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见过他们,也没有杀人,更不知道这处留像从何而来。”他不疾不徐地说着,“这是我的止戈剑法,但凡懂点剑的人一看便知,这与伤口处的剑痕并不相同。”
老道一挥手,身后的大弟子立刻上前查看,不一会,便朝着他摇了摇头。
别派的长老却不依不饶地说道:“我们又怎知不是你在杀人时有意藏了一手?”
“那死去的弟子身上还都有兽爪撕扯的痕迹,他们生前最后的留像上也是你的脸,这又该如何分说?”
喻凛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殿下的几具尸身,见他作势要去掀尸身上的白布,灵霄派几位随行的弟子气愤地就要上前阻拦,却不想人还没迈出一步,便被一股强大的威压禁锢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老道望向燕渡山,说道:“剑尊如此包庇行事,不怕落人口实吗?”
燕渡山端起桌上茶盅,撇了盖微微一抿,凉凉地说道:“他未曾做那等事,想为自己辩驳几句,我这做师父的,还能不允吗?”
喻凛的视线迅速在这些弟子的尸身上走过一遭,又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尸身上数道剑痕均是出自止戈剑法的招式,致命的伤口分布不同,找不出规律。
“杀人者确与我相似,但你们不觉得奇怪,我既用了剑,为何又要用爪,平白多此一举,是我闲着没事找事干?”喻凛漫不经心地说道,“摆明了是有人故意伪造,想要陷害我呢。”
那长老冷笑一声,说道:“陷害?谁会费了这么多功夫陷害你一介无名小卒,就算如此,除了你们万相宗的,谁人会使这止戈剑法,你以为我们会这般容易地被你糊弄过去?”
“说不定是为了借我之名毁我师尊清誉。”喻凛觑了他一眼,眼色一沉,“万相宗人人承学止戈剑法,也有不少人知道我的容貌,你若非要深挖个究竟,不如让宗主把所有弟子都喊出来,让他们一一使上一招。谁是凶手,还不是自有分晓。”
“但谁会这么蠢,专用自家门派的剑法伤人,等着人来找呢?”
老道与几位长老的神色各有变化,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并非表面这般简单。
“而且啊,”喻凛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这尸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似是花香,我嗅觉灵敏,看各位的模样,先前大抵是没有闻出来——重华遗府中奇花异草无数,我未闻过这个气味,自然也没去过他们去过的地方,你们若是心有疑虑,不如让我师尊去找那守洞府的雀妖问问——”
“啊,对了。”喻凛终于想起了什么,抬起手将手上的那柄剑展示于众人目光之下,“刚才忘了说,这柄剑正是重华仙尊的不让尘,我取剑都来不及,哪还有空杀人夺宝呢?”
萧靖岚说道:“这倒是如此。”
几位长老还想再行争论,却不想老道先一步开了口:“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但也不无掩罪饰非的可能。若我门今日放你离开,难保你不会逃遁而去,又不知剑尊会不会与那雀妖串通哄骗,那我门下这十数条弟子性命,又当寻何人去讨?”
喻凛勾着嘴角笑了一声,轻松地说道,“这位掌门若担心我们串通雀妖,不如就派个信得过的徒弟和我师尊一道去寻重华遗府好了。至于我,我可自请入水牢,等我师尊带着那雀妖来救我。”
燕渡山端茶的手一顿,茶水险些洒了半盏。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本欲动作的上身又坐了回去,目光冷冷地看向喻凛。
喻凛偏了脑袋。来前没和燕渡山提到这个环节,他心虚得没敢直视回去。
“云宿既自愿入水牢,便已表明了态度。待破军寻来雀妖,我们定彻查清楚真相,还亡者公道。”萧靖岚看向老道,温和地问,“诸位觉得如何?”
殿下来人互视一眼,虽有不满,但也无话可说。只得臭着脸,等着萧靖岚派人押解喻凛入牢。
燕渡山先行一步拂袖走下台阶,紧抿着唇行至喻凛身前。
后者弯着眼浅浅一笑,温声说道:“师尊放心,不是都答应好了吗?我会没事的。”
燕渡山望进他澄明的眼中,无声地对视片刻,最终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撤了视线御剑离去。
第125章
水牢位于万相宗主山之中, 乃溶洞所改。牢内冰冷幽暗,石壁上滴落的水声回荡四周,时间都仿佛在此凝固。
积水漫过小腿, 寒意穿透皮肤深入骨髓,昏暗的光线从高处狭小的窗口投射进来,却无法驱散牢内深沉的阴霾。
因是自愿入内, 真相也尚未明了,萧靖岚未差人与他束缚铁链, 只给他下了封锁修为的符咒。喻凛面色平淡地转悠了一圈,刚找到了一个干燥的石头准备坐下, 便听到门外看守弟子压得极轻的交谈声。
“那几位门派的掌门长老来势汹汹,师兄, 说这人真是他杀的吗?”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们只听宗主命令行事便好,旁的不需打听。”年长的弟子说道。
“可我方才听其中一个长老说,云宿已入金丹之境,他方才入门几月,怎么会有如此快的进展……”
喻凛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听着他们的对话, 很想告诉那位小弟子一声, 能有这么快的进展多亏了他与“云宿”勤学苦练,以及从燕渡山那里匀来的馈赠。
【说起来, 这在你们的世界, 是不是叫“双修”?】
“云宿”被他直白的一问闹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地说道:【算……算吧。】
然后又说:【我看你方才和师父商量时的语气不似从前, 我是不是要改叫师娘了?】
喻凛没有回答,只是问:【你和那只雀妖说过了吗?】
“云宿”说道:【一离开寒江春屿我便传音与他了, 现下重华遗府暂时关闭的消息应当已经传了出来。但我不懂,你自请进入水牢, 又把师父支开,还让梁逸关闭遗府拖延师父在外的时间,是为什么?】
喻凛抬手接下了钟乳石上坠下的一滴水,用手搓了搓。
【路椎的系统给他开了太多绿灯,就算这次陷害不成,也还会有下一次。】喻凛顿了顿,轻飘飘地笑了一声,【那我便让他成功一次,看看他接下来还想做什么。】
【燕渡山若是在这里,他投鼠忌器不敢下手,可若是人走了呢?】
“云宿”说道:【所以我们现在,只等他来——但你当时在浮雪殿中与师父商量时,并没有提到这些。】
喻凛当时与燕渡山动身前往主殿时,只告诉他大殿之上一切任由他来主导,不论他说了什么、旁人说了什么,都请燕渡山安心,只要相信他能解决好一切便好。
燕渡山是顺应指示了,除了回应老道阴阳怪气的那句话,他便再没多言一句。
结果谁想到,他最后得到的就是被喻凛支出去寻找梁逸作证。“云宿”心想,也难怪燕渡山走的时候脸色都快黑成了冷铁。
【……唔。】提到这个,喻凛也有些心虚,声音也轻了几分,【这不是当时没想到——而且我也是使了那一剑后,才想起来,如今不让尘在我手上,妖丹我也结了,梁逸这个朋友你也交了,就算不经历明年的宗门大比,你的命运也几乎回到了正轨,你说他还能怎么办?】
“云宿”思考了片刻,试探地说:【你觉得他会……再来挖一次我的妖丹吗?】
结丹是修士修行中的重要门槛,妖修的妖丹更是重要的修炼资源与煅器材料。而在原世界里,它似乎也被思雾设定为了云宿气运的映射,所以她才要路椎千方百计地等到云宿结了丹后方才下手。
喻凛甚至觉得,思雾在创作这个“故事”的时候,大概是把自己同时代入了445和路椎的两个角色,她借着445给路椎提供便利,又借着路椎大杀四方。乃至后来云宿结局的生剖妖丹,大概也是她借着路椎的手,实行自己对李云素的恶毒报复。
所以结妖丹这件事,在承载了思雾意识的445那里,应当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剧情节点。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估计不会只有“杀人陷害”这么简单。
【谁知道呢?】喻凛回“云宿”道,【机会都给他们创造好了,就等人来吧。】
喻凛在水牢中枯坐了半天,石洞顶上有几颗钟乳石,每颗钟乳石上又滴了多少滴水都被他数得一清二楚。
实在无聊了,他又把正在静心参悟的“云宿”唤醒,拉进识海里打上一架。这位“徒弟”倒是比谢知让厉害了不少,两人来来回回过了几十招都不分胜负,最后累得喻凛把手一摊,倒在识海的那片茫茫大海中不动了。
“云宿”深知他的脾气,只好随着他一同坐下,盯着海中喻凛化出的蹦跳着的小鱼瞧。
“其实我对这些虚名本就无甚在乎,更何况已经死过一次。”他一字一句,语气轻缓地说道,“若是这般等待烦躁,不如我们直接杀出去,宰了路椎,从此天高海阔,自有容身之处。”
喻凛闻言,“噗嗤”地笑了一声,调侃道:“你这是哪里学来的占山为王的做派?”
“云宿”说道:“我只是觉得,与其这般憋屈地等他上门,不如直接了结了他,永除后患。”
喻凛说:“我倒是没觉得憋屈。”
“而且啊……”他在水面上翻了个身,舒展了一下腰身,懒洋洋地说道,“你不想看看,自己原本的妖生会是什么模样吗?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个东西为难自己,那我觉得才是真的憋屈。”
“云宿”温和地说道:“其实对我而言,无论是在寒江春屿修行正道,还是流落尘世四处游历,都无甚差别。”
“那我有。”喻凛说,“若我说,我偏要看你道心澄澈登程大道,一剑光寒万世扬名呢?”
“云宿”犹豫了一会,无辜地说:“那我便只好听师娘的话了。”
喻凛识海中的鱼忽然一跃,登时扑了“云宿”满面,溅了他一身的水。
识海中的一切都由主人控制,“云宿”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他暗搓搓地瞥过喻凛泛红的耳尖,见多了他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居然会因为这个小小的称呼害羞。
水牢中的亮光消失,狭小的窗口映照出一片星子稀疏的夜空。喻凛靠在石壁上,倏地听到外边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两位看守水牢的弟子似乎与那人交谈了些什么,没多久,便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喻凛淡淡地看着牢门,随着脚步声的接近,一个黑影也在门外显露了身形。
剑光闪过,水牢的门被斜斜斩断,黑影踹开门匆匆走进牢中,环视一周后终于将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喻凛身上。
他涉水快步上前,仿佛全然感受不到刺骨的冷意,扯着喻凛的手就把他拉了起来。
喻凛没有反抗,顺着他的力道稍显不稳地从水中站起。夜空中的乌云被吹散,微末的月光终于能穿过窗口,落进这座大山深处的水牢中。
喻凛借着光,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剑尊不知为何在路上遇了袭击,和灵霄派派去的弟子一同失去了踪迹。那该死的老道已经找上了师尊,让他明日前必须把你交出去!”季别风仓促地说道,“师尊让我来水牢中偷偷带你出去,你且随我离宗躲避几日,等找到剑尊了再回来。”
喻凛幽幽地打量着他的脸。
季别风的面容仍如他们初见时一般,只是眉宇之间少了几分少年郎的倨傲,反而多出了别的情绪来。
“你愣着干什么!”季别风拽着他的手腕用力一扯,强迫地拖着他就要往外面走,“我好不容易打晕了看守的弟子,等他们醒来,你就走不了了!”
喻凛把手腕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嘴角扯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多谢季师兄,我刚才乍一听这噩耗没有反应过来。月黑风高,山路难行,我们快些走吧。”
季别风听到他这么说,也没在乎他刚才的举动,连忙在前引路。
水牢外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往左走便是上主殿的大道。二人往右边拐进了杂草丛生的小路,喻凛修为被封,加上月色昏暗瞧不见脚下,一路是走得跌跌撞撞。
季别风几次停下来催促,脸森*晚*整*理上的不耐烦都快压抑不住。
喻凛并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地和他拉开了好一段距离,逼得季别风只能折返回来找他。
夜色如墨,风猎猎地在山间呼啸穿梭。乌云如同鬼魅般在天空中涌动,遮蔽了本就黯淡的月光,四周的树木在风中簌簌摇曳,仿佛张牙舞爪的怪。
脚下的山路越走越崎岖,主殿坐落的这座山山势挺拔险峻,这处背阴面更是少有人来往,山路上布满了碎石和枯枝。
喻凛走得匆忙又慌乱,时不时地趔趄一下向旁倒去,险些要将季别风推倒在地。
不知走了多久,地势终于开阔,一条山溪在他们身前潺潺流过,溪水撞击在石头上,发出阴恻恻的声响,季别风止住了脚步,说道:“我们喝点水再走吧。”
喻凛应了一声“好”,径直走到溪边,背对着他蹲下。
下一刻,寒光迸溅,季别风手中长剑出鞘,直指喻凛后心。
霎时间, 喻凛身形一闪,如同轻盈的飞燕般躲开了季别风的剑势,似是早有预料。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随着利刃划破黑沉夜空的那一声响,喻凛就势一个翻滚, 同他拉开了距离。
“未免有些太心焦了。”喻凛稳稳当当地落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说道。
季别风没想到自己等待多时的突袭居然会被他轻松化解, 但满脸惊愕尚未消褪,他就立马挥剑而上。
季别风招招狠辣, 剑剑致命,但招式左右离不开止戈剑法的演化, 喻凛旋身躲过他的凌厉攻击,翩飞的银发白衣宛若展翅银蝶,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灵力擦着他的面庞撞上身后的树,顷刻间无数树枝被飒飒斩落。
眼前的季别风单靠这身强大的灵力撑着,真要论起剑法也就是个普通弟子的普通水平。几次躲避下来, 喻凛逐渐摸清了他的招式套路, 也不再伪装,当即破了萧靖岚施加在他身上的符咒, 如鬼魅般闪身到季别风的身后。
季别风大惊失色, 急忙转身挥剑,但已经来不及了。
喻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抬手精准地扣住他握刀的手腕,巧力一扭。
季别风吃痛, 手中长剑应声落地。喻凛紧接着一个侧身,抬腿踹上季别风的胸口。
季别风闷哼一声, 身体登时向后飞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不想喻凛没打算放过他。后者一个箭步冲上前,挥手一掀,把他整个人都摔在了树干上,随后一手扣住他的喉咙。
喻凛凑近了,仔仔细细地将季别风的脸端详了一遍,戏谑地说道:“这张脸,确实和本人一模一样。”
季别风被他制服得不敢动弹,瞪着眼满脸不甘。
“怎么,你那张脸是生得见不得人,有胆子做,没胆子认吗?”喻凛说着,扣在他脖子上的手一个用力,手指深深地掐进他的咽喉,“路椎,是你吧?”
季别风,或者说路椎,登时哽咽得喘不过气,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本就瞪圆的眼因为窒息的惊恐与痛苦更是睁得眼球凸出,强烈的压迫感和恐惧感笼罩全身,四肢不自觉地挣扎着,却如同陷入泥沼般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喻凛的手骤然一松。
路椎摔落在地上,捂着脖子猛地咳了好几下,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却见喻凛蹲下身来,再次擒住了他的脖颈,说道:“你在重华遗府扮作我杀人,引得各家上万相宗找我认罪。我如你所愿被冤入牢,可你这大晚上的过来,又是放我走,又是想杀我,该不会是想演一出畏罪潜逃,自己再当个‘大义灭亲’的好人吧?”
路椎心下一惊。
老实说,他与445的谋划几乎被他猜中了。
顺利离开松庄之后,他原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进入重华遗府的人。数不清的灵丹妙药、奇花异草任他挑选,名剑不让尘等他占有。却不想那只雀妖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提前开启了遗府,闻风而来的各家修士成群涌入,而他苦心谋划许久,居然还和这群人在同一个起跑线!
他毕竟还要抢夺云宿气运受万人敬仰,杀人越货的勾当自然不能用本相。还好445的仓库里还有可以改换样貌的道具,他顶着云宿的面容混迹寻宝的修士队伍,又趁他们不注意时背刺一刀,为了将一切痕迹都指向云宿,还特意化了爪子掩盖了致命的剑痕。
谁能想到苦心孤诣这么久,不让尘还是让云宿给拿了!但也好在,各家的掌门长老都得知了弟子被害,在重华遗府查探过尸身后,便直杀万相宗。
再然后,便是燕渡山去重华遗府寻雀妖作证,云宿被关入水牢。好似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然而他躲在那群外门弟子中打探消息时,却得知了云宿已经结丹的消息!
他没能阻止云宿拜燕渡山为师,也没能阻止云宿获得不让尘,现在连妖丹都让他结了!
【除了杀他,我们已经没有转圜之地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445也是这么说的。
【但现在已经失败了!】路椎怒吼道,若不是445一听到云宿结丹就发了疯地催促他来杀人,他又怎么会落到云宿的手里!
【杀了他。】445魔怔地重复道,【挖了他的妖丹,夺了他的不让尘,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现在是他随时都可以杀了我!】被紧扣过的脖子传来阵阵疼痛,皮肤像是被灼烧一般。但云宿的手却凉得惊人,微弱的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那双眼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求饶吧……】路椎喃喃地说道,【什么狗屎气运、狗屎天命,我都不要了,我只想活着!】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成功过,是你一直撺掇我……这任务我不做了,我要回家!】
喻凛见他沉默不言,继续说道:“不说话吗?还是你在和你那位系统商量,要怎么力挽狂澜?”
路椎震愕:“你居然知道……”
他话音未落,便感受到大脑一阵刺痛,随即脑海里传来了445声嘶力竭地一句:【不行,今天要么他死!要么你死!】
喻凛眼神一凛,下一刻,他条件反射般地做出了反应,挡下了路椎体内突然爆发出的一道灵力。
那柄被丢落在草丛中的长剑再次出现在路椎的手中,这一回他的剑招再未犹豫,直刺喻凛的咽喉。
喻凛没料到他还有办法脱困,立刻从腰带下抽出了一柄软剑抵挡。
路椎这次的招式与先前截然不同,仿佛被夺舍了一般。他杀得双眼通红,满是决绝与恨意,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握剑的手都因用力而发白,银刃快得只能在月下看见几道残影。
“你怎么还不死!”路椎丝毫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嘴里还着了魔般咕哝念叨着,“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飞沙走石,摧枯拉朽。
剑刃相撞时,软剑上的剑意化为无数尖刺,刺破路椎的面庞。他却像是不怕疼一般,手上动作不停,快速地在林间月下穿行。
喻凛挡开他的剑势,竟还有闲心同识海里的“云宿”调侃一句:【她倒是恨极了你。】
【只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便要置我于死地——】“云宿”说道,【还真是可笑。】
喻凛说:【我说的不是路椎。我说的是创造这个故事的人,都已经是个死人了还不消停。】
话落,喻凛挥出一剑,猎猎剑风势如破竹,将急速俯冲而来的“路椎”甩上了一颗粗壮的树干。
趁此空档,他在溪水中站定,开始凝聚全身灵力。
周围的空气都似被一种无形的即将牵引,微微颤动起来。山风呼啸,山峦震颤,一道璀璨的光自西北冲来,如烈日般耀眼,刹那间照亮了整片林间。
树叶纷纷飘落,野草也被剑气压弯。不让尘悬于“路椎”的头顶,化作无数剑影,直插入土,压抑的剑气形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将他团团困住。
“路椎”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双目圆睁,咬牙切齿地咆哮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抓住我!”
“我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你,一切都能回到正轨!”
喻凛面色平静地看着他,缓缓走入剑影之中。
“你是445,还是思雾?”他不疾不徐地问道。
“路椎”狰狞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随即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喉咙里发出了干涩喑哑的声音:“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李云素那个贱人也死了?”
喻凛说:“她活得很好,死了的只有你。”
“你骗我!”445扯着嗓子,声音尖细刺耳,“这是我创造的出来的故事,你本应该被我的主角抢夺走一生,被他扒皮抽筋!如果没有别人帮助,你怎么可能逃脱我给你定下的命运!”
喻凛没有说话。
“我根本没有抄她!”445又变了脸色,疯疯癫癫地说道,“葫芦公主和白雪娃还都连环撞车,她拿着那些狗屁证据说我抄她,坏我名声!我不过写本书阴阳她又有什么错!”
喻凛没有教育人的打算。思雾的是非对错自有后人评说,不过像她这种不要脸的人,就算说再多,她也会觉得自己没有做错,都是旁人对不起她、想谋害她。
只是不知道,她是在死后,一抹执念不甘心地进入了这个世界,附身在了445的身上。还是在生前,创造445的时候就阴差阳错地留下了自己的意念。
但现在不是该深究这些事情的时候。
【你想怎么处置她?】喻凛还是好心问了一嘴“云宿”的意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思雾确实是创造云宿的人,但他的一切又是从李云素的身上演化。她创造了这个角色,给予过他美好的命运前程,然后又亲手将它打破,只为了报复一位被她伤害过的旧友。
何其恶毒,又何其令人作呕。
喻凛从前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与情感,不知道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可走过这么多个世界,到了这里,依旧没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做出如此厚颜无耻的事,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
可能是李云素那十七刀捅得还不够狠。
“云宿”说道:【你决定吧。】
喻凛沉默片刻,抬起手,并指点上了445的眉心。他想起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时,就曾经感觉到445的存在,系统的构成方式大差不差,更遑论如今她附身在路椎的身上,省去了他不少麻烦。
意识到不对的445慌乱地说道:“你想做什么?!”
精神力如汹涌的潮水般涌出,“路椎”的身体猛烈一颤,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喻凛闭上眼,在试探到那股与007的波动几乎相同的精神网络时,强大的精神力如尖锐的长矛般强行切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