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不曾见白衣by竹南星

作者:竹南星  录入:11-28

姬莲不信鬼神,不信神佛,他只信自己手里的毒,也自信凭着五行经脉,金石药理,便能了解掌控人的一切。早在他试图研制控制人精神的药时,江问鹤就告诫过他,不要做这种妄图控制人心的事。
那时姬莲问他反例,江问鹤举不出来。
若是如今,江问鹤却可以告诉他:“情感和人心是控制不住的,一个人就算吃了断肠腐骨草,冷面绝情花,该恨的人还是要恨,该爱的人还是要爱。”
这些东西是控不住的,也正因此,人才是人,江湖才是江湖。
不知过了多久,歌月楼上打斗声渐歇。
至此,陨日堡三百精锐,尽数全灭。

第81章 平生意(七)
一战过后, 歌月楼上满是血水与尸体,众人都筋疲力尽,再难得管了, 一个个找了干净的地方, 或坐或躺, 一时间只能听见极小声的说话声。
卢嘉玉跪在中间,跪在卢嘉琮尸体旁边, 一根根去捡他哥哥被拆下来的骨头,碎骨头太多了, 但他知道, 骨头颜色最黑的就是卢嘉琮的, 捡完, 再不厌其烦地拼凑起来。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但谢夭却知道, 事情还没完,阎鸿昌到现在还没有露过面。他人呢?躲哪去了?
正这样想着,只听得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而后是阎鸿昌略微发紧的嗓音:“这是、这是怎么了?”
但见阎鸿昌满头满脸是血,头发凌乱,衣服也破败不堪, 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但实际上,他一直藏在自己房中, 他知道自己的客房不会有人来攻。
至于这一套装扮, 全都是他准备好的,为的就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阎鸿昌听见外面争斗声音停了, 因此出门,本以为能看见谢夭尸体, 却不曾想看见了满地陨日堡精锐尸首,但即便如此,他也面沉似水,直到看到谢夭好端端坐在那,才心惊肉跳起来。
见他又换上了一身白,心道难不成谢白衣身份已经被说穿了?又是一阵害怕。
谢夭冷笑道:“阎堡主,来得好巧。”
阎鸿昌不敢看他视线,急忙转开目光,道:“不不,在下来得晚了。”又看见躺在广场中间的卢嘉琮,和跪在他身边的卢嘉玉,瞳孔一抖,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阎鸿昌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唯一能扳倒他的,就是卢式两兄弟。他本来想对还活着的卢嘉玉出刀,但又刹那间心念如电,如果此时他出手杀了卢嘉玉,这么多人在场,那便更显得他心里有鬼。
这么想着,只能咬牙按着刀柄。
卢嘉玉见了阎鸿昌,心里燃起无边怒火,极致的愤怒又让他格外冷静,他站起身,一字一顿道:“阎鸿昌,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眼见卢嘉玉的话关乎背后真凶,所有人都转过视线,目光在卢嘉玉和卢嘉琮之间来回转。
有人道:“卢小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阎鸿昌本来想顺着那人话音,反问回去,却听得卢嘉玉斩钉截铁道:“七年前桃花谷那一场伏兵,是你陨日堡所设。今天这一场,还是你!”
歌月楼只剩死一般的静寂。
桃花谷一战,每个门派都死了那么多人,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把这笔帐算在桃花谷和归云山庄头上这么多年,如今看来,其实真正的债主是阎鸿昌?
阎鸿昌冷汗忽地下来了,但他面上依旧面沉似水,心道此时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很苍白,不若把矛头扔到其他人身上,这也是自己最擅长的事,朗声道:“卢兄弟,我知道我在武林大会一掌把你打下擂台,你心怀怨恨,但也不必如此攀咬。”
目光又看向众人,道:“我好歹也是陨日堡掌门,如今被如此指认,而在场中真正的桃花谷大恶人,却被奉为座上宾,这不荒唐吗?!”手指一指谢夭。
众人又将目光转到谢夭身上,有老者颤颤巍巍道:“可是……可是这一战,全是仰仗桃花仙。”
李长安冷冷抬眸,就要拔剑上前,谢夭按住他,道:“先别急,等等看他还要说什么。”
卢嘉玉冷笑道:“好一个一代掌门,内里藏的全是私心。”
眼见攀咬谢夭没有起效,阎鸿昌心下一沉,但也意识到谢夭的身份并没有被说破,他还有机会,转过头道:“卢兄弟如此说,可有什么凭证?”
卢嘉玉喝道:“那我就告诉你凭证!我哥哥心怀一腔豪情加入陨日堡,为的是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天地,七年前忽然失踪,从此渺无音讯,我找他找了七年。如今再度出现,就变成一副吃了噬魂疯疯癫癫的模样,你说,这是为什么?”
阎鸿昌一时答不出来,就听得卢嘉玉又道:“我还知道,你陨日堡七年前失踪的不止一个,整整消失了将近五百人,谢谷主说桃花谷内尸首正是五百,你说,这又是为什么?”
阎鸿昌自认为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连忙道:“你怎可证明那是你哥哥?不是你胡乱编造?”
却不曾想卢嘉玉只是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向他,像是觉得他很恶心,冷冷“呵”了一声。
如若没有方才那一场,那野人是否为卢嘉玉哥哥确实两说,但见识过卢嘉琮自愿赴死,卢嘉玉的撕心裂肺之后,再不会有人怀疑了。如果不是亲兄弟,怎么可能会在刹那间收手,又为了保护弟弟转身攻击同类?
阎鸿昌看众人表情,便知这一问自己败下阵来,冷汗忽地下来了一滴,强迫自己冷静道:“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又能给陨日堡什么好处?”
卢嘉玉依旧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他:“你比我清楚。七年前那一场,你执意拉归云山庄参战,为的就是在混战中杀了谢白衣,再把脏水泼到归云山庄头上。从那之后,你陨日堡便如冉冉新星,一步登天,不是么?”
此话说得在情在理。那一战之后,几乎所有宗门都受到了重创,只有陨日堡迅速发展壮大,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大宗门,并一直保持到现在。
如果当时的天下第一谢白衣不除,归云山庄声名不臭,陨日堡是万万升不到此等地位的。
光一个谢白衣就能让归云山庄在名声上压陨日堡一头,更何况当时归云山庄还是第一剑宗。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当今归云山庄庄主宋明赫身上,只见宋明赫深吸一口气,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
苏泠泠和江问鹤则看向一身白衣的谢夭,谢夭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说的人不是自己似的,只在听到“污蔑归云山庄”时,表情才变了一变。
李长安咬了下牙,兀自握紧了青云的剑柄,似乎要压抑不住,心道,至始至终,谢白衣一直是被针对被报复的那一个,可是凭什么?就因为他武功高么?
阎鸿昌再说不出话来,场面一阵安静,这时谢夭走上前,对众人道:“当年之事,非我桃花谷伏兵,也绝非归云山庄通敌,如今,可还归云山庄和桃花谷一个清白了。”
谢夭心知自己此时身份不该提归云山庄,但他奔波半生,就是为了师门,此时也顾不得如何了,心里想说,就那么说了。
众人见他提起归云山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对,见他一身白衣,甚至莫名觉得这话很合适他来说,竟是已在不自觉间将谢夭当成了谢白衣。
江问鹤知自己这位友人毕生心愿已了,长出了一口气。
苏泠泠则不敢去看谢夭,紧闭双眼,忽地落下两行清泪来。
阎鸿昌却突然大喝道:“不对!你们看我这一身,你们看我刀上的血,我刚刚分明也杀了不少人,经历了不少恶战,如果都是我陨日堡人,我身为掌门,怎么可能杀人!”说话时神情急切疯癫,俨然已在崩溃边缘。
卢嘉玉冷冷看着他,吐出一句话:“因为你阎堡主,一向视人命如草芥。”
“不对!我视陨日堡好比我的命!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阎鸿昌说着,就要拔刀冲卢嘉玉冲去,关子轩距离卢嘉玉最近,见状,立刻将卢嘉玉拉到了自己身后。
便在此时,波澜再生。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从远处跑来,身上穿着和那些怪物一样的黑衣,蒙着面,浑身是血,俨然也是那些吃了噬魂的死士之一。
众人心下一惊,都道,那些怪物不是应该死绝了么?怎么还漏了一个?心里虽知这些现在这些东西能杀死,但想起方才血腥的那一幕,还是一阵后怕,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阎鸿昌见那人奔来,心里却一阵狂喜,心道此时正是他杀人证明自己清白的好机会,一步都不曾退,反而提着刀直直迎了上去。
那人朝他伸出一只手,不知是想干什么,但阎鸿昌还是下意识闪身避过,接着回身,一刀捅穿了那人左胸,只听得扑哧一声,鲜血喷了阎鸿昌满脸。
阎鸿昌却顾不得擦脸,双眼射出一阵精光,转过头喊道:“看见了吗!我如果真是始作俑者,我怎么可能会杀他!我可是陨日堡掌门,我怎么可能会杀我的弟子!”
这时,却听得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阎鸿昌感觉倒下去的那人扒着自己裤脚,低头一看,浑身都颤了一下。
那人竟然半跪在地,原先朝他伸出去的那只手握拳,放至左肩,竟然是向他行了一个陨日堡内部才会行的师徒礼。
阎鸿昌这时意识到,原来那人伸出手,不是要杀他,而是要向他行礼。
忽然间一股恐惧涌上心头,他心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给我行礼?
姚景曜呢?姚景曜死哪去了?
颤颤巍巍拉开了那人的黑色面罩,正看见姚景曜惨白的脸。
姚景曜本就吃得比那些人晚了一些,因此在旁人本该药效尽失灰飞烟灭的时间还活着,他之前浑浑噩噩,不甚被困在悬崖峭壁上,此时才脱困,循着谢白衣的血味赶来。
但他来得不巧,正好就撞上了阎鸿昌被逼问的这一幕。但他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快死了,只想死前,最后冲阎鸿昌行一礼。
他家里穷,卢嘉琮一个饼子就让他记到现在,如果不是阎鸿昌收他进了陨日堡,他是长不到这么大的。
姚景曜脸上还挂着笑,断断续续道:“师父,我感谢你教养,但我下辈子……不要做你徒弟了。”
不止阎鸿昌看见了姚景曜的脸,所有人都看见了,至此,始作俑者为谁,再没有争议了。
歌月楼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这对师徒。
阎鸿昌颤抖着双手,提着姚景曜肩膀,把他提起来,怒道:“我不是让你别吃吗?你为什么要吃!你就这么想死?你想死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一刀杀了你。”
但姚景曜哪还能回答,脖子一歪,已然断了气。
阎鸿昌松手,姚景曜的尸体被他丢在地上。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像是又平静了下来,再睁眼时,眼里已经没有一丝情感了,道:“一切因你而起,既然这样,你也别活了。”
说罢,挥动长刀,径直朝谢夭而去。

第82章 平生意(八)
刹那间刀光剑影, 谢夭急速后撤,这时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剑鸣,而后是金属撞击之声, 青云直接对上了阎鸿昌手中的刀, 那刀弯折一下, 又迅速弹回来,竟隐隐被撞出了一个豁口。
要知道这刀是用精钢打造, 一击之下就隐隐变了形,阎鸿昌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一抬眼, 正对上李长安冷冰冰的视线。
那种眼神冰冷地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阎鸿昌心里又是一紧。阎鸿昌到底是一代掌门, 不过过了一招, 便知道了李长安内力深浅,更觉得可怕,在千金台城门之时,短时间内爆发,他还可以跟李长安过招,但这时却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不过短短几天, 修为境界怎么会进步如此之快?
这么想着, 他飞速退开,目光在李长安和谢夭中间一转, 好似明白了什么, 这么快的修为长进,怕是谢白衣教了他不少。
眼见内力比拼不过, 阎鸿昌转为攻心,先扰乱李长安心智再说, 又是一刀过去,跟李长安对上兵刃之时,张嘴就要说什么。
谢夭刹那间心念如电,只见他手腕一转,三枚桃花瓣立刻飞了出去,咚咚咚三声闷响,分毫不差地点了阎鸿昌哑穴。
只见阎鸿昌被那三枚花瓣打得抖了三下,张了嘴,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响,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本来可以用内力冲破谢夭所点的穴道,但此时内力和精神全都集中在李长安的剑上,毕竟稍有不慎就可能死在李长安剑下,一时冲不开穴位,只能哑着。
阎鸿昌抬眼,冷冷冲谢夭呵了一声。
李长安见那三枚花瓣,眉头微微一皱,这时又听得谢夭一阵咳嗽,连忙回头看他:“谢桃花,你怎么样?”
谢夭没注意到李长安喊他的什么,也不知道此时自己身份早已摇摇欲坠,只觉得运功之时牵扯胸口伤口,一阵疼痛,移开手掌,只见手心满是鲜血。
他垂眸望着自己咳出来的血,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转变成笑意,把手一拢,背到背后,笑道:“没事。”
阎鸿昌见李长安此时心思不在自己心上,心道,留得青山在,便有卷土重来日,当即收了刀要跑,他身为一代掌门,轻功自然也高超无比,虽有旁人去追,但一时间竟完全追不上。
李长安看了眼阎鸿昌,又回头看谢夭,心下一横,就要朝谢夭走去,却见谢夭突然朝自己伸出手掌,让自己停步。
谢夭微弯着腰,似在喘息,道:“不用管我,此事是我心血所系,快去追。”又眼波一转,看向李长安。
那一眼似在恳求,李长安见不得这种眼神,尤其是谢夭用这种眼神,他咬了下牙,转身追出去。
一前一后两个人影跃出歌月楼,奔向远处,在月色下逐渐变成两个黑点,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谢夭才摊开手掌,把手心里的血用帕子擦了,又看看左手伤口,胡乱缠了一下。
歌月楼彻底安静下来,不,应该说整个千金台都安静了下来。
千金台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刻,身为赌坊青楼,晚上的千金台反而是最热闹,这样安安静静的,没有丝竹声欢笑声,只能听见风声的时刻,实在难得。
大战过后,每个人心里都有点怆然,说不清为什么。
兴许是好不容易活下来了,那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也兴许是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也见识了太多,先是卢嘉琮极其壮烈地赴死,再是师徒相杀,而后又是多年谜底浮出水面。
心口被种种情绪塞满了,于是只剩下怆然。
良久,有人开了个口子,叹道:“结束了么?”
这话还带着那么一点不可思议,有人回他道:“结束了,都结束了。”
“所以其实是陨日堡在后搞鬼,害得谢剑仙惨死,归云山庄被江湖误解多年。”一老者缓缓道,又叹道,“江湖上百年不出一个那样的风流人物,谢白衣剑仙,实在可惜。”
这话若是换了旁人来说或许会被反驳,但那老者头发胡子俨然已经全白了,看上去没有百岁也有九十,他活了这么久,确实没见过一个能超过谢白衣的了。
“归云山庄传承数百年,门规代代相传,我就说不可能会通敌。”
“谢白衣为何不做庄主呢?当年老庄主不是亲手将密令交与谢白衣之手么?若是他为庄主,或许便不会有这之后的许多事端。”
“做与不做又如何?总有人要杀他。”
“或许区别就是,谢白衣不会让归云山庄参与七年前那一场对桃花谷的讨伐。”
这些零落细碎的说话声飘散在风力,谢夭听见了,但是他这个身份不好说什么,只当耳边一缕清风拂过。他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这时江问鹤坐到了他的旁边。
谢夭没看他,也没说话。
江问鹤看谢夭左手上缠得乱七八糟的帕子,道:“包这么丑。”
“什么?”谢夭先是疑惑,而后反应过来,举起包得粽子一样的手,笑道,“你说这个啊?”
江问鹤点点头。
谢夭又放下手,仰头看月亮,笑道:“我又不是大夫。再说了,李长安包得好看就行了。”
说起李长安,江问鹤看了看李长安去的方向,夜色寒茫,只能看见隐约树影,其余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又转回头笑道:“你就不过去看看?”
谢夭笑说:“我过去看什么,我过去也是添乱。”又一顿,挑眉看向江问鹤,道:“他现在可比我厉害。”
那语气,就好像炫耀自己有个好徒弟似的。
江问鹤望着前方,笑道:“就这么放心?”
谢夭想了两分钟,然后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换了个惬意的姿势坐着,两手后撑,仰着头望向天空,感慨道:“江大神医,这江湖,该换人了啊。”
江问鹤一怔,接着就开始笑。
归云山庄下一茬弟子已经起来了,神医堂也早有人能独当一面,俩人比谁都清楚这江湖不是离了谁就不能转,他们都属于传说中的人物了,旁人提起便是多少多少年前,也确实该换人了。
江问鹤拍了拍谢夭肩膀,笑道:“是,如今可以翻篇了,谢二公子。”
说完,两人都没再说话,都坐着看千金台的月亮。
很久,江问鹤又轻声问:“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谢夭坐直了一点,正色道:“噬魂的来源还没查清,我不觉得是陨日堡炼的药,或许还有个什么人藏在暗处……”
江问鹤听他猜测,想起自己师弟姬莲,千金台上那个鬼魅一般的黑影,心里微微一沉,又看向谢夭,心道这人怎么还查个不停了,就不能让自己歇会么?
却见谢夭又舒服地歪下去,道:“但我不想管了,那是你神医堂的事了。”
江问鹤微微一笑,道:“是。”
谢夭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做了,最后一招教了,剑也传了,多年夙愿完成,此时忽然茫然起来。
月色很亮,谢夭看着看着,忽然就想起归云山庄青竹林的月光也是这么亮,晚上也能看清东西。
他慢慢道:“其实……我想回归云山庄住一阵。”
和李长安一起,练练剑种种花什么的,没事再逗他两下。
又停了几秒,勾起唇角微笑道:“现在桃花仙身上的脏水都洗清,跟归云山庄也没什么仇怨了,我应该……应该能回去了吧?”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几乎可以说是有点小心翼翼了。
他到最后,无非就是想回师门而已。
江问鹤知道他查这么多,也不是为了找出当年害自己的真凶,而是给归云山庄正名,又拍了拍他肩膀,想说什么,却听得谢夭又笑着感叹道:“住两个月,然后找个借口溜走,就彻底退居山林了。”
江问鹤心道你那是退居山林么?你那是给自己找个坟头吧。
就在这时,宋明赫面容沉静走过来,先冲两人抱拳,道:“谢谷主,我有话要跟你说,请跟我来。”说着,朝一旁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夭立刻站起身还礼,江问鹤也站了起来,心道宋明赫或许有什么私密话要对谢夭说,又念及宋明赫是谢夭师兄,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谢夭也不知道宋明赫要对自己说什么,但这个时候宋明赫主动找他说话,应该就是放下了对他桃花仙身份的成见,想到更有可能回归云山庄暂住,眼睛冲宋明赫一弯,道:“好,宋庄主请。”便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宋明赫在前,谢夭在后,两人逐渐往僻静的地方走去,一路无话。
谢夭跟在他身后,抬眸看宋明赫背影,他入门时宋明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量比他高不少,需得仰头看他,但此时自己却已比宋明赫还高了。
不知多久没有这样跟在师兄身后了,谢夭忽然生出点怀念来,又恍惚觉得,比起记忆里的宋明赫,他确实苍老了不少。一庄之主不是那么好当的,要考虑的太多了。
见宋明赫一直不说话,谢夭主动提起了话题,道:“宋庄主,可是要对我说什么?”
宋明赫仍自往前走去,并不回头,也不答话。
谢夭顿了一下,又道:“事情了结了,在下先祝贺庄主,江湖上那些对归云山庄不好的谣言不攻自破,归云山庄依旧是天下第一剑宗,再无可辩驳。”
宋明赫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谢夭心里忽然有点发毛,心道这到底要走到什么地方才肯说话,到底是什么机密的事件?这时就听见旁边有人道:“那是谢白衣不想当庄主,这才有了千仞剑宋明赫。”
谢夭眉头一皱,当即就想辩驳,又不想让宋明赫听见这种话,立刻打岔道:“宋庄主,在下有一事相求,归云山庄实在是个养病的好地方,我身体不佳,想在庄内小住几日,庄主看可否?”
虽然谢夭尝试用自己的声音盖住那话音,但宋明赫耳力极好,还是听见了,握剑的手骤然紧了,又听见谢夭问他能否重回归云山庄,心道,谢白衣,你不是二庄主么?你应当想回就回,为何非要问我的意见?
原来宋明赫在谢夭拿青云之时就彻底看破了谢夭身份,心里早已有了嫉恨,就这么压了一路,又听见旁人对归云山庄庄主的种种说辞,一时怒火中烧,火气再也压不住,回身拔剑,直直指向谢夭。
只见剑光朝自己而来,谢夭心下一沉,又不想对宋明赫出剑,只得后撤,垂眸看闪着寒芒的剑尖一样,又看向宋明赫眼睛,道:“宋庄主为何要对我出剑?”
宋明赫仍是不答,只是剑招纷至沓来。
旁人只听得这里一阵乱响,又有逼人剑气袭来,纷纷转头看去,却见归云山庄庄主宋明赫与桃花谷谷主谢夭打了起来,一时间奇怪不已,心道这两人又有何仇怨?桃花谷与归云山庄的误会不是都已解开了么?
谢夭也觉得奇怪,但此时情势却根本容不得他说话,剑气扑面而来,谢夭一蹬旁边树木,转身回还,此时斜上方又是一剑劈来,他再次转身,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歌月楼屋顶之上。
明月之下,两个人影在屋顶上顷刻已过了数招,打的是难分难舍,有来有回。
苏泠泠和江问鹤知晓谢夭身份,见此情此景,心下又是一沉。
宋明赫一剑直冲谢夭咽喉而去,这是个十足十的杀招,谢夭心道这是真的想杀我了,滑步后撤,冷声道:“宋庄主,当年之事跟我毫无干系,庄主不信我么?”
宋明赫并不说话,手中的剑又一横劈,谢夭无法,桃花枝只能出袖,刹那间卡住宋明赫的剑,宋明赫这一剑威力巨大,枝条上的桃花都飘落一瓣。
桃花枝是柄很特殊的剑,有自己的寿命,花瓣落光了,便是废枝了。
谢夭无声叹了口气,眼神从那片飘落的桃花上移开,看向宋明赫眼睛:“宋庄主,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宋明赫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其中,半分误会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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