……”
有人颤巍巍地举起了手:“那后天的进组安排……?”
导演不耐烦地打断他:“这个之后大家看群通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