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组的执行组长,高级工程师,梁听叙,盛意上司,能力出众……”盛行健仍在介绍他。
梁听叙抓着气口,对着盛行健身后来人伸手,礼貌问好:“盛阿姨好,好久不见。”
盛鸢回握,微笑回应:“好久不见,听叙。”
手握得瓷实,敏锐如他,从盛鸢满脸笑意中,捕捉到了一丝不自在。
“你们认识,鸢姐,这就是你的不周到了,这么好的人才,之前也没听你提起过。”盛行健嘴角带笑,怪嗔道。
盛鸢视线仔仔细细扫过他的脸,把他从头到尾描摹了个仔细,轻声问:“一起吃顿饭吗,听叙。”
门被推开,盛意懒散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梁主管,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
尾音很轻地落到了地上,碎成一地。
盛意吞咽了口唾沫,低声喊了一声“妈”,“你回国了,怎么没听你提起。”
“说了你也不会来接我,非你自己搭乘飞机,你从不来机场。”盛鸢说。
盛意眼睫微动,抬眼欲转移话题,骤然撞进梁听叙往来的视线,那眼眸里,溢出阴郁的绿色来。
犹如阴雨天,淅淅沥沥不停下着雨。
他微微蹙了蹙眉头,移开话题:“我来拿手机。”
“盛意,”盛鸢喊住准备离开的盛意,“你和听叙——”
“他是我的上司,我是他的下属,”盛意很快地说,决绝的,冷淡的,“只有这层关系。”
若非盛鸢在这,他不愿说出这些伤人心的话。
那张照片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梁听叙淌着血,身上处处都是创口,眼底青黑,神情疲倦。
他原本下定决心了,话不要再说得如初见那般决绝,至少,他可以承认他们曾经认识,曾经交过朋友。
可盛鸢在这。
若再让盛鸢当着盛行健的面说出些不该说的话,让盛行健知道他们曾经好过,就不妙了。
找机会再和梁听叙解释吧。
盛意烦躁地揉揉头发,没抬眼去看梁听叙的神色。
怕又撞见那一抹阴郁的绿色。
“不一起吃饭吗,难得我来一趟。”盛鸢对他说。
“你们聊的话题,我插不进去,有我在还得束手束脚,算了吧。”盛意拒绝了,推门欲往外走。
余光瞥见梁听叙指了指他,似乎在发问。
盛鸢只说:“不用搭理他,他向来没什么同我们吃饭的意愿……听叙,阿姨问你,你有把你爸爸带回来吗?”
盛意放满了脚步。
只听见梁听叙说:“嗯,带回来了。葬在阳城墓园里。”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又如此停在了半空。
盛意嘴巴微张,瞳孔轻轻睁大少许,稍稍往侧边一偏,喃喃开口:“梁叔叔他……”
“嗯。”梁听叙从喉咙里闷出一声回应他。
盛意缓缓抬眸,直至彻底和梁听叙对上视线,那眼底溢出的伤感,像平静又汹涌的波涛,稍不注意便漫过他的头顶,充满这不算狭窄的地方。
压得他喘不过气。
握着门把的手无意识抓紧,泛起白色。
心脏细细密密地疼,他急促地轻缓口气,声音变得沙哑:“发生什么了?”
“不是你的原因,”梁听叙只笑,“别在意,别再想了。去吃饭吧。”
宛若寒冬一盆冷水,将他从头浇到尾。
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是,甚至被他亲口盖章过——“不认识”、“只是上下司”。
他没有立场问。
那和当年的事有关吗。
梁听叙在得知梁宥礼和章砚有关系的同时,知道他不是章砚儿子的同时,是否还面临着梁宥礼身体抱恙的危险。
他们那时候也才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的年纪,还没在社会上闯荡过,被学校保护得很好,心智尚且没那么成熟,甚至无法称之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够的年纪,凭靠一腔热血,怎么抵过去。
盛意应了一声,抑制不住蹙了蹙眉头,慌忙逃离。
小幅度蹙起的眉头映入梁听叙眼底,梁听叙愣了愣,下意识挽留:“盛……”
却又不知道该叫盛意,还是盛工。
休息室里的空气都凝固了,刚刚还在这里边吃饭边聊天的员工,此刻都闭上了嘴,噤声往嘴里塞饭。
“走吧,我们也去吃饭。”盛行健招呼。
直到他们走后好一会儿,休息室的空气才再度流通起来。
离职倒计中,剩余不到三周。
最近天气不错,变好不少,没有乌压压的乌云,没有淅淅沥沥的下雨,他的手腕疼得少了,工作效率高了不少,有时能剩下不少时间。
盛意饮下一大口水,将杯子里的水喝走一半,端着杯子又装水去了。
路过不顺路的主管办公室,他往里看了看,抬起手,预备敲门,又落了下去。
“在这做什么?”梁听叙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盛意一愣,举了举手里的水杯,却没想到又被梁听叙抢了话:“去打水又顺路了?”
他听不得“顺路”两字,微微别开脸,视线不知道停在哪里,低声道:“出来打水,顺便问问主管有没有收到我的邮件,我将周报发给你了。”
梁听叙“嗯”了一声。
眼前骤然掠过一阵风,盛意错愕抬眸,只见梁听叙的手正摁在门上,低垂着眼睫望着他。
像把他圈在了这一隅之地。
“盛工,”梁听叙说,“你挡在这里我开不了门。”
盛意回神,退了两步,说着抱歉,眼眸停留在不远处工作区,投来的炽热八卦的视线。
他淡淡和他们直视了两眼,又退了两步。
“你进来等等吧,”梁听叙说,“我处理份文件先。”
“收不到发消息告诉我就好,我会重发。”盛意说。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像炙烤着他的白炽灯,滚烫又直白,还带着胡乱揣测的意味。
盛意回眸,恰逢撞上组员指着他们窃窃私语,嘴角讥讽流露。
见盛意投来视线,才终收敛多,咳了两声,正襟危坐。
“也好,”梁听叙说,“那你介意帮我也打杯水吗。”
盛意摇头,朝他伸手,目视梁听叙走进去拿水杯,眼睛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出神。
得过了好久,梁听叙才走出来,嘴唇似乎比刚才湿润。
他把水杯交给他,眼尾带笑说了“谢谢”。
盛意在原地看着眼尾那抹笑意,停了几秒。
怎么有人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冷冷淡淡拒人千里之外,一旦笑起来,如沐春风。
喉咙发干,盛意“嗯”了一声,接过水杯离开。
茶水间里有人,盛意站在外面等他们出来。
八卦真是人的天性,里面的人似乎在聊着些离谱事。
“他攀的人吧,攀上姜总,姜总给他推过来的,啧啧,跟他那个亲爹真是如出一辙,我果然猜得没错,我有这张脸,哪缺床伴。”
“哥,你真去查了?”
“查了,没怎么费心思啊。孤儿院出身,留着个妹妹头,娘里娘气的,靠脸被收养的吧。”
盛意微微偏头,拨通了手机通讯里,某个总的电话。
“前几天那么说,还以为架子多大呢,原来也是个虚张声势的,怪不得一来就当上主管,比我们组长还会靠关系呢。”
“嘭”一声,盛意踹开了门。
门里两人被吓一大跳,支支吾吾地喊他:“盛……盛组长。”
盛意靠在门框上,抬了抬下巴,对着手机道:“王总,你塞进来的白脸,好像很厌恶包养呢。”
另一个人一脸呆滞,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张望。
那个人急急忙忙就要上来抢他的手机,“你干啥呢,快挂掉!!”
盛意高举着手机,满脸疑惑:“这么着急啊,瞎给人戴莫须有帽子的时候,就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么?别看谁都像是关系户,并非谁都是你。”
换作从前,这些谣言传就传了,他不想翻脸,王总和盛行健盛鸢来往,算是卖他个面子,盛意没计较。
反正谣言只在下面转悠,传不到上面的耳朵里,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任由阴沟的老鼠瞎跳了。
但里面多少夹杂着些许真的。
比如,他确实有个念念不忘的前任。
比如,他确实和同性谈过恋爱。
比如,他确实有个人渣爹。
梁听叙来后,他总担心谣言会传到梁听叙耳朵里。
假话夹杂真话,就很容易被当了真。
如今他要辞职,也不必顾及脸面,他大概不会继续在这个行业待着了。
更何况,盛意心里莫名有种,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人给他兜底的感觉。
“王总,有什么话要说。”盛意淡淡,摁下扩音。
被人抓住把柄,自然只会沦为弃子。
王总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透出:“该如何处置,随你们意思。与我无关,以后也不会有关。”
可以踢走的意思了。
盛意和王总寒暄几句,挂了电话,把刚刚的录着的音发给盛行健,编辑短信。
“收拾收拾,你可以走了。”盛意说。
那人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盛意装水,一并装完走出门,正好撞上停在不远处的梁听叙。
他喊了声“梁主管”,把水杯递出。
梁听叙朝他笑了笑。
茶水间的门被冲撞开,那道声音在后面响起,愤懑的、破罐破摔的:“我说得有错吗!你,盛意,你在国外不是经常和一个叫Steve的男人待在一起吗!没有他,没有你舅舅,你以为你也能进这间公司。”
盛意身形一滞,余光里,梁听叙一直望着不远处。
“噢,瞧瞧这是谁!盛意,好久不见!”一个热情的、充实的拥抱环抱住他,操着一口熟悉的英语。
身后传来嘲讽声:“呵,刚说完就抱上了,果真饥不可耐。”
梁听叙伸手横隔在他们中间,将男人往后一推,语气很硬:“请问你是。”
“Steve!”Steve微笑,朝梁听叙伸手,“你呢,你看起来和盛意关系不错,盛意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梁听叙,”梁听叙回握,稍稍用劲,“抱歉,我不交自来熟的朋友。”
Steve的脸色在听到梁听叙名字的那一瞬间便垮掉了。
第73章 不仅睡过,还睡过
Steve眉毛乱飞,嘴角要翘未翘,凑到盛意身边,抬起手遮住窃窃私语的嘴:“Elek,就是那个男的?”
还没等盛意回答呢,挂在他身上的树懒又被梁听叙捞走,丢到一旁拍拍手。
梁听叙:“中国人讲究含蓄,不喜与人接触。”
Steve操着一口别扭的中文反驳:“盛意还没说话,你就不喜上了?”
说完又在盛意耳边小声说:“我讨厌他。”
Steve之前不会趴在他耳边说话的,甚至Steve本人觉得,趴在耳边说话太矫情,太容易让人起鸡皮疙瘩了,他不喜欢。
盛意无奈,大概是他发烧意识不清的时候,被Steve套出什么话来——比如,他之前和梁听叙吵架的时候,喜欢小声在耳边嘀咕的事,Steve才故意挑着现在说。
梁听叙脸上已经没有笑意了,皮笑肉不笑,纯粹是素质好没拉脸,但握杯子的手有些用力。
“盛工,你接下来还要开会,刚刚你帮我打了水,我帮你拿回去吧。”梁听叙突然说。
盛意没记错的话,这个会是梁听叙来给他们开的。
盛意:“……”
“噢Elek,我正好渴了,”手里的杯子被Steve拿走,往里灌了一口较滚烫的、盛意准备放凉到开完会喝的水,“谢谢你,水很好喝。”
盛意:“……”
一个无视开会,一个无视热水,难道其实他现在在梦中,这一切都是梦,或者,他们午饭被下毒了。
盛意拍拍Steve的背:“Steve,你洗完杯子,重新装好水放我桌上,”继而转向梁听叙,“主管,快开会了,我先去打印资料。”
Steve挑了挑眉毛。
他们像一条渭泾分明的食物链,盛意吩咐他倒水,结果转头去给那个渣男打印资料?
Steve恨铁不成钢,拦住盛意,眉头锁紧:“你不能这样盛意!他是不是对你进行职场欺压,还是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手上,你告诉我,我去和盛总举报他。”
“谢谢你,但他是我上司。”盛意扔下一句走了。
直到开会时,盛总带着新合作代理方路过会议室,顺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他又看见Steve那张热情的脸,笑着和他say hi,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帮他把倒满热水的水杯放置桌上。
盛行健惊呼:“你怎么能让他给你倒水!”
盛意一脸难堪,只想找地缝钻进去。
原来Steve也是他的上司。
“别在意,”Steve开朗,换了中文蹩脚地同盛行健解释,“我们住在一起,我很经常帮他倒水穿衣服。”
越描越黑。
盛意捂住脸。
明天,不用王总包养的小炮灰来传,从这间会议室,就能中译中地,不需要一丁点儿添油加醋地,实话照讲传出去了。
“我们是同学,只是曾经一起合租过,我生病时,他照顾过我。”盛意补救。
“对,你说得对,”Steve朝他竖起大拇指,“我们只是躺过同一张床而已。”
他真的想用手捂住这哥的嘴巴,让他别再说了。
“旅游遇上酒店没房间,才睡的一张床……”
再解释下去,他都要担心,大家以为他只是害羞,玩儿欲擒故纵。
“盛总,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盛意生硬地转移话题。
盛行健抹一抹冷汗,摸不清Steve到底是真和盛意好还是要害他,接了话茬:“没啥要交代的了,你们继续开会。”他负责带走这个瘟神。
瘟神还回头和盛意说待会见呢。
接下来两天,梁听叙过来和盛意交代事,一转头,Steve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茶水间碰面,点点头各自装水,又禁不住想开口多聊几句时,Steve推开了茶水间的门。
午饭在食堂碰面,梁听叙问盛意哪个套餐好吃,Steve冲出来,指着其中一个套餐道:“Elek之前常给我做这道中国菜,很好吃。”
哪里都有Steve,哪里都是Steve。
梁听叙笑了一下,不知是气的还是气的,道:“Steve先生看起来很闲。”
Steve微笑:“盛总很忙,所以我在园区里逛一逛,然后来找老朋友聊天。”
突然,Steve脸色一变,有些错愕,盛意知道他又要使坏了,伸手要去捂他的嘴,却被Steve预判,抓住了他的手。
Steve故作惊讶:“你不会也刚和Elrk重逢吧。”
梁听叙没吭声。
Steve还在输出:“但,你们只是上下司,我们可是睡过一张床的关系。”
没完没了了这个话题。
盛意甚至隐隐约约担忧梁听叙突然蹦出来一句——我们以前也睡过一张床,不仅睡过,还睡过。
周围可都是人呢。
还好梁听叙理智尚且在线。
Steve拐走了盛意,扬长而去。
陪着Steve闲聊,一中午都没睡。
盛意下午打代码的时候直打盹。
编译代码,查收组员发来的邮件,圈出点让他们改之后,盛意困悠悠眯了眯眼睛,放空了一小会儿。
视线就这么落到了电脑右下角弹出的弹框上。
盛意的电脑总会有一项代办,会在冬至来临前提醒他。
今年也不例外。
看久了容易生闷,办公椅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盛意起身,按下了关闭键。
明天便是冬至了,天气又要冷了。
似乎没冷呢,盛意就感受到了一股冷意,拢了拢外套。
他真是一年比一年讨厌冬天了。
绵长、望不着头、等不到人,无论他怎么努力给自己找事做,遇到冷天,便总会想起从前。
他们在雪地里拥抱,躺在雪地上畅聊未来。
从雪落到头发上好像老了八十岁,到八十岁了也要组个老年乐队。
再后来,他们躲着乐队其他人,又看了一次雪。
将雪落头顶戏称“白头偕老提前模拟”,约定就算吵架,也要在下雪的地方和好。
又在满地雪白时,互相给对方戴上了戒指。
可他们没能多看几场雪景,也没有在下雪天和好,甚至雪地互相戴上的戒指,也被他弄丢了。
每年冬天总是重复地提醒着他,他无法不在意。
甚至连他知道梁听叙的死讯,也是在冬至那天,他去了一趟机场。
那是他最讨厌冬天的一年了。
盛意愣回神,呢喃:“在这做什么呢。”
Steve吐着蹩脚的中文:“我晚上想和你一起吃一顿饭,我们太久没有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了。”
盛意都感觉到同一办公室里,其他组长骤然停滞的敲打键盘声。
他无奈道:“我们之前没有一起睡觉,只是一起合租了一间房子吧。”
Steve喜笑颜开,换上流利的英文:“对,你说得对,我总是忘了‘合租’的中文,那晚上一起吃饭吗?”
盛意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新发来的邮件,叹气:“晚上可能不行,我要加班。”
“我等你。”Steve说完就拐出了门,又在见到梁听叙那张黑脸时刻折回来,对盛意继续道,“晚上我或许也要加班,需要你等等我,不用担心,你会等到我的。”
走出去时,还冲着梁听叙绽放灿烂的笑容。
盛意揉了揉眼睛,涩得眯了眯,又睁着开始处理工作。
“盛工,”梁听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刚刚下发的邮件收到了吗。”
“嗯。”盛意想起冬至,想起机场,想起死讯,声音闷闷。
他不想再想了,却抑制不住。
特别是听到梁听叙声音的时候。
好在梁听叙并未如那信息说得一般死了,可梁听叙也曾经差点死了。
越想越郁闷,当察觉身后的人朝他走近,又有什么东西凑近时,盛意拖着椅子往后退了一大步。
办公椅嘎吱嘎吱响,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梁听叙拿着一份文件停滞在空中。
文件距离他刚才的位置很远,根本碰不到他。
“这是文件,”梁听叙说,眼底犹豫,“你要是,还在介意我们以前的事,我以后让别人拿给你。”
盛意没说话,联觉再犯,他心脏又开始刺疼了,不想表现在脸上,只别着脸咬着牙。
梁听叙在他的位置旁边站了没一会儿,很快离开了。
桌边,摆着两颗柠檬糖。
和Steve的这顿饭还是没吃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工作特别多。
一直加班到晚十点,盛意才下班。
Steve倒是一直在等他,见他出来,雀跃了一下,说着要一起吃夜宵。
盛意摆手:“我太累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们周五或者周末再约吧。”
Steve有些失落:“可我后天就要走了,你不喜欢机场,肯定不会来送我。”
这么快就谈拢了。
盛意有些诧异。
今天才周二,到后天也就周四。
还是上班日。
“今天太晚了,我陪你走走,我们聊聊天,明天要是我工作结束得早,我们就一块出去外面吃顿饭,要是实在晚了,就在公司里吃两顿,也成吧。”盛意计划。
Steve咧嘴笑:“没问题,我很乐意。”
外面天气冷的,降下温来了。
Steve神色有些不适:“这么突然降温,明天要下雪了。”
“这儿不会下雪。”盛意言简意赅。
Steve偷瞄着盛意的脸色,一脸忧心:“那在这边,不下雪的冬天,你还会生病吗?”
“不知道呢,”盛意囫囵吞枣地答,“应该不会吧,不用担心。”
Steve无法不担心。
和盛意合租的那段日子,每年冬天盛意都生病,而且还是额头烧得滚烫,神志不清的发烧。
“你要是又一个人,穿着薄衣服在外面逛街,我可是要生气的。”Steve很严肃。
“嗯,不会。”盛意说。
没下雪所以不会,梁听叙还活着,也见得到面所以不会。
但盛意没和Steve说,要是说了,Steve肯定恨铁不成钢,把他教育一顿后,拐着他要回曼彻斯顿。
一路闲聊,聊Steve的新工作,聊盛意最近的日子过得如何,聊这边有什么好吃的。
盛意列举一堆,还给他看照片,把Steve吊得不停流口水,直说他过分,大晚上的让他怎么抵抗住诱惑。
“哦!瞧瞧这是谁!”徐文彬的中式英文突然出现了。
Steve惊喜扭头,朝徐文彬大张开手:“噢,好久不见彬彬!你的英文还是一如既往的难懂。”
“够损的,”徐文彬笑,“诶,Steve,我明天没训练了,要不今晚我陪你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Steve一听见好吃的立马两眼放光:“好啊!那我要吃——小龙虾大闸蟹云吞凤爪双皮奶肉杂煲肠粉河粉小笼包!”
徐文彬拍拍Steve的背:“你还是一如既往地馋,大馋鬼!”
两个人在原地抱着,跳着,笑着,Steve突然指着不远处喊道:“你干什么!”
盛意刚刚被他们抛之脑后,还站在旁边笑呢,下一秒被一双遒劲有力的手一拽,往车里一塞,“哐”地一下摔上车门。
车门外Steve终于看见了消失的盛意,冲着要上前来。
徐文彬拦住他:“诶诶诶,朋友,朋友,都是朋友,他明天早上也要上班,一块先送盛意回去,有条小吃街就在这附近,我俩去呀,现在就去。”
Steve眉毛都要气得卷起来了:“谁和他是朋友,你和他是朋友那我也不和你做朋友。喂,放Elek下车!”
梁听叙拉开驾驶座车门,迅速关上,一踩油门飞了出去。
Steve的声音被车尾气抛在后头,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声。
“加班到十点,还不早点回家洗漱睡觉。”梁听叙说。
“梁主管你,没有朋友吗。”盛意也说,别上了安全带。
“如果你指的是,睡过一张床的朋友,”梁听叙摁下后面车窗,开了两条缝透气,“那我没有。”
“那你的生活少了很多乐趣。”
车停下等红灯,一时间车内没人说话。
红灯倒计时“三、二、一”,梁听叙开动汽车时,随着问出了口:“你们是p友吗。”
盛意正撑着脸看着斑马线上,看见绿灯闪动匆忙小跑着跑过的人,闻言一滞,继而垂了垂眼眸:“梁主管,我记得我几年前我问过你,就算我和别人交往,和别人上床,你会不会在意。”
“我说的让你爱惜自己。”
“未免管太宽了,”盛意淡淡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么。”
他可是还记着,梁听叙交往过一个去世了的女朋友,一样送过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吉他拨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