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是棵草by一林修竹

作者:一林修竹  录入:11-01

黎曜身上的伤好了一些,能够缓慢行走,但人还是恹恹的,仿佛自从在船上听见白敛说的那句话后,他整个人都变得魂不守舍起来。
叶遥道:“好好休息,等痊愈了,你自己向你夫子解释。”
黎曜点点头,自拜别叶遥,向远处走去。
“师尊,我们去看看你的住处,可好?”杜霰道。
叶遥的地界在溪北,要跨过溪流才能到。丰水期的溪流覆盖了搭石,便要从木桥上过。叶遥带着杜霰踏上简易的木板桥,一前一后,穿过溪中滩地上的柏树,又继续踏上桥面。
踏上湿软的草泥,叶遥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隐隐作痛,低头一看,腕上一道红线正缠着连接到身后的杜霰,他才想起来自己还被杜霰绑着,自己走得太快,已经走出离杜霰五步的距离。
他只好停下脚步,回头等杜霰。杜霰微微一笑,缓缓跟了上来,手背蹭了蹭他的袖子。
叶遥不理会他,兀自又拉开三步的距离,率先走向不远处那棵巨大的合欢树。
合欢树下的仙草千年如一日,枝条虽然矮小,但遒劲挺立,风雨不动。叶遥在仙草前面的石砖上坐下,道:“看这棵草。”
杜霰会意,问:“这是师尊的本体?”
叶遥点头。
杜霰也在他身旁坐下,凝视着这棵傲然独立的草,忽然出手拈住一片草叶,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叶遥皱眉,感到微微不适:“别摸。”
杜霰收了手,笑道:“我只是在想,师尊的本体身边都没有相互照应的同类,这么多年来会不会很孤单。”
叶遥道:“你不知道,三百年前,我这棵草旁边原本有一棵小草的,也是这个形状,只不过忽然有一日它不翼而飞了。”顿了顿,他才继续,“我用寻魂盘在凡间找了许久,才在庐阳找到它。”
杜霰一愣,良久才道:“是我?”
“是。这便是我要同你说的事情。”叶遥道。
两个人静静坐在合欢前面,彼此都没有说话。
早秋沁凉的微风中,杜霰喃喃:“所以你才接我出生,给我取名,送我长命锁,后来,又出现在军营救我……你觉得那是你的义务,对吧?”
他的语气有些失落。
叶遥不语,心中莫名烦乱起来。他想,杜霰沮丧的是他先前所做之事只是出于义务,没有个人情谊,可杜霰哪里知道,正因为他是叶遥的小草,才应了古书上那句“合欢互不分离,心灵相通”。
只听杜霰又忽然道:“师尊,你能多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么?比如,你刚成形的时候都去过哪里,遇见过什么人,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一片别处的小草屑随风吹落在合欢上,杜霰伸手摘掉它。
叶遥勉强提起精神:“我刚成形的时候啊……”
想起这个,他不免觉得好笑,“那个时候我可得意了。因为那时还没有你,我便认为自己是三界之中独一无二的仙草,沾沾自喜,狂妄自大,自认为是天选之人,将来必可拳打天君,脚踢三尊。”
杜霰笑了起来。
叶遥又赶紧道:“当然这只是刚开始而已。后来我才知道我所处的何重天是下天庭的罪仙流放地,想去中天庭都难,更何况上天庭。我的志向和抱负被迟舒与乔柏笑了许多年。”
杜霰道:“后来呢?你去了上天庭没有?”
叶遥回忆道:“大约是在我两百多岁时,上天庭终于为中下天庭开放仙考,能考上的神仙可以去上天庭任职,我和乔柏都报名了。”说着他抬头透过合欢树叶的缝隙看向更高的天空,“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自己铸了一把剑,创了一套剑法。”
“就是指暮天?”杜霰问。
叶遥点头:“嗯。”
杜霰道:“我小时候不懂剑法的奥秘,只知道埋头练。如今回头看,师尊的指暮天剑法柔中带刚,气贯长虹,竟是我见过的剑法里最好的。用它参加仙考绰绰有余,肯定能选得上。”
叶遥低头一笑。
杜霰问:“所以,你选上了吧?”
叶遥道:“选上了。”
杜霰一顿,迟疑着问:“那……你后来没有去上天庭任职吗?为什么?”
叶遥却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起身指着北方的一片树林,道:“我们再往前走走吧。”
过了合欢树,就是一面长着草野的山丘,不远处一座露出一半身子的楼阁隔着山丘与合欢树遥遥相望。
叶遥道:“我在这几里地间建了四处院子,不大,所以不能叫仙殿或者仙府,只能叫院子了。你看到的便是其中一处,名叫梧桐坠,是我自己取的名字。”
杜霰问:“为何叫这个名字?”
“因为我在小院周围种了梧桐树,秋天住在这里,日日都能看到四周都落了梧桐。”叶遥笑道。
终于翻过山丘,梧桐坠小院周围果然种满了梧桐,错落有致,仿佛是不刻意地围着院子长的,只不过眼下仍是夏天,梧桐的叶子茂盛而苍翠,还不到最好看的时候。
小院的样式清逸雅致,有好几处开阔的露台,估计到了秋日,白天能看高旷的天空,夜晚能赏咫尺的银河。
杜霰想了想,道:“那么师尊的另外三处院子,必定也有独特的景色,且师尊分别只在春天、夏天和冬天住那里。”
叶遥微微吃惊:“你怎么知道?”
他曾经花了很长时间和心思建造自己喜欢的亭台楼阁,种了各类相应时节的花草,下天庭没有哪个能像他这么无聊折腾,但杜霰居然猜到了。
难道这就是那本《三界奇异花草价值摘录》上说的,合欢草互不分离,心灵相通?
杜霰却没有发现叶遥的异样,笑道:“愿闻其详。”
二人从梧桐坠中走出来,一路朝东北方向散步。叶遥一边道:“西边有一处院子叫‘青梅小’,我种了不少春日会开的花树,非常多,有一里地。
“再往北走,有两侧高山夹着的山谷,山谷间流过的是溪水的上游,夏天很凉快,我在那里盖了一座楼,叫‘琴书倦’,有时弹琴看书,风吹着吹着就睡着了。
“冬天便住‘钓丝闲’,因为小楼对面有一个山坡的寒梅,底下有一面小湖,不冷的时候还能在楼上抛竿钓鱼玩,所以叫这个名字。”
叶遥说完的时候,两个人正走到钓丝闲的高楼底下,望见叶遥所说的那面小湖,湖水至清,映着天空的湛蓝色。
杜霰轻声道:“原来这就是碧溪湾,你住的地方。”
叶遥道:“溪北只有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改日带你去溪南,那里有许多动物修成的小仙,比这里热闹。”
“不论冷清和热闹,你带我去哪里都行。”杜霰道,“师尊,我能在这里住多久?”
叶遥心中觉得好笑,抬起手腕摸了摸,道:“问我做什么?我能决定吗?当然是你说了算。”
如今他被杜霰系着这什么五步结,只要不解开,杜霰到哪里,他就得形影不离跟到哪里,要住多久还不是杜霰决定。
叶遥走快了两三步,杜霰又跟上来,在他耳边轻笑:“你生气了?”
叶遥不答。
杜霰又道:“这些都是薄荷叶?”
叶遥猛地停下脚步。他差点没仔细看,他们眼下所处的是一片薄荷叶林,四周整齐排列地种着许多薄荷叶,此时正是成熟摘叶的时节。
“是。”叶遥急忙拉过杜霰,“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但似乎来不及了,杜霰立刻问:“你为何要种薄荷叶?做什么东西?是做薄荷糕吗?”
他问得很急切,叶遥走得更快,边道:“没有,你想多了,你知道我做不好薄荷糕。”
杜霰扔紧紧跟在他身边,继续追问:“师尊,这三百年里,每年夏天我总会吃到薄荷糕,那都是你做的吗?”
叶遥的太阳穴突突地跳,闭眼否认:“不是。”
他想离开薄荷叶林,却突然被什么拽住,手腕上一疼,红线现出,原来是杜霰已经停留在原地不走了,他也被拽着走不了。
“说谎。”杜霰道,“从你诈死之后的第三年夏天,窦师兄忽然给我送了一些薄荷糕,说是山下一间小店买的,比师尊以往做的好许多,但仍有熟悉的味道。窦师兄见我吃完了,没过几天又给我买。此后每年夏天,我都能吃到这间所谓的小店的薄荷糕。”
叶遥汗流浃背。
杜霰笑了一声,又道:“今年夏天我不在天虞山,你也不在碧溪湾,如果我差人下山去找那间小店,不知还能不能买到那些薄荷糕?”
当然是不能买到了。叶遥想。
当年叶遥诈死之后,在碧溪湾修养了一个冬天。春天时他闲来无事,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想种薄荷叶,想做薄荷糕了。
也不知怎的,以前每次做薄荷糕都不成功,在离开杜霰的第二年,竟离奇地成功了,就连乔柏都说味道极好。叶遥很高兴,一连做了许多笼。但这么多薄荷糕,他与乔柏两个人吃不完,便想着给杜霰吃。但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送到天虞山而不让那里的所有人怀疑呢?
天虞山下县城的一家小店常常接待不少天虞山弟子常客,叶遥给了店主不少报酬,将薄荷糕放在小店售卖,言说是庐阳的特产,务必想尽办法卖给天虞山的人。
店主努力推销了好些天的薄荷糕,最后成功被窦一延买走。过了几日,窦一延又过来买,说师弟们都喜欢吃。
此后每个夏天,叶遥都会抽空从凡间回一趟碧溪湾,亲自做薄荷糕。
也不知怎的,他就是想让杜霰每年都能吃到他做的薄荷糕。
也许,这只不过是他愧疚之下的一点补偿吧。
杜霰道:“我这就传讯张晋丘……”
“不用叫了。”叶遥无奈地叹了口气。
杜霰露出得逞且欣喜的笑,快步走上来:“原来你没有抛下我,你一直都想着我,是不是?”
叶遥不知如何回答。
但杜霰似乎也没想等他回答,立刻继续道:“如今我就在你身边,你过两日就给我做薄荷糕吧?我想吃。”
他的声音仍旧清甜,像是讨好卖乖。
叶遥鬼使神差点头:“好。”

二人穿过薄荷小林,忽然,叶遥腰间的乾坤袋开始震动。
他解开乾坤袋,掏出一张传讯符,那是他与乔柏和迟舒共用的一张,许久没有消息了。如今,传讯符上久违地出现了乔柏的字迹。
[过两日我便回碧溪湾。叶遥,准备接风洗尘。]
叶遥一笑,对杜霰道:“乔柏要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符上的那行字消失,转而换成另一种字迹:[我也要回去了。叶遥,搞顿大的!]
叶遥收起传讯符,叹了口气:“迟舒也要回来了,人有点多,明日你同我一起准备些吃的东西吧。”
杜霰笑道:“好。天虞山还放着不少我亲自酿的离支仙,我托人拿上来。”
叶遥急忙道:“不用,他们喝不惯离支仙。”
杜霰顿了顿,道:“那等去回虞山,我们再一起喝。”
回天虞山,似乎是叶遥不能再拒绝的不争的事实了。
天色暗下来,叶遥带杜霰翻过种满梅树的山坡,于太阳完全落山之前到达一处楼阁。
因为怕扯到五步结引得手腕发疼,他们靠得很近。夏夜的凉风翻起两个人的衣摆,相互交缠,簌簌作响。
“师尊,这是‘琴书倦’吗?”杜霰问。
“是,今夜宿在这里吧。”叶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略带恳求道,“你把它解开好不好?不然我们都不方便休息。”
杜霰暮色下的眼瞳里含起一点寻味的笑意。他推开门走进去,叶遥也不得不跟着。琴书倦有五层楼,第一层除了卧房之外,还蔓延着不少回廊和小厅,南北朝向,时常有穿堂风吹过,十分凉快。
其中一间卧房的窗户正朝西边,窗棂上吊着一条风铎,在夕阳下泛着铜色的光。风铎并不随风响动,而是静静沉立,发不出一丁点声响。
“那是联结我的长命锁的风铎。”杜霰缓缓道。
“对。”叶遥犹豫着要不要将它取下来,“如今用不到了。”
只听杜霰道:“我睡这里?”
“不是。”
“那……”
叶遥带他走到隔壁另一间卧房前:“这里。”
言下之意,他们当然是分房睡,所以,五步结要解下来才行。
杜霰垂眼,良久才道:“那你先答应我,明日一早,我要重新系上去。”
“……”叶遥干脆道,“好,听你的。”
于是杜霰牵起他的手,虎口轻轻掐住他的手腕,竟圈了起来。只见红光一闪,红线随即解了下来,收入杜霰袖中。
终于能分开了,叶遥想。
杜霰道:“明日见。”
叶遥丢下一句“早点休息”,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翌日一早,叶遥便开始忙活,为乔柏和迟舒接风洗尘做准备。
杜霰与他一起上山摘果子,下酒窖搬酒,去薄荷林摘叶子,进厨房炒菜做点心。在厨房时,五步结总是磕磕绊绊的,叶遥稍微离得远一点去柜子里取东西,都要担心在灶台边切菜的杜霰会不会切到手。
于是他道:“要不,暂时把五步结解了吧?”
杜霰似乎也觉得有道理,于是施法解开五步结,又道:“这些菜还是我来炒吧。”
叶遥实在不好意思全部麻烦他,但又对灶台避之不及:“那辛苦你了,毕竟我也不会炒。”
“师尊切瓜就好。”
“好的。但我切瓜也切得不好看。”
杜霰一笑:“无妨,想来乔柏与那位迟舒仙子是不会介意的。”
叶遥顿了顿,道:“那我只负责薄荷糕,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好。”
翌日,乔柏提前回到碧溪湾。
一见到杜霰,他便用异样新奇的目光上下打量杜霰全身,杜霰承着他的视线行礼:“乔柏仙君。”
叶遥在一旁挑起眉。
乔柏的脸瞬间冷下脸:“别以为你飞升了,我就不是你的长辈了。你刺伤叶遥的事情我正想找你算账呢。”
杜霰目光一沉。
叶遥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方才碰见黎曜,他都跟我说了。”乔柏斜睨杜霰,冷嘲热讽,“真行啊你,当初他就不应该收留你,至少不会再挨一次。”
乔柏这把刀子嘴真让人头疼,叶遥立刻插在二人中间:“当时都是误会,我待会儿慢慢跟你解释。”
“不必了。”乔柏走进厨房,拿起锅铲,“乱糟糟的,你们别进来了。给我去对岸要几颗红辣椒,再要几个西瓜。”
叶遥如释重负,带着杜霰退出厨房重地。
刚一离开厨房,杜霰便娴熟地抓起叶遥的手臂,红光从袖子里翻出来,牢牢攀上两人的手腕,形成五步结。
叶遥:“……”
算了,随他吧。
溪北没有辣椒和西瓜,乔柏每次做菜需要辣椒的话,都会去溪南的菜园子里讨。
因为迟舒即将回来,溪南的很多仙精仙怪都提前陆续从凡间回到碧溪湾。黄裳到处宣扬,一传十,十传二十,所有人都知道叶遥带了个徒弟回来,且这徒弟还是溪北的一棵小草。
叶遥带杜霰走过小桥,迎面就碰到一群人。
黄裳十分开心:“仙君,阿霰,好久不见啊!大家早听说当年仙君身边的那棵小草已经修成上仙了,都想见见你们呢!”
眼前乌泱泱的,叶遥脑袋乱成一锅粥。
他对杜霰道:“这些都是迟舒仙子收的学生。这是黄裳,这是黎曜,你都认识的。”接着他硬着头皮一个一个介绍,“这是……”
完蛋,他忘记了。
幸好那小仙自己开了口:“仙君,我叫伯庸。”
“对。”叶遥点头,又看向下一个,“这是……”
“仙君,我叫静言。”
“对。”叶遥又继续介绍下一个,“这位便是……”
将二十几号人物一一介绍完毕后,向来脸盲的叶遥终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一群人便蜂拥而上,对着杜霰寒暄交流、嘘寒问暖。宛如许久不见的家人一般亲切。
“都是碧溪湾长出来的,你怎么就如此优秀?”
“上天庭长什么样?漂亮吗?我都没去过呢……”
“我们带你去溪南那边走一走吧!”
叶遥退出人群,问一旁的黎曜:“你们夫子怎么还没来?”
黎曜正准备开口,突然顿了一下,朝东边的天空示意,懒懒道:“这不就来了嘛。”
忽然,天边起了一阵风,送来一声高亢宏亮的鸣叫。
大家朝东边看去,只见从云层突然冲出来一只巨大的仙鹤,俯冲下来之后又疾驰上天,盘旋一周,雪白与墨黑相间的羽翼自如展开,尾巴处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悠长的鹤鸣声停止,仙鹤徐徐落地,掀起风又裹着雪,令人移不开眼。想必这就是迟舒的坐骑。
叶遥道:“这个出场倒也不必如此华丽。”
黎曜道:“嗯,可以再朴素点。”
话音刚落,仙鹤背上的人爬了下来,迟舒从仙鹤收起的翅膀后面走出来,正挽着袖子,啃着一根玉米棒,玉米被薅得只剩下半截,还有一点残渣沾在唇边。
她咽下一口,才打招呼:“下午好。”
叶遥:“……倒也不必如此朴素。”
迟舒身边的仙鹤周身泛起白光,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个身长玉立的少年。那也是迟舒的学生之一,是一只仙鹤,名叫鹤鸣。
迟舒一到,她的那些学生们又轰的一下全部围上来,“夫子夫子”地叫,叽叽喳喳。
聚会摆在临溪上游的一座长亭内。
杜霰与黄裳等人都是才不过几百岁的仙,大约更有共同话题一些,众人也似乎很喜欢和杜霰玩。黄裳拉着杜霰在隔壁桌开了一桌划拳,一面喝酒,一面吆喝。杜霰并不喝酒,只用花茶代替,在人群中不怎么说话,却能融入进去。
叶遥与迟舒单独坐一桌。
迟舒举起杯子:“咱们碧溪湾三巨头好久没回来聚过了,上一次相聚还是……”她愣是没想出时间,只好道,“还是上一次。”
叶遥笑道:“听闻你前段时间回了一趟老家灵织谷,很是威风啊。”
迟舒笑道:“听闻你被你徒弟当成妖怪抓了,甚是狼狈呢。”
“还不是因为黎曜?”叶遥环顾四周,想寻人却寻不到,“黎曜呢?方才还看见他呢。”
“先不说他,说说你的徒弟吧?”迟舒笑吟吟地揶揄,“啧啧啧,破天荒的在你旁边长出一棵小草,还下凡了,你还收徒了。我说怎么着,你迟早得和你那小草纠缠在一起,果不其然!”
叶遥不满道:“你什么时候说的?”
迟舒道:“我心里猜的。”
叶遥呵呵一笑:“你也别说我,咱们彼此彼此,我看你和你那个叫鹤鸣的学生也不清不楚的。”
迟舒不自然道:“鹤鸣他不一样,他不算我的学生。”
“杜霰也不一样。”叶遥草草解释,“况且,我们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迟舒往隔壁桌的杜霰瞄了一眼,凑过来贼兮兮道,“我看你们半天都腻歪在一起,形影不离,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相距都不曾超过五步,就连玩划拳,他坐得离你远些都不肯。唉,真粘人!”
叶遥:“……”
他要怎么解释,是因为自己被杜霰系了五步结的缘故?
左右都解释不清楚,干脆就随他去吧。叶遥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突然,他感觉一阵凉意袭来,浑身一抖,杯子都拿不稳,差点摔在案上。
“怎么了?”迟舒问。
叶遥摇头:“没事。”
冷意从心脏处开始,穿肠入肺,直达全身,让他手臂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渗出一阵冷汗。稍微和缓一点后,又有一阵更强的冷意席卷全身,带着熟悉的酥麻感。
叶遥面上平静,心中却揪了起来。
……好像发作了。

第52章 师尊,我在
溪边长亭内划拳喝酒的嘈杂声久久不停歇,一浪高过一浪,连一向不喜凑热闹的乔柏也破天荒参与了进去。叶遥见杜霰端坐在他背后不远处,看前面两个人“哥俩好”“七个巧”呼来喝去,自己则默默端杯喝茶。
“夫子,不好了!”黄裳从别处焦急地跑过来,“黎曜不见了,我到处找不到他!”
叶遥不由想起还在闽越时白敛对黎曜说过的话,便道:“可能是下凡了。”
迟舒了然:“哦,问题不大,不必管他。”
案上还摆着叶遥亲自做的薄荷糕,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清凉酥脆,外焦里嫩。刚吃完一块,那种熟悉的麻意又涌上全身。
他咬紧牙关,撑着小案闭眼揉太阳穴。
他记得以往每年,都是到了深秋的霜降那个月才会开始发作,年年如此,不曾出错。但今年不知为何猝不及防提前这么早,竟早了三四个月。
夜暮降临,聚会结束,几个小辈负责收拾残局清理现场。
叶遥带着杜霰回到溪北琴书倦,一跨进门,他便迫不及待伸手让杜霰解开五步结,道:“早点休息。”
等了片刻,杜霰却没有动手解结,而是一手摁着门板,不让他关门。叶遥眼皮直跳,勉强靠着门框站直。
杜霰盯着他:“你怎么了?还没天黑时你就不对劲了。”
叶遥不知自己竟伪装失败被看出来,只好勉强笑道:“酒喝多了,头晕晕的,睡一觉便好。”
但杜霰幽黑的眼睛仍不放过他:“不对,醉酒根本不是你这样。你哪里不舒服?”
叶遥身上冷热交加更加难耐,不想再同杜霰说下去,催促:“不用担心我。我想睡了,你快解开。”
“我不解。”杜霰皱眉,“你让我探一下脉。”
闻言,叶遥猛地收回手,应激一般推上门,但杜霰的手臂仍然卡着,门关不上。
“叶遥!”杜霰厉声道。
叶遥的身体抖了一下,杜霰立即扶住他,他又应激甩开,胡乱道:“我有一个病,偶尔两三年不舒服一次,仅此而已,第二天便会好的。”
杜霰道:“是什么病?为何不让我探脉?”
如此求追不舍的逼问已经把叶遥最后一点耐心击溃,他自暴自弃地抓着自己的手腕,试图施法将五步结解开,然而无济于事。杜霰强硬地抓起他的手腕:“你不说我便不解。”
说着,杜霰用手覆住叶遥的额头。
叶遥整个身子都烧得厉害,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杜霰手心。他别开脸:“别碰我。”
杜霰收回手。
叶遥道:“左所海一战之前,魅魔纺嬛受路鞍之命屡次犯我,你知道我为何不对她下死手吗?”
“为何?”
叶遥喘着气:“高阶魅魔这种东西杀了之后很麻烦,会被自动种下魅蛊,在每年同个时间受魅蛊控制,高热难忍,需要生生捱过三日才能解术。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亲手杀它们。”
推书 20234-11-01 :僵尸太太的棺材板》:[玄幻灵异] 《僵尸太太的棺材板压不住了》作者:六一得六【完结】晋江VIP2024-02-18完结总书评数:49 当前被收藏数:1007 营养液数:463 文章积分:31,854,692文案:  僵尸太太很生气!  一觉醒来,六个棺材,空了五个,儿子丢了?  一看书信,离家出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