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跟从头再来有什么区别?”
顾远和顺子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到吃饭的院子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没事人一样如往常那般抢桌上的菜。
吃完饭顾远和顺子分开,回屋休息躺在床上半天都睡不着,脑里全是顺子说的那些话。
顺子家里一共五口人,上面没有爷奶,他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妹妹。
顺子娘亲是前院厨房那边的管事,他爹在城里帮人挑粪,老二是弟弟,在家看着最小的妹妹,她娘工钱很高,每月足足有三两银子。
顺子家不怕外人说话难听,在缥缈苑已经干了快有十年,要不是外面世道快乱了,他们绝不会早早下定决心离开。
要是老鸨到时候真愿意把身契还给他们,自己想个办法跑出城,换个新地方生活也不是不行。
至少古代打仗不像现代,一炮轰过去什么都没了,他谨慎些,在末世都能活个十几年,没道理在古代就不行。
“大少爷,您昨儿已经来支过一次钱,今天又要,这是不是…………”
账房看着面前的舒景川十分为难,“大少爷,小的斗胆问问,您是看上什么花瓶古画了?”
“我自有用处,要是老爷夫人问起来,就说是我硬逼着你拿的。”
“大少爷,这不合规矩…………”
账房一直推辞不肯拿钱,舒景川站在原地气定神闲,账房终究还是拗不过他,从账上支了五百两银子给舒景川。
“等等,我不要银票,要银子,里面的一百要十两的散银。”舒景川把递到面前的银票退了回去。
账房一脸菜色,搞不懂舒景川想干什么,想着要真出了事,他一个奴才怎么也越不过主子,天塌下来有舒景川顶着,老实按照他的吩咐准备好银子。
舒景川怀里抱着沉甸甸的五百两,坐上马车头也不回直奔缥缈苑,前脚刚走,后脚账房就去叫人递信儿给舒母身边的大丫鬟。
“夫人,大少爷从账上支了五百两。”丫鬟站在舒母身边回话。
舒母面上不悦,想到自家老爷在忙的事,紧皱的眉头瞬间又舒展开来。
“知道了,下次再想支钱,直接叫账房把大少爷带过来见我。”
舒雨柔听了却先不高兴起来,小嘴一撅嘟囔道:“母亲,大哥这样不成器,你为何还要惯着他?”
舒母放下手中茶盏,大丫鬟立马低下头带领屋内伺候的一众丫鬟婆子退了出去。
屋内现在只剩下舒母和舒雨柔,屋外有专人看守,不会有人偷听里面的谈话。
“我平日是如何教养你的,刚才这般不像话。”
舒雨柔委屈得不行:“母亲,屋内都是咱们自己的人,我不过抱怨一下,谁让大哥这般…………”
“行了,日后这些话不要在外人面前说,传出去对名声有碍。”
舒母慈爱地望着自己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你呀,就是性子太急,日后要做皇子侧妃的人,脾性更要收敛起来。”
“母亲!你惯会打趣女儿!”舒雨柔站起身,羞红着脸靠在舒母身上。
舒母拍拍舒雨柔的手,温声细语嘱咐:“再过几天我让你姨母那边过来接你,在那边要听你姨母的话。”
“女儿知道的。”舒雨柔撒娇道:“就我一个人多没意思,二哥要跟我一起吗?”
“自然。”
“那大哥不会也要一起吧,母亲,我不要和大哥一路。”
舒母脸上笑意淡了些:“大哥就留在家里,就只你和远儿去。”
舒雨柔笑容俏皮可爱,说出的话还是一贯刻薄:“哼,大哥不去就好,我只喜欢二哥。”
缥缈苑。
还是昨天那间厢房,顾远听了舒景川的话,一桌菜荤素皆宜,搭配得十分合理。
房门才有响动,顾远立马起身窜了出去,走到门边恰好跟推开门的舒景川对上视线。
“舒公子,您可算来了!”
顾远在看见舒景川怀里的篮子后眼睛都在发光,伸手要帮他拿,拽了下还没拽动。
舒景川拍开顾远紧扒在篮子上的手,恼怒骂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
顾远关上房门,五大三粗的身子倚着舒景川:“我也是怕公子累着嘛~”
屋外还未走远的小厮听见顾远矫揉造作的话后心里一阵恶寒,走出去老远都还抱着手臂搓上面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舒景川将篮子放在软榻边的木桌上,拿出里面放了银子的布包,“里面是我在东大街酥香阁买的糕点。”
顾远拿起最上面的一包点心,拆开油纸包的那一刻,一股清爽的绿豆甜味立马涌入鼻腔。
“绿豆糕!”
舒景川微微颔首:“味道不错,我昨日特意让酥香阁留的,不然这个时候早就卖完了。”
顾远捧着糕点递到舒景川面前,“公子先请。”
酥香阁的糕点他早就吃腻了,看在顾远态度十分诚恳,舒景川还是给面子捏了一块放入口中。
顾远瞅着舒景川吃完一块绿豆糕,才伸手去拿糕点。
篮子里有五个油纸包,顾远全给拆了,每种他都让舒景川先尝一口。
舒景川从小到大很少遇见像顾远这样的人,事事以自己为先的感觉很好,就算只是几块糕点,就算知道顾远是为了自己的钱。
糕点都尝了一遍,顾远才把油纸包重新包好,屋内提前打了一盆水放起来净手,舒景川洗了手拿着张看起来就很贵的帕子擦手。
顾远就比较随便了,当着舒景川的面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舒景川十分嫌弃,皱眉把自己的帕子扔给他。
“你怎么连块棉布都没有。”
顾远小心摩挲着舒景川扔来的帕子,这应该是上好的蚕丝做的,还绣了几朵荷花在上面,闻着隐隐有股茶香味。
“公子,你不要了?”顾远端起桌边的凳子放在软榻边挨着舒景川坐下,“这个很贵吧?”
舒景川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是都到你手里上了,明知故问。”
顾远嘿嘿一笑,将帕子折成个小方块揣进衣兜,“那就谢谢公子了!”
“今天都给我捏捏。”舒景川回忆起当初顾远说的话,有些拗口的说:“就是你之前说的什么大全套。”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向桌上那包东西,“要是我满意,就都给你。”
顾远心里盘算着那包银子有多少,舒景川此时在他眼中就是尊金光闪闪的送财童子,就差跪下给他磕个响头,再捏着嗓子嚎一句:‘主儿吉祥~’
一阵拍拍打打,舒景川感觉自己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身后用手刀给他拍背的顾远半点疲惫的意思都看不见,精神饱满跟打了鸡血一样。
舒景川后面终于熬不住了,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把桌上布包拽给顾远,“拿走拿走,快点拿走!”
“谢谢少爷!”
顾远一刻都等不了,当着舒景川的面就解开袋子数钱,每数一腚,脸上的笑容就加重一分。
顾远沉浸在自己赎身钱终于有了着落的喜悦中,没注意到舒景川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在顾远第四次准备把钱再数一遍时,舒景川终于看不下去了,“你再数多少遍,里面的五百两也不可能变成六百两。”
“我就是控制不住。”
顾远恋恋不舍的把钱放进装糕点的篮子中,鬼知道他现在多想把钱扔进空间,只有那样他才真的放心。
舒景川眼里看着这般开心的顾远,突然说出一句:“以后……以后我可能不会再来了。”
顾远几乎是下意识的问:“为什么?是因为你要成亲了?”
说完发现舒景川以后来不来,成不成亲都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顾远只能尴尬的笑笑:“是我多嘴了。”
舒景川没在意顾远话里的质问,自顾自的讲:“要是可以,早点把身赎了,拿着钱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剩下的钱也够你成家。”
“不过你想找个汉子成家有点难为人,以后别被骗了。”
舒景川扫了五大三粗的顾远一眼,“愿意跟你的姑娘家应该会有。”
顾远嘴唇张了张不知道要怎么反驳舒景川,他上辈子就不喜欢女人,到这里找个姑娘成亲祸害人家,那不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种要遭报应的事他可不干。
舒景川见顾远发愣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说话太难听了,随即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总归日子是你在过。”
顾远摇摇头:“没有觉得公子的话不好听,只是以后的事一切难说,我还想不到那么长远。”
舒景川觉得顾远说的话也有道理,穿上鞋从榻上下来走到窗边,顾远立马端着凳子过去让他坐下。
今天的风大还带着些许凉意,吹得人快要睁不开眼睛。
刹那间,顾远顺着舒景川的视线往外望去,乌云压顶,沉闷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顾远没看多久,很快又把视线转移到舒景川身上,今天他好像格外沉默。
像舒家这样的世家,跟王都来往密切,想必已经知道外面快乱起来的消息吧。
舒景川今日来,说不定就是像顺子家一样,不多日就要离开柳州城。
想到这里顾远难免把腰杆儿又挺直了些,自己按摩的手艺果然厉害,轻轻松松就把舒景川拿下,都要走了还不忘来见他最后一面。
舒景川不知道顾远脑补了些什么,等风把身上里里外外都吹凉了,扇子一收反手往顾远肩膀上一敲,“行了,走了。”
顾远站在门口目送舒景川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丝毫没有留恋转身冲回屋把该收的东西全被收了,身上只留了二十两银子。
舒景川大概已经离开了缥缈苑,老鸨没多久就带着人过来收银子了。
“今天还算有点长进,有二十两了。”
老鸨又把盖在篮子上的布掀开,看见里面都是些糕点头也不回地走了,只远远飘来一句:“下次争取五十两。”
顾远高声应答:“好。”
好个屁好,舒景川下次可不会再来了,往后的日子就等着外面乱起来就行。
大难到头老鸨先飞,到时他就能彻底跟缥缈苑桥归桥路归路。
舒景川回去的时间不算太晚也不算太早,碰巧在舒府大门撞见了出去参加诗会回来的舒文远。
舒文远小舒景川一岁半,十三岁时就成了童生,,明年就要下场参加乡试考取秀才功名。
“大哥。”
舒文远拱手对舒景川打了个招呼,在外人面前他功夫一向做得很足,只不过亲兄弟之间还如此就显得十分生分了。
舒景川看向舒文远:“二弟。”
舒文远进府时特意慢了一步让舒景川走在前面,外人见了果然觉得舒景川不止纨绔,在家里面也是个作威作福的。
舒景川年幼时或许还会站出来为自己解释一二,现在全当风吹过,眨眼过后扬起的发丝又轻轻飘下。
“二哥!你给我带的糕点…………”
舒雨柔兴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脸上的笑容在看见舒景川后消失,碍于规矩才不情不愿的朝他行了一礼:“大哥。”
舒景川淡淡嗯了一声,绕开她直接回了院子。
舒雨柔对着舒景川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快步走到舒文远身边,撒娇道:“我的东西呢,二哥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舒文远温柔地摸了摸舒雨柔的头,让身旁的小厮把盒子拿过来,“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酥香阁的杏仁酥,给你买了两包,待会儿去给母亲那里也送一份。”
“这是自然,我就知道二哥对我最好…………”
两兄妹有说有笑的往舒母院子走,路上还在讨论过几天去姨母家要带的东西,唯一置身事外的只有舒景川一个人。
午夜时分,聚集在柳州城上方的乌云终于落下雨来,雷声轰鸣不绝,一道道闪电把屋内照得清晰可见。
雕花大床上有个凸起一动不动,分不清首尾,只有在雷声再次响起时才会轻轻颤动一二。
舒文远和舒雨柔启程那天,舒家除了舒景川都去送了,舒母妹妹那边派来的是他们的表哥,跟两兄妹的关系向来不错。
临走前舒母紧紧握住两人的手,直到车队启程不见踪影才收回视线,手上的佛珠越转越快,舒母命人关上舒府大门,被丫鬟扶着去了祠堂。
缥缈苑。
顺子离开的时间要比顾远预想的还要早,上次那场雨一下就是三天,顺子娘亲担心路上突生变故,跟老鸨告罪以后决定提前离开。
“阿远,这是我娘给你做的,你换着穿。”
顺子拿了两双鞋出来,都是特意纳的厚底,针脚细密,一看就花了不少功夫。
顾远现在脚上这双穿的也是顺子他娘做的,不过是花钱买的,顺子娘亲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从不做亏本买卖。
“臭小子,你都敢骗到我头上了,婶儿这次收的钱还和以前一样?”
顾远知道这是顺子自己做主送的,他能想着自己,自己却不能真的一文钱不给就收下。
这年头谁都不容易,更别提顺子他们一家还要举家搬迁,路上有的是花钱的地方。
顺子别开脑袋,因为心虚不敢跟顾远眼睛对上,这是他骗他娘做的,钱是自己之前攒的。
要不是让他娘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动手学做绣工会被打死,他都想自己缝了,他娘的鞋可真贵,小金库一半都给了出去。
顾远不湳沨用猜都知道顺子在想什么,扬起手重重一巴掌拍在面前人的脑袋上。
“你胆子真大,就没想过被婶儿知道了我要怎么做人?”
顺子登时就红了眼眶,把鞋子直接往顾远怀里一塞:“还是不是兄弟?!我说是送你的,就是送你的!”
“不准还,我人都要走了,你难不成还要跟我叽歪两双鞋子?”
顾远一言不发回屋拿了个油纸包,学着顺子刚才给他塞鞋子的架势把油纸包也塞到他手里,“路上吃。”
顺子抹了把眼泪,一脸倔强的仰起头:“我们可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以后我发达了,做兄弟的不会忘了你的!”
“那我可就等着顺哥以后提携。”
顾远手动帮顺子转了个圈,现在时辰还早,天微微亮,出发到城门口正好。
“走吧,别让婶儿他们久等。”
“照顾好弟妹,也别老是让你爹娘操心。”
顺子被顾远推了一把,顺势向前跑了起来。
他家里穷,为了让弟妹吃饱饭,他十二就来这里做事,人太小没有工钱,但是包饭,算下来给家里省不少钱。
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的顾远,顾远比他小,长得却比他高不少,因为身世的原因,没多少人瞧得起他,自己至少还有亲娘护着。
“阿远,往后珍重!”
顺子夸张的高举手臂挥舞,乐呵呵的模样就跟当初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去跟顾远搭话如出一辙。
顺子娘亲等了好久才看见自己儿子出现,气得上前揪起顺子耳朵教训。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磨蹭,要不是怕耽误事,老娘非得请你吃顿竹片炒肉!”
“哎哟!!!娘,你轻些!咱们不还要赶路嘛,快些走吧……”
“臭小子,老娘看着你就来气!”
他们花钱买了只驴子,车上装了行李和两个弟妹,另外三个大人跟着驴车走。
头天顺子还舍不得吃顾远送的糕点,还是见弟妹馋的不像样了才打开准备吃了。
里面糕点不单单是一种,拿起最上面几块糕点,里面露出点油纸,掏出来一看,包着的是两块小银锭子…………
顾远身边少了个八卦的话唠,刚开始不习惯了两天,后来太忙也顾不上去想那么多。
老鸨应该是终于得到了消息,明白过来为什么顺子一家急匆匆的要走。
生气自己对他们不薄,却不肯透露一点消息给她,这段时间连带着看他也不顺眼。
“平日里顺子跟你关系最好,怎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老鸨围着顾远走来走去,时不时就翻个白眼,“当真是没用,舒家公子多久没来了,白瞎了那几次机会。”
顾远埋着脑袋继续擦摆件上的灰尘,对于老鸨的挖苦充耳不闻。
老鸨盯着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不对,确认他什么都不知道,才愤愤不平的走了。
因为消息知道的晚,老鸨要做的准备就更多,她接手缥缈苑才几年,银子还没赚够,心里是越想越气。
干这行的平日里各种关系打点少不了,不然三天两头有人来闹事,那还不如直接关门大吉算了。
所以老鸨深思熟虑后,决定白天也分出时间来吸引客人逛花楼,往日各种拿乔的姑娘哥儿们也好说话了,用一掷千金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老鸨动作太急,苑中不少人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息,最近想办法赎身离开的人都多了起来。
有人联想到顺子离开的事后来问顾远,顾远不管他们怎么问都一问三不知,这事不能传出去,至少不能从他的嘴里传出去。
第19章 分家
舒家恪守成规,男子四十岁以前,如非是有什么要不紧的事,是绝不可能分家单过,更别提现在舒老爷还正值壮年。
就算是寻常百姓,一般也不会轻易分家。
可惜舒景川在外人面前的名声太差,舒老爷又不喜他流连烟花之地,更别提他上次从账上要了五百两走。
舒老爷办完事回来,直接叫人去请了族里的长辈过来要分家。
舒家好久没这般热闹过,前厅中坐满了舒家德高望重的长辈,外面还围着一圈年轻小辈。
不算那些丫鬟下人,里面至少有一百多号人,这还只是血缘最近的族亲,还有不少人甚至连今天到场的资格都没有。
舒景川作为今天的主角正跪在人群中央,舒老爷是一点面子也不打算给他留,这会儿已经对着他叹了七八口气,活脱脱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
“各位叔伯爷爷,今天本不想叨扰各位,可这逆子实在是不像话,只好将众人聚在一起做个见证,让他分出府单独生活。”
舒老爷坐在主位,拿出早就拟好的分家文书,“还请各位长辈传阅一二。”
管家捧着文书在每人面前站定,直到他们都一一看过文书。
舒老爷能请人过来,自然在之前就打点好了,甚至不用询问舒景川意见,各位长辈就一锤定音。
“确实是该分出去,也没让这小子吃亏。”
“不小了,这么不像话,我看出去历练历练也行。”
“我听说他亲事已经定下,女方是扬州的。”
“都定亲了,分家出去也在情理之中。”
舒景川从容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传来的打量、猜疑,还有鄙夷,在毛笔递过来时没有一丝犹豫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落笔无悔,舒老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舒景川:“日后你想怎么荒唐都行,好自为之吧。”
舒老爷是一刻都不想等了,当即就叫家丁去给舒景川搬家。
为了不落人口舌,彰显他们的宽厚之心,还特意把旁边的宅子高价买下来给他住。
那宅子稍小一些,可也是三进的宅子,等那扬州商户之女嫁过来,面子上也不会太过难看。
今日之事着实荒唐,舒景川以为他们至少要等自己及冠后才动手,没料到他们连这几天都等不了。
他这个年纪分家出来,和被赶出来没有什么区别,那张分家单子上写的东西只是看着好看。
除了那宅子,其他的十有八九本就是他屋里的东西,更别提铺子田地之类的只字未提。
因为舒家今天弄出来的阵仗极大,府外街上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不出半天,柳州城里已经传遍舒家大公子出去开府单过的事。
舒景川搬出后反倒没有之前自由,他身边服侍的下人小厮全是舒母派来的,表面是听从他的吩咐,其实真正的主子是舒母。
舒母吩咐下人不准舒景川出府,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舒景川懒得同她唱反调,每日待在府中练字,写好一张就往火盆扔一张。
舒母知道后表情淡淡没什么反应,只不冷不热地对下人吩咐:“既然大少爷喜欢写,那就多送些笔墨纸张过去。”
“是,夫人。”
丫鬟一走,舒母表情一瞬间扭曲起来,眼里的厌恶快要化为实质。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又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她又变成之前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舒景川从记事起就知道舒母不喜欢自己,甚至是到了厌恶的地步,可惜在舒家他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下,想查点什么根本不可能。
约莫过了半月,立夏一过,变化的不只有天气,还有外面越发紧张的局势,皇帝病重的消息终究是没有瞒住被传了出来。
人心惶惶,大家都待在家里不敢出门,外面巡逻的官兵多了起来,出城也比之前严厉了不少,还缩短了每天城门开放的时间。
这个时候还想拖家带口离开基本上不可能,官府为了稳住局势,不可能放任百姓离开。
能离开的也要割舍掉现下拥有的一切,又怕死,所以能下定决心离开的寥寥无几。
顾远眼看着老鸨一天比一天焦急,却迟迟不肯驱散缥缈苑众人离开,心里盘算是不是局势有变,谁知道天一黑,老鸨就把众人叫到了后院。
一众莺莺燕燕站在一起,飘来的各种脂粉味就能让人眼花缭乱,可惜这会儿每个人都神色严肃,怕是没有闲情逸致欣赏。
老鸨没有隐瞒,开门见山的说:“我也不瞒你们,这外面呀,已经乱了。”
“寒国派人打了过来,已经到长驼阾,西边今年水灾,流民也在往咱们这边来。”
老鸨说着还用帕子擦去眼角流下的泪水,她伤心呀,自己才接手缥缈苑几年,钱没挣够,苦日子就要来了。
“咱们干这行的命贱,没人把咱们当人看,要是那些当兵的进来,寻常姑娘家或许还有条活路…………”
像他们这样的,不被抓去军营充做军妓受尽折磨的可能少之又少。
言尽于此,已经有人因为害怕哭了起来,一个人哭,就有其他心理承受能力弱的跟着一起哭,不过片刻,所有人的眼眶都红了一圈。
顾远是这里面最突兀的,那些只是来做工的下人早就跑了,现在缥缈苑剩下的,都是身契捏在老鸨手里的人。
“我这几年对你们也算不薄…………”
老鸨眼泪一擦,拍着桌子开始诉说她的不容易,等卖完惨,才终于说到正事上。
“今天我就把身契还给你们,你们身上有多少钱,我大概知道。”
“我不全要,给你们也留个逃命苟活的钱,今儿就这样了,你们回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体己钱。”
众人立马散开,慌慌张张跑去拿自己的攒的钱。
老鸨也和她刚才说的那样,每个人要的钱都不过分,毕竟真把人逼到绝境,她多少也怕老了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