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电话没有避人,车子又十分狭窄,柳法医说的每一句话,郝骏捷和两位民警都听得清清楚楚,感觉问题比他们预想的还要严重,三人脸上的神色都很不好看,内心慌得一匹,生怕当真在他们眼前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命案来。
好在今天假日,路上车少,负责开车的民警车技也很好,平常差不多要二十分钟才能走完的一段路,他十二分钟就飚过去了。
车子停在了养殖基地门口,坐副驾驶的警官立刻跳下车跑到了门卫亭前,抓住保安询问他有没有见过詹慕闲。
“对啊,老詹他刚才回来了……”
保安小哥被警察这紧张兮兮的架势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就开着他平常那辆皮卡……”
警察打断他:“你放他进去了!?”
保安很懵:“对、对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警察哪里还有时间解释,“他车往哪里开的?”
这里可是詹慕闲的地盘,要是他真想拉个垫背陪葬的,估计能有一百八十种办法弄死俞远光,实在是一分钟也耽搁不得了。
“应该是去农科站那边……”
保安小哥连忙抬手朝靠左边的那条岔路一指。
警察对保安吼了一嗓子“开门”,然后转头奔回巡逻车,将自己打听到的情报告知众人。
负责开车的警官根本不用别人提醒,还没等自动闸门完全开启就发动车子,从只开了一半的铁闸处钻进去,一个漂亮的左拐,直奔基地的农科站去了。
“在那儿!!!”
车子还没停稳,后座的郝骏捷已经手指窗外大声叫了起来,“他的车!那辆皮卡!”
众人闻言,立刻跳下了巡逻车。
果然,詹慕闲经常开的农用皮卡就停在农科站的门口,连车门都没关,钥匙也还插在车上。
柳弈对手机那头的戚山雨快速地说道:“我们在养殖基地的农科站发现詹慕闲的车了,现在正准备进去!”
“知道了,我们很快赶到!”
戚山雨这时也正在开车,车载蓝牙稍有些延时,柳弈等了一秒钟才听到对方的回答:“你们进去时务必注意安全!”
说话间,两个民警在前,另三人跟在后面,一行人冲进农科站,打头的警官大声问郝骏捷:“老詹会去哪里!?”
这两人在这里在杏滘村派出所干了有几年了,早和本地村民熟悉起来,特别是跟村委的这些人,更是村里大小活动都会互相合作的程度,熟到见面了经常互相递烟那种。
就算现在心知詹慕闲摊上的事儿不小,但内心深处仍然觉得对方是个好人,不可能当真丧心病狂到想要当着他们的面杀人,所以提到詹慕闲时,仍是下意识地用了“老詹”这么个熟悉热络的称呼。
听到民警的问题,郝骏捷心中叫苦。
他只是个事务员,分管的工作也不是农业这块的,几乎就没怎么来过这里,自然不晓得詹慕闲可能会去哪儿。
加之今天是休息日,他们在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人出来瞧一眼,证明怕是此地无人值守,连想抓个人问问都找不着。
郝骏捷慌得一匹,目光四下梭巡,猝然注意到走廊贴的牌子,“兽医站!”
他灵光一动,“詹慕闲他经常呆在兽医站里,我猜他现在可能也到那边去了!”
事实证明,郝骏捷所言不错。
独立在农科院旁的兽医站是一间单独的建筑物,此时小屋门窗紧闭,连窗帘都拉得密不透风,只有微弱的光从窗帘缝隙里透出来,让人知道里面有人。
民警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兽医站的屋门,试着扭了一下门把手。
门是锁着的。
“阿郝,知道开门密码吗?”
民警指了指门上的电子密码锁。
“我、我不知道啊……”
郝骏捷连连摇头,不过他又随机反应过来:“但我可以打电话给农科站的人问!”
说着他就掏手机,慌慌张张拨号去了。
“外面的人,都别动,谁也不准开门。”
这时,屋内传来了一把低沉而平静的嗓音。
众人都听出来了——这是詹慕闲的。
“我手里有一根针管,里面有二十毫升的氯化钾溶液,针头连着俞远光的手背静脉,只要三秒钟就能要了他的命。”
詹慕闲的语气十分镇定,镇定到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然而他说出的话却让柳弈和江晓原后颈寒毛倒竖。
“别动!”
柳弈一把拉住了还不死心地扒拉着电子锁的民警。
民警立刻收回了手,不敢动了。
“詹慕闲!”
柳弈站到门前,提高音量,对门里的男人说道:“我是柳弈,我对你的过往很好奇,你有兴趣跟我聊聊吗?”
柳弈在留学时修过犯罪心理学,里面涉及了与各类犯罪分子交流和谈判的技巧,这会儿谈判专家来不及到场,柳主任只能自己上了。
假如真如郝骏捷所言,俞远光的静脉连着一根随时能推入高浓度氯化钾的针管,那他能做的就是尽量稳住犯人,将“拖”字诀运用到底,直到小戚他们赶到为止了。
“我也很好奇。”
原本柳弈只打算试一试,没想到建筑物内居然真传来了詹慕闲的回应:“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弈一边向江晓原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一边回答:“我是个法医。”
江晓原立刻会意,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代替自家老板充当起了跟戚山雨的联络员。
“哈哈哈。”
门内传来了詹慕闲的低笑声:“你们是冲着当年那些旧案来的,对吧?”
“是。”
柳弈回答得十分坦然。
詹慕闲又问:“都过了二十多年了,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看詹慕闲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柳弈心知有门。
“詹慕闲,你看我们隔了这么远,中间还有一扇门,说话怪累的。”
他大声对门内的人问道:“我能进来吗?就我一个人,不会有别人。”
对于这个提议,詹慕闲明显犹豫了。
“我知道氯化钾进入血液循环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你捏着俞远光的小命,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而且我只是一个法医而已。”
詹慕闲又沉默了几秒钟。
最后似乎还是好奇心战胜了警惕心,他报出了开门密码:“1031,你进来吧。”
他强调道:“只能你一个人。”
“好。”
柳弈抬手去按密码锁。
江晓原在旁听得分明,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柳弈的胳膊,一边在电话里跟戚山雨告状,一边朝柳弈拼命摇头。
“放心,不要紧的。”
柳弈拍了拍爱徒拽他袖子的手,同时压低声音,“我会尽量拖住他的。”
“嘀——”
电子门锁传来一声开门的提示音,柳弈闪身进了门,同时按照约定将门板重新关上。
“我进来了,只有我一个人。”
柳弈没有急着行动,而是站在门前,双手举起,向对方示意自己毫无威胁性。
这间兽医站约莫有三十平米大小,柳弈一进门就感觉灯光十分刺眼。
他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下照在眼皮上的黄光,这才看清,原来詹慕闲在门的附近支了一架室内照明用的探照灯,而柳弈前面则挡了一扇治疗时用来遮挡视线的屏风。
如此一来,不管是什么人进门,他的影子都会被完完整整投射在屏风上,而屏风对面的一切事物则因为相对的黑暗而根本无法看到一丝一毫。
——好聪明的办法。
柳弈心中暗赞了一句。
这样一来,就算警察破门而入也无法立刻瞄准室内的詹慕闲,就算他自己跑不了,也有足够的时间将氯化钾推进俞远光的身体里,让他陪着自己一起死。
“我能过来吗?”
柳弈一边打量室内的情况,一边用仿佛和熟络的老朋友聊天一般的语气询问道:“咱们面对面谈?”
显然是为了容纳猪、牛、马一类的大型动物,这个兽医站的屋顶比正常的房间要高出一截来,除了柳弈刚才走的那扇门之外,正对面还有一扇较宽的卷帘门。而房间两侧则有好几个药品柜和器材柜,以及车床、推车、平板车之类的移动设备。
“……”
面对柳弈的询问,对面再度沉默了一小会儿。
最终詹慕闲同意了:“行,你过来吧。但只许绕过屏风。”
柳弈保持着双手高举的姿势,一步步缓缓地、缓缓地移动,绕过了那扇展开的白屏风。
他看到了詹慕闲和俞远光。
詹慕闲此时正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离正门入口最远的那扇铁闸门前,距离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还有七八米远。
他旁边是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俞远光,此时他的左手搭在轮椅扶手上,手背连着一根短短的软管,软管又接上了詹慕闲拿在手里的注射器。
可怜的俞编剧也不知到底遭遇了什么。
他一动不动,脑袋低垂,完全就是意识不清的模样,胸口的衣襟上还沾了零星两点血迹。
柳弈瞳孔一缩,心脏“咯噔”往下一沉。
“俞远光他怎么样了?”
他很想赶到俞远光跟前亲眼看看对方的情况,但詹慕闲的大拇指正压在注射器的活塞柄上,他根本不敢冒险。
“他晕过去了。”
詹慕闲回答得很干脆,甚至还做了解释:“我支走阿郝后,本来想骗他喝下安眠药的,但他对我很警惕,一口都没喝,没办法,我只能用笔架敲了他的头,把他敲昏过去了。”
“……”
柳弈蹙起眉,“你确定只是把他敲昏过去了?”
“呵呵。”
詹慕闲发出了一声低笑,语气飘忽:“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他还有呼吸。”
柳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詹慕闲,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柳法医,你好像搞错了提问的顺序。”
詹慕闲笑着摇了摇头,用没有持针的那只手推了推滑落到鼻梁上的窄框眼镜,“还是由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调查二十多年前的旧案吧。”
这也是他答应让柳弈进门,与他面对面谈话的条件。
“好。”
柳弈不想刺激到詹慕闲,表现得十分配合:
“因为我们发现了你当年留下的破绽。”
接着他挑了几个疑点,比如死于火灾的张晓娟和她男朋友那令人起疑的位置,林美娟不经意录下的惨叫和呼救的磁带,还有从失踪的程娟娟留下的信件里采集到的可疑的DNA。
“那些信应该是你写的吧?这点只要我们回去对比一下DNA就能证明了。”
柳弈问詹慕闲:“还有,我很好奇,程娟娟究竟去了哪里?”
柳弈稍稍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嫌疑人说的是哪里。
他的目光下意识飘向了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的俞远光。
说实在的,对俞远光在这个案子里的表现,柳弈颇觉惊讶。
毕竟俞远光从头到尾给他提供的线索都是他那神神叨叨、没头没脑的梦境,部分所见所感在正常人的认知里甚至是荒谬的不合逻辑的。
然而正是这些凌乱且不够理性的梦境碎片,却拼凑出了一桩陈年疑案的雏形,并引导他们一步步靠近真凶。
詹慕闲注意到了柳弈的视线,目光也朝俞远光那儿偏转了一瞬,随后仿佛了然似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小俞吗?”
詹慕闲垂下视线,发出了一连串沙哑而低沉的笑声:“……我早该知道的,‘当年’也是……现在也是……这小子和他爹一样……呵呵、呵呵呵呵呵……”
尽管嫌疑人的话说得含糊,比起自白,更像是宣泄式的自言自语,但柳弈仍然从中听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俞远光他爹‘当年’就注意到你了?”
柳弈故意追问。
他要引导詹慕闲尽量多说话,一是拖延时间好等戚山雨他们这些刑警赶到,二也确实是好奇这个看着一点都不像连环杀人犯的凶手的心路历程。
“是啊。”
詹慕闲并没有要隐藏的意思,回答得十分干脆:“在村子接连有小姑娘出事之后,我知道俞啸他一直在怀疑我……”
他的唇角勾起,脸上一贯的亲切伪装完全剥落下来,露出了一个古怪的、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仿佛脸上贴了一张怪异而扭曲的面具。
随后,他那张诡谲的面具裂开了,那些埋藏在陈封岁月里的,无人知道的阴暗而龌龊的过往从裂口中汹涌而出。
“我的‘笼门’明明打开了啊,为什么硬要我关上!关不上的!关不上的!我就是那样的人,他俞啸说什么我也不可能改的!我天生就是那样的人!”
詹慕闲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高,语速几近咆哮。
“可是他一直在盯着我!程娟娟那小丫头失踪之后,他跑去我家看了好几次!说什么看我一个人来关心关心我,其实根本就是想监视我!哈哈哈,他以为我是白痴吗?会把尸体藏在自己家里——”
说到这里,他忽然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话音戛然而止,低头咳嗽起来。
——机会!
柳弈赫然闪过这个念头,同时在脑中飞快地评估他和詹慕闲的战斗力。
他俩现在有七八米的距离,身高上柳弈稍稍占了两三厘米的优势,且年轻二十多岁。
然而詹慕闲一个管农事的兽医,是实打实经常在农场里做体力活儿的,身材保养得很好,短袖下露出的胳膊肌肉块块分明,即便稍有些年纪,体力不再巅峰,柳弈这么个常年坐办公室、所谓的锻炼最多也就是跟自家小戚警官晨跑或是到健身房“划船”的,实在没有把握能在搏斗中占到什么优势……
柳弈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了握拳,告诫自己不要冲动,现在时机未成熟,他必须要忍耐。
詹慕闲咳了足有半分钟,终于停了下来。
“……咳、咳咳……俞啸他一直盯着我……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停下了……但我的‘笼门’还是开着的,好难受,真是太难受了!”
柳弈听着詹慕闲破碎而凌乱的表述,正在努力从他的“自白”中拼凑真相时,一个微小,但令他意外的变故忽然出现了。
詹慕闲身后是一扇能容纳大型牲畜和小型货车出入的卷帘式的铁闸门——当然了,不用问也能猜到,此时卷帘门一定被詹慕闲从内测牢牢锁上了,轻易无法打开,他才会有恃无恐地以它为屏障,几乎就是背靠着门了。
不过可能是考虑到通风或是别的什么要求,卷帘门上有一排一共六扇小窗,每一扇都约莫有巴掌大,外头有一块带一字锁的铝合金片,像“窗帘”一样把这几扇小窗挡住,外面无法通过窗口窥视里面的情况。
然而现在,虽然幅度很小,但从正对着卷帘门的柳弈的角度,他却看到了,挡住窗户的铝合金片在微微颤抖,似乎有人正在外面对它做些什么。
柳弈的心脏“通通”猛跳了两下。
“詹慕闲,你一直在说的‘笼门’,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主任稍稍提高了一些音量,将詹慕闲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只野兽……欲望的野兽。”
詹慕闲开始向柳弈这唯一的听众解释自己的论调。
这个想法怕是在他心头盘选了许多年,足够他千思万想,将整套理论打磨得具体又详细。
“我和我哥从小就是怪物……我们的‘心兽’和其他人不一样,它们是杀戮……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犯罪……我们试着将它们关在心底的最深处,不让笼门打开……”
就在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柳弈看到,铁闸门“窗户”上的一字锁似乎被人撬开了,挡住“窗户”的铝合金铁片无声无息地向上卷起了大约两横指的宽度,就停在了那儿。
柳弈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面上还要保持平静,不能让对面的詹慕闲看出半点端倪。
感天动地,铁闸门向北,并不是朝阳面,这个季度的南风也不至于从这个方向产生对流,那两指宽的敞口并没有引起詹慕闲的警惕。
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表述中。
“小时候,除了我哥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心里有这么一匹野兽。当然了,我也是我哥唯一的知音……我们一直彼此互相提醒,那心兽是罪恶的,是不可饶恕的……世人会鄙夷不齿,它是绝对不能被放出来的……”
柳弈很想说一句原来你有一个哥哥。
不过此时他大半的心神都放在了那又悄悄往上移动了两横指的铝合金“窗帘”上,而且也不敢打断詹慕闲的叙述,就生怕他一个回头,让小戚他们的努力付之东流。
“可是,那实在太痛苦了,我哥他没有忍住,让另外一个人看见了他自己的那匹心兽……”
好在詹慕闲说得正起劲:
“多傻啊,他多傻啊!明明平常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在那件事上犯傻呢!哈哈哈,你敢信吗?他居然觉得那个女人会理解他的想法!他居然在暴露了自己是个怪物后,觉得那个女人还会爱他!”
柳弈:“……”
詹慕闲的自白完全是他先前从未猜测过的方向,实在很难不让他感到惊讶。
然而电光火石间,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感觉自己似乎猜到了这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的起承转合。
“……你说的‘那个女人’,是指王乐娟女士吗?”
柳弈忍不住开口问道。
“呵呵……”
詹慕闲笑了起来,“好聪明啊柳法医……果然,这世界上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我斗不过你们……我斗不过你们啊……”
“所以,二十多年前,和王乐娟谈恋爱的其实是你哥是吗?”
柳弈一边分析,一边用余光去瞄詹慕闲头顶的那几扇通风窗。
他在通风窗处瞄到了爱徒江晓原那对狡黠精明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他们俩应该是……笔友?通过信件互表衷肠?”
柳弈的声音听着很平静,其实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攒成了拳头,紧张得不行了:
“可是,大概是后来你哥向王乐娟说出了自己的犯罪欲,把王乐娟吓到了,所以她跟你哥提了分手?”
“呵呵呵,你猜得没错。”
詹慕闲点了点头。
他似乎对柳弈的聪慧敏锐很是满意,“那女人管我哥叫‘怪物’……她说自己没办法接受跟一头怪物共度一生,她说她只能与正常人相爱……很好笑是不是?可她跟我哥分手后根本就没找到她所谓的‘正常人’!”
詹慕闲的笑声更大了:
“她千挑万选了那么多年,最后居然爱上了我!哈哈哈!太讽刺了!她爱上了另一头怪物!她到死都不敢承认,自己只能爱上怪物!”
就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柳弈就看着一根形状奇怪的金属棍子从窗口的缝隙探了进来,颤颤巍巍的一点一点往前凑。
“……所以其实一开始,你想杀的人只有抛弃和背叛了你哥的王乐娟?”
柳弈额头沁出了冷汗,但仍在平静地分析案情:
“不过我猜你哥可能并没有告诉你王乐娟的真名,所以你只能从她当年寄给你哥的信上找线索,把目标锁定在了杏滘村的名字里带‘娟’字的适龄女孩身上,对吗?”
那根古怪的棍子又往前蹭了几厘米。
“哈哈,或许一开始确实是那样吧。”
詹慕闲被柳弈的问题完全吸引住了,回答道:
“不过你觉得我会发现不了张晓娟、林美娟甚至是程娟娟那几个丫头其实都不是我要找的人吗?”
棍子那半月形的顶部距离詹慕闲的右肩仅仅只剩两厘米了。
柳弈:“所以你只想杀人?”
詹慕闲抬起下巴,看样子似乎想要点头。
下一秒,他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整个人剧烈地弹跳了一下,双手不受控制地抽搐痉挛起来。
——机会!!!
柳弈朝詹慕闲扑了过去!
第133章 5.Mulholland Dr.-40
柳弈直接撞在了詹慕闲身上,冲击力之大,不仅撞掉了他手里的注射器,还直接撞倒了对方的椅子。
两人一同滚在了地上。
柳弈的肩膀狠狠磕在了俞远光坐的轮椅上。
这一下完全没有防护,撞得结结实实,一瞬间,他只觉得背部连同一条胳膊都疼到麻木了。
他强忍住飙出眼眶的生理性泪水,用体重和还能动的手脚去压制詹慕闲。
江晓原从窗缝里探出来的那根棍子不是警用电棍——警用电棍的长度够不到那么远的距离。
好在感天动地,这里是农科所。
于是向来机智的小江同学灵机一动,想到了一样很农学的玩意儿——赶牛电棒。
赶牛电棒是为了驱赶不听话的大型动物用的,不算手柄,仅是前面的金属杆子的长度就超过一米,刚好能从卷帘门的小窗口处伸进来怼到詹慕闲的肩膀,正是此时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赶牛赶猪用的电击棒本来就是设计成不伤动物的,输出功率有限,就算将功率开到最大了,打在人身上只能让人出现剧烈的疼痛和短暂的痉挛,不足以真的将人击晕过去。
所以柳弈得趁着詹慕闲被电到弹起的刹那扑过去与对方搏斗,卸掉他手上的注射器。
詹慕闲一开始被电弧打了一下,整个人都是晕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柳弈连人带椅子一起撞翻,背部狠狠砸在地上,所受冲击之剧,比起撞到了轮椅的柳弈只重不轻。
但他毕竟是个常年干农活的身强力壮的中年人,只懵逼了两秒钟就回过神来,左手抓住柳弈的肩膀,右手朝着柳弈挥拳,一拳头砸在了柳弈的脸颊上。
两人顿时缠斗在了一起。
这个过程对完全不善肉搏的柳弈而言只觉漫长无比,但实际上,从警察开门到冲进来只用了不到十秒钟。
戚山雨和其他几名刑警一拥而入,将扭成一团的两人分开。
他们将犹自挣扎不休的犯人压在地上,将柳弈扶到一旁。
“柳哥,你怎么样了?!”
戚山雨双手扶住柳弈的胳膊,紧张地连声询问。
“没事……”
柳弈刚才确实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拳。
好在詹慕闲当时仰躺在地,姿势和刚被电击的痛苦限制了他的发挥,打出的拳头并不算很重,但饶是如此,柳主任此时还是觉得自己全身哪哪都在疼,肩膀更是疼到他动都不敢动。
不过这会儿不是喊疼的时候,柳弈一把抓住戚山雨的手臂,“你快去看看俞远光怎么样了!”
其实不用他说,早就有人去检查俞编剧的状况了。
“俞远光他脑门上被砸了个口子,人好像晕了,不过呼吸心跳倒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