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离开
老鸨身侧的桌子上已经堆满银钱,有攒钱多的,就有攒钱少的,多的给了几百两,少的也有七八两。
老鸨当初买他们的钱也跟这差不多,横竖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花的最多的钱,估计就是给上一任老鸨的接手钱。
等轮到他这个人尽皆知的穷光蛋,顾远原本以为老鸨会大发善心免了他的,谁知道还是要了他一两银子走,当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顾远为了不露馅,拿出来的是以前攒的铜板,一大吊扔在满是银子的桌上格外显眼。
老鸨眼睛轻飘飘从顾远身上掠过,钱都收完了,让她身边的两个婆子帮忙一起用桌布把银子收起来,等下去换成金子。
这么多银子,带在身上显眼不说还重,换成银票也不稳妥,还是金子最方便。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老鸨才慢悠悠地拿出钥匙打开装着众人身契的匣子。
“自己拿了可得小心放好,去官府消了籍,以后就跟妓子没甚关系了。”
缥缈苑内值钱的东西已经被老鸨处理完了,房子此时哪有命重要,反正房契地契都在她手里,等以后太平了再回来也一样。
往日柳州城最奢靡的妓院就这样没了,众人都忙着出去卖身朴素点的衣服去官府消籍。
顾远背上驮了个大包袱,里面是衣服鞋子还有被子,还有去厨房撬走的铁锅,反正能拿的他都拿了。
他平日里穿的衣服就够朴素,所以先一步去官府消了贱籍。
那个管理户籍的大人收了他一两银子,以前他明明听说只要一百文就行。
顾远把自己新的户籍收好,看着上面顾远两个大字,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处,他在缥缈苑都被人叫阿远,可他不姓阿。
外面的铺子都还开着,不过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大盛朝以前打仗死了很多人,这才没缓过来没几年,结果又要乱了。
那种家里壮丁多的还不怕,长辈年老,还只有一根独苗的愁得快以泪洗面了。
顾远穿过巷子,听着从院墙里面传来的哭声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打仗不管是在哪个朝代,最先遭殃的都是普通人。
他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了怎样一个世界,王朝更迭,兵火将至。
正常的皇位争夺动静何至于这般大,指不定就是那些不安分的人也想坐上那把椅子造反了,甚至是不惜通过勾结敌国来达成目的。
换做以前顾远有机会在外面闲逛,一定要好好看看柳州城,现在风景再好也没了兴致。
不过更惨的是巷子太多,左弯右绕,他找了半天还没找到去城门口的方向。
顾远不禁怀疑起之前给他指路的老伯,是不是故意诳他的,巷子尽头不是死胡同,就是又绕回了原点。
没办法顾远只能多走几遍,终于在他要敲门问路以前绕了出去。
面前道路宽敞,不是他之前从官府出来的那条路,顾远忽然闻见一股香味,抬头看去是一家面馆,正好他也饿了,干脆过去点碗面吃。
面馆里只有一个大娘,香味是从锅里飘出来的,顾远走过去坐下,把包袱放在旁边的凳子上。
“大娘,你这儿招牌面是什么?”
大娘搅和着锅里的汤,热情招呼道:“酸菜肉丝面,面多肉鲜,还能格外加肉!”
“那你给我来一碗,格外加肉多少钱?”顾远看见桌子干净整洁,心情放松不少。
“大碗面条八文,格外加一份肉是五文!”
大娘舀起一勺肉让顾远看:“这么这一勺。”
满满一勺肉很实诚,顾远看了觉得很划算,点点头:“行,大娘你给我煮吧。”
“好嘞!”大娘往锅里下面以前盛了一碗汤给他,“面汤不要钱,小伙子先喝着。”
顾远等面汤凉了些端起来喝了一口,面汤没啥味儿,上面飘了些大娘撒的小葱花,看着挺好看的。
面馆这条街的对面是一排排房子,光从外面看就觉得十分豪华。
石狮子一左一右,大门又高又大,一扇门估计要人用力才能推动。
这宅子有些奇怪,门匾上没挂东西,看不出是谁家的。
“小伙儿,面来了,小心烫!”
顾远把注意力一下就被面给吸引,顾不上大娘的劝告,夹起面就往嘴里塞。
他到现在就没吃过一碗面,周婆子太抠了,舍不得钱买面粉回来揉面吃,他们也吃不饱。
一碗面连汤带水被顾远吃得干干净净,结完账吃太饱不想动,得了大娘的允许打算坐会儿再走。
“大娘,你这面馆开几年啦?”
“嘿,我在这里少说也干了快有十年,味道好着哩!”
“这是实话,大娘手艺确实好。”
大娘被顾远夸得很高兴,没有人哪个做吃食的会不喜欢听见这样的话。
“这不是大娘吹,我做面可是…………”
“兄弟们跟上了,今天非要讨个说个说法!”
大娘说的正起劲儿,外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去砸对面宅子的门。
那大门就如顾远想的那般结实,不过人多力量大,很快还是被他们想办法弄开了。
他们鱼贯而入,像是恨不得立马将宅子主人抓出来教训一顿。
顾远正看着热闹,大娘突然来了一句,“这舒家的大儿子也挺造孽的……”
“舒家?”
“大娘,你说这宅子是舒家的?”顾远一脸震惊道。
“对呀。”
大娘往对面宅子旁边一指,“这是舒家大少爷分家出来的宅子,你没看见没挂门匾嘛,那旁边就是原先的舒家。”
顾远想起刚才那伙人嘴里说的话,赶紧追问道:“那群人是怎么回事?”
“嗐,这个呀,那个舒家不是走了吗。”
“走之前欠了城南那边商户的钱,听说买了不少东西,还都是散户,结果舒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留下舒家这个大少爷,他们自然要来要钱。”
“这几日舒家大少爷变卖了不少东西也没能把钱填上,他们也是急了。”
顾远听完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他以为舒景川走了,再如何也不该是这样被人丢下面对难堪。
“我呸!还世家大族呢,连自己名声都不顾了,竟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要我说呀,没准这事就是他出的主意,谁不知道舒家大少爷的为人。”
“还钱!你们舒家必须还钱!”
“臭小子,都这个时候你还装哑巴?不给你点颜色瞧瞧看来是不行了!”
黄老大朝后面一挥手,两个彪形大汉立马上前抓住了舒景川,直接将人押着跪在地上。
或许是以前在舒家人面前卑躬屈膝惯了,现在有机会出气,在场所有人都把气撒到了舒景川身上。
“我说了,我会想办法还你们钱。”舒景川抬起头,看向已经坐在主位的人。
“欠钱还债天经地义,舒大少爷当然要还。”
黄老大走到舒景川跟前,居高临下地踢了他一脚,“可舒大少爷,你现在住的宅子就算用来抵债,那也还欠我们几百两。”
“真是可惜了,要是舒大少爷是个女人,我到也可以把你抬回家做房小妾”
众人立马哈哈大笑起来,纷纷调侃起舒景川,“还真的别说,这舒大少爷面皮长得不错,身上又白,是个哥儿也行呀。”
“没准还能给你揣个大胖小子出来!”
舒景川垂着脑袋一言不发,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在一瞬间被抽离干净。
正经舒府的宅子他们不去砸,反倒来找他的麻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吩咐的。
“舒大少爷,说了这么多,你想好剩下的钱怎么办没有?”
“现在这宅子可是要给我们抵债,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你不会还要赖在这里吧?”
见舒景川不吭声,黄老大恼羞成怒,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讥讽道:“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之前的大少爷?什么东西,敢在小爷面前摆谱?”
黄老大他们这些人是那些商户花钱雇来的混混,要不然就是自家那些不成器想来分一杯羹的亲戚,随便给点好处就应了来找舒景川麻烦的事。
舒景川之前的小厮下人早就跑了,还是跟舒家那边的一起跑的,出没出城不知道,反正是绝不会掺合这边的事。
“看来舒大少爷现在还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兄弟们,把他的衣服扒了,给他点颜色瞧瞧!”
此话一出,有几个人已经猥琐的笑了起来,毕竟说白了哥儿和汉子也没甚区别,玩男人和玩哥儿不也一样吗?
有人觉着这样太过分,可是寡不敌众,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站出去充英雄。
舒景川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开始拼命挣扎,“你们放开我!要是敢碰我,我一定杀了你们!”
没人把舒景川的威胁放在眼里,几人蜂拥而上,按住他的手脚,撕扯他的腰带。
几人狞笑着欣赏舒景川的挣扎求饶,难闻的腥臭味从他们满是黄牙的嘴里飘出,更有甚者已经把头埋在了舒景川的脖颈上。
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舒景川反抗脸上挨了好几下,上半身衣服已经被撕扯干净,裤子要掉不掉的挂在上面。
舒景川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舒家人,在他心如死灰时,遮盖在身上的最后一丝布料也要掉了…………
“我艹泥马的!”
顾远赶过来就看见舒景川被人压在地上欺负,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又哭又笑,像疯子一样。
舒景川好像是疯了,顾远也跟疯了一样把这几个人提起来重重砸到柱子上,抓起散落一地的衣服把舒景川裹住抱在怀里。
“你、你是谁?”
顾远突然冲出来把他们吓了一跳,那边被丢出去的几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叫疼,以至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你特么管老子是谁!”
顾远看着疯疯癫癫的舒景川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顾不上那么多,松开怀里的人,抄起椅子就冲了上去。
他们平时干偷鸡摸狗威胁人的事还行,真要跟人硬碰硬的打架还是不行,没一会儿就被顾远全揍趴在地上哭爹喊娘。
舒景川坐在原地指着他们笑,笑着笑着就开始伸手扯自己头发玩。
顾远气还没出够,见状一脚把挡在面前的人踢开,赶紧过去抓住舒景川继续嚯嚯头发的手。
顾远抱着舒景川去里屋把衣服穿上,再出来要带他离开,这群人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许多木棍拿着,拦住他们的去路。
“你不准带他走,他欠我们的钱。”
或许是觉得他们刚才被打这么惨是因为没有趁手武器的原因,这会儿胆子明显大了起来,瞧着个个都凶神恶煞。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刚才的事兄弟们可以不计较,但是人你得留下。”
“他还差你们多少?”
“怎么,你是想帮他还钱?”
黄老大朝顾远淬了口唾沫,一双三角眼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量,“老子劝你少特么来装好人,不给钱就给我麻溜滚蛋!”
顾远死死盯着黄老大,头皮传来一阵刺痛,舒景川正在揪他的头发玩。
“直接说还差多少。”
黄老大眉头紧蹙不知道舒景川是真疯了还是装的,可是这会儿看上去又不像是假的,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
“你特么的有钱给?”黄老大瞧见顾远衣着寒酸,一番思索下没空纠结舒景川到底疯没疯,把钱弄到手才是正事。
顾远冷冷道:“磨磨唧唧的你要去粪坑抓蛆当下酒菜?多少钱直说就是。”
“臭小子,你说什么?!”
“怎么,你耳朵有问题还敢出来混?”
黄老大趁顾远没注意,突然冲上去想揍他一顿,不然自己在小弟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以后还有谁听他的话?
“哎哟喂——————!”
顾远上辈子可不止跟丧尸干架一件事,就是同样的异能者也打了不少。
虽说现在异能没了只剩个空间,但打架的功夫没忘,收拾起黄老大就跟撵小鸡进圈一样。
顾远就当着他们的面,把黄老大两边胳膊都卸了,一脚将人踢了回去。
“到底多少钱?你们不会张嘴说话,来讨个屁的钱,回家让你娘重新教讲话。”
黄老大还在哎哟哎哟的叫疼,他身旁一个小弟弱弱出声:“四、四百五十两…………”
顾远表情扭曲了一瞬,可在看见扯他衣服玩的舒景川,咬咬牙道:“不就四百五十两,我给。”
顾远闪身进了里屋,转眼拿了个沉甸甸的包袱出来,“还给你们,以后舒景川不欠你们的,有事去找舒家。”
小弟接收到黄老大眼神,颤颤巍巍道:“还……还有这宅子也是要抵给我们的……”
“没说我们要赖着不走。”
顾远扫视过面前的人,“不过得让我们收拾一下。”
黄老大龇牙咧嘴的摇头:“不行,这宅子里所有东西都是老子的!”
“你说什么?”顾远抬起手作势要打,把他们吓得连连后退。
“这里面值钱的不都被卖了,不至于连他穿过的衣服你们也要吧?”
顾远提的要求不算过分,黄老大身上实在是太痛了,留了几个人看住他们去收拾东西,赶紧招呼其他人抬他去医馆。
舒景川衣服还挺多的,顾远才交出去这么银子,正是心痛的时候,趁舒景川不注意,把被子都一起收走了,上好的蚕丝被,盖不了就拿去卖钱。
从宅子出来,顾远身上的包袱大了一圈,牵着舒景川的手往城门走,舒景川身上也没空着,同样背了个大包袱。
“你真疯了?”
“舒景川,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顾远还是不肯相信好好一个人会说疯就疯,他自认为去的及时,舒景川就算被吓着了,也远远到不了被逼疯的程度。
顾远停下脚步,站在舒景川面前直勾勾看着他,“舒景川,我是谁?”
舒景川不说话,就只呆呆的笑,见顾远一直看他,还想伸手抠他的眼睛。
顾远心里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他不想承认自己要是早去一步,就能避免舒景川气疯了的事。
“啊?”
顾远把舒景川伸过来的手抓住拍了一下,舒景川不明白他是在干嘛,微微张着嘴终于不笑了。
“把我眼睛抠没了,就把你的抠下来给我。”
舒景川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把手伸到了脸上摸了摸,然后在顾远惊恐的尖叫声中去抠自己的眼睛。
顾远光速抓住了舒景川的手,差点被吓得当街蹦起三米高,“你疯了?!”
舒景川一点反应没有,顾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拉着人继续往前走,走了好久才悠悠憋出一句:“你疯了……”
因为舒景川这个变故,顾远今天没能离开,住外面的客栈不划算,干脆偷摸带舒景川回缥缈苑将就一天,正好他手里有后门的钥匙。
厨房还有些柴没烧完,顾远烧了一锅水打算洗漱一下,毕竟往后赶路的日子多,哪有什么洗热水澡的机会。
舒景川自己躺在屋檐下玩,顾远时不时就要探个脑袋出去看他在干嘛,最好是能抓到舒景川装疯卖傻骗他的证据。
水烧好,顾远出去把舒景川拖了进来,“要洗洗吗?”
顾远把帕子打湿,揪干了往舒景川脸上糊,“不准动,你都臭烘烘了,还不擦擦。”
舒景川还是不停挣扎,等顾远把帕子拿开,他整张脸已经是红彤彤的一片。
顾远心虚低头:“谁让你乱动的,搓红了活该。”
舒景川前面的头发都被顾远搓得飞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就跟被炮仗炸过一样。
顾远正在纠结要不要把他衣服扒了也给擦一擦,眼睛突然瞄到舒景川一点点变红的耳朵,立马决定将人扒了…………
“你挺厉害啊,居然想抠我的眼珠子。”
“你还扯我的头发。”
“你知道我现在还剩多少钱吗?”虽然这些钱都是从你手里弄来的。
顾远见没人搭理自己的碎碎念,屁股往后撞了一下,不满道:“你怎么不说话?”
良久,顾远都快睡着了,才听到里面的声音。
“谢谢。”
人疯了怎么还会脸红,顾远要是没看见舒景川耳朵,他怕是真要相信舒景川疯了。
他没问舒景川为什么要这样,直到发现舒景川没真疯时,他才意识到舒景川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贵公子,一朝落寞被人这样欺辱,没当场撞墙而死已经很坚强了。
“你睡着了吗?”
顾远翻了个身,舒景川跟他躺在一起有点挤,他都快贴到墙上了。
“明天我们出城,你继续装傻,我怕那那伙人反水。”
顾远拍拍面前的凸起,“你听到没有。”
“嗯。”
第二天一早,顾远和疯疯癫癫的舒景川去到城门口等待,果然有个本地人就是方便,才走一刻钟就到了地方。
这会儿过来等开城门的人不少,不过大多是有马车的富贵人家。
顾远把舒景川挡住不让外人注意到他,一直到艳阳高照,两人踏出城门那一刻心才落到了实处。
从外面看柳州城的城门十分气派,顾远撇撇嘴,可惜以后看不见了,这好歹是他出生的地方。
两人一直走出几里地,顾远再往回看柳州城已经成了远处的小点,路上还有背着菜去里面卖的农户。
“你觉得我们去什么地方比较好?”
舒景川不解问:“你之前没想好去哪里?”
顾远一脚踩在路边的野草上,外面的湳沨路都是泥巴,前几天下了雨,鞋子上很容易粘上泥巴。
“我连柳州城都没逛过,更别提是其他地方。”
顾远满含期待地把问题抛给舒景川,“你觉得我们去什么地方好?我之前都以为你走了,没想到我俩居然凑到了一起。”
舒景川嘴角轻轻弯了一下,“我也以为你走了。”
“叛军一路往上,必定会经过这里前往王都,我们要避开,不然一定会被抓去充兵,不死也得脱层皮。”
“而且都开始打仗了,咱们这里竟然还没有官府的来征兵,你以为是为什么。”
顾远还真不知道其中缘由,“为什么?”
两人脚步一深一浅的往前走,舒景川慢慢跟顾远解释:“下发征兵的消息被拦截,或是因为西边水灾事情被耽误。”
“我们去北边,那边是长公主的封地,受到的波及最小。”
顾远听了舒景川的分析也觉得有道理,虽然不明白公主为什么会有自己的封地,但是眼下的情况由不得他们耽搁了。
最近雨下得勤,一下就是好几天都不停,顾远怀疑这边到时候也会发生水灾。
第23章 小辫子
他们从柳州城出去一路都不敢停,直到天黑才到了一处村子,不过他们警惕心十分强,不愿意有外人留下过夜。
顾远站在村口眼见着天越来越黑,没办法只好带舒景川找了处干燥的岩壁休息。
岩壁往外七八米远是河道,顾远生了堆火取暖照明,在火堆旁挖了个坑,把之前买的大饼扔进去烤。
顾远把鞋脱了,光脚踩到河边的石头坐下,脚伸进冰凉的河水中放松一下,毕竟他总不能把锅拿出来烧水泡脚吧。
“公子,过来试试?”顾远扔了个小石头到舒景川身边。
舒景川端端正正坐在火堆旁,顾远看见就觉得累,“这水泡着还挺舒服。”
“你以后别叫我公子,我不是什么公子了。”
顾远扭着身子面朝他,十分放浪形骸地拍拍身旁的位置,“舒景川,过来泡泡水。”
舒景川有些费劲的脱下鞋,袜子脱到一半退不下去了,跟脚上破掉的水泡粘在一起了。
顾远瞧见他要硬扯,赶紧阻止:“哎,你别扯,就穿着过来,用水泡泡兴许就能脱下来,待会儿用火烤干就行。”
舒景川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脚上传来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坐下,脚伸到水中冰得他脸都皱了起来。
“白天不舒服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
舒景川低着头,“又不是走不了…………”
“你还挺能忍的。”
顾远伸手要去抓舒景川的腿,舒景川急急忙忙转身避开,“你干嘛?!”
“帮你按一下腿。”
“不行!”
“怎么不行,以前不也给你按了。”
舒景川坚决不让顾远碰,“反正不行就是不行,以前是以前,不一样。”
顾远也没强迫舒景川,无奈摊手:“你不愿意就算了,不过晚上可别叫疼。”
舒景川还以为顾远说的是他脚上几个水泡疼,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他们吃了饼子休息,他才终于知道顾远说的是什么。
岩壁离河太近,这里地势正好形成一个水潭,上面冲下来的水声音很大,太吵了根本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很容易因为点小动静惊醒。
舒景川躺在一边不停小幅度动腿,只要不动,那种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疼痛立马又席卷双腿。
这跟平时磕了碰了的痛完全不一样,他觉得腿里在下一场接连十日未停的连绵阴雨。
顾远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一把将就差在地上打滚人捞过来,什么也不说按住他的腿,东捏一下,西捶一下。
“我就说你晚上要疼,现在知道其中滋味怎么样?”
舒景川嘴唇紧抿,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明天还会这样吗?”
顾远正想吓一吓他,抬眼看见舒景川惨白的脸还是如实说:“不会这么痛,你平时去哪儿都是马车轿子,习惯习惯就好了。”
舒景川点点头,闭上眼睛一言不发靠在岩壁上,这么多事短时间挤在一起,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顾远等舒景川睡着就停了手,往火堆中添了柴,去洗把手,最后一点睡意也消失殆尽。
如果不是晚上太黑光线不好,他捡点石头打水漂也能消磨时间,现在只能拿舒景川头发编小辫子玩。
要不说这有钱人营养就是好,不止给人养的白白胖胖的,头发也跟他的不一样,摸起来滑溜溜的,乌黑亮丽有光泽。
顾远后半夜才终于困了,二话不说直接倒头就睡,等第二天清醒过来,想起要给舒景川头发毁尸灭迹时已经晚了。
舒景川昨晚睡觉一直感觉另外半边身子有虫子在跳,现在看着十几根细细密密小辫子下面防止头发散开的草才明白是为什么。
“嘿嘿嘿,我这不是给忘了…………”顾远讪笑着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看舒景川。
舒景川:“……………………”
这些辫子挨着火烤了一晚上,顾远把它们小心解开后全都弯弯绕绕地蓬了起来,用水打湿也没能恢复原样。
舒景川只好顶着一侧明显不对劲的头发上路,后面有个大包袱挡着倒也看不见。
顾远因为心虚默默跟在后面,时不时看一眼舒景川的背影,心里暗自嘀咕:他是生气了吧?他这是生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