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做深情炮灰啊!by一枕孤舟

作者:一枕孤舟  录入:11-15

寒江春屿外,徐徐的夜风吹散了喻凛的一身霜雪,他沿着漆黑静默的蜿蜒水道而行,路椎离宗时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气息,雪豹灵敏的嗅觉在此时派上了巨大的用场。
天色未明之时,喻凛便在万相宗邻近的镇上发现了路椎的踪迹。他大抵是白日出了宗,想着在这里休整一晚,第二天再行出发。
不同于离宗时的轻巧,路椎在镇上置办了不少衣物与干粮,还买了马匹。到了喻凛如今的修为,御剑飞行已经不在话下,只是路椎天赋有限,拜入宗门后仅有的训练也都局限在剑法上,还没来得及学会这项技能。
喻凛悄声跟着他一路北上,出了万相宗地界之后,路椎便借用法器掩盖了自己的气息。可惜他并不知道,身后已经多了条甩不去的尾巴。
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位游侠,一路上专走人迹罕至的小路,并不引人注意。
风餐露宿中,路椎无数次拿出手中图纸,低头仔细比对。潜伏在树上的喻凛悄然移动,用尾巴倒钓着挂了下来,看清了地图上潦草的标注和演算草稿。
【不得不说,他居然还有这个脑子。】喻凛说道。
“云宿”说:【我印象中,这一带似乎都是群山环抱,杳无人烟,倒是在百里之外有个镇子,再往东走就是沧浪海,上辈子遗府就是在那开的。】
【这么说,他的路线还挺正确的。】
路椎的路线确实没错,但是那个地方却与云宿描述的截然不同。
三日后,他们到了一个镇子上。
是地图上没有的镇子。
镇子并不大,几条狭窄的街道在阳光下显出几分狭长与曲折。镇上的房屋大多低矮,青石铺就的街道旁,馄饨摊子氤氲出滚滚白雾与香气,镇民的嘈杂喧哗络绎不绝。
镇上唯一能落脚的地方是个不大起眼的驿馆,木质的门被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响。喻凛趴在驿馆对面的屋顶,透过窗户的缝隙隐隐看清了驿馆内部的情形。
几张简朴的木桌与椅子陈设得凌乱,墙角处还有几盆枯萎的花草,几个小厮百无聊赖地在桌边推牌九,并未被他的到来打扰。
这个镇子正好在路椎标注的圆心上,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住下,要了间房就往楼上走。
他是驿站今日唯一的客人。
这样偏僻的荒山小镇见不到多少外来人,路椎在入镇之时就在街上得到了频频侧目,喻凛一路隐蔽着身形,绕了好久才追到这里,他不知道路椎要在这里待上多久,这样一来,他的活动也多少有些受限。
可是镇上突然之间来了两个人未免太过巧合,就算旁人不觉得奇怪,路椎也会警觉,更不用说云宿这一头标志性的银白色头发,放在哪脑袋都明晃晃地标着“非我族类”四个大字。
喻凛趴在房顶想了又想,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说,我们是扮成逃婚的少女,还是扮成投奔远亲的少女?】

第116章
没给“云宿”选择的机会, 喻凛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从屋檐一跃而下,再次出现在镇门口时,“云宿”的那身显眼皮囊悉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姜红色罗裙的少女。
一头黑亮的长发瀑布似的披了下来,又被他随意折了根柳枝松松垮垮地挽起。眼尾上挑的瑞凤眼灵动艳丽,却因为未经粉饰, 显得几分清冷疏离。
“云宿”如今的灵力足够支撑他们完成一场化形,但要变化成别人的脸, 多少还得费些功夫,喻凛当时灵光一闪, 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了这张脸,于是想也没想, 直接用上了。
就是在镇外的溪水边琢磨的时候,一直静默的007突然开了口:【你没觉得……这张脸配这种粉嫩的裙子,有点不太和谐吗?】
喻凛不以为然:【多好看啊。】
又问“云宿”:【你觉得呢?】
“云宿”不大自然地嗫嚅了一会,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好看。】
007:【……】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镇门口高耸的石碑上刻着“松庄”二字,字迹虽然有些风化, 边角还带着些火燎的痕迹, 却依然沉稳庄重。
喻凛轻盈地走过镇门,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空气中弥漫着各式的味道, 鲜鱼摊、菜摊和果摊前聚集了三三两两的人群,讨价还价和家长里短的声音搅合在了一块, 屋檐上悬挂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他这张脸终究还是挑得过于张扬了些,一路上或好奇或惊艳的打量目光自他的身上扫过, 在看到他手上仓促收拾好的包袱后,又变为细细碎碎的议论。
走过石桥, 热腾腾的蒸汽夹杂着酱香味扑面而来。喻凛鼻尖一动,不由地停了脚步,假装不经意地朝蒸包子的笼屉看了一眼。
“姑娘,要不要买几个包子带走?”铺面的老板是位年迈的老妪,见喻凛站着不动,和善地笑着招呼。
喻凛眼睛一转,比了个数:“六个肉包。”
老妪一愣,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位清瘦的姑娘还有如此大的食量,抬屉的手都顿了一会,但又很快调整过来。
她手脚麻利地将几个热乎乎的包子用纸包好,递过去时,见喻凛目光飘向了自己的身后,便转身看了一眼,心中了然:“那里是灵犀庙呢。”
灰蒙蒙的烟雾萦绕在青色的瓦片上空,红褐色的墙被光下衬得格外厚重。檀木的气味从庙中飘散起来,很快就和笼屉飘出的肉香交织在了一起,
先前喻凛跟着路椎进来的时候,还未发现这座庙。
“灵犀庙?”
老妪说:“我们镇世代信仰灵犀山神,姑娘若是不急着赶路,也可以去拜上一拜,求姻缘、求平安都很灵验呢。”
“唔……”
喻凛本是想拒绝,他们这些修士与天争命,神佛实在庇佑不了什么。
只是还未开口,便被巷中跑出的小孩撞了个正着。
那小孩约莫十岁左右,身上穿着的青蓝色的丝绸襦,领口镶嵌这细密的金丝边,头上戴着一顶细丝编织而成的小帽,发髻用一根玉簪整齐固定,几缕柔顺的发丝垂落额前,端得是一位粉雕玉琢的少爷。
他被喻凛撞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手上却严严实实地护着怀里的食盒。在抬头看清了喻凛面无表情的陌生面庞后,他先是怔愕了一瞬,然后忙不迭地给喻凛道了歉,又笑着给老妪打了声招呼,抱着食盒跑远了。
喻凛侧身看着小孩的背影,感觉他身上的气息有些微妙。
“他是您亲戚?”
“我哪会有这样的亲戚。”老妪说,“那是镇上梁员外家的公子,自梁夫人生病后,他便总往灵犀庙里跑,给梁夫人祈福呢。”
喻凛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决定改变主意跟着小孩进去看看。
庙中参拜的人众多,神像前堆满了鲜果贡品,那小孩进了庙中,跳着把食盒放到案几上,双膝跪上蒲团,虔诚地拜了又拜。
泥塑的神像神情肃穆,双眉微蹙,半合的眼眸仿佛在怜悯地垂视着像前参拜的信徒。大红的衣袍上金线银线交织,勾勒出波澜起伏的山川纹饰,边缘坠的小巧流苏随着殿外吹来的清风微微晃动。
铜铃声叮叮当当地响,香客信徒的呢喃此起彼伏。
一只背灰尾长的山雀裹着一层细碎的灿灿阳光飞进殿中,短喙中还叼着一枝细短的桃花枝。圆滚滚的身体落在了神像的肩膀上,细长的尾巴摆了又摆。
片刻后,他衔着桃花枝跳到了案上,在一众贡品中挑挑拣拣,最后用脑袋顶开了小孩送来的食盒,垂着脑袋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周围的信徒似乎对这只雀鸟的如此行径习以为常,谁都没有上前阻止。那小孩从蒲团上抬头,便见雀鸟一抬爪子,把那根桃枝踢给了他。
小孩眼睛一亮,再次合手跪拜,口中念念有词:“山神在上,请保佑我的娘亲能快些好起来。”
那只雀鸟品尝完今日的信徒馈赠后,又飞回了神像的肩上,像是山神派来的使者一般。
喻凛站在殿外的香炉边上,盯着这小孩的背影打量了半天,并未察觉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心里却莫名地觉得诡异。
看着他再次经过自己身边,喻凛抬手一探,那小孩被他压住了脑袋,抬起的腿都僵在了半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声音软糯:“漂亮姐姐,我方才真的不是故意的,也都道过歉了,你就原谅我吧。若你实在不愿,我回家给你拿点银子也行……”
“云宿”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后又像是怕喻凛生气,赶忙要紧了牙关,泄露出几声闷闷的气音。
喻凛收回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他的根骨不错,但体内并没有灵力流转的痕迹,居然真是个普通人。
从灵犀庙出来,喻凛再没有在别的摊子店铺停留,径直去了路椎落脚的驿馆。
驿馆的小厮们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不过在看到他那与镇上人格格不入的装扮后,稍微流露出了些许惊奇与戏谑的目光。
喻凛旁若无人地走向掌柜,本想要间三楼的上房,但想着隔着楼层不便监视,还是委屈自己住了二楼的屋子。
掌柜递来了一把做工简朴的钥匙,用粗糙的方言笑着说道:“上楼梯左拐第二间……最近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下子来了两个外地人?”
停顿间,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喻凛的装扮:“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里人也不担心你一个人出来?”
喻凛的指腹在上面的纹路蹭了一下。
突然,他转过头,看向正攥着图纸匆匆从楼上跑下的路椎。
似乎是没想到还有人和自己同时来到这个偏僻的小镇上,路椎的眼神顿时警惕了起来,脚步都缓了几分,不着痕迹地打量起楼梯旁的这位“少女”。
喻凛歪着头,对他微微笑了一下,本就上挑的眼角都勾起了一个明艳的弧度。
“家里人逼我和太守家的公子成婚呢。可惜我心中另有所爱,只好逃了出来,打算去我外祖母家避避风头。”
说着,他还拍了拍肩上挂着的包袱,脸上露出了愁苦的神情,撅起的嘴为这张脸平添了几分娇憨的气质。
漂亮得很。
路椎心下一动,先前的警惕神情瞬间褪去,他三两步地跳下楼梯,目光还逗留在喻凛的那张脸上,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
过了一会,他清了清声,试探地说道:“姑娘这……听起来很不容易啊,世上居然还有这般的父母?”
喻凛看了看掌柜,又看了看他,垂下头,颇为委屈地说:“我心属的男子家中清贫,父亲看不上他,不许我与他继续来往,但架不住我与他私定终身,碰巧此时太守的公子他……垂涎于我,父亲便答应了他家的提亲。那太守公子肥头大耳,你看我这般,怎么会甘心嫁给他……”
说着,他还泄愤似地扯了扯自己的包袱。
“云宿”都险些被他这副精湛的演技和现编的说辞欺骗了过去,在喻凛的识海里“啪啪”鼓掌。
“那你们还挺有缘的,我们镇上一年到头没几个外人,最多也就是隔壁镇来走亲戚的,我这驿馆还是头一回这么‘热闹’。”
喻凛顺势问道:“啊,这位公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路某游历至此,暂且歇脚罢了。”路椎眼珠溜溜地转了一圈,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姑娘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可以随时找我。”
“谢谢你。”
路椎又道:“在下还要去镇上转转,先失陪了。”
喻凛目送他离开,敛下眼中的光华,转身走上二楼的客房。
而缓缓走到街角处的路椎,在馄饨摊子上坐下,借着头上布棚的遮挡,悄悄望向驿站二楼那扇被人推开的窗户。
他们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你忘了我们是来找重华遗府的。】445提醒道。
【我记得呢。】路椎接过摊主端上的馄饨,【可你不觉得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我前脚刚到,后脚也来了个外乡人,很奇怪吗?】
445说道:【你觉得她也是来找遗府的?】
路椎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你没有发现我刚才都在试探她吗?虽然她给我讲了一出没什么用的修真界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但看起来确实不太像在骗人。】
445冷冷地说道:【是吗?我只觉得你见色起意。】
路椎道:【……怎么可能?但我说真的,我看过的穿书文主角都是左拥右抱,混到我这憋屈份上的……屈指可数。】
445说:【等你把云宿的气运抢夺过来,要什么没有?】
虽然觉得系统可能是在给自己画大饼,但他的首要任务确实还是取代云宿。路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这碗馄饨,马不停蹄地就在镇上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在他的地图上,这片地方本应该是群山连绵之地,别说是镇子,连村落都见不到一个。路椎见到镇子城墙的那刻,把万相宗藏书楼的管事骂了好几遍,毕竟人类的发展能力向来强悍,说不定就是藏书楼里的地图过了时没来得及更新。
路椎把镇子里的大街小巷都探测遍了,直到太阳下山,手中的罗盘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能悻悻地回了驿馆。
夕阳把天际染成了血的颜色,门口湿润的青石板都泛着幽幽的、黏糊的光。白日吃的那家馄饨收了摊,几只野猫从巷子里窜过,发出嘶哑的叫声。
那群小厮不知道去了哪里,掌柜的也不在,路椎望向旁边昏暗的窄巷,正奇怪地问445:【古代人的作息都这么奇怪吗?白天还很热闹,乱七八糟地摊子支了一路,搁我们那全都要吃罚单,结果现在太阳刚下山,天都还没亮,就全回家了?】
445说道:【我也不知道。】
路椎狐疑地皱了皱眉,再抬头时,就看到了楼上的喻凛。
喻凛靠在窗边,一头黑发散了下来,海藻似的。身上还是那件姜红色的罗裙,在夕阳橙黄的光下,那张昳丽的脸被映照得唇红齿白、肤如凝脂,更显得几分明艳。
他的目光穿过路椎,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巷子里,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眼睛。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他这样问“云宿”。

【燃烧的艾草, 混着……】
“云宿”犹豫了一下,他想,喻凛可能闻不出空气中这些诡异的味道, 但他却熟悉得很。
【尸体腐烂的气味。】
雪域里的秃鹫身上常会出现这样的气味,“云宿”被臭了几次后已经习惯了。
可是白日瞧起来,这地方安宁祥和得很, 夜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气味?甚至他们都辨不清这股味道从何而来,好像四面八方都被它包裹了一般。然而放眼望去, 长街小巷皆是空寂一片,就连先前吸引喻凛目光的那团阴影, 也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好像只是他们的错觉。
路椎上了楼, 喻凛听着他的脚步缓缓靠近,在他们的客房外突然停了下来。
路椎的屋子在走廊的最内侧,要到里面必须经过他们的屋子,只是这个逗留的时间似乎长了一些。
他不动,喻凛也没有出声, 依旧懒洋洋地靠着窗沿, 直到路椎上前一步,抬手敲了敲门。
喻凛停顿了一会, 才压着声音问:“有什么事吗?”
路椎说道:“我有些事想要找掌柜的帮忙, 但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他们,想问问姑娘知不知道他们在哪?”
喻凛回道:“我也不知道呢。”
这句话倒不是作假。自从日落西山之后, 一楼那些细碎的声响就毫无预兆地凭空消失了,没有任何动静, 就如同一滴水蒸发了一般,但喻凛不打算告诉他。
路椎闻言, 也没有继续纠缠,悻悻地说了一声“好吧”,又道:“打扰姑娘了,你早些休息吧。”
然后,便径直进了他的客房。
喻凛料想他这几个时辰在外面也并不顺利,随手关上窗,脱了外袍就把自己整个人摔进了床榻里。
“云宿”本以为他是在等路椎回来,好趁着夜色出门再探一次松庄,却没想到他好像并没有想出门的意思。
【我们不去找重华遗府的入口吗?】
喻凛挑眉,赖唧唧地说:【怎么找啊?】
【我一不知道那个洞府具体藏在哪里,二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三还没有人家系统提供的那些金手指,就算出去了也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不如等他找到了,直接捡现成的。】
“云宿”想了想,说道:【也对……不过白日你不是觉得那个小孩不太对劲吗,我们也可以趁晚上去打探一下他的情况。】
【那也不急。】喻凛伸了个懒腰,在粗糙的被褥滚了两圈,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卷,【跟着他这么多天,都没来得及睡个正常的觉,好不容易着了床,就让我休息一晚吧,明天也来得及。】
“云宿”:【……】
他甚至有点怀疑,前面的一、二、三点都是他的借口,只有那句“休息”才是真正的原因。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路椎正捧着脑袋坐在桌前,盯着他的图纸抓心挠肝,头发都被他薅下了好几缕。
【怎么罗盘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呢?难道是我们找错地方了?】路椎说道,【可是我的计算应该不会有错,要么明天去镇外的山林里看看?】
445说道:【随你。】
路椎烦躁地搓了搓脑袋,仔细将地图上的标注再次比对了一遍,说道:【总觉得走哪里不对劲……而且你不觉得这个得楼下的那几个人也很奇怪吗,谁家大活人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
【本来还觉得是万相宗藏书楼绘制地图的问题,可现在想想,这么个深山老林的地方突然出现个镇子确实有点鬼打墙的感觉,我们不会是误入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吧?】
路椎心中的烦躁愈发难以平息,他用手指敲击着木桌,留长的指甲打在木头上,“哒哒”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窗户被风撞得吱呀吱呀的响,这样的声音让他的思绪更加混乱。
【白天街上的都是凡人。】445说道,【但是这个凭空出现的地方也确实不太对劲。】
路椎皱着眉思索片刻,随即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罗盘重新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一角,想借着月光观察外面的景象。
眼前的景色却让他心头一沉。
厚重的云层将天上的月遮了个严严实实,街道上漆黑一片,唯有几滩积水泛着幽幽的亮色,朦胧的雾气不知何时弥漫开来,像是无数缠绕的蛛丝,逐渐遮蔽了整片视野。
纸面残破的灯笼支架贴着地悄悄地滚了好几圈,风滑过路椎的皮肤,刺骨的凉意让他经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便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好似哭声的悲鸣。
【这是什么鬼片场景?】路椎低声自语。
445也警觉地说道:【这看着不像普通的雾,你小心一点。】
路椎深吸一口气,将窗户关上,静静地退到桌前。这时候,他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微又急促的脚步声,像是这片雾驱赶而来的不速之客。
他屏住呼吸,手已经悄然地搭在了腰间的匕首上,脚步声愈发靠近,最终停在了他的门前。
路椎脑子里的一根弦骤然绷紧,心跳也怦怦地狂跳起来。
来人的阴影打在路椎的房门上,似乎是提着灯笼,他的影子被无限放大,不辨男女。
他幽幽地开了口,咕哝了一句什么,声音含糊,听不清在讲什么。
路椎不敢回答,心跳森*晚*整*理快得几乎要跳出胸口。门外那含糊不清的低语声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仿佛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会立刻拔刀相向。
那道阴影似乎在门前徘徊片刻,低语声断断续续,时而像是在叹息,时而又像是在低声哭泣。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窗外的风都从窗缝中泄露了进来,寒气正缓缓侵入他的身体,连骨头都在隐隐发冷。
终于,门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脚步声再次响起,然而这一次却是远离的。路椎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完全放松警惕。他大气不敢出一声,静默站在原地,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确认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轻轻地靠在桌子上,感到一阵虚脱。
【刚才到底是什么东西?】路椎骂道。
可在他并未注意的地方,相似的阴影正在身后的窗外悄然升起。
另一边,喻凛裹着被褥缩在床榻的最内侧,似乎并未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他的呼吸平稳悠长,似乎真的沉入梦乡。
但刚才完成今日吐纳功课的“云宿”却警觉非常,他在喻凛的识海中巡视着,脑海里却不住地闪过白日的那些画面。
印象中,那只讨人厌的雀妖好像提过重华的俗名,只是他当时的注意全在路椎身上,早就忘了这位“敌人”说过哪些废话。
倏忽,“云宿”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喊道:【外面似乎有些动静,要我出去看一眼吗?】
喻凛的意识在识海中微微挣动了一下,但他并未睁开眼睛,只是在脑海里含糊地回了一句:【先看看情况。】
然而,他嘴上虽然这么说,身体的睡意却在逐渐加深。喻凛蜷缩在被褥里,仿佛与外界的一切隔绝开来,任由那股阴寒的风呜呜蔓延,也没有丝毫动静。
就在“云宿”紧张待命时,风吹开了先前虚虚关上的窗,窗外的雾气争先恐后地想要涌入室内,却不知道被什么阻挡,形成了一堵灰蒙蒙的墙。
一道人影在喻凛的床边无声凝聚,裹挟着一股凌冽的寒意。
“云宿”本来还在识海中徘徊,试图想要唤醒喻凛,但在闻到这股气息后,又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师父?】
燕渡山在床边现出了身形,低头俯视着床榻上这张陌生的脸,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眼前的这张脸与云宿的那张截然不同,五官精致得仿佛精心雕琢般,纤长浓密的睫毛垂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平添几分脆弱之感。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不知道是被粗糙的布磨的,还是因为通气不畅,两颊泛了微微的红晕,蹙起眉似乎在梦中也很是不安,宛若一只警惕的小兽,此时虽任人观赏,却叫人不轻易敢触碰。
这张脸的线条利落,放在女子身上,其实太过英气了一点,但配上这一头泼墨似的头发,又觉得意外和谐。
燕渡山的目光不由地停留在了他的眉眼处,虽然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仿佛在梦中见过一般,可当他细细回想,又似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迷雾中,怎么也看不清。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忍不住地触碰上喻凛的额头,替他理了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这种感觉也似乎在梦中无数次重现,却找不到确切的记忆。
“真是……”燕渡山收回手,自嘲地笑了一声。
明明在寒江春屿时说的很好,却在他走后平白起了暗中跟随的心,结果就这么一路看着他追着路椎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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