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危险也就过去了。
荆白松了口气,他正要站起来,忽然听见远处有人惊慌失措地叫着他的名字:“路玄!你没事吧,怎么坐在那儿?”
荆白转头一看,是方兰和赵龙这两个人,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
隔着这么远,荆白也看见了两人脸上的黑眼圈——他们似乎没有回去休息?
他们各自的木屋都不在这个方向,现在站在这里,肯定就是来找他的。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年纪最大的,尤其是赵龙,现在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年人,竟然还熬了个通宵不眠?
恐怕是有什么急事。
他贴着外墙坐了一晚上,现在腰背处僵硬得厉害,只能慢慢起身,赵龙和方兰出于担心,已经急匆匆地跑到了他面前——也没跑两步,两个人已经都喘起气来,显然天亮了之后,两个人的体力都倒退不少。
赵龙注意力主要放在荆白身上,不住打量着他:“你没事吧……”
他伸手要扶荆白,荆白摇了摇头——赵龙这身体年龄恐怕已经七十了,未必经得起他拽。
他小心地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方兰却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她捂着嘴,满面惊骇地尖叫道:“你背后!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方兰的性格在众人中已经说得上淡定了,荆白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随着她的动作,赵龙的目光也从荆白身上移到了窗户上,原本焦急的表情,慢慢地变成了一片空白。
窗户上到底是什么?
荆白终于转过身,向后看去。
玻璃已经龟裂成了一片一片,只是暂时还维持着完整的形状,而在这些碎裂的斑纹后面,紧紧贴着一幅黑白的遗照。
那幅遗照就这样贴在玻璃背后,看起来显然是反重力的,但和照片里老人的表情比起来,这都远远算不上奇怪。
这张遗照是张证件照,照片里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
黑白的照片里,白发稀疏的老人正面对镜头,端端正正地微笑着。
这是张大头照,他脸上的整体表情都是上扬的,也就是说,这原本应该是一个非常慈祥和蔼的表情。
但是,这个老人的眼珠子,却没有看着镜头,而是向下看的!
他直面镜头的脸,还有仍在微笑着的嘴角,配上一双极力向下看的眼睛……这张遗照就显得极其怪异了。
方兰捂着心口,她看见时荆白在正好就坐在这张照片底下,结结实实地吓了她一跳。
这东西果然一直没有离开,直到天亮……
荆白若无其事地看了它一眼,见两人还不自觉地盯着它看,索性打岔道:“你们找我什么事?”
方兰这才回过神来,恍然道:“哦,是我要过来找你的……我想起来另外两种动物是什么了!”
赵龙也点了点头,严肃地道:“不能等到它们长大,我们最好尽快出去。”
荆白见两人如临大敌,疑惑地道:“那两种动物有问题?”
方兰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昨晚想了很久,才想起来那两种动物是什么……”
她语声微微颤抖着,用力抹了一下脸:“它们都是现实里不存在的生物。那只野兽,又像老虎,又像豹子的,应该是獍。”
她不知为什么,说起这个,脸色又变得苍白,两只手不断地绞动着,好像有些说不下去了。
赵龙见她这样,拍了拍她的肩膀,缓声道:“她已经告诉我了,我来说吧。张闵和小诗的那只大鸟,应该是枭。”
荆白还是不明白这两种动物到底意味着什么,方兰平复了一下情绪,道:“这都是我以前看志怪书的时候知道的动物,只是之前我也没见过活物,所以一直没有联系起来。”
与羊和乌鸦相反,“獍”和“枭”这两种动物,在古代都是著名的不孝子。
“獍”会生食其父,“枭”则会啄食其母。
无论动物实际的行为是什么,在典故的形象里,它们都有吞食父母的传闻。
方兰焦虑地道:“我担心等他们长得更大了之后,会……”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羊,这只羊的体型已经比昨天又大了一些。
方兰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这只羊已经长到她大腿处,角也长了一小半,不能算是一只小羊羔了。
只是它好像还是很粘人,亲近地绕着方兰不停打转。
方兰看着这只羊,它的头还依恋地靠着方兰的腿,可这时方兰再看它,就已经不像昨夜一般充满怜爱之情。
女人略显疲惫的面容上,两道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她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最后逃避似的将头转到一边,不再看它。
赵龙的鸟还站在他肩膀上,看见方兰这副模样,他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肩上的小乌鸦,神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方兰对两人道:“我要走了,我得先把这件事告诉小婉和小辉!她的房主是大鸟,但她现在还什么也不知道呢!”
她匆匆忙忙地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回头看着荆白,迟疑地道:“你说的那个方法……我能告诉她吗?”
荆白无谓地道:“随便你。”这本来只是他的推测,即便是荆白自己,也不确定这办法到底能不能用。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面前的吴山。
他想的方向对不对,一会儿上了山就能见分晓了。
赵龙看了一眼荆白,为难地道:“我也得去和小宋他们说一声,他们俩现在也懵着呢。”
荆白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玻璃后面的遗像,见它已经一动不动了,索性带着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天已经亮了,赶在众人集合之前,他还来得及冲个凉,让头脑变得更清醒。
他带着羊回到了木屋,没过多久,太阳就慢悠悠地爬了上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公平地在每一座木屋跟前洒落。
在明亮的光线将要触碰到这张黑白遗像时,它毫无预兆地从龟裂的玻璃上坠落下去,“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阳光毫无知觉地照在满布裂纹的玻璃上,把碎裂的纹路都照得亮晶晶的,房屋里的陈设依旧整齐漂亮——
又是新的一天了。
荆白回房间的时候天刚亮,他见时间充裕,就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水只是微温,但流过身体的时候,他难免感受到一阵舒适的清凉,即使一夜没睡,也有种浑身都被放松了的感觉。
等他裹着浴巾打开浴室的房门,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脱在凳子上的衣服已经不见踪影,荆白低头一看,小羊已经用一个篮子将新的工装给他叼到了面前,还邀功似的“咩”了一声。
荆白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
修长的指尖掠过小羊长了一半的角,是冰凉坚硬的,但在今天还不算锋利。
等到明天呢?
小羊还不肯放开荆白,亲昵地蹭着他的手,但那触感已经有些咯人了,荆白拍了拍它的脸颊,它才恋恋不舍地走到一边。
荆白换好衣服,用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才带着羊走向了集合的地方。
路过那间木屋的时候,他发现那张遗像已经不见了,但那扇玻璃却没有被修复,裂纹遍布,看上去一触即碎。
小羊不安地拿头拱荆白,想把他推到前面去,荆白也没多停留,看了那扇玻璃几眼,见里面的人影和自己现在一般无二,就继续往前走了。
他到集合的地点时已经算到得晚的,其他人都已经来了,荆白见所有人都在站在一起,齐刷刷地朝自己行注目礼,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看,却意识不到自己有多显眼。
宋不屈老远就看到荆白过来了,还凑过去对崔风道:“我知道他很厉害,是个少见的大佬,但长得太好看了真就……”
在众人眼中,一个人走过来的荆白显得格外扎眼,他的头发没擦得很干,乌黑的头发还带着些许水气,要遮住眼睛时,被他不耐烦地拂了一把,也让那张年轻的脸显得更小了。
清晨的浅浅阳光落在他的侧脸,那俊秀的眉目和高挺的鼻梁一半如太阳一样耀眼,另一半则落入阴影,显出更深刻的轮廓和一种冷淡的,亦正亦邪的气质。
这是一张见过就绝对无法忘记的脸,却也自带着一种难以亲近的气质。
这群原本还在各自说话的人不知不觉地都安静了下来,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宋不屈喃喃地说完了自己的下半句:“真就……不太可信啊……”
直到青年的眉毛皱起来,他走近了几步,站到众人面前问:“什么事?”
窦松就站在赵龙身边,见荆白走了过来,所有人都在看他,竟隐隐有种众人俯首的感觉,脸色就变得阵红阵白的。
他喘了口粗气,在用力拍了拍自己强健的胸膛,大声道:“去你们的,我才不信,我身体好着呢!等房子建好,我就能第……我就能出去了!”
他一边走,还一边拉着张闵,张闵经过昨天凤琴的事情,此时显得状态极差,脸色惨白,眼下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眼镜虽然还架在鼻梁上,却掩饰不了他状态的憔悴。
他这时神色也是恍惚的,虽然被窦松拉着走到了角落里,却不住地回头往荆白等人的方向看,窦松恨铁不成钢道:“你老盯着他们干嘛?”
赵龙看着荆白,无奈地摇了摇头。
荆白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赵龙和方兰早上分头行动,他找了崔风和宋不屈,把能说的都说了,崔风从荆白救了他的命开始就决定跟着荆白的步调来,赵龙解说时,他听得连连点头。
三人出来集合时,路上遇到了窦松和张闵,张闵一路都恍恍惚惚的,也不说话,窦松更是死咬着中间人的交代,根本不肯相信他的分析。
等赵龙说这些分析都来自荆白之后,窦松更是嗤之以鼻,冲他翻了好几个白眼。
赵龙早知道副本里什么人都有,见他这样,也没有再劝,荆白过来时两人正好谈崩,崔风还低声劝赵龙:“别跟他一般见识。”
赵龙沉稳地笑了笑:“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和他一般见识的?”
见荆白过来了,其他人都纷纷围了上来,就连方兰带着的小辉和小婉,也面带迟疑地站在了他身边。
荆白从来没被这么多人近距离地包围过,不自觉地将双手插入了裤袋,脸色也变冷了,方兰意识到他的抗拒,拽了拽她身边的两人,率先往后退了一步。
荆白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他不习惯被人靠得太近,绷得紧紧的肩背也放松了许多。
心大又嘴快的宋不屈根本没意识到刚才微不可见的波澜,急切地问:“大佬,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话没头没尾的,荆白平静地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崔风一把把少年薅到了背后,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胳膊,笑道:“别搭理他!今天有什么我们帮得上忙的事吗?”
荆白摇了摇头:“不需要。”
他昨天省下的口粮还装在工装宽大的衣袋里,沉甸甸地坠着。
顺利的话,就是今天,稍有波折,明天也能出去了。
不过身边的这些人,就不一定了。
他们旁边站着的,脸色最差的就是小诗和小婉,她们两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一起,脸色俱是惨白如纸。
方兰已经告诉了他们关于“枭”生食其母的传说,两人现在看着房主的眼神又是忌惮,又是恐惧。
她们的房主都是“枭”,今天,这只鸟的体型又变大了许多,荆白注意到它的已经长出了一些属于成鸟的翅羽。
它快要成年了。
小诗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的嗓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它、它看我的表情,越来越冷了……”
小婉比她镇定,但背在背后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荆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对上一双属于野兽的,冰冷的眼睛。
小诗的感觉没有错,它的眼神确实变了。
这是凶兽看着猎物的眼神。
没过多久,中间人又从远处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荆白看了一眼他的来路,那个方向本来并没有人。
不过他不是人这点倒也不奇怪,中间人这次却没急着出发,而是站在原地,将所有人仔细打量了一遍。
哪怕他肤色偏黄,也能看出来脸色不佳,看着众人的目光更是阴沉,除了荆白和赵龙,所有被他看到的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中间人见众人神畏缩,不满地哼了一声。
他语气十分不善:“昨天,有人坏了规矩,竟然做出了杀害房主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希望你们这些人引以为戒,否则……”
他后半句话没有说下去,余音却是寒气森森,见众人噤若寒蝉,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这次,他甚至没有发布集合的命令,也不再等待其他人,自顾自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去。
这次,他没给任何人跟上他的机会,荆白追到山脚下,就看见中间人的背影消失在了吴山中。
荆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像一阵风一般,竟然就这么消散了。
崔风和宋不屈带着赵龙也赶了上来,赵龙已经开始喘气了,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锻炼得还算不错,至少今天还不至于爬不动山。
但等到了明天,他只怕就情况不妙了。
不过他脸上倒是一点没露出来,见荆白站在山脚,诧异地道:“你怎么没追着上去?”
荆白摇头道:“他今天不让人跟,消失了。”
宋不屈“啊”了一声,他纳闷地小声道:“凤琴不是都死了吗,他怎么还是这么生气?”
荆白不明白的也是这点,人都死了,他在计较什么?
难道是没建成的房子么?
中间人的心思他们无法揣摩,但是上山却是势在必行的。
崔风今天越发觉得体力不济,他现在抬头看吴山,已经不觉得它是一座风景平平的小山了。
他前天怎么会觉得这山矮呢?
现在光抬起头看山顶,想到自己要爬上去,他都觉得自己要捯气儿!
宋不屈昨天是最有优势的,今天早上起来,也感觉到了昨天崔风说的一些关节隐隐作痛,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乏力感,但相比崔风和赵龙,他依然是情况最好的。
甚至他们三个竟然在今天也算快的,方兰和窦松他们还在更后面!
荆白回头看了一眼,他想起今天看见的,比昨天又大了一圈的各个房主,总觉得事态有些不妙。
体型变得更大了,他们上山的速度,就只会变得更快。
崔风见青年没不说话,看着山顶的脸上却是满面冰霜,他生怕自己漏了什么细节,忙问:“怎么了?”
荆白直视着他的眼睛,简短地道:“尽快上山。”
他对几人说完就自己先走了,宋不屈眼见着那个翠竹一般挺秀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忍不住道:“这大佬真是独行侠啊,看谁都不带多看一眼的……”多说几个字难道舌头会打结吗!
他话音未落就被崔风怼了一肘子:“都让你快上山了,赶紧的!”
赵龙也点了点头,他想得更远一点,见宋不屈还在撇嘴,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小孩样,语重心长地道:“一会儿我要是走不动了,你们就先上去,千万别耽误。”
几人说话间已经在往山上走了,崔风满脸苦色,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赵龙依然步伐稳健,不禁心有戚戚焉:“哥,我真未必比你强……”
他还转头叮嘱宋不屈:“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保证自己准时上去,不要在我们身上浪费力气。”
宋不屈的脸色很难看,,他根本不肯走到前面去,反而落在崔风后面一步,不耐烦地道:“别说了,都要变老头子了,省点力气吧!”
崔风:“……”
荆白一路往上攀登,不知道是不是饥饿、劳累和睡眠不足几种因素同时作用,他这次感觉到自己的体力下降也非常明显,和正常情况下至少有一半左右的流失。
昨天时虽然艰难,但他登山时还能保持和前天一样的原速,今天却……
即使放慢了速度,攀登也变得非常艰难。
呼吸越来越急促,连心脏也开始出现抽痛感,荆白不得不停下喘了口气。
眼前的小路曲折蜿蜒,他离山顶其实已经不远了。
这是荆白第一次意识到,想要快速地爬到山顶上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之前从没觉得困难,是因为还年轻的缘故吗?
荆白把手放到胸口前,隔着皮肉,底下跳动的心脏与其说是在搏动,不如说是在喘息。
他默默地等待着,直到那不堪重负的器官的激烈跳动逐渐平缓,才继续走向山顶。
清凉的山风吹在他身上,带走一丝燥热的同时,也让荆白意识到,衰老是一种无法避免,不得不直面的缓慢的死亡。
只是在这个副本里,它的进程被加快了。
保持着相对稳定的速度,荆白很快到了山顶。
中间人还是和之前一样,懒洋洋地坐在地上,看着远方金色的晨曦,轻薄的雾霭像面纱一样笼罩在远处的青山上,在阳光中,山色若隐若现,是一种在副本中很难见到的,朦胧的美丽。
荆白也不禁驻足看了一会儿,中间人见他停了下来,打量了他一眼,目光从荆白放着食物的口袋一扫而过,阴云满布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模样:“好看吗?”
荆白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却没料到他会突然和自己搭话,心中升起几分警惕,谨慎地点了点头。
中间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向往之意,流连在荆白身上的目光又缥缈地看向了远方,荆白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我也觉得,真好看啊……”
他不再搭理荆白,又回到了那种独自眺望远方的孤独的状态。
跟随着他的目光,荆白再看向远方那些水墨般的层峦叠嶂的群山时,就很难再提起观景的兴致了。
他意兴阑珊走到自己的5号位,将准备好的食物拿出来放到一边。
之前包起来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隔了一夜,再拿出来看,就会发现这里的食物并不普通。
无论是之前被荆白省下的那个精面窝头,还是昨晚的晚饭粘豆包,通常这种面食在一夜过去之后都会不可避免地流失水分。
但在早晨的阳光下,荆白把这些食物摊开一看,就发现卖相和昨天是一模一样的。
别说腐坏了,除了温度变冷了,这些东西没有产生任何变化,连变硬都没有,看上去依旧松软可口。
这算是佐证了荆白的理论,不过实际的效果,还要等羊来了再说。
荆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了一会儿,就见到宋不屈独自出现在了山路的尽头。
少年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中间人没像和荆白搭话一样和他说话,倒是宋不屈看到荆白,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扑了过来:“大佬,怎么办啊,赵叔和崔哥都说跟不上我,他们硬把我赶上来了……他们会不会有事啊!”
这倒不奇怪,看昨天众人爬山的速度,今天说不定真有几个不能及时到的。
何况动物的体型都变大了,如果因此他们送砖块上山的速度也变快的话……
有人赶不上,就太正常了。
但崔风和赵龙应该都不属于需要被担心的范畴,羊和乌鸦这两种房主送砖都是来得更晚的,今天的到达时间就算提前,也一定会在獍和枭之后。
这两个人应该是出于对宋不屈的担心,才有意让他先上来的。
宋不屈显然很担心他们,站在荆白的5号地前面不愿意挪步子,两只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荆白,似乎在等他的回复。
荆白却不可能给他一个准话,他没有义务向宋不屈担保谁能活下来。
因此对着男孩希冀的眼神,他平淡地道:“他们不一定有事,但你再站在这里,说不定……”
他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十分平静,但是宋不屈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连忙脚底抹油溜去了自己的位置上。
荆白虽没想看他,但无奈整块场地只到了他和宋不屈,他只用余光,也能感觉到宋不屈的坐立不安——
他一直在来回走动,焦急地左右张望,甚至踮起脚看,直到好一会儿之后,崔风和赵龙两个人你搀我扶地出现在空地上。
两个人看上去都是精疲力竭的样子,但好歹是爬上来了,宋不屈欢喜得一跃而起,高兴地冲他们挥手。
赵龙头也不抬,只有崔风朝宋不屈的方向点了点头。两个人都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满头大汗,话都说不出,只是第一时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们中途实在不愿意让宋不屈冒着生命危险等他们,就让他先走了,两人维持着体力,互相帮扶着慢慢爬上来,方兰和小辉中途还反超了他们。
但即便如此,后面的张闵小诗等人都没有追上来过。
他们至今都不见踪影,崔风缓过劲来之后就开始一脸忧心地看着平台的入口处了——小诗从知道大鸟是枭之后就非常焦虑,她找上了方兰那边同是“枭”的房客的小婉,也不和他们同路了。
崔风脸上表情很复杂。
这样看来,他们这些人都算是幸运儿,相反,小诗和张闵他们这些摊上“不孝子”的,面临的挑战大得多。
说实话,他自己也多少觉得不公平,但是这话要说出来,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崔风只好在自己心里默默唏嘘。
人没到齐,砖也还没送来,无聊的崔风只好左顾右盼——他也不敢盯着路玄一直看,早上那会儿,路玄已经告诉过他破解的方法了。
当时青年用那双像是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看着他,说:“我会率先尝试这个办法,至于你们要怎么解决,那是你们的事。”
但是看路玄的意思,在这个副本里,就算他本人成功地出去了,按他们现在修房子的这副互相孤立的样子,其他人也不会知道他究竟是成功出去了,还是失败死了。
崔风用余光悄悄地瞟着左边的青年。
面对一个完全无法确认的可能性,还关联着活命的唯一希望,他怎么就能做到脸上波澜不惊,甚至还在看着远方的景色呢?
在这种七上八下的煎熬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崔风心中一跳——边缘处出现了一只手!
苍白的五指不断地颤抖着,似乎在抓挠什么,最终努力往前伸了伸,露出一条胳膊。
是工装。
崔风松了口气,再仔细看,原来是张闵和窦松两个人连滚打爬地爬了上来。
他们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脸色白得像纸,喘气的声音大得崔风都担心他们一口气抽过去就再也上不来了。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在竭尽全力、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哪怕在一般人看起来,他们的动作慢得可笑。
他们的动作原本有些滑稽,可看见了跟在他们身后的东西,在场的众人谁都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