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好。”他们局促的应了一声, “都在院子里了,刚收拾出来, 擦过一点……客人喝茶喝茶。”
他们又倒了几杯茶水过来。
叶之鹤他们道了谢,先是端着茶杯在这些东西这里梭巡了一圈,这里有一些瓷碗、盆盆罐罐什么的,还有几个陶罐应该是装水的,上面全是青苔……看起来真的是什么老东西都翻出来了。
叶之鹤有些哭笑不得。
最为惹眼的还是那些木制家具,直播间的普通粉丝一眼看过去就喃喃道那是太师椅。
看来大家都知道太师椅。
梁仲架设好直播设备和收音装置,看叶之鹤那边已经戴上了手套,他和项景同也带上手套。
不用多说梁仲和项景同他们也是先看瓷器,叶之鹤则是往家具那边看了。
“这是圆椅,的确是太师椅的一种,”叶之鹤上来就肯定了粉丝们的话,“太师椅是从宋朝年间开始有记载,是唯一用官职来命名的椅子,刚开始的时候是一种交椅,就是腿部交叉,能够折叠的那种折叠椅。”
[折叠椅啊……老祖宗真是厉害]
[搜索了一下图片,果然还是后来这种端端正正的太师椅看起来更加庄严好看,之前那种折叠椅总感觉是少了什么……]
[感觉像是明式家具,明式家具感觉都挺贵的,我记得之前看到拍卖,只是一把椅子都卖出了几百万,还有一些收藏家专门喜欢收藏家具的,把明式和清式家具捧上天了。]
自从关注了叶之鹤之后,他们都会有意无意的关注这些和收藏相关的信息,至少不会和之前一样一下子就划走,反而会点进去看得津津有味的。
从现在粉丝弹幕里越来越多的科普就知道了。
叶之鹤现在看的一整套的明式家具,包括两张圆椅,一张茶几,还有一张榻,木料的纹理清晰可见,哪怕是历经了几百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上面雕刻的纹理切合文人所喜的文雅清正。
明式家具和明代家具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备受世界收藏界所承认追捧的华夏两大类型器物分别是瓷器和家具。
而家具以明式家具为主,清式家具更是有十件不抵一件明式的称号,为何明式家具会这么受到追捧,这其实是上个世纪的时候,西方设计师认为明式家具切合了当时极简主义的浪潮,认为明式家具是极简主义的鼻祖,并且觉得明式家具对他们有启蒙作用。
所以各大博物馆以及私人收藏家开始收藏明式家具。
值得一提的是,明[代]家具其实是追捧以漆器为主的,到了清代也依旧是追求大漆为主的家具。
受追捧的明[式]家具特指明代晚期以黄花梨为主的硬木家具。
当时很多文人因为官场腐败,远离官场,寄情山水与文学,很多江南文人就开始参与家具设计,也就是这样,明式家具也渐渐的形成了所谓的形、艺、材等要素,要判断是不是明式家具也是要通过这三个要素来判断,缺一不可。
“的确是明式家具,”叶之鹤一锤定音,垂落的眼眸很是认真的打量着,甚至自己取下了直播镜头,拉近来给粉丝看,“造型大方,轮廓简练,一看就觉得十分舒展,”他的手比划了一下,“比例也很好,坐上去应该会感觉很不错。”
“历经几百年了,也没有损坏,在榫卯接洽的位置也没有出现什么松动,可见精密牢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你们看见这些纹理了吗?”
他带着手套,将温润白皙的手指遮得严实,可依旧可以从他的动作当中看出几分轻柔与小心翼翼的呵护。
“之前已经教大家辨别过黄花梨,这家具上的木质纹理很细腻,还有铜钱大小的圆晕色花纹,上面的纹理有着一种自然雅致的美感,备受文人的追捧,相比之下清式家具更加注重华丽,尺寸加大,多用镶嵌、彩绘等方法凸显出威严、稳重,所以在这方面很好区别。”
辨别得多了,有些老粉记住了,毕竟华夏人就喜欢这种吉祥讨喜的东西,没记住的现在又复习了一遍,新来的粉丝也觉得新鲜。
又是不少的礼物送上,不过相比刚开始每找到一件东西的欢喜,现在的大家好像到了刺激的阈值,有些习以为常了。
可还是愿意待在这个直播间,注视着叶之鹤这道身影,还有他对待这些东西的温和,科普每一样东西时候的神情。
就像是夏天送来的一阵徐徐的清风,温温和和的悄然入侵,一天不看就像是失去了一个熟识的朋友一样,浑身刺挠。
丁泰秋听叶之鹤说这东西是真的,整个人都要蹦起来了,他现在看着直播间,看着那些粉丝嘴里几百万几百万的说出来,钱好像失去了具体的数字,却还是让他血脉奔腾。
金钱有的时候就是会有这样的魔力。
直播间的粉丝一直在问估值多少,叶之鹤看向丁泰秋,弯唇浅笑了一下,“要说吗?还是保密?”
“鹤哥说呗,其实我也想要看看能不能在直播间吸引买家,感觉送到拍卖会太麻烦了,当然鹤哥你愿意收那就更好了!”丁泰秋还有点憨憨的笑容。
叶之鹤的直播间现在越来越多专业人士了,比如说一些古玩玩家也因为叶之鹤将近百分百的鉴别成功率,还有那一双利眼而吸引过来,别说有些跟在他后面,也吃了一点他漏下来的。
不过这些人也不会刻意的去和叶之鹤打招呼或者让他知道,毕竟是有些忌讳的。
除了这些专业人士,还有一些官方机构。
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在叶之鹤的直播间里就是观众、粉丝的身份,丁泰秋在这里问有没有买家也是挺鸡贼的。
因为叶之鹤说出来的数字,他们不可能压低,甚至还可能因为某种增值,变得偏高一些。
叶之鹤比出了一个三的数字,丁泰秋大惊失色,“三亿?!”
叶之鹤:“……”你还真是个人才。
“少个零。”他的笑容都浮现了些许的无奈,旁的人都是从小到大的猜,偏偏丁泰秋一下要登天了。
闹了点笑话丁泰秋也不觉得出丑,听到三千万就已经觉得自己在天上飘着了。
而且直播间里还真的有几个人有意向,私聊了丁泰秋,然后丁泰秋问了叶之鹤,一下子就把东西卖出去了,感觉有点假,后面项景同和梁仲再找到什么,他都有点恍恍惚惚的。
这就真的有这么多钱了?
梁仲和项景同后面也找到了四五件东西,不过不算太值钱,梁仲买了一件自己喜欢的去玩,丁泰秋还想直接送呢。
直接送的话梁仲就不要了,丁泰秋问过叶之鹤,直接打了个骨折价,然后还在直播间送了十个深水。
要带他们过去看老宅子的时候,又看见那山脚下面的那个被掏了的坟,丁泰秋便问他们,“那个地方现在可以随便进去,里面没什么东西了,甚至于都不属于保护范畴。”
别的粉丝带他们去看文玩,丁泰秋带他们去看祖坟。
直播间一下哄闹了起来,到处都是欢愉的笑声。
[真盗墓笔记啊,主播你可真刑!]
[鹤哥向来可拷,大家有目共睹的啦。]
[去!马上就去,老祖宗今天的坟冒黑烟了!]
[这一波属实是哄堂大孝了!]
他们是这么说着,但谁也没有去探过墓啊,嘴上总是调侃着,目光却是随心,跟着镜头不断的飘移进去了。
丁泰秋还在说着这一处坟平常还有小孩子来这里玩,镜头探了进去,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宽阔华美。
反而是像极了农村一厅一房的土坯房,里面全部都是乱糟糟的,脚下踩着的泥块也到处都是,还被翻了起来。
看来当初有人在这里掘地三尺了。
[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有种朴实无华的感觉。]
[而且里面也乱糟糟的,还有小孩玩的烟花,看来你们是真不忌讳, 祖坟冒黑烟了。]
[这题我会!和老祖宗play!]
[楼上还挺押韵的。]
“这也不知道是我那个祖宗的墓,应该也是当过官的,不大,后面民国的时候有贼来翻,这几十年来也就这样了, 以前考古的过来看过, 不过那个时候也和现在差不多, 实在没有什么东西了, 棺材都不见了……”
丁泰秋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后面我们也不管了, 就这样,有些胆子大的村里小孩还偷跑过来玩。”
他们转了一圈只觉得逼仄, 叶之鹤观察到这里以前有过渗水的痕迹, “你们这里以前发过大水?”
丁泰秋也是惊奇,“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鹤哥这也能够看得出?”
叶之鹤蹲下来,指着那墙壁环绕一圈的位置, “发大水的话会把土质层里面的盐碱析出, 然后凝结在表面, 仔细观察也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
[嗐, 好歹还退了, 上个月我去了清东陵,康熙还在水里泡着呢, 比宇文玥还惨,泡了几百年都浮囊了。]
叶之鹤看了粉丝的发言,也笑着摇头,只觉得他们促狭,“康熙现在是还泡在水里,本来清朝的皇帝应该都在一起的,也就是应该都在东陵的,但其实东陵地势较低,而且泥质为沙土,容易渗水,康熙选址的时候就知道了,后来大臣说那是风水宝地,他也来不及重新选了,就在那里了。”
“结果下葬了果然就渗水,在光绪年间还被火烧了,后来还被雷劈了,就连盗墓分子一看那里全部都是水,就避开了,到现在我们国家认为没有考古价值了,而且为了保护康熙以及妃子、儿子的尸骨,把景陵关闭了,所以现在康熙还在泡水……”
[就很莫名哈哈。]
[我觉得外国要吃木乃伊粉治病的人来喝点这水说不定更快……更快投胎。]
“值得一提的是,后面雍正上位了,一看,这不行啊,赶紧把自己陵墓挪去别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清西陵,也有人说可能是他死了之后不愿意听老爷子的唠叨,所以打算自己单独一处,但这样后面的子孙怎么办?”叶之鹤说起这些历史轶事也分外愉快,渐渐的和他们步行出来。
“雍正就问乾隆,乾隆想着不能还弄出什么东西南北中出来,说让以后的子孙实行昭穆制度,这是一项古老的周礼,也就是父为昭子为穆,简单的说,就是爷爷和孙子葬在一起,让孙子替父亲向爷爷尽孝,所以乾隆葬东陵去了,乾隆的墓其实也渗水,不过后面也都被盗了,慈禧的墓也在东陵这边,也一起被盗了。”
“而清西陵这边就比较好运,基本上没有被盗过,有人说巧合的是这边葬着的是抄家雍正,抠门嘉庆,傀儡光绪,都是穷鬼……其实是清西陵离紫禁城有点近,用炸药一轰就能够听见。”
“本来道光和光绪不应该埋西陵的,但道光在东陵的陵墓是豆腐渣工程,后面改西陵来了,所以后面的子孙的埋葬顺序也都变了。”
[有一说一,道光下葬的时候还是很豪奢的。]
[反正慈禧那个老妖婆被盗了活该。]
[乾隆也是头铁,明明都知道渗水了还住进去,而且后面老孙盗慈禧的时候,末帝说要报仇,结果不了了之,找人回去收葬祖先尸骨,乾隆的尸骨在棺材外面的水里泡了三十多天,骨头都黑了。]
“还有这种事情,我觉得这个不想听老爷子唠叨的可能性很大,我也不爱听我爸唠叨,要是我爸在我头上几十年,我看到就烦了。”项景同对这点表示赞同,然后又嘀咕道,“其实现在也很烦。”
正在看直播的项父一口气梗着,就差没有想要穿过屏幕去揍这个逆子了。
胡老、赵丰他们在看直播也是笑着摇头。
听到他的话语,叶之鹤不约而同的和赵丰做出了一样的举动,笑容有些无奈,不过有些话不适合在现在直播间里说,只能是看之后有没有时间了。
“走吧,不是说去看老宅子?”叶之鹤跟着丁泰秋,回头一看梁仲和项景同他们都有点脱节了,站在原地等了等。
梁仲还在调试着直播镜头,项景同则是看着直播间的弹幕自己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脸上都是带着几分犟着忿忿的可爱。
大概他对于他老爹强行弹压在办公室干活的事情还有点忿忿不平。
两个人抬头一看叶之鹤站在前面的错落光影下等着他们,也快步了两步追上去,脸上不自觉牵起的笑容怎么都没有消退。
丁泰秋听到了叶之鹤的话,也不住回头,鬼使神差的拿着手机拍下了一张照片,忽然间觉得自己的技术大有长进。
叶之鹤的身影还有项景同、梁仲的笑脸,即使他们的动作被捕捉在照片里,还是会让人感觉下一秒他们就动起来了一样。
他们越往前走,先是穿梭过房子密集的地方,那些红砖房门口通常有一个坐着的老人或者是外面有些鸡、有大黄狗在外面转悠。
项景同自己都嘬嘬嘴逗了一只大黄,现在即便是已经来到了房子稀疏的地方,这条大黄还跟着他呢。
直播间的粉丝也喜欢看这乡间的风景,似乎想要把头伸出镜头,来到这一片曾经想要逃离现在却梦寐以求的故土。
那茵茵的绿色,稻草香甜的气息,黄狗的呜呜声。
这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乡间景象了。
渐渐的连农村那种红砖自建房都变得少了起来,出现在眼前的是凋零破弊的瓦房,有些瓦房里面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只有一片荒芜。
因为老人都已经老死了,这里也没有人回来,久了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叶之鹤多看了一眼,觉得眼睛被光亮晃到了一下,他停住的脚步也转头往那边去。
他温润白皙的指尖向来只是把玩那些洁白细腻的瓷器或者莹润的玉器,现在触碰到地面上的尘土,轻轻的拨扫着,找到了一枚红得有些发黑的纪念章,上面的铜色有些锈了,但在光辉照耀的时候依旧会静静的反射着光芒。
上面有着红旗还有伟人的脸,也许这纪念章曾经被挂在什么地方,只是现在主人离开了,纪念章也落入了尘土当中。
他扫了扫纪念章,交给了丁泰秋,“纪念章,绝版,可以收藏。”
丁泰秋现在已经不缺钱了,思想迅速从年轻人过渡到老年人阶段,觉得应该给子孙后辈留下一点传家宝。
“七叔公的东西,不过七叔公的子女不孝顺,后面比七叔公走得还早,七叔公一走,这里就没人了,我收起来。”
项景同却从这个破落的小院后面看见了一栋建筑。
它坐落在那泛黄的墙壁里面,被紧紧的围绕着,即使过去了数百年,那木质已经斑白,看到它的第一时间也可以想起几百年前崭新如初的精致,岁月在流淌,但上面承载的人文气息没有消失。
原本他们就是要去那里的,只是要绕路,现在提前看见了,不免有些惊喜。
“应该是那里吧?”项景同翘首指着那边的位置。
大家也就围过来一起看了。
“是那一片,以前这里被保护起来,不给我们进去,我们老以为这里是寺庙呢哈哈,不过我们今天要掏的不是那里,那里是国家保护建筑了,咱们要看只能在外面看,要掏的老宅子在旁边那一片,十三叔他们一家要出国了,所以急着处理那些东西。”
说着丁泰秋的声音也越发小声,“我和十三叔说了,你们是第一批,要真的等到掏老宅子的人过来,好东西就没了很多了。”
但同样叶之鹤也明白潜意思,那就是价钱公道一些,总不能比掏老宅子的下限还低吧?
以前叶之鹤也去看过这些同行,喜欢把有价值的东西压低得不值钱,好像是替那些老人收走了破烂,又象征性的看他们可怜丢下几十块钱,并且高高在上的觉得那些老人要感恩戴德一样。
叶之鹤也喜欢压低价,但还要脸。
看菜下碟谁都一样,他也一样。
他有自己的道德底线,有的时候很高,有的时候很低。
现在他看着丁泰秋一下子变得贼眉鼠眼的挤着眼神,有些发笑,“谢了谢了。”
丁泰秋得了谢,又高高兴兴的带着他们走回原来的路了,只是绕了不短的距离,才到达那古建筑前,他们只来得及匆匆一瞥,丁泰秋就招呼他们进了一处小院。
丁泰秋喊了一声,一个半长头发,看起来很艺术范的儒雅老大叔就走了出来。
他就是丁泰秋的十三叔了。
丁泰秋说过他人很好相处,有的时候严肃得像是一个老艺术家,有的时候又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他就是画画的,不过画的西洋画,在国外小有名气。
又把他的名字一说,叶之鹤果然有些印象。
丁邦山。
他所画的自然景观总是带有一种浓重的人文主义,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
前年的时候曾经在美国举办过画展,都拍出过不低的价格。
丁邦山也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怎么样,手上还摞着很多满是灰尘和脏污的纸张,他们站在院子往里面一看,看到还有很多的旧东西满是蛛网和灰尘的堆叠在一起。
“十三叔,这就是我说的那几个了,叶之鹤鹤哥!还有他的两个助手项景同、梁仲。”丁泰秋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丁邦山赶忙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灰尘,大方的伸出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小秋已经和我说过了,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看你的直播,早就成为了粉丝团的一员了!”
“原来来找我的都是一家人。”叶之鹤也是随大流笑着回了一句。
“来进来看看,就是里面的东西有点乱……”丁邦山带着他们进来,“本来我是想要请人来整理的,后面觉得这是和家乡的告别,又是一场心理上的艺术仪式,自己整理也很有意义。”
“而且自己整理的话,也发现了一些好东西,你们看这个,咱们华夏的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他神秘兮兮的拿出了一个竹雕。
那竹雕笔筒的面上是一片细密严谨的竹石楼阁,就像是从上空俯视红楼梦的园子,并且把大观园全部刻进去一般,布局繁而不琐,杂而不乱,一片书香气息扑面而来。
看到这个东西的四个人也是眼前一亮。
先不说什么年代, 光是这雕工就可以看出来这个竹筒不俗。
丁邦山纯粹是凭借着自己对艺术的敏锐感知力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不菲,但他更愿意关注这上面的艺术性,而不是价格。
他献宝似的给他们都转了一圈看看, 来到叶之鹤手上的时候,叶之鹤也是双手捧过,然后从内到外,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
“丁先生厉害,的确是好东西。”
“这里有一个落款‘臣天章恭制’, 天章, 施天章, 是雍正年期间人, 也是雍正在朝时候的织造使者,人们都说他‘以刻竹石,巧若神工’, 他所刻的东西多供奉在如意馆中,这的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精美的竹刻, 有着很浓郁的个人风格。”
“古香古色, 浑厚苍深,刻画人物手足的地方,衣袂飘飘,潇洒至极, 面目神理, 栩栩如生, 是典型的嘉定派。”
“嘉定派最早的创始人是朱鹤, 他开创性的将南宗画派杂糅在北宗的雕刻当中, 创造出深刻法……如果丁先生感兴趣,也可以去查一查。”
叶之鹤微微看着手上的竹雕, 还是不住的点头称赞。
丁邦山只是略有些可惜,“等以后不再工作了,还是要归根落叶,再回到故土上看着鸡鸣落日,祖国的大好山河,也是很不错的选择……不多说了,这里还有些东西,叶先生看看吧,有些东西落在我手里也是明珠蒙尘,咱们也不多说什么。”
他打开了电灯,屋子里堆着的东西还有很多,叶之鹤只是略略一看,就看到不少清朝年间的东西,不过有相当一部分是民间的,也有一些损毁了,并不值多少钱。
项景同、梁仲辅助他简单的梳理了一下,丁泰秋也跟着他们团团转。
到了午后,才刚刚梳理出几个板块来。
梳理的时候叶之鹤和丁邦山在关于艺术上,一些瓷器或者雕刻上的布局或者画作进行讨论,倒是颇为畅快,还交换了丁邦山在美国的联系方式。
丁邦山说他在美国认识一些朋友,有些流落在海外明珠蒙尘的东西是,什么时候他过来玩玩,带他一起看看。
叶之鹤倒是颇为感兴趣。
他想到之前有一个瓷瓶,被外国人用来做台灯的灯座,上面还钻了好几个孔,为了固定铁丝,就不免心疼。
这些什么也不懂的老外真是暴殄天物!
还有大英博物馆里那些属于他们国家的宝贝,叶之鹤每次在短视频平台上刷到相关视频,都感觉到他们思乡之情甚重。
直播间的粉丝大饱眼福,倒是看得新奇,更加确定丁家以前肯定是官宦人家或者豪奢之家了。
所有的东西已经全部搬出去了,一部分不值钱的放在一边,另一部分价格几千到一万左右的被梁仲分到了一边,如果要是有二道贩子来就让他们收走。
而另一些比较值钱的,梁仲花二十万拿下了两件,卖出去有得赚,现在的他已经鸟枪换炮了,敢大点胆子玩那些几十万的单子了。
有些挺不错的瓷器,叶之鹤指点了一下丁泰秋拿下了两件。
丁邦山只留了几件那些或雕或画得富有意趣的东西。
叶之鹤首先拿下了一份手稿。
因为主人不怎么重视的缘故,只剩下半卷,这半卷都被虫蛀得很厉害,斑驳泛黄,纸质很脆。
这是《泾清渭浊纪实》,是乾隆在位时,因为看到《诗经·邶风·谷风》:「泾以渭浊,湜湜其沚。」和郑《笺》「泾水以有渭,故见渭浊」句以及其他大儒的解释有所不明,所以在乾隆五十五年的时候便派大臣去实证,并且附图一份。
这才发现其实诗经和郑《笺》是对的,只是郑《笺》也语句不明,所以导致后面千年来所引用的人都有所错误。
于是便在「泾水以有渭,故见渭浊」加上两个字,变成「泾水以入渭,故见渭而浊」,清晰明白。
能够在这里翻找到也是实属惊喜。
这份作品本身的寓意良好,也暗合现代人实践出真知的理念,应该在收藏界价值颇高。
这份手书其实被收录在《御制文三集》当中,还有用石雕以及缂绣传世,可以见得乾隆对于这件事情的骄傲。
现在的拓本今藏于华夏国家图书馆,缂绣藏于湾北故宫博物院。
如果这份手稿被修复好,估计有四五百万人民币的价值,丁邦山却不是很在意,“宝物赠英雄,况且这也算不上什么太好的宝物了,放在我这里也只是继续损毁,我也暂时没有时间来等它修补再拍卖。”
于是叶之鹤用了七十五万拿下了这半卷手书以及修订本。
也算是人情了,叶之鹤提点了一下角落里一个手把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