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凉月微微坐直了些,捏过他的下巴,亲了上去,莫远微微后仰,任由他舔*吻,舌尖缠绕在一起,带着梅子酒的丝丝甜味,莫远仰起头,喉结滚动着,呼吸急促起来。
莫远手指搭在薛凉月后颈处,轻轻摩挲着,他喘口气,微微偏过头,眼睛亮晶晶的,低声诱哄道:“阿月,你想不想试试那个双修功法,这里没人看见的。”
“你疯了。”薛凉月轻笑道,“你会哭得整座楼都听得见。”
他朝莫远更靠近了一点,鼻尖抵在一起,“乖,回去弄,到时候你想怎么哭怎么求饶,都可以。”
莫远被他亲得腿有些软,跳下去的时候差点一个踉跄,被薛凉月拽住了,后者笑眯眯地看着他:“要我抱你吗?”
莫远:“滚。”
薛凉月拉住他的手,在手心捻了捻,笑着朝别苑的方向走去,莫远偏头看向他的侧脸,忽然道:“阿月呐。”
薛凉月:“嗯?”
莫远伸出另一只手的小拇指,笑嘻嘻道:“下午那件事,你也别太感动了,你夫君我有良心,也只有这么小一点点,再多的没有了。”
说着他把大拇指抵在小拇指第一个关节处,示意薛凉月看,只有那么一小一块。
薛凉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知道知道,你是畜生嘛。”
莫远脸色很难看:“不要再提那晚上的事了!”
薛凉月笑而不语,眼神却充满揶揄,莫远把手放下来,眯眼瞪着他。
放下来的那只手背在身后,先握成拳,再伸出一只食指,最后十指弯曲,做出“九”的样子。
不远处的茶摊上,一个浑身披着斗篷的人按了按斗笠,起身悄无声息离去。
这是一套暗号。
拳头:你先走。
伸出一根食指:今天不行。
九:承诺依然有效,请放心。
第51章 图穷
第二天莫远醒过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又是浑身酸痛,薛凉月把头窝在他肩窝里,脊背均匀起伏着,睡得很香。
莫远费力地抽出一只手,拍了拍薛凉月的后背,故意把铁链摇晃得很响,“薛凉月!”
薛凉月闷哼一声,抬起头来,声音里带着很浓重的鼻音,“……嗯?”
莫很不舒服地动了动,“你能不能把那链子解了?硌得我手疼。”
薛凉月没动,声音还是含含糊糊的,“不是说好一个月吗?”
“你还真把我锁一个月啊?”莫远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乖,我就在这儿哪也不跑。解了好不好?”
薛凉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去。
压着身边人黏糊糊吻了半天,薛凉月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放开莫远,打了个哈欠,“行行行,待会我起去就给你解开。”
说罢,他翻身下床,俯身从地上捡起衣服,松松垮垮地披上,系上带子,旋即走到一旁的柜子边,从第三层夹层中取了钥匙,说到做到,真给莫远解开了手上的铁链。
莫远甩了甩被勒的生疼的手腕,翻身把头埋进被子里,“我再睡会儿。”
“行。”薛凉月应了一声,披上外衣,走到门边,伸手正要推门时,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扭过头看向床上的人,“吃早饭吗?”
莫远声音闷闷的:“吃,一个半时辰后叫我。”
薛凉月望了望天色,真诚道:“那你还不如直接吃午饭。”
莫远蹬了一下被子,表示很不满,薛凉月笑了笑推门而出。
直到黄昏,莫远才起床,这并不能怪薛门主,他如约一个半时辰后来叫莫远的时候,后者把头蒙在被子里,假装听不见,薛凉月无奈笑笑也就让他继续睡了。
莫远的确很累,说不出来的累和烦躁,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需要将这份烦躁埋在心里,脸上决不能表现出来一丝一毫,因为薛凉月和他的那个“姐姐”卞柔都很敏锐。
人烦躁的时候,就会倾向于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睡觉是最好的逃避方式,然而,任何逃避都是有时限的,就比如现在,他睡了一天,睡不着了。
莫远仰面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把手不由自主地摸到胸口的位置,那个地方有暧昧的吻痕和淤青,也有一道很深的伤疤,才刚刚愈合,不过他手指碰的不是上述任何一个地方。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一个多月前洗剑亭下,自己与陈剑圣的那一番交谈,那天他并不只是跟自己说了有人在偷听的事。
依稀记得,当时天很暗,陈竹暗的剑很快,他自己也使出了全力,却最终还是在第十二招败下阵来,带着三分不甘落入水潭中。
陈竹暗盘腿在瀑布边一个凸起的石头上坐下来,长剑插在一边,莫远翻身上岸,迟疑了一瞬,坐在他对面不远不近的地方,将那把无名剑横放在膝盖上,抬眸隔着雨帘与剑圣遥遥相望。
陈竹暗神色很认真,道:“莫六,你的剑太狠了。”
莫远:“前辈何出此言?”
陈竹暗:“你出剑太快,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这样的剑,伤人伤己。”
莫远摸不准他的意思,他皱眉道:“前辈的剑明明更快。”
“非也。”陈竹暗微微摇头,“我只是动作快,单看出剑并不快。”
莫远:“所以?”
陈竹暗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淡淡道:“你的剑心,的确有问题。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剑心,我想了想,或许可以命名为……【盲】。”
莫远握剑的手微微一颤:“何意?”
陈竹暗:“眼盲者只是不见物,而心盲者不见人,不闻声,不觉情,有眼如瞎,有口难言,世间万物与你如浮云,此之谓剑走偏锋、一意孤行。从古至今的妖兵都是这样的。”
莫远:“不懂。”
陈竹暗深深看他一眼:“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想懂罢了,而且你也不能懂。”
莫远挑起眉:“什么叫不能懂?”
陈竹暗:“古时候的无情道一念神魔,而你的盲道则是一念入魔,没有另一种可能。如果你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结局轻则经脉断裂,武功尽失形同废人,重则内力聚拢丹田,爆体而亡。”
莫远笑了:“那依前辈看,在下应该如何?”
“你的剑心,你自己去想,旁人没有办法替你做决定。”
陈竹暗站起来,把浮云怆影插回背上,他垂眸看着莫远,语气有些慨然,“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想做一柄妖刀。”
莫远:“后来呢?”
陈竹暗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瞳孔里闪动着跟他的外貌截然不同的沧桑,他沉默良久,轻声道:“后来我明白,人不是剑,一个人要是把自己当做一件武器,这辈子非要只用见血的方法达成什么目的,会活不下去的。”
屏风边传来一声响。
莫远倏然回神,他眼珠子转了转,余光看见一只机关鸟停在屏风的最上沿,大概是发条走到了尽头,卡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莫远费劲地坐起来,从床头取下一件白色浴袍套在身上,走到屏风边,仰头取下机关鸟,拨弄一阵后,成功打开了鸟腹,那里含着一枚蜡丸,蜡丸里包着一张纸。
居然这么大喇喇的就送进来……真是生怕血衣门的人看不见,不过既然还能飞进来,应该是没被看见的。
莫远展开那张纸,纸上只画着一个日晷,意思很明显:时间不等人,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莫远阴冷地笑了笑,将纸条和小机关鸟团进手心,略一发力,两样东西很快碎成齑粉,被他扔到了床底。
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莫远刚从地上爬起来,吓了一大跳,回头见薛凉月冲自己眨了眨眼睛,揶揄的笑起来,“晚饭吃不吃?”
莫远眯着眼睛看他半天,半晌才笑着回答:“吃,我想去街上吃。”
薛凉月皱起眉头:“你就这么喜欢闹市?”
莫远强调:“烟火气!”
又补充道,“不是灰大!”
“你真烦人呐。”薛凉月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家里饭菜都做好了……那赶紧换衣服。”
一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闹市中心的一家小酒馆内,周围都是一边喝酒一边吹牛的汉子,薛凉月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食物,只觉难以下咽,莫远往他碗里夹菜:“吃啊!怎么不吃?你不饿吗?”
薛凉月把菜给他加回去,勉强温柔地笑道,“不饿,相公,你体力消耗大,多吃点。”
自己不吃饭回去可以叫厨子做夜宵,然而如果把这顿饭吃下去了,可能会吐。
莫远眯起眼看着他,夹起一筷子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肉类,伸到他嘴边,“吃一口!”
薛凉月立马后仰:“你何必强人所难?!”
莫远一拍桌子,怒目瞪着他:“你不吃就是瞧不起我!那以后你别想*我了!”
周围人纷纷侧目,嘴巴真张的老大,薛凉月很想掀桌,他欲哭无泪:“小……小声点,在外面……”
莫远:“吃不吃?!”
薛凉月咬牙切齿道:“……吃。”
他下足了心理准备,伸嘴准备去咬那筷子上的肉块,没想到莫远手腕一缩,自己把菜叼走了,咬在牙齿间,对薛凉月招招手,示意他从自己嘴里吃。
薛凉月震惊地瞪着他:“你别太过分!”
莫远挑眉,含含糊糊道:“你要不来我就说了,昨天晚上你……”
邻桌的人已经不说话了,聚精会神的听着他们这边的动静,薛凉月站起身隔着桌子掐住莫远的下巴,俯身舔走了他嘴里的食物。
莫远眉开眼笑地看着他,舔了舔嘴角,“好不好吃?”
薛凉月把那令人作呕的食物咽了下去,刚想骂一句什么,忽然浑身一颤,瞳孔慢慢放大了,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莫远,身体却慢慢向一边倒去,下一秒,被莫远接住了。
莫远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淡淡的,他把薛凉月抱在怀里,手顺着他的脊背轻轻抚摸着,像是在安抚。
薛凉月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那……是……什么?”
“阿月,你该跟师无夜好好学习蛊术的。”莫远叹息着,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你刚刚吞下去的蛊虫叫‘吞天’,是所有蛊类的克星。它是唯一一个可以暂时压制‘轮回井’的东西。”
“十五年来,我养活了三只,有两只放在身上,为了保险,还有一只养在我自己的身体里。”莫远握住他的手腕,碰了碰自己右胸的位置,“养在心脉附近,你当时那把匕首再偏一点就能杀了它了。”
薛凉月意识逐渐模糊,他看见店里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了,身上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还有咔哒咔哒的机关扭动声。
他们转过身,微笑着慢慢靠近。
第52章 交易
小酒馆的帘子被放下来,阻隔了街上的视线,店内陷入一片黑暗,有人端着烛台从后厨走出来,曳地长裙沙沙作响,她摘下头顶的斗笠,正是端木燕。
与此同时,薛莫二人隔壁桌的一个魁梧大汉也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他们,此人双眼上戴着机关琉璃镜,眼珠子看上去像是绿的。
其他机关人发条已经转完了,围在他们周围一动不动,整个小酒馆只有他们四个活人。
端木燕把烛台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抬眸看一眼莫远,挑眉道:“哇,你真舍得啊。”
“有什么舍不得的?”莫远淡淡道,“吞天吗?”
端木燕笑嘻嘻道:“当然不是,我指的是……”
莫远打断她:“你话好多。”
端木燕先愣了一下,而后气急败坏瞪他一眼,不说话了。那魁梧大汉开口道:“我是南宫照,吞日宗二代机关师,幸会。”
莫远没有理会他的客套,直截了当的问道:“什么时候去机关城?”
南宫照瞥了一眼他怀里的薛凉月,两眼微微眯起,沉声道:“你能保证薛凉月不会醒来吗?万一到时候你跟他玩个里应外合……”
“你——”莫打断他的话,抬手冲他招了招,“过来一点。”
南宫照一愣,眉头微微皱起,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莫远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过来一点。”
南宫照犹豫两秒,走近了一步,“干什……”
他话还没说完,莫远伸出手,在他胳膊上拔下了一根钉子,动作极其迅速。南宫照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钉子脱落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胳膊里有个齿轮错位了,然后整个胳膊都动不了了!
南宫照捂着自己的胳膊,瞪大眼睛盯着莫远,怒道:“你干什么?!”
“看好了。”莫远冷淡地盯着他,拿着那枚钉子,对着薛凉月右肩一个穴位的位置就扎了下去,薛凉月的躯体在他怀里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莫远伸出手,从那些比较靠近的机关人身上又拔下了四枚钉子,带南宫照身上那枚,一共五枚,分别钉在薛凉月的左右肩,腰两侧,和脊椎凸起的地方。
每钉进去一颗钉子,薛凉月的身体就抽搐一下,每一次的动作幅度都减小一分,到钉最后一个钉子时,他几乎已经没什么动作了。
只是看着,就让人似乎能感觉到相同的疼痛,端木燕头皮发麻,震惊地盯着莫远。
做完这一切,莫远看着目瞪口呆的机关城二人,淡淡道:“五道丧魂钉,当着你们面钉的,现在他人已经废了,就算醒了也动不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药人体质特殊,他能恢复也未可知,但只要你们别碰这些钉子就不会有事。”
南宫照沉声道:“你是个狠人。”
莫远不置可否:“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温栖华了吗?”
端木燕:“走吧。”
机关城是前日月教的总部,坐落在黑骑山脉,一般在山体外,一半在山体内,大门就大喇喇地设在山脚的位置,端木燕和南宫照上前,挨个转动门上的机关,随着一声巨响,山门缓缓而开。
门内站着一排机关人和机关兵人,他们神态各异,但看上去都不太像人。
莫远泰然自若地穿过这些诡异的“人”,走到大殿中央的那一块圆形区域时,大殿两边的半机关兵人默默转动起机关轮盘,随着齿轮转动发出巨大的“咔哒”声,圆形区域与大堂分开,并朝更上方缓缓上升而去。
机关城城主温栖华正在主殿等着他们,说是等着其实也不是很合适,因为他看见莫远的时候居然露出了些微吃惊的神色,好像根本没预料到他会来一样。
莫远默默地打量着他,这个老头看上去跟十七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灰白发黄的头发,从面相上看大约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坐在机关轮椅上,嘴角带着一丝古怪的微笑。
他身边的小孩已经换了一个,十一二岁样子,是个小男孩,怯生生地站在他对面,温栖华手里拿着一个陶瓷小碗,看上去好像在给他喂饭,看上去很温馨的样子,像是普普通通的父子俩人,仔细观察,小孩的脊背却在发抖。
温栖华偏过头,目光在莫远脸上停留片刻,继而落到他怀里的薛凉月身上,眼睛微微眯了眯,眼神里似乎有些许遗憾。
莫远抱住薛凉月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声音却毫无起伏:“温栖华,我把他带来了,你该兑现承诺了。”
“唉,真是……”温栖华叹了口气,放下小碗,慢慢摇着轮椅,朝莫远靠近了一点,“十四年了,你真是执着,我都快忘了。”
忘了……老不死真能装,上午还在催呢。
莫远没有理会他的感慨,只是盯着他,目光锐利,冷冷道:“我娘在哪?”
“在最下面一层,待会儿叫小燕带你过去。”温栖华很温和地答道。
“不。”莫远眯起眼,声音轻却狠,“你必须跟着,温栖华,别想做什么手脚,我娘要是出了事,相信我,第一个死的一定是你。”
温栖华笑了笑,不以为意,“也行。”
“走吧。”
通往地下最下面一层的路非常曲折,莫远脊背一直是紧绷的,在心里默默回忆着整个机关城的构造——是的,他骗了薛凉月。
他根本不需要机关城设计图,机关城结构图就在他脑子里,他只需要薛凉月这个人做开门钥匙。
至于这个结构图到现在还能不能用,莫远相信温栖华根本没有更改机关城设计的能力。
整座机关城太大了,是日月教九代机关师百余年的心血,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几十年前两派教众分裂之争中,无数机关师愤而出走,现在吞日宗中机关师能把前人设计的百分之一看懂就不错了,遑论改动。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几人终于抵达了最底下那一层。
许多门派为了降低被关押者越狱的可能,会把牢房设在地下,机关城自然也一样。两边的烛火有的已经灭了,整个甬道显得很暗,压抑而潮湿,四周的墙体传来连续不断的机关运作声,富有节奏,轻微但存在感很强。
距离最后一间牢房还有二十步的时候,莫远不禁停住了脚步,他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牢房中垂着头的红衣女子,睫毛剧烈颤动着。
温栖华瞥他一眼,好心地提醒道:“你娘就在前面。”
莫远:“她好像跟十四年前没什么区别。”
温栖华轻笑道:“那自然,你娘半步剑圣嘛。”
莫远没有说话,半晌,他低声道:“你可以走了。”
说罢,他慢慢地,一点点地放开了薛凉月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的身体朝地下摔去,一旁的机关侍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血衣门门主,而莫远从他手里接过钥匙,头也不回地朝那座牢房走去。
机关侍从附在温宗主耳边,低声问:“要杀了他么?”
“杀他?”温栖华笑起来,“为什么要杀他?我等了很久了,等的就是这么一天,一定很有趣的。”
机关侍从:“那薛凉月呢?”
温栖华瞥了一眼薛凉月漂亮的侧脸,脸上露出极为可惜的神色,他微微一叹,“扔到蛇窟弄死去吧。”
“十四年前的确是个尤物,可惜了,我不喜欢十五岁以上的。”
莫远慢慢走向被关在牢笼里的小莫愁,他这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又好像思绪纷杂。
他想着待会怎么跟他娘说话。
“我来接你了?”
大概率会被骂一顿的吧。
莫远忽然想起来娘常常嫌他没出息的事,这是真的,他爹十七岁圣上钦点的探花,他娘是武林前十,可偏偏他文不成武不就,连煮碗饭都糊锅。
但是,他现在很有出息啦,或许他可以叫娘收回当年的话。
唔,大概率还是会挨一顿骂。
……行吧,其实这些他都不想说来着。
他应该会就忍不住哭出来的,想当年一样没出息,因为他现在就感觉眼眶有些热了。
他或许会说,“爹已经死了,我埋在五屋山了,但娘你不许去殉情。”
“因为我只剩你了,这世上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娘或许会问:“阿悦呢?”
然后他回答:“阿悦也死了。”
“我亲手害死的,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你能不能晚点再骂我,等我带你逃出这里,你想怎么骂都可以的……”
莫远慢慢朝前走着,二十步几乎像是走过了这十四年的路。
他将钥匙插到锁眼里,慢慢转动着,打开了牢门。
牢门被推开的声音惊动了里面坐着的人,她缓缓抬起头来,地下太黑了,莫远看不清她的神色。
他轻轻一笑,语气很轻松,“娘,是我。”
小莫愁没有说话,她静静地坐在那里。
是太惊讶了吗?
莫远缓缓靠近了一点,在小莫愁膝前蹲下身来,他眨了眨眼睛,握住女人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抬头看去,“娘?”
小莫愁慢慢张开了嘴,嘴唇嗫嚅着,仿佛想说什么,莫远凑近了一点,想要听得更清楚。
下一秒,一枚小铁箭从女人嘴中射了出来,莫远瞳孔一缩,迟了半瞬才一偏头躲去,所幸铁箭很小而且没什么力道,只在他侧脸滑过一道很小的伤口。
莫远从地上蹦了起来,神色先惊后怒。
这是一个机关人!
这个念头刚从他脑海里蹦出来,伴随着一阵“咔咔”声,那跟他娘长着一张脸的“女人”就当着他的面,从头到脚整个儿——散成了一堆零件!
“乖,张嘴,吃饭。”
温栖华坐在大殿的正中央,重新捧起了那个陶瓷小碗,小孩跪坐在他脚下的金丝软垫上,顺从地抬起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男人喂来的饭菜,不敢动弹一下。
随着一声轰鸣,大殿左侧的机关门轰然而开,一个半条腿都报废了的机关兵人慌不择路地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温栖华面前,“报告!报告宗主,他……他追过来了!”
温栖华头也不抬,“嗯?”
那机关兵人声音里带着恐惧,“那个……那个拿剑的人……”
“莫六吗?”温栖华动作一顿,终于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兵人,“他出地牢了?有点太快了啊……那么多机关,还有你们,都拦不住的吗?”
机关兵人神色惶恐,“不是这样的,宗主,他……”
“太让我失望了。”
温栖华打断了他的话,笑意收敛,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机关兵人,冷冷道,“在你们这群废物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改造,居然敌不过一个肉/体凡躯。”
说罢,他按动了轮椅扶手上的什么东西。
下一刻,地板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机关兵人跪着的那一片地板裂开并向两边分开,随着机关转动声和一声惨叫,那报废了一半的机关兵人就这么掉了下去。
下面是机关回收点,会有专门的人把他身上的机关零件拆下来重新打磨利用,属于骨血肉身的部分则丢到蛇窟喂蛇,利用地干干净净,一点渣滓都留不下来,这就是惹宗主生气的后果。
地板再次合拢,温栖华神色阴冷地摇着轮椅在大殿内晃了两圈,冲他孩子招一招手,“过来。”
小孩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地走了过去,温栖华眯起眼,“坐到我怀里来。”
小孩听话地爬到他怀里,温栖华把他搂紧了一点,手在他身上从上到下肆意亵玩着,小孩不自觉地发起了抖,像兔子一样。
温栖华眯着眼笑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机关兵人逃出来的那扇门再次轰然打开,一个浑身被血的人从甬道缓缓走了出来,他左手提着那把梅花剑,抬头面无表情盯着大殿最中央的那个人。
莫远哑声道:“我娘呢?”
温栖华轻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等了十四年,我还会留着她的命?”
“我要的是十二岁的血衣门左使,二十五岁的薛门主,早就过期了。”
温栖华的手指像泥鳅一样在小孩脊背上滑动着,咬牙切齿地笑道:“要不是为了报七年前他闯入机关城的的那一仇,我都懒得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