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废物by青衣杏林

作者:青衣杏林  录入:11-01

姬未湫听到这话,心中也有觉得此事有七八分真,到底是十几年的情份,姬未湫想了想也就算了——庆喜公公这等在他哥身边贴身伺候的与他说这话,与姬溯亲自与他道歉也没什么差别了,要是没有他哥的授意,庆喜公也不敢说这么犯上的话。如今又送了礼物,赔礼道歉都凑齐活了,他顺着台阶下来得了。
要是换作旁人,姬溯发作了也就发作了,旁人只能受着,还什么让庆喜来传话解释一二?不服憋着!不光要憋着还得感恩戴德上个请罪贴,谁敢给圣上甩脸色?敢闹就要敢死!不仅要自己敢死,还要有带着全家老小一起上路的决心!
皇权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尤其是他哥这等杀父弑弟登上皇位的,手就没软过。虽说这两年没听见谁谁被满门抄斩的事儿了,但曾经燕京上空都被杀得一片血色,不见日月呢。
庆喜公公见姬未湫脸色缓了下来,一手挥了挥,小卓公公就将圣旨呈送了上来,姬未湫打开扫了一眼,圣旨是内阁拟的,撇去歌功颂德的漂亮话,大概意思就是让他去江南几个有名的寺庙里上个香,祈求太后圣体安康,半年内回京城。
姬未湫随手就把圣旨往旁边一搁,看得庆喜公公眼皮都跳了一下,姬未湫笑道:“我哥……皇兄还有其他吩咐没有?就单纯让我去玩儿啊?”
去上香……那不就是玩儿吗?!
庆喜公公乐呵呵地说:“圣上确实没有其他吩咐,小殿下您啊,就放放心心的去!”
说着,庆喜公公从袖中掏出一块镶珠嵌玉的令牌塞到了姬未湫手中,他低声道:“这是圣上叫给您护身用的,您贴身带着,要是遇到真的不长眼的人,殿下只管拿出来用。”
姬未湫拿着那块令牌,端倪了许久,庆喜公公盯着他,想着小殿下一定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便听姬未湫道:“……好重,这真要贴身带着?”
姬未湫拎着那络子甩了一下,纯金制成的令牌把络子绷得死死的,这玩意儿看着不大,少说有两斤,再加上嵌的珠宝玉石,那重量就往三斤奔去了!不开玩笑的说,这东西系在腰带上,腰带都能被扯得坠下去,放在袖袋里,袖子能当武器使!
“我皇兄也贴身带着它?怎么戴的,戴在哪儿?皇兄他不嫌坠脖子吗?腰带呢?万一走两步腰带被扯掉了怎么办?”
“……”这话庆喜公公实在是没办法接,他眨了眨眼,哭笑不得地说:“小殿下,这可是圣上的金令!拿着它可以调动各地守备军,您可千万不能乱放,万一掉了可不得了!”
“我知道。”姬未湫把玩着金令,摇头而笑:“下次让我皇兄做个其他的,不要这么实诚,重得要命,拿块玉的多好?就做个无事牌大小,随身携带往脖子上一挂也没什么,玉还有纹路,不好仿呢,弄个纯金的随便找个金匠就能仿……”
庆喜公公心道这天下哪有人敢仿圣上调兵遣将的金令,是真的不怕死吗?!但又觉得姬未湫说得很有道理,别人怕满门抄斩,可若本就做的是满门抄斩的活计,那可就不怕了……
庆喜公公又叮嘱了两句告辞了,见姬未湫要赶在下午之前出发,便连忙告辞回宫复命了。他上了马车,小卓公公也跟了上去,小卓公公殷勤地替他倒了一杯茶:“师傅,喝茶!”
庆喜公公忽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小卓公公手臂晃了晃,茶水都险些洒出去了,他吃惊地道:“师傅?!”
庆喜公公压低了声音,严厉地说:“小子,把刚刚看见的都放心里,嘴巴给我闭紧了,要是传出去一个字,谁也救不了你的命!”
小卓公公连连点头,也不知道庆喜公公说的是哪个,下意识地应了,庆喜公公这才放开了手,接了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咱家也是为你好,在圣上身边伺候,第一条要学的就是嘴严!”
“是是是,徒弟省得的,师傅您就放心吧!”
庆喜公公回了宫复命,进了清宁殿之前将面孔堆满了笑,迎了进去利索地行了个礼:“圣上。”
“嗯。”姬溯倚在棋盘边上,棋盘上黑白二子厮杀,正至焦灼之处,也不知为何就停在了这里。
庆喜公公不必圣上垂问,便笑着道:“小殿下还是一团孩子气呢,老奴冒犯多嘴一句,怨不得太后娘娘总是不放心……老奴去时,小殿下还有些垂头丧气的呢,等接了圣旨与金令,又是笑逐颜开,老奴走时还听见小殿下兴致勃勃地叫收拾东西呢!”
“他能离京,自是高兴。”姬溯一手支颐,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一句。
庆喜公公眉间微变,亏得他低着头,才不叫人看见,他凑着趣儿回答道:“小殿下高兴那是自然的,老奴没读过几年书,却也知道诗里头好多都是写江南好风光的呢!小殿下自幼读着书,想是早就向往了呢!”
“你这老奴,刁钻得很。”姬溯心知庆喜有意维护姬未湫,平淡地道:“可还说了其他?”
“自然是有的。”庆喜公公笑着道:“小殿下问老奴,陛下也将那金令随身携带吗?这么沉的东西,会不会有些坠脖子?还说等他回来后要向圣上提一提,改成玉的戴着许是能舒服一些。”
后面那个‘不好仿造’他就不敢说了。
姬溯一嗤,睁开眼睛来看,目光幽邃:“他还嫌弃上了。”
庆喜公公只能干笑——他还能说什么呢?
姬溯不以为意,他的目光转向窗外,窗外晴光正好,算算时间,姬未湫也该出燕京了。
实际上……
“王爷,您这要是要出远门啊?去哪?带上我一道啊!”这是顾相家不成器的弟弟。
“呦,殿下,这么大的阵仗是去哪儿?不嫌弃的话带我一个!”这是户部侍郎不成器的幼子。
“哎哎哎未湫,你怎么要走?去哪?说好了今天斗蛐蛐的呢?”这是宗亲王家里二少爷。
姬未湫翘着二郎腿坐在马车中,掀开帘子笑眯眯地说:“去江南,你们去不去?”
一众纨绔还以为是有什么好玩的,一听先愣了一下,随即回过味儿来——这不是更好玩了吗?!
于是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去江南?殿下你怎么去江南?”
姬未湫眉目微动,说不出的神采飞扬,他指了指天空:“正经路子,你们走不走?”
众人哪有不走的道理?只不过事出突然,又是去那么远的地方,倒不是他们不乐意,而是家里估摸着不会同意。已经有机灵的一跃上了姬未湫的马车:“未湫,借你的马车,我们先走!回头我家里马车再跟上来!”
说罢,还踹了一脚贴身的小厮:“还不快回去禀报我爹,就说我跟着瑞王殿下下江南了!”
小厮:“……啊?”
虽然他没搞明白,但还是连忙回身家去了。
宗亲王二少爷对着其他几人使了一个眼色!
其他纨绔一听,豁,好有道理!去家里问那肯定是不让他们走的,就算同意,家里不得收拾收拾,准备准备?看瑞王这架势,今日必出燕京,等到家里打点好哪里还能追得上?还不如他们现在跟着走,玩到哪里是哪里,哪怕家里不同意,使人来追,大不了到时候再回来嘛!回来就说是瑞王殿下盛情邀请,推脱不得不就完了?!
大家好歹也是在一起混玩了几年,经常干这种事儿,都很有默契。
一时间几个纨绔都上了姬未湫的马车,只剩下各家小厮大眼瞪小眼。
“少爷!少爷……这……不……”
清宁殿。
庆喜公公接了青玄卫的密报,看了一眼后苦笑着呈送给了圣上:“圣上,青玄卫来报,说是小殿下……小殿下……邀了几个好友,一道下江南去了!”
姬溯接了纸条,眼中居然闪过了一道笑意,他道:“让人放行。”
还算是聪明。

姬未湫就这么张张扬扬地带着一群纨绔出了燕京城,微风扬起了车帘,不断地溢出一些热闹的声音。
“二条,碰!”
“碰什么碰,放下!我胡了!”
“巧了,我也胡,邹三,你这是一炮双响啊!”
“嗷——!”一声悲愤的哀鸣声将周围路过的百姓惊得一愣,只听里面有个少年哭嚎:“你们是不是人啊!就等着我这张二条是吧——!”
“废话少说,给钱给钱!没钱就记着!”
哄笑声传来,路人们纷纷摇头,也不知道是谁家少年郎,这般顽劣。正向摇头感叹一声朱门酒肉臭,可一见那些蓝衣银甲腰悬长刀的侍从,又不敢再提半字。
圣上要办的事情,哪有不成的呢?四人抹了几圈雀牌,时间就过去了接近两个时辰,运河就在眼前。邹三少爷听到外头陡然静了下来,不禁好奇地掀开帘子去看,这一看便咋舌不已:“哇,这可真是……”
只见外头甲卫森严,不论是码头还是河道,早已有禁卫清了道,不许行人商贾走动,只留下一条开阔地大道令他们通行无阻——要知道这码头平日里人流如织,一日不知道要有多少货物在此装卸,今日这一清,阻了多少人的营生,可以说是劳民伤财了。
姬未湫瞧见了却是扬眉一笑,他手中还拿着作为筹码的金叶子,轻佻地用金叶子勾了勾邹三少爷的下巴:“威风吧?”
邹三少爷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真威风。”
他们哪里看过这阵仗?论起来这等正儿八经的亲王出行仪制还真是第一次见!燕京城里不缺权贵,一个牌匾砸下去都能砸个三爵两公的,谁家里还没点关系呢?自家日常出门带点丫鬟小厮顶天了,也就是女眷去郊外上香会带上两个侍卫,搁燕京城里谁敢摆这阵仗?那位还在皇城里看着呢!
“平时里对着本殿下吆五喝六的,现在还敢不敢?”姬未湫眯着眼睛,故作深沉:“要是还敢,本殿下就叫人把你扔下马车,让人摔你个七荤八素,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邹三少爷嘻嘻哈哈地说:“不敢不敢,要不我们给殿下磕两个头谢个恩?”
姬未湫嗤笑一声,将金叶子扔到了牌桌上:“你们想谢恩本殿下还不乐意看了……行了,收拾收拾,登船吧。”
等下了车,四周百姓行了个半礼,人群陡然矮了一半,放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明明身处人海之中,却只能听见风声、水声,温暖的阳光落在铁甲上也闪烁着寒气逼人的光,将整座码头压得鸦雀无声。
姬未湫一马当先下了马车,禁卫齐齐一礼,姬未湫却看也未看,带着人说说笑笑地登了船——这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摆摆手喊两声‘同志们,辛苦了!’,他在这儿拖得越久,清道控防的时间就越久,还不如他利索上了船,等船走远了自然也就解禁了。
船缓缓动了起来,姬未湫回首看向岸边,暗道……这也太嚣张了。
亲王出行是这个规格仪制,但不代表每次出行都必须要用。比如他在燕京里待了十八年,唯一一次用到这仪制的时候是出宫建府的那一日。真要日日都用这仪制,就他那三天两头出门玩的性子,燕京百姓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阵仗不是他安排的,谁安排的就显而易见了,总不能是他的老母亲安排的吧?真要是老母亲出手,就不会安排几百禁卫给他清道,是让几百禁卫给他随行了。
这次出行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有心人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到,根本无须摆出这种阵仗来,也不知道他哥到底是怎么想的,给他安排这一出。
他哥曾经说过,若是看不穿,那就先从结果去看,没有十成十,也能猜中个五六分……可事后诸葛亮谁都能做,能提前知道结果的却没有几个。
所幸姬未湫知道结局,大概也就能看出个七八成。他不知为何突然想叹息一声,可突然又觉得怪有趣的——母后还在呢,原著里瑞王都造反好几次了最后也就判了个无期徒刑,他这都不造反,他都想不出来他哥有什么理由弄死他!
这么一想,四舍五入就是他哥让他装了一把大的!说不定就是借此敲打各路宵小安分守己,别招惹他呢?
“殿下。”青玄卫副统领周青在帘外通禀了一声,也不进来,将四周布防细细说给他听,连如果真的遇到了船毁人亡的情况他应该往哪里逃都提到了,姬未湫一手支颐,笑道:“知道了,今天忙了一天,你们也去歇着吧。对了,我记得有青玄卫里有几个水下的好手?”
“是,殿下有何吩咐?”竹帘将瑞王的面容隔得影影绰绰,如血夕阳映在少年亲王的侧脸上,热烈得几乎动人心魄。周青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躬身而问。
姬未湫想了想说:“调两个来。”
周青正想应是,却听对方喃喃道:“既然水性不错,那钓鱼一定也会吧?刚好晚上停了船就钓些鱼上来吃……”
周青也不是第一次伺候姬未湫了,听了之后忍着笑应了是告退了,他心道他得赶紧回去问问谁水性好还会钓鱼才行……实在不行就多调两个人来,总不好扫了殿下的雅兴。
几个纨绔坐了两个时辰的马车,上了船又是争抢客舱,如今各自安顿下来也没什么精神玩闹,在舱房中小憩一会儿养精蓄锐。
姬未湫也是如此,虽说是人正年少,可常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也睡意上涌,去歇了个养生觉。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被侍人轻声唤醒,重新梳洗,换过衣物后就差不多该吃饭了。
姬未湫到花厅时,邹三张二姬六三个人也精神奕奕地来了,他们也是自小长在燕京,几乎没出来过,在船上菜色自然以河鲜居多,几人虽说是山珍海味吃惯了的,遇到这些现抓现吃的河鲜也是胃口大开。
姬六是宗亲王府的三少爷,大名姬未眠,和姬未湫是堂兄弟,算起来比姬未湫还要大一岁,不过皇子和宗亲不在一起排序,他两关系也算是两肋插刀了——同辈里一共就这么几个兄弟姐妹了,年龄又相近,脾性还相投,关系想不好都难。
他见邹三张二酒兴正酣,悄悄捅了捅姬未湫的手臂,低声道:“今天怎么回事儿啊?搁外头摆那么大的阵仗,那位到底让你去江南干嘛?”
姬未湫饮了两杯酒就止了,他酒性不太好,闻言笑道:“还能干嘛?放我去玩呗……顺道帮我母后去几个灵验的寺里上香,求个平安健康。”
“就这?……你信?”姬六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我可是把你当兄弟啊!你也知道本朝亲王不能擅自离京……看着不太对,你自个儿小心点!”
“呦。”姬未湫眉眼有些松散,他调侃道:“要真是如此,你可就被我拖下水了……”
姬六‘啧’了一声:“我还不懂你?你叫我们去玩儿就真的是去玩儿,哪里能想这么多?……不过你叫我们去也好,一个亲王,一个宗亲,再加一个阁老一个户部侍郎……我都想不到谁敢动我们。”
这配置谁要起歹心,那就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姬未湫眨了眨眼,似是才回过神来,恍然笑道:“……还真是。”
他扬声道:“都留点肚子,一会儿我们去钓鱼!说是刚钓上来的鱼做鱼脍最是美味……”
众人齐齐应好,笑嘻嘻地放下筷子,又兴致勃勃地去船边钓鱼。直闹了大半宿,天色微白的时候才叫了散——反正白天要行船,他们几个又坐不惯船,与其白天被船晃得想吐,不如直接睡觉,让它晃去吧!
一只信鸽飞过了天际。
青玄卫副统领周青见信鸽飞远,松了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去,就见主舱房的窗开了,一只修长的手抓着只白白胖胖的鸽子探了出来,周青一愣,便见到了瑞王殿下那张俊美出众的脸。
“殿下?”
姬未湫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巧,你也来放鸽子?”
周青低头行礼,这等护卫瑞王殿下却向圣上送信的行为虽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但放在当面,还是叫他尴尬地不知如何应答才好,却又不能不答,只能憋出来一个字:“是。”
“嗯,我也放。”姬未湫将鸽子放在了窗沿上,鸽子傻乎乎地歪着头盯着他,也不知道飞,被姬未湫嫌弃地弹了一下才飞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燕京的方向飞过去了。
姬未湫又打了个呵欠:“反正你都撞见了,明天给我准备几只鸽子来,我养的好像没你们的好用。”
周青:“……是!”
鸽子飞回去,恰好就是姬溯起身的时间,庆喜公公捧着信进了来禀报道:“圣上,周统领和小殿下的飞鸽传书到了。”
姬溯神色淡淡的接来一看,只扫了一眼,他的眉心就跳了跳。
飞鸽传书能装下的信息有限,姬未湫的信有两张小纸条,第一张纸条上用的是大字,第一句话写的是:一切安好,问候圣安。第二句话是:第二张纸条是给母后报平安的,劳皇兄转达!
第二张纸条上用小字写得密密麻麻,姬溯扫一眼就看见上面写了今天玩了什么吃了什么,又问太后吃什么玩什么睡得好不好,皇兄让用了亲王仪仗威风得不得了,河鲜不错已经着人快马送回京城了……之流的。
姬溯轻哼了一声,到底将纸条扔给了庆喜:“送去慈安宫。”

姬未湫本来以为送回去明晃晃告状的纸条好歹会让他哥难受两天——虽然他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自个儿慈爱的老娘他还是下不去那个手的,既然下不去手,估计只能挨上两句训,哪想到隔天他还没睡醒呢,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呼喊什么。
侍人瞧他被惊动了,隔着帘幔躬身回禀道:“禀王爷,太后娘娘送了赏赐来。”
姬未湫脑子还转不动,过了几秒钟才领悟到其中含义,他翻身坐起,几名侍人迈着无声的步伐将四处帘幔束起,又有侍人上前来为他披衣穿鞋,他走到窗前一看,顿觉头疼。
要知道他们可还在船上啊!这可是运河的中央啊!他的老母亲愣是派了船追了上来,一箱一箱给他搬东西,东西还是其次的,他老母亲好像给他送了一船的人来。
“云因?“姬未湫仿佛看见了熟悉的人。
在人群中指挥搬弄的宫女抬头望来,随即快步而来,她走得虽快,却依然十分优雅,她行了一个礼:“奴婢云因,拜见殿下。”
姬未湫有些愕然地道:“云因姐姐,怎么是你来了?”
这位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这是他母后身边代掌凤印的女史,正儿八经从一品宫令,后宫一应都是这位云因女官在打理。
云因笑道:“娘娘慈恩,怜奴婢久未出皇宫,特令奴婢来跟着殿下开开眼界。”
云因六岁入宫,十岁在太后身边侍奉,如今已在宫中磋磨了三十载年华。
“那姐姐先忙,待歇过气后再来寻我也不迟。”姬未湫颔首,侧脸吩咐道:“不得慢待。”
所处侍人皆恭顺而应:“是。”
云因谢过姬未湫后继续去忙活,姬未湫则是去梳洗更衣,等到他这里收拾得差不多了,云因也恰好来求见。云因是自己进来的,一进来便屏退所有侍人,与姬未湫行礼后道:“娘娘有言,殿下坐听即可。”
姬未湫还拿着筷子呢,云因已然上前为姬未湫布菜,待夹了两三道菜,这才侍立于一侧,温和地说:“小殿下,娘娘有言,圣上自有打算,圣上既不曾与殿下交代什么,那便是无事,请殿下莫要胡思乱想,免得坏了兄弟情义。”
姬未湫慢吞吞地吃着一个南瓜包子,等咽下去了这才道:“母后没说其他的吗?”
云因含笑摇了摇头,又见姬未湫好奇地看着她:“母后都没有去问一问皇兄吗?”
他这是含蓄的说法,实则他想知道老母亲有没有去骂他哥。
“并未,娘娘说了,当哥哥的护着弟弟是应当的。”云因又笑着摇了摇头,姬未湫则是有些失望地低头继续啃南瓜包子。云因见状不禁失笑,她缓和地说:“娘娘实在是担心小殿下,恨不能亲来,只因凤体贵重,这才不得不作罢。娘娘心系殿下,特派了奴婢前来服侍。”
姬未湫不禁笑了笑:“母后疼我。”
哪想到云因下一句就叫姬未湫如遭雷劈,只见云因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娘娘另有吩咐……江南人杰地灵,若小殿下途中见着什么绝色,只管叫奴婢拟旨,带回燕京去就是。”
姬未湫傻愣愣地看着云因:“……啊?”
云因隐晦地道:“或许得了泼天富贵呢?”
姬未湫自觉懂了,他哭笑不得:“……那还不如是给我准备的呢!母后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我不敢!云因姐姐看在你我之间的情份上,你还是回去吧!”
他哥姬溯登基十载,后宫空置,后位空悬,前几年朝臣还敢提一提让他哥立后,连顾相都隐晦地提过一嘴要是有什么心爱的女子身份不太好看的,大可以换个身份也是一样册后的……他哥对于这问题是不理不睬,闹得他烦了就杀两个提出问题的人。
后来他似乎隐隐约约听到过一嘴,说是大概是十年前他哥夺位时受伤伤了根本,不能人道……之流。还有一个传闻是他哥和他们父皇一样醉心佛道,修身养性,不动女色……反正自他听过这两个传言后,就没有再听闻前朝有朝臣上折子请圣上充实后宫了。
估摸着朝臣听见这两个传闻后也就默认了,没敢再在他哥虎须上拔毛,总之上有姬未湫这个先皇嫡次子,下有姬五、姬六几个宗亲,不怕后继无人。
至于这个传言真不真……姬未湫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啊!就他哥那张脸,谁敢当面去问‘你是不是有隐疾’?!这么勇的吗?自己连带九族都不想活了是吧?!谁敢这么问,别说是九族,就是家里的鸡蛋都得被摇散黄。
今天他母后让他搜罗美人送给他哥充实后宫?他的老母亲是觉得他活得太痛快了吗?!啊?!
大概是姬未湫的神色太古怪了,云因解释道:“娘娘也有这个意思……殿下既然无意娶亲,后院中也该有人服侍才好,莺歌燕舞的看着也是一个景儿不是?”
原来是这个意思……总之美人是要带回去的,他们两兄弟之间谁留下都行。
姬未湫喃喃道:“怎么在母后眼里,我们兄弟两都是色中饿鬼似地?”
云因真是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声来,她道:“娘娘料中小殿下会有这一句,娘娘说了,巴不得你们兄弟两都是色中饿鬼才好,也好过她在宫中寂寞,知天命的年纪了,莫说含饴弄孙,连儿媳都没见过一个。”
姬未湫:“……”
那看来他老母亲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他哥是没什么指望了,等他看穿那得等老树开花,孤家寡人可不是乱说的。他是个基佬,不知道他老母亲会不会嫌弃他带个男媳妇回去?
估摸着也是不行的……
姬未湫摆了摆手,示意云因退下,云因也知情识趣,没有问到底要不要回去——此刻不问,留在船上无所指摘,她要是一问,小殿下开了口铁了心让她回去,她回还是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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