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不曾见白衣by竹南星

作者:竹南星  录入:11-28

大半夜的,阴风阵阵的,两人都被这抹鬼影吓得一个激灵。一人凉飕飕道:“……你看见了么?”
本来就吓人,同伴这语气更让他心里发毛,另一人只得强装镇定道:“看见了,这到底是人是鬼?如果是人,这需要多高的轻功?”
“怎么可能是人?来的这么多世家门派,我们是蓝,陨日堡为红,两仪观一群道士……似乎没有门派校服是白色的。”一人道。
“穿白的,我们山庄有一个啊!”
“什么?”
“谢白衣!”
这是个十足十的玩笑话了,说完,两人对视一眼,沉默一会儿后,其中一人道:“你知道吗?听说七年前那一战之后,有人在山庄里见过谢剑仙。”
“怎么可能!”听者很是不信。
“我也不知道真假,众说纷纭,有的说见过有的说没见过,就连说见过的,说法也不一样。有说是谢剑仙本人的,也有说是鬼魂的。不过认为是看花了眼的居多。”那人说着,停顿一会儿道,“毕竟那之后,归云山庄里就再没有穿白衣的人了。”
趁着两人闲谈,谢夭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帐篷。帐篷里昏暗无比,只有一点稀薄的月光,能勉强看清楚事物的轮廓。
李长安的呼吸很安静,似是睡着了,从谢夭的角度看过去,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
如今李长安就据他不过几步的距离,谢夭却心里却胆怯起来,虽说进了帐篷,但一直负手站在门口,不太敢进去,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哪有再回去的道理?
他眼一闭,把江问鹤给他的丹药扔进嘴里,生生咽下去,这才敢慢慢走过去。
李长安睡在外侧,青云靠里,就放在他右手边的位置。也是走近了谢夭才发现,李长安身上的药味很重,他到现在没闻过身上比他药味还重的人,并且睡得不是很安稳。
……还在发烧吗?
谢夭想知道李长安究竟怎么了,甚至恨不得现在去找宋明赫问一问。他坐在床边,垂眸看着李长安垂在一侧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搭上李长安脉搏。
习武之人多多少少都会断一点脉象,尤其是谢夭这种久病成医的,但是如今他心乱如麻地什么都断不出,只感觉到李长安脉搏很快,身上很烫,烫得他几乎想要缩回手。
谢夭把两根手指收回来,又看了一会儿,缓缓伸手,想去探一下李长安额头。
就在这时,李长安手指突然动了两下。
谢夭手腕被人钳住,李长安掐着谢夭要去探他体温的手,瞬时翻身坐起,与此同时,右手边的青云已然出鞘,杀意呼啸而出。
这一剑极为凌冽,但谢夭任由李长安掐着他手腕,不挡也不躲。
就在青云即将割喉之时,银白剑身反射月光,照亮了谢夭的眼睛。
也照亮了李长安的眼睛。
谢夭看见李长安一双眼睛通红,持着剑的手停在原地,只是愣愣地看着。
那目光太过专注,谢夭几乎有些承受不住,低声喊他:“……长安。”
话音刚落,月亮重新钻出云翳,屋内一片澄澈月光,黑暗被驱逐到角落,他们能够看清楚对面人的脸,对方的神情,以及那双日思夜想的眼睛。
咣当一声,青云剑落地。
李长安只是愣愣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夭,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像是生怕一眨眼,下一秒谢夭就会在他眼里魂飞魄散。
谢夭笑道:“怎么了?看傻啦?”
李长安并不回答,只是眼睛越来越红,水光越来越多,他不敢眨眼,于是眼泪便在他眼睛里蓄起来,蓄满了,就不停地顺着脸颊往下流。
李长安是个很倔的人,很少哭,谢夭都没见他哭过,见此,心尖针扎一样疼,伸出手掌胡乱帮他抹眼泪,低声哄道:“我来晚了,不哭了,好不好?”
其实谢夭手掌茧子有点多,练剑的人虎口都有茧,磨在眼周的皮肤上有点疼,但即便如此,李长安依旧不敢眨眼。
细密的睫毛戳在谢夭手心处,谢夭忽然就有点不敢李长安如此炙热的目光,他强势地用手把李长安眼睛闭上,深吸一口气,声音都发颤:“别哭了……为师心疼。”
李长安被他蒙住眼睛,感受着他手掌心微凉的温度,说了今晚上第一句话。
泪水依旧顺着李长安脸颊淌下,李长安流着泪道:
“师父。”
“我想念你。”
月光忽明忽暗,恰如此时两人的心境。
谢夭怔愣着,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少时的李长安挥着木剑说的那一句,“想一个已经走了的人,一点也不潇洒。”
他把手放开,讶异地发现李长安并没有闭眼,而是仍然睁着眼睛看他,心头又是一跳,把他脸上的泪水抹掉,又一垂眸,发现李长安搁在床边的手狠狠攥成拳。
他强势地把手伸过去,迫使李长安松开,道:“松手,要掐出痕了……”
李长安只是垂眸看他开开合合的嘴唇,反手压住了他的手,倾身,用干涩的唇瓣贴上他的唇。
那是个极为干涩的吻,唇间有泪珠,又咸又苦。
但只是贴着,什么都没做,无端地更让人心动。
谢夭感觉浑身都僵了,手不知道如何是好,应不应该抽出来,也不知道该不该闭眼,心中惶惶然只有一个想法,长安他……到底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
那他自己呢?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么?他就是这么为人师表的?
这时李长安眼睛才闭上,泪珠便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滴到谢夭肩头,每一滴都几乎烫得谢夭发抖。
“……师父。”李长安在他耳边沉沉喊道,一张嘴,恶狠狠咬住谢夭肩膀。
谢夭闭上眼睛闷哼一声,这时感觉身边人软绵绵地滑下去,谢夭伸手揽住他的腰,发觉他身上更烫了。
谢夭喉头一紧,道:“长安?”
李长安缓缓道:“……渴。”
谢夭转眼,看见旁边的茶壶,又转头看了迷迷糊糊的李长安一会儿,道:“张嘴。”
李长安半睁开迷蒙的眼睛,眼神虚焦,虚弱道:“师父,对不起……我……我又生病了。”
从指尖麻到心头,谢夭忽然什么都不想管了,闭上眼,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口水,捏着李长安下巴,渡过去。

月夜下, 谢夭手里心上捧着一个浑身滚烫的人。
一杯凉水下肚,谢夭摸李长安额头,发觉他身上温度降了一点, 暗暗松一口气, 松开他, 抬眼,看见李长安的神情, 不由怔住。
李长安的眼神实在说不上清醒,眼底红着, 略微失焦, 明明是迷惘的眼神, 但就是让谢夭觉得, 他从接吻到渡水, 一直在看自己。
这种眼神几乎让谢夭头脑也烧起来,心道,长安,你为何要如此看我?你那日没说完的半句,但是之后,究竟是什么?明明是冰蚕喂出来的极寒体质, 此时却浑身热得过分。
李长安嘴唇上还有水渍, 谢夭沉沉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伸手触及他嘴唇, 心疼道:“怎么烧成这样。”
李长安忽然抬眼, 抓住谢夭手腕,脸侧在他手心蹭了蹭, 忽然涌起了满腹的委屈,不甚清醒道:“师父, 你说的地方,我都去过了……不好看。”
“嗯……我知道。”谢夭低声哄他,“师父不该骗你,其实我也没去过。”
“师父,青竹居侧屋还是很湿。”李长安又道。
青竹居侧屋本就不适合住人,但李长安还是执拗地搬了进去,这些年从未说过半句“不好”,如今见了人,忽然就忍不住了。谢夭听得更心疼了。
李长安人生前几年本就过得极苦,父母早亡,被人当作克星避之不及,又特别容易生病。谢夭把他带回山庄,本来是想他在锦绣花丛中长大的。
如今愿望落了个空。
李长安慢慢地把这些年的遭遇说了个遍,包括宋明赫如何,怀竹月如何,归云山庄又如何,很多时候前言不搭后语,就像是好不容易抓住了人,要把那些错失的,都通通讲回来。
谢夭安静地听着,目光却一直落在李长安脸上。
李长安没讲一句话,都要加一句师父。他清醒时从来不叫谢白衣师父的。
谢夭忍不住勾着唇角笑。
安静了一会儿,李长安在一片迷惘中想起来自己所处何时何地,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李长安又愣了一会儿,眼泪又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谢夭连忙道:“怎么了?”
任谁都能听出这一句的关切与焦急,李长安抓着他胳膊,道:“师父,小师姑不在了。”
无论如何,小师妹的死还是由他所起,谢夭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更何况,他这个身份,他配吗?谢夭只是安慰似的抓住李长安的手,不由得闭了一下眼睛。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我在意的在意我的,都没有一个好结局……”李长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救命稻草,又自嘲笑道:“我父母是,你是,小师姑也是,我是不是天生不祥?”
李长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天生煞星的命,不然不至于挨谁谁死,连盆花花草草都养不活。
想来,李长安后来性格冷淡,也是把天生煞星这一句听进去了,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谢夭深吸一口气,捧起他的脸,道:“你不是。你听见了吗?”
李长安怔着,望着他眼睛,许久才点点头。
谢夭道:“重复一遍。”
李长安却看着他眼睛,忽然道:“师父,我好想你。”
谢夭心尖一颤,垂下眸子,偏过头道:“不是这句。”
李长安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是。”
李长安刚才的泪痕还没干,说起怀竹月又流下泪来,脸上已然一片乱七八糟,因为发烧而微微发红的脸颊,还挂在脸上的泪珠,谢夭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俯身上去,噙住他的泪珠。
嘴唇碰上脸颊,触感很轻,李长安却整个人都僵了。
这次谢夭脑子很清醒,不是为了给他渡水,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也没有丝毫借口可找,他就是想要亲他,就是看不得他哭。
谢夭哑声道:“……别哭了,你最该哭的那几年,我都没让你哭过。”
李长安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李长安也放下那种一闭上眼睛谢白衣就会消失的恐惧,闭上眼睛躺好睡觉。
谢夭又坐在床上看了他一会儿,余光注意到外面逐渐变亮的天光,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按照时辰推算,他的易容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掉,江问鹤给的丹药也将要失效。
他必须要走了,但他如果要走,李长安就必须睡着。而且就算走不掉,他也必须把衣服换掉。
他来之前就预想过这种情况,随身带了一套夜行衣。
他又等了一会儿,看李长安再没有动作之后,就要站起来悄悄离开,李长安忽然抓住他手腕,五指攥得很紧,谢夭心下一惊,垂眸,只见李长安偏过脑袋,仍闭着眼睛,模模糊糊道:“不要走。”
闭着眼睛说胡话的样子像只小狗,谢夭心底酸软一片,道:“好……我不走。”
李长安又抓着他手腕,含糊道:“是梦吧?如果是梦,可不可以不要醒,不要天亮……”
“我好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
那天晚上,李长安抓了他的腕子一宿,他在床边坐了一宿。
日头突破云层,桃花谷外黄沙之上逐渐有了人声,如今就连陨日堡也要撤离桃花谷了,黄沙之上,只剩下一两个门派还在驻扎。归云山庄便是其一。
李长安挣扎着醒了过来,先是感觉渴,烧了整整一晚,喝再多水也被太高了体温烧干了,但他此时顾不上口渴,只下意识握紧手腕,看梦里的那个人是真是假,到底还在不在。
握了个空,他心下一沉,立刻清醒过来,撑起身子坐起来,没有看见想见的谢白衣,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人。
大名鼎鼎的桃花仙站在那里,一身黑色夜行衣,头发松松散散地绾着,弯着眼睛笑着看他。
李长安道:“怎么是你?”
他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谢夭心底一沉,表情有一瞬间的难过,但也一瞬即逝,反而走近,给李长安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道:“喝水么?”
李长安看着水杯,并不伸手去接。
谢夭叹口气道:“你发烧了,需要喝水。”
“……多谢谢谷主,”李长安嗤笑一声,绕过他的手,又拿了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水,冲他举杯道,“但这种事,就不劳烦你了。”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在给他渡水,谢夭掐着杯子的手骨节都泛白。
“好好休息,”谢夭淡淡道,“我走了。”
“等一下。”李长安忽然叫住他。
谢夭心头忽然一跳,他本不该停下来的,但他还是站定了脚步,偏头看向李长安。
李长安抬眼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一眼极其锐利,完全是对敌人的姿态,甚至看不出一点昨天晚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的影子,谢夭一时晃神,良久才道:“你我到底朋友一场,听说你病了,所以来了。”
李长安低笑一声,就连谢夭也听不出那一笑是什么意思。
这时,李长安垂眸,看见了谢夭腕子上红绳串起的平安扣,印象里,自从怀竹月送他以后,他就没见谢夭摘下来过,甚至就连不久前那一战也是如此。
谢夭知道他在看什么,红绳此时变得像岩浆,不停地灼烧他的手腕,直到烧进骨血。
李长安道:“把我小师姑的东西,还给我。”
谢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许久,沉默地走过来,把手腕上的红绳摘了,放在桌子上。
平安扣撞上木制的桌子,发出微弱又清脆的响声。
手腕上突然空空如也,谢夭还不是很适应,他转了转腕子,笑道:“李少侠,这次我是真走了。”
李长安这时忽然回身找起什么东西,谢夭奇怪道,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东西好找?难不成是在找剑杀人?但剑就在李长安右手侧,用不着找这么久。
就在他要忍不住出声之时,只见李长安冲他伸出手,谢夭看清东西那一刻,瞳孔忽然一抖。
桃花谷内,两位大人早已急得乱了套,江问鹤靠在桌边,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不停地敲着桌子,芳落更是直接守在门口,时不时朝外眺望。
“这都已经一夜了,怎么还没回来?”芳落喃喃道,“易容肯定没了,他现在去归云山庄,他盯着那张脸去归云山庄,不是找打吗?”
片刻,她又自言自语道:“不过谢夭武功还在,不会太吃亏。”
不会太吃亏个屁!江问鹤突然出声:“错!”
芳落转头:“什么?”
江问鹤道:“他吃了我的药,药效一过,什么武功都使不出来。”
芳落:“……”
就在两人焦急之际,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走来了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一身黑,脚步虚浮,就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此人,正是谢夭。
江问鹤把人扶进来,凭空挥开银针卷轴,用气力飞了三根针,精准扎在穴位之上:“动武了?”
谢夭摇摇头,笑道:“他可不会对我动武。”
“那你这是……”江问鹤问到一半,忽然噤声,他看到了谢夭手里一直紧握着的一柄木剑,不由道:“这是什么?”
谢夭回头冲他一笑,炫耀了一下那柄剑,道:“徒弟送的。”
那剑刻的是青云的样式,只不过比他后来送李长安的那个大了些许,是最适合孩童练剑的大小。
谢夭当时忍不住问道:“这是?”
李长安道:“剑,看不出来么?”
谢夭忽然想起在桃花谷的日子,李长安去桃花林的时候会刻意挑木材,用一把小刀细细地雕东西。
心里又是一团乱麻,谢夭道:“为什么?”
李长安只坦然看向他,道:“我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
在银针和内力的加持之下,谢夭闭上眼睛,忽然悠悠想起了许多。
“你们归云山庄有木剑么?”
“没有,但是我有……你想要吗?”
“想要我就能有吗?”
如今,他有了。

第53章 难得(四)
待银针生效, 谢夭闭眼调息,可一闭上眼睛就是跟李长安那个纠缠的吻,本就不曾稳定的内息又要乱了, 江问鹤一掌抵住他肩膀, 给他输送内力, 奇道:“谢夭,你怎么了?”
芳落看不出这一呼一吸间出的变故, 听江问鹤这么说,一时着急, 道:“如何?”
江问鹤抬眼看向芳落, 又奇怪看谢夭一眼, 道:“调息可是最简单的东西了, 你当了那么多年的天下第一, 怎么如今就连调息也要从头学起?”
眼前忽然闪过月光下,李长安盯着自己默默流泪的眼睛,谢夭低下头,良久,沉沉笑起来,喃喃道:“不是风动, 也不是幡动……”
这是个人人都知道的寓言故事, 是一人与大师争辩到底是风在动还是幡在动的故事,但谁都没听明白, 江问鹤眼神更奇怪了,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夭笑道:“我并非不会调息。”
天下第一不会调息,传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但天下第一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这倒是很正常。平日里调笑都是玩笑话, 谢夭是当真的没动过心,也没喜欢过什么人。
只有唯一一个,放在心上的李长安。
就见江问鹤和芳落还想说什么,谢夭已经立刻静下心神,调息完毕,话锋一转道:“我杀那十七人,尸体收拾了吗?没有埋了吧?”
“放心,我和恶长老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在场的人那么多,当日发生了什么,一问便知。”芳落道,抬起头,仿佛看见了七日前桃花村天空上的漫天飞剑,道,“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放箭。”
“……他们自然会放箭。”谢夭垂下眸子道,声音低沉,“他们的使命,就是那一日冲我放箭。小师妹替我挡下来了。”
江问鹤和芳落没到现场,只是听其他人复述,虽是了解了个大概,但却从不知道这个中细节,芳落道:“他们怎会把箭对准你?他们放箭,不是为了杀那些江湖名门吗?”
谢夭摇摇头,忽然站起来,却迎面一阵头晕目眩,又跌坐回椅子上。江问鹤道:“你身上还有我的针,现在不能乱动。”
谢夭沉声道:“取了。”
若是谢夭说几句玩笑话,求着自己给他取针,还能原封不动地把话扔回去,但谢夭这般语气,这针便是非取不可了,江问鹤大手一挥,三根银针自动飞回他指尖,他格外宝贝地装回包里,道:“真不知道你又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却听得谢夭道:“尸体在哪,带我去。”
桃花谷校场旁的窝棚内,整整齐齐摆着十七具尸体,有一具断了头,后来又找到了脑袋安放在那尸体的脖子上,其余十六具,皆是一剑封喉,若是仔细去看,便能发现伤口处都是黑血,就好像是皮肉被剑触碰之后瞬间坏死了。
十七具尸体在这一摆,明明是白天,但依旧让人觉得阴风阵阵。
江问鹤道:“都说桃花仙杀人伤口必定填满桃花瓣,可谁又见过真的桃花仙杀人。不得不说,你杀人是真利落啊。”
芳落心道,可不利落,这天底下能找出来比谢白衣更快的剑么?唯一能超过谢白衣的,就是他自己。
江问鹤芳落二人还在因为这十七具尸体感到心惊,却见谢夭扫向那伤口的黑血,眸光暗了一下,旋即一笑,道:“江神医,别折煞我了。”
他转头对芳落道:“这十七个人,确定都是桃花谷人么?”
芳落又一一扫过尸体,每一张脸她都很熟悉,点头道:“确定。最大的二十六岁,最小十七岁,都是桃花谷人,其中最短的,也在桃花谷待了三年之久。”
听到“十七岁”这个年龄,谢夭心头忽然觉得说不出的憋闷,只沉沉地看着十七人中那个最年轻的面容,许久,沉沉道:“继续说。”
芳落道:“所以我觉得,他们绝对不是冲你放箭。”
谢夭对江问鹤道:“这尸体,你验过没有?”
“啧,”江问鹤白他一眼道,“我堂堂神医堂堂主,一代神医,是看病救人的,又不是仵作,也就是认识了你,现在才每天在这摆弄尸体。”
芳落笑道:“江神医,你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主,这尸体来没运回谷的时候你就要看,甚至还要去找那具丢失的脑袋,现在又我是个医生,不是个仵作起来。”
谢夭笑道:“他还说过超过一个时辰就不救我呢。”
“这个就别提了,”江问鹤咳嗽一声,正色起来,道,“尸体验过,都中了毒,你看这里。”说着,江问鹤两指指向其中一人脖颈。
那尸体脖颈的经脉呈黑紫色,蔓延全身,只是谢夭见了,喉头忽然一哽,心道剑伤就在此处,万一是因为他的剑呢?毕竟他是个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主。
江问鹤瞥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是因为你。要是你能让人全身经脉变紫发黑,不该叫你桃花仙,该叫你活阎罗。”
谢夭一怔,忽然低头一笑。
江问鹤道:“只是中毒太久太深,现在人又死了,毒验不出来。”
谢夭道:“如果中毒,那便一切都能解释通了。不过,这个世界上真有能够控制人精神的法子么?”
江问鹤笑起来:“这就是你谢谷主孤陋寡闻,你问我,那还真是问对人了。从目前来看,可能的法子有四种,一是极乐坊药人之术,二是西南蛊虫之说,三就是我们之前在路上遇见的,失魂丹也有让人精神发狂的功效,这第四个嘛……”
江问鹤说着,表情忽然古怪起来,一摆手道:“第四个没有可能,不说也罢。”
见他那副神情,谢夭更要让他说出来了,道:“第四个究竟如何?”
江问鹤沉默一会儿,道:“这第四种可能,就是与失魂丹差之一字的噬魂,吞噬之噬,也是我之前说的,神医堂研制出的禁药。食之功力大增,但会丧失神智,只听下毒之人命令,两个时辰后,服毒之人五脏六腑都会化为脓水,仅留白骨。”
他转回头,正色道:“但是原方已毁,炼药之人已除,所以我说,没有可能。”
江问鹤说得言辞恳切,谢夭淡淡点点头,又道:“怪不得那日我总觉得巡逻的人古怪,可能早从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中了毒了。七年前那一战,说不得也跟这鬼祟的玩意儿脱不了干系。”
“究竟是什么原因,还需要我再仔细验一遍,”江问鹤道,“倒是你,你先把自己伤养好再说罢。”
芳落也点头道:“此事我会派人去查,你安心养伤就好。”
又过了七日,桃花村房屋修缮大致完毕,桃花村村民撤回桃花村,桃花谷外,归云山庄的伤员也都大致痊愈,收拾起东西来,打算撤离桃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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