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不曾见白衣by竹南星

作者:竹南星  录入:11-28

关子轩想了想道:“师兄,你……早就知道么?”
李长安又沉默了一会儿,否认道:“我不知道。”
关子轩心想也是,如果长安师兄知道,必定手刃之,不可能留到现在。但是他如果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
“桃花仙,这么说望城种种,都是你的手笔?!”有人怒斥道。
“是。”谢夭道,淡淡抬眼,“哦,上次带了面具,你们认不出我。但我见诸位倒是很眼熟,其中不少都在华光庙见过。”
不提还好,他一提,又让人想起华光庙内与桃花仙第一次对峙,心中又惊又惧。
就听得谢夭笑道:“当时我在墙上打了四个大字,如今我还要问,桃花谷,又究竟何罪之有?”
那人怒骂道:“桃花谷作恶多端,为江湖第一大魔教,此乃公认的事实?又何须你来问桃花谷何罪之有?你身为桃花谷谷主,你不清楚么?!”
“哦,桃花谷之前是做了不少恶事,但七年前已经被屠过一次,还要如何?”谢夭道。
大汉又道:“七年前我忠义堂在此伤亡惨重,此仇又是你一句‘屠过一次’就能过得去的!”
“可我若说,七年前惹得众门伤亡惨重的,非我桃花谷人呢?”谢夭抬眼,眼神锐利如箭,又一笑,缓缓道,“说不定设伏之人,就在你们众人中间。”
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疑心四起,左看右看。两仪观严千象咳了一声道:“何必听一个诡道胡言乱语!”他又转过头,望向宋明赫,拱手道:“庄主……”
宋明赫抬手打断他的话,直直望向谢夭,道:“我师弟死在你手么?”
这个问题他曾问过,但如今在众人面前问出,又有别样的意思。
“不是。”谢夭说完,顿了一顿,叹口气道:“但谢白衣他确实……已经死了,我们找到他时已经咽气了。”
宋明赫大笑起来,笑得让人摸不着头脑,笑完,他沉沉道:“好好好,那今日,你也要死。”
阎鸿昌此时振臂高呼:“陨日堡弟子听令,杀了桃花仙!”
“杀了桃花仙!”
几百号人同时高呼,声音如山崩海啸,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声音高得连在藏着谷内深处的百姓都听得到。光听那声音,当以为这桃花仙是多么穷凶极恶之徒。
一老人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孙儿,用苍老的手捂住那小孩子的耳朵,抬起浑浊的眼睛望向芳落,道:“外面要杀的,可是我们谷主么……?”
芳落勉强勾起唇角一笑,点头道:“是。”
老人缓缓道:“桃花仙……桃花仙可什么都没做,把我们逼至谷内的,是山匪祸乱,是徭役赋税,还有那宗门大家的压榨,可为什么?为什么……”
芳落也抬起眼睛,望向桃花村的方向,道:“是啊,为什么?”
坐在旁边的褚裕再也听不下去,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拎起旁边的剑,冲出门去,芳落捉住他肩膀,但褚裕功夫进步不少,像一条滑溜的鱼。
芳落喊道:“褚裕,你去哪!”
“我去杀人!”褚裕不回头,飞快消失在芳落视野里。
桃花村那边厮杀声漫天,到处都是兵刃撞击声,不知道哪一家使了阴招,在兵器上涂了火油,又放了火,桃花村里本就堆垛着许多稻草,遇火立刻烧起来。
火光冲天,杀气也冲天。
李长安并不带队冲入混战,而是迂回绕后,想要先跟怀竹月回合,但走到一半就被熊熊燃烧的烈火挡住了去路,甚至还有人敌我不分地冲他们砍杀过来。
李长安只能暂时蛰伏不动,观察起场上众多门派动向。其他门派都是小门派,带的人数也不多,松松散散,最主要的,还是陨日堡和两仪观这两派。这其中,如果说谁能主导局势走向,只有陨日堡无疑。
与此同时,他还在盯着谢夭。
刚在人群里看见谢夭,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就听见身边关子轩猛然一拍大腿,道:“不对!”
李长安以为是说谢夭,下意识问道:“怎么不对?”
关子轩道:“上面不对!长安师兄,我必须要回去一趟!”话还没说完,关子轩就站起来,十万火急地往桃花谷出口冲去。
“你……”见关子轩已经跑远,李长安把想说的话咽回去,转回头盯着谢夭,却已经被重重叠叠的人影挡住,寻不到了。
谢夭此时已经被宋明赫近了身。
宋明赫说完那句话就纵身飞来,在空中就变换姿势,带着他的剑重重一劈,斩出了千斤的气势。谢夭抬手抵挡,一时间被震得虎口发麻,就连桃花枝上桃花也落了三瓣。
谢夭心道,师兄闭关几年,功力确实精进不少。与之相比,他可比之前退步太多了。
宋明赫也感知到桃花仙功力不可小觑,但那股内息让人觉得奇怪,如果不是深厚的内力无法挡住他那一剑,但他总觉得桃花仙的内力浮于表面。
他虽疑惑,动作却毫不停留,又是一剑过去,谢夭手腕翻转反手压下那一剑,又转着手腕拨着宋明赫的剑前刺。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百招已过,宋明赫已来不及疑惑了。他探不出桃花仙内功究竟如何,但已知道桃花仙用剑绝非凡夫俗子。剑势凌冽又潇洒多情,灵活多变让人捉摸不透。
谢夭用的还多是归云山庄的剑招,可灵活到却让宋明赫猜不透他要从哪里出剑,又出什么剑。
宋明赫几乎下意识回想到归云山庄的校场,明明练得都是同一套剑谱,明明修得都是同一套内功,明明都是一个师父,他还入门早上许多……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打不过。
为什么总是听见那一声“承让”,他听了许多年,他听够了。
而这剑招,还是桃花仙在归云山庄时学来的,新仇加上旧恨,这更让宋明赫怒火中烧。
“桃花仙!”宋明赫用剑指着他,怒喝道:“我归云山庄以诚待你,你有何颜面用我归云山庄的剑!”
“我有何颜面用归云山庄的剑?”谢夭冷冷道,“我只会归云山庄的剑。”
说罢,一个闪身,闪至宋明赫身前,剑气倾斜而下,宋明赫挥剑抵挡,但面对那如雷的剑气还是一个踉跄,谢夭仍紧追不放,桃花枝头就指着宋明赫胸口。
在即将刺入的那一刹那,谢夭眼睛忽然睁大,道:“不、不对。”
排山倒海般的头疼呼啸而来,谢夭睁着迷蒙的眼睛,眼睁睁看着桃花枝枝头的桃花枯了一朵,变成灰烬飘下来。一刻钟了,反噬来了。
桃花枝偏了一寸,从宋明赫身侧滑过,谢夭心悸又庆幸地收回桃花枝,喘息着急速后撤。
这时一柄飞刀从天而降,随之而来的还有阎鸿昌的一声“宋庄主,我来助你!”
谢夭这时候本就五感不灵,阎鸿昌又来得突然,谢夭一时不查,后背结结实实被砍了两刀,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疼得谢夭怎么呼吸都忘了。
伴随着这股疼,一股心火从心底烧起,多年来冰蚕喂出来的寒冰体质竟然压制不住,满脑子只有杀人二字,甚至想不管不顾地挥霍内力,知道力竭而死。
“你他娘的能不能清醒点,”谢夭喘息着对自己说,“疯了可太难看了。”
宋明赫又提剑赶来,谢夭被两大门派掌门包夹,带着身上的伤,压制着心火跟他们过了三招。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太久,面对的又是自己的师兄,他害怕误伤,过了三招之后就施展轻功后撤。
阎鸿昌正要再追,却听得宋明赫道:“不对。”
阎鸿昌回头道:“宋庄主,怎么了?”
“他更强了,杀意更烈。”宋明赫抬眼道,“但内息有反噬之意,他快要走火入魔了。”
谢夭冷着脸拨开挡路的人群,有好多次剑都抬起来了,沉沦几次又清醒几次,才没把人捅了个对穿。一般人被这样的痛苦折磨好多年,早就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如今谢夭站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却还能勉强控制神智。
头疼地快要炸了,无数碎片在他脑中划过,他对周遭的感知变得模糊且抽离,潜意识里反反复复的浮沉的只有一个信念,也是拽住他神智的一根弦——不要伤人。
他要干什么来着?对,他要命令藏着暗处的人放烟。那烟是特制的,江问鹤在里面加了料,有毒。
这时,有人从身后贴紧。这时他背后被阎鸿昌砍的伤口的血都没止住,吃一堑长一智,他下意识拎起剑回身劈去,冷冷道:“滚。”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剑劈中了人。鲜血喷涌,染红了他的剑。谢夭瞳孔剧烈抖了一下。
对面,怀竹月握着桃花枝,喘息着笑道:“……谢公子。”
怀竹月肩膀被砍伤,血水顺着她娇小的身体往下流,她顶着剑往前走,每走一步伤口便更深,虽不致命,但足够触目惊心:“谢公子,发生了什么么?你怎么会是桃花仙。”
谢夭眼前黑了半刻,把剑收回,闭着眼睛稳了下心神,用仅剩最后一点的理智道:“怀姑娘,你快走。”
他踉踉跄跄地转身,嘴角忽然流出一道血,谢夭又晃了晃脑袋,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我可能……我怕我自己……”
怀竹月不依不饶地跟上来,用一只手抓住他衣服下摆:“你怕什么?你让我走哪去?你不是谢家二公子么,为什么变成了桃花仙?你说过下次见面教我吹叶子,你还记得么?”
谢夭刚开始还能听见她说话,后来什么都听不清了,耳边只剩下嗡嗡的杂音,眼前一片血红,分不清是新鲜的血还是七年前的血,他转身劈剑,喝道:“我让你走啊!”
怀竹月手还没收回来,下意识蜷缩起手指,茫然地看着谢夭,在他们中间缓缓飘下的,是被砍掉的衣服布料。
望着怀竹月已经红了的眼睛,谢夭捂住脸,心神已经在溃散边缘了,道:“我……怀姑娘,对不起……”
“就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怀竹月瞪着他道。
但她说到一半,忽然没了声音。
是不是什么呢?是不是谢白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今刀剑相向,两军对垒,誓要拼出个你死我活之际,是不是重要么?
这时,谢夭听见了弓箭的破风声。但战场嘈杂,他耳力这时又不好,听到时已经迟了。
睁开眼时,只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洒到自己眼皮之上,他茫然地眨了下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怀竹月双臂大张地站在他面前,被一根充斥着血迹的带着他们桃花谷印记的弓箭,扎穿了心脏。
谢夭觉得整个桃花谷都安静了下来,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良久,谢夭听见了自己怒吼:“谁放的箭?!”
“谢……谢师兄……”怀竹月想伸出手去碰一下谢夭,但还是力竭道了下去,她慢慢道:“是你么?”
谢夭怔愣一下,反应过来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道:“是我。小师妹,是我。我带你去看江问鹤,他肯定可以救你的……没事的,相信师兄……”
谢夭蹲下来抱住她,怀竹月努力伸出手想去触碰谢夭的脸,断断续续道:“师兄,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下次,再教我……吹叶子吧。”
谢夭忽然能听见声音了。
“怀师姑!”怀竹月所带的那些小弟子尖叫着,怒吼着,排山倒海般朝他奔涌而来。
“桃花仙,你还有什么可说?!我这就杀了你为怀师姑偿命!”
“为归云山庄死去的千千万万弟子偿命!”
谢夭被击了个魂飞魄散,疯了似的笑着,站起来,在余光里忽然看见了李长安。
李长安手里提着剑,站在不远处。
两人距离不过几十步,谢夭却觉得那么远又那么近,远得好像隔了一层迷蒙的雾,隔了无数个充斥着梦魇的梦境,近得又好像拿着利刃被捅进了身体,从此之后,再也无所遁形了。

第48章 诘问(四)
桃花谷外几乎所有暗桩都空了, 都下了桃花谷,满眼都是黄沙,隐隐约约能听见桃花谷里传来的厮杀声, 除此之外, 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宋川宋溪两个小孩子缩在帐篷里, 探出一个头,好奇又害怕地朝外张望。
归云山庄里相熟的师兄师姐都走了, 他俩也已经习惯了跟着宋明赫,所以这次也跟到了桃花谷。但宋明赫肯定不会让跟着下桃花谷的, 还安排了几个人看着他俩。
听着下面的武器撞击声, 宋川不由得心驰神往, 拎起了剑, 趁着门口的守卫不注意, 就要偷偷从钻出门。
宋溪忙拉住他,道:“你干嘛去!”
宋川“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自然是进谷。听说这次来的人比七年前还要多,我想去看看。”
宋溪道:“你不要命啦?”
“你就不想看吗?你不想看你非得跟着过来干嘛?”宋川瞥一眼她,见她不说话,道, “算了, 你不去我自己去。”
宋溪连忙道:“等下我,我也要去。”
两个小不点从屋子里钻出来, 刚走没几步, 就看见一个人影远远朝他们走来,宋溪拉住横冲直撞的哥哥, 拽到一块大石头后面,道:“小心, 有人来了。”
那人身量不是很高,最起码没有他们子轩师兄高,脸也很稚嫩,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等走近了才发现,这人竟然是跟在谢夭身边的那个书童!
即便是相熟的人,他们也不敢贸然过去,因为现在的褚裕看上去很奇怪。
褚裕拎着剑,在路中间大笑起来,笑完,看着那个石头的方向,缓缓道:“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躲什么啊?不认识我了么?”
那笑声刺耳又恐怖,像是癫狂之人才会发出的笑,宋川和宋溪一个激灵,又往里躲了点,扶着石头,企图把自己身体完全藏进去。但下一瞬,石头在他俩手中裂成了两半。
两个人瞬间尖叫起来,这时阴影落下,还处在惊吓中的两人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而是缓缓抬头。
正对上褚裕的脸。
褚裕一脚踩在石头上,低头看向他们,笑道:“叫什么?还记得我么?”
宋川宋溪互相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浑身在抖,抬头,眼睛一眨都不敢眨。但这个时候看褚裕,倒是觉得他正常了许多,也就是脸色很冷。
宋溪挤出来一个笑,道:“哥……哥哥。”
褚裕抹了一把宋溪的脸,宋溪闭眼唔了一声。
褚裕望着两人一笑,道:“笑得比哭还难看。吃糖吗?”
只见褚裕不知道从哪掏出两块黄糖,是那种最普通也最老旧的糖果。这种情况下褚裕给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吃,宋川和宋溪交换了一下眼神,宋川道:“哥哥……这糖是什么糖?”
“怕我毒你们?”褚裕咧嘴一笑,露出唇边的尖尖的犬牙,“这我爹娘留给我的。我记得我就是吃着黄糖,被大人们压在身下的。”
那时候糖的味道和血腥气一起钻进鼻孔里,甜腻腥臭地让人想吐。
宋川和宋溪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不敢去问,很明显褚裕也不想解释。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从他手心里拿起糖果,剥开糖纸,犹豫再三,褚裕坐在石头上,托着脸静静看着他们,两人一闭眼,把糖塞进了嘴里。
确实是糖,甜丝丝的,没毒。
褚裕眯着眼道:“甜么?”
两个小孩齐齐点头,道:“甜。”
褚裕也点点头,只是看着他们两个吃糖,糖浆的味道钻进他鼻子里,他觉得缺了点什么,对,缺了点血的味道。
宋溪见褚裕眼神空茫,小心翼翼道:“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褚裕并不回答,只道:“吃完了么?”
宋川宋溪心头一紧,他俩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是吃完还是应该没吃完,黄糖在卡在口腔里,一动不敢动地看着褚裕。
褚裕站起来,从旁边拿起剑,挥起来,慢慢道:“吃完了,我就送你们……”
宋川宋溪看着剑扬起,巨大的阴影落在脸上,身体已经僵住了,眼睛却瞪得很大,眼泪不停地流。
褚裕仿佛看不见眼前这两个小孩子,他只看见了自己身上成堆的尸体,看见白刀子插进大人的尸体,又在触及他皮肤之前停住,变成红刀子出去。
那是他的爷爷,他的父母,他的叔父……
“褚裕!”一声惊呼响起。
褚裕如梦方醒,像溺水的人忽然得以呼吸,他望着剑,又望着自己眼前两个抱在一起小孩子,忽然释怀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狂。
他没有回头去看,也知道来人是谁,道:“关子轩,你来得真是时候!”
关子轩生怕激怒了他,连剑都不拿,一步步慢慢靠近他,道:“别这样,好吗?你先冷静一下。”
褚裕道:“我特别冷静。”
关子轩道:“你会后悔的。”
褚裕用剑指着宋川和宋溪,回头瞪着关子轩,厉声道:“他们可曾后悔过?”
宋川宋溪被那剑指得一抖,抱在一起哭起来,哭声越来越大。
褚裕吼道:“别他娘的哭了!烦死了!我都没哭,你们有什么好哭的!”
听他这样说,关子轩心中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他只恨自己并不是褚裕,不能感同身受褚裕的痛苦。
他只能尽可能让褚裕冷静,先把宋川宋溪从剑下救下来。关子轩闭上眼睛,道:“你听我说,先把剑放下,你还要学归云山庄的剑术呢,你忘了吗?”
不提归云山庄还好,一提归云山庄,褚裕心里更是一番无名火起,运功提气,剑和人已经冲了出去,讥讽道:“你还好意思提归云山庄。桃花谷,公子,都是拜归云山庄所赐。”
两人对起剑来。而另一边,桃花谷内,也是剑光阵阵。
李长安的剑又快又猛,所到之处全都成了霜。这次没有任何相让,丹田急转,内功爆发到了极致,几乎每一招都是杀招,都是冲着谢夭咽喉而去。
谢夭也不再隐藏自己的功力。桃花枝对上青云,两柄名剑碰撞在一起的爆发力超乎常人想象,剑气肆虐至极,旁人几乎不能近身。
若是之前,两人爆发出这样的实力在桃林对剑,能把整个桃林都掀翻。
也是在这时,众人才知道了这两人的真正实力。
“李长安……”谢夭叫他。
李长安此时听不见任何话,他也不想听谢夭说任何话。说什么有用吗?他小师姑死了,死在他眼前,死在桃花谷手里。
明明不久前还在一起赏月看花,明明不久前还来信说让他快走,他在进入桃花谷之前,还跟怀竹月商量了战术,可笑的是,怀竹月死在了他想守护的桃花谷手下。
他小师姑死了。
那个总是和谢白衣一起带着他玩,看着他笑,给他做青竹饭,在他做噩梦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小师姑,再也不在了。
李长安眼角毫无征兆地落了泪,谢夭看得呼吸一紧,停下手想给他擦。但李长安仿佛无知无觉,霜寒内力在剑上凝聚,就连青云都因承载不了这股内力而微微震颤。
接着直指谢夭胸口。
谢夭向右侧闪去,但躲闪不及,仍旧被这一剑伤了心口,所幸偏了一点,并未伤及心脏。
但这一剑上蕴含的无边杀意威力巨大,他连退了好几步,桃花枝撑地勉强站定,捂住心口,呕出一口血。
李长安本来还想走过去,看见那一口血,忽然在原地站住了。
谢夭后来才发现没必要捂伤口,因为血刚一流出来就被冻住了,他呸呸把嘴里的血吐干净,抬眼看向李长安,道:“李长安。”
两人剑气卷起的风尘逐渐平息,众人才能看清两人的情景。只见两人相隔数米站着,桃花仙受了伤,弯着腰虚弱地笑,李长安面沉似水,站在他对面。
严千象被几个人缠住,一时间脱不开身,只能大吼道:“李少侠,他受伤了!趁现在杀了他!”
阎鸿昌也附和道:“李少侠!你苦苦追寻桃花仙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两人喊话时,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丝兴奋。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句:“你还记得谢白衣吗?”
宋明赫也喊道:“长安!”
谢夭这时候的眼睛实在看不太清,被血水糊住了,他只能看见李长安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李长安走到他身前,抬起了剑。
熟悉的冷兵器的冰凉滑腻的触感却没有传来,谢夭这时听见了李长安的问话。
抬眼,只见李长安用剑指着他,但并没上前,而是隔着一段距离看他。
李长安道:“谢夭,你是桃花仙么?”
谢夭垂眸看向染上血迹的青云剑,苦笑一下,抬起眼睛,道:“……是。”
李长安盯着他,剑并没有放下,沉默良久后,用格外轻的声音道:“你说你不是,我就会相信。”
心狠狠地颤了一下,谢夭道:“你既问了我,我就不会骗你。”
李长安一笑,道:“好。第二个问题,谢白衣是你杀的么?”
谢夭看向李长安眼睛:“不是。”
“那最后一个问题,”李长安忽然大笑起来,笑完,厉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对她出剑!”
谢夭痛苦地闭上眼睛,唯有这个问题,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可以说他神志不清,他可以说他走火入魔,但桃花谷的箭矢怎么解释?
以怀竹月的身手怎么可能听不到箭声,她张开双臂的姿势是在保护谁?
李长安单手捂住脸,沉沉笑道:“谢谷主,我当真分不清,你到底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
谢夭睁开眼睛,看向李长安的剑。他发现李长安的剑在抖。
如若没有七年前那一场,他们会去江南看荷,会去洛阳赏花,会在无限好风光里逍遥江湖嘻笑人间,青云会安安稳稳地传入李长安之手,不必带上那么多的血;
如若没有今天这一场,他们会在桃林对剑,会在月下饮酒,会嬉笑逗弄会心照不宣,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唯一的知己,也会偶尔在喝醉了酒时超乎朋友。
但这一切都没有可能了。
阎鸿昌在远处喊道:“李少侠!你怎么了!”
李长安冷冷睁开眼睛,反手一剑劈过去,掀起阵阵尘浪:“闭嘴。”
阎鸿昌忙举起手中刀去那那一剑。
李长安走近,谢夭提起精神勉强又接了几剑,他已经完全凭着本能在出招了。混乱之中,两人跌倒在地上,谢夭感觉李长安压在自己身上,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他能感觉到青云剑的侧刃触碰到自己脖颈,但随后耳边就是扑哧一声,李长安似乎闷哼一声,青云狠狠插到他颈侧的地上。
他睁开眼睛,正对上青云明晃晃的剑刃,他从剑身的反光里看见了自己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转回头,只见李长安右肩中了箭,撑着青云支起身体,居高临下看他,眼神极沉又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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