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的我修无情道by明又灭

作者:明又灭  录入:12-01

谢亭珏忍俊不禁,没有继续戳他伤心处。
“你还未拜入我门下时,不是说想学如何幻化逐月萤吗?今日得空,我教你吧。”
先前顾沧焰传信,让谢亭珏去一趟掌门殿。
但他假装没看见,随祈桑一同来了后院。
谢亭珏十分无情地想。
反正顾沧焰也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抱怨,不去也无妨。
“好啊。”祈桑一下来精神了,“早就想学了。”
谢亭珏坐在五花石桌旁,一手支颐,一手抬起随意翻转几下。
空气里的灵气在往一个方向汇聚,祈桑仔细感受灵力的涌动。
因为是白天,逐月萤的光很黯淡。
谢亭珏收了灵力,逐月萤很快便消失了。
谢亭珏念出灵力运转的诀窍,祈桑一点就通。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术法,不过一次示范,祈桑就学了个十之八九 。
祈桑避开谢亭珏,自己捣鼓了一会。
没一会,他开心地说:“师尊,我学会啦。”
谢亭珏微微挑眉。
祈桑怎么神神秘秘的?
祈桑站在棠梨花树下,边上是一池春水,漾动波光。
他依葫芦画瓢掐了几个手诀,随着灵力的注入,淡蓝色的光在手掌边缘泛起。
这些灵力缓缓凝聚,慢慢有了实体。
只是,祈桑幻化出来的却不是逐月萤。
灵力最后凝成一只淡蓝色的蝴蝶,飞舞间翅膀掉落星屑。
谢亭珏的逐月萤在白日显得黯淡,祈桑这只灵蝶却清晰明亮。
灵蝶的身体是透蓝色的,水一般清亮流动。
它由祈桑引导着,慢慢往谢亭珏的方向飞去。
谢亭珏身上有大乘期大能的威势,蝴蝶近不了他的身。
可在灵蝶将要撞上真气,被撞得消弭于天地之前,谢亭珏收敛了身上所有威压。
灵蝶就这么一路飞到他的面前,撞上谢亭珏的眉骨。
随后在他眼前,碎成千万块有色无形的蓝色碎片,像太阳的光变成了蓝色。
透过这些蓝色的碎片,谢亭珏看见一身红衣的祈桑。
似乎是因为他纵容了祈桑的小恶作剧,祈桑笑得特别开心。
重光初升,乱霞明绮皱。
骤然一阵山风掀起,吹落无数将落未落的棠梨花瓣。
谢亭珏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绪。
正如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任由那只蝴蝶飞到他的眼前。
——或许只是不想看见祈桑失望的神情。
少年笑得眼弯起,灼若芙蕖出清涟。
祈桑唇角上扬,步履轻快地走到谢亭珏身边。
这里的棠梨花香气很浓,谢亭珏却很清楚地闻到了少年身上的草木香。
曾经云渺山终年大雪,只有在祈桑来了之后,才能看见暗绿稀红。
眼前的蓝色流光消失,谢亭珏垂眼轻笑道:“胡闹。”
祈桑手撑在桌上,双手托腮,笑嘻嘻道:“那你也没阻止我啊,师尊。”
谢亭珏向来纵容祈桑,弯唇笑了笑,此事便作罢。
祈桑坐在谢亭珏身旁。
不多时,谢亭珏脸色微变。
他在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魔气。
谢亭珏不动声色将这丝魔气从祈桑身上抹去。
“你昨夜,除了去见师兄的那两名弟子,还见了其他人吗?”
祈桑被他严肃的脸色搞得一愣,迅速回答。
“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剑鸣阁的崔妙师姐,还有典经苑的谢逐。”
崔妙是谁谢亭珏知道,谢逐……应当是新入门的弟子。
以那一丝魔气为引,谢亭珏开始卜算谢逐的生平。
算生平与当初为祈桑算命格不同,这是在天地允许范围以内的。
本以为只是单纯的有魔族混入天承门,卜算之后,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不明显的嘲意攀上眉眼,谢亭珏心中哂然。
谢逐啊,不过是一个闯入红尘的心魔。
至于心魔的主人……
谢亭珏算出结果后,并不觉得意外。
——云渺山,浮雪殿。
——谢逐是谢亭珏的心魔。
或者说,是那位死去的霄晖仙尊的心魔。
谢亭珏拥有那位仙尊的大半记忆。
他知道“谢亭珏”有心魔,却不知道因何而生了心魔。
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谢逐。
不可控的麻烦,当然还是除掉比较保险。
原本这件事也算不得麻烦。
但唯一不可控的变故,就是祈桑与谢逐相识了。
谢逐这个蠢货,还把自己魔族的身份告诉了祈桑。
按常理,魔族潜入天承门,只有诛杀这一条路。
但谢亭珏看着祈桑故作不在意,实则紧张和担忧都溢出眉眼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有趣。
都说正邪不两立。
但一个从骨子里就烂透了的心魔……
也值得自己这个徒弟如此担忧吗?
谢亭珏假装什么都没察觉,照常叮嘱。
“此子命格不祥,手中有诸多腥晦罪孽,你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妙。”
祈桑悄悄舒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我和谢逐就刚认识,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接触了。”
谢亭珏似笑似叹,“只怕你不能如愿了。”
哪怕祈桑以后对谢逐敬而远之,也会被对方纠缠。
在祈桑看来,他与谢逐的相遇只是一场巧合吗?
——谢逐早从初见祈桑第一面,就开始觊觎祈桑了。
他们的初遇,是这个魔种精心策划的结果。
所有的示弱,可怜,不过是精妙绝伦的演技。

事关魔族,祈桑也曾考虑过要不要把这件事告知谢亭珏。
但谢逐敢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一是相信他,二是有把握不会让他去告诉别人。
更何况,他还不知道谢逐告诉他这件事的目的。
祈桑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谢亭珏一直在看着他。
直到后者一声轻咳,才将祈桑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谢亭珏从须弥芥子中取出几本功法,放在石桌上。
都不厚,但仙门妙术从不以多少定难度。
“在去疏竹堂前,你先看着这几本吧。”
祈桑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伸出食指,指着这几本书。
“师尊,这么多,都得这几天学会吗?”
谢亭珏十分冷酷无情地颔首。
“至少要学会其中的两本。”
祈桑抱着侥幸的心理打开其中一本,入目第一行就让他面露痛苦。
“师尊,这上面不是说要筑基后期才能修这本剑法吗?”
师尊救救,我炼气期!
谢亭珏偏过头,不去看祈桑可怜巴巴的神情。
“你的目标既然是后年春的虚灵渊境,自然不能以常规方法循序渐进。”
祈桑虽然嘴上说着能不能少学一点,但还是乖乖将几本心法都拿了起来。
他也就嘴上说说,真让他学,还是会认认真真学完所有东西。
距离去疏竹堂还有六日。
祈桑也不浪费时间,回房后便开始翻看。
剑谱要求虽高,但招式尚且在他能力范围以内。
这时候的祈桑依然没意识到——
他会觉得剑谱简单,是因为当初萧彧教他的剑诀难度都太逆天。
唯有心法尚有难度,看着依然晦涩难懂。
幸好心法都属同派系,万变不离其宗。
六天的时间,祈桑几乎没怎么分过神。
两眼一睁就是练剑,两眼一闭就是默念心法。
遇到实在参不透的,便去主殿寻谢亭珏。
有时候谢亭珏教完,已是半夜,烛灯生晕。
炼气期对于睡眠的要求虽然降低很多,但也不是完全不需要睡眠了。
最后一日戊夜,祈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便趴在谢亭珏的桌案前睡着了。
谢亭珏本来因祈桑的拜托,去帮他为莲子羹中加糖。
端着碗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少年手中还握着毛笔,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毛笔上的墨水弄脏了桌案,但谢亭珏不在乎这个。
他将莲子羹放下,立于原地许久,终于有了动作。
谢亭珏小心地将祈桑抱起,走到床榻前。
他帮祈桑脱了鞋,调整了软枕的位置,让对方舒舒服服地睡在了正寝殿的床榻上。
睡梦中,祈桑动了动身子,将半边脸埋在了柔软的被褥中。
他手上捏着一截被角,因为睡得不太安稳,无意识地动了动嘴唇。
祈桑的睡颜比平日里看着更加柔软无害。
整个人像一团柔软的棉花,只是看着就觉得温暖。
谢亭珏坐在床边,安静入神地盯着少年的脸。
他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一直看着祈桑。
正如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让祈桑睡在正寝殿,而不是偏殿。
谢亭珏想。
因为偏殿无人居住,收拾起来太耗时间。
可是这个借口甚至骗不过他自己。
——运用术法,收拾完一间屋子不过瞬息的事。
因为祈桑的到来,谢亭珏的生活发生了许多不可控的变化。
但他不打算控制,也无意去压制或修正某些情感。
错误的事物才需要修正。
而与祈桑有关的一切,都是值得珍惜的。
时值春四月。
韶光淑气,春和景明。
宜踏青,赏花,对酌……以及开学。
祈桑在梦里奖励自己吃了一顿山珍海味,都乐不思蜀了。
结果一觉醒来,山珍海味是没有的,还睡在了师尊的床上。
祈桑:心寒,吾命休矣。
师尊人呢?
别不是被我气走了吧。
多想无益,只能先去学堂。
疏竹堂还算人性化,辰时开堂。
但不知道哪一届学长带了一个坏风气,卯时便到堂内温习。
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卯时要到疏竹堂了。
拿着疏竹堂的令牌,看着黑黝黝的天,祈桑双目无神,行尸走肉般游荡在路上。
直到看见不远处的原星岫和沈纨,才心情好上许多……
不是因为见到了好友感到高兴,是因为有人陪你一起受苦,心里暖暖的。
不是一路人,都凑不到一块玩。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都露出了腼腆朴实的笑容。
因为第一日开堂,疏竹堂需要对所有人的修为进行简单的记录。
最初的授课都是相同的,但随着每个人展现的能力不同,会按照个人资质进行调整。
到了门口,祈桑意外地遇见了一个老熟人。
顾程镜站在石板路边,一身凛然肃穆的模样,令周围许多弟子都不敢接近。
祈桑主动搭话,开朗地往顾程镜面前一站。
“又见面啦顾师兄,今天是你来帮忙记录吗?”
顾程镜抱胸站立,看似沉思,实则发呆。
面前乍一出现一张如玉似的小少年的脸,他下意识局促起来。
“我过来帮个忙,等会就走。”
祈桑心想也是。
作为掌门的大弟子,顾程镜平日里自然事情很多,寻常琐事应该轮不到他来处理。
看出祈桑只是想打个招呼就走,顾程镜鬼使神差叫住了他。
“来天承门之后,可还习惯?”
祈桑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师尊很好,前辈们也很好,都挺好的。”
除了白水菜,哪哪都好。
顾程镜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用咳嗽压下笑意。
“你的家乡是江南那的吧?我听说那里口味偏甜,也难怪你吃不惯天承门的伙食。”
“师兄,你真是小瞧天承门的伙食了。”祈桑嫌弃地撇撇嘴,“不管是哪的人,都不会吃得惯白水青菜。”
顾程镜忍俊不禁,“是我冒昧了,我那偶尔会有糕点,你若不嫌弃,改日我托人给你送过去。”
祈桑感动地点点头。
“师兄!你就是我在天承门最尊敬的师兄!”
顾程镜被他的坦率逗得发笑,安慰道:“因为门派内大多弟子都已辟谷,食膳坊一直只是个摆设。如今你们进了疏竹堂,就会专门请山下的酒楼做菜了。”
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祈桑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疏竹堂教书育人,真是个好地方啊。”
绝口不提刚刚有多讨厌这里。
看见祈桑变脸比翻书还快,顾程镜好笑地戳了下祈桑的额头。
“往届还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今年是谁提的吗?”
祈桑问:“谁啊?”
“是霄晖仙尊。”顾程镜说,“他说有部分新入门的弟子尚未辟谷,还需提供每日的食膳。”
霄晖仙尊向来不管事,突然提建议本身就很奇怪。
再加上,还是改善疏竹堂伙食这种小事……
顾程镜开玩笑:“如今我们这些师兄师姐,都知道你是个馋鬼了。”
祈桑故作忧郁,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造谣,这绝对是造谣,我怎么可能是馋鬼呢?”
顾程镜“哦”了一声。
看起来完全没有相信。
聊了半天,负责记录的师兄才姗姗来迟。
来者一边放东西,一边还抱怨。
“不是说辰时开堂吗?怎么一个个的卯时不到都来了?”
祈桑与顾程镜告别,往负责登记的师兄那走。
步子刚迈出去,就被等候多时的沈纨一把揽住。
“桑桑,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和顾师兄认识的?”
祈桑简略讲了讲贺神祭祀的那件事,沈纨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沈大少爷双手抓着祈桑的肩膀,用力摇来摇去。
“是你跳了祈桑舞?我一开始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祈桑被沈纨摇得身子晃来晃去,有些头晕地挣开来了。
“难道那会我们聊得好好的,我突然和你说,‘舞,我跳的,看看不?’”
沈纨:“看看。”
祈桑:“……”
没问你这个!
原星岫看不下去了,用力拍开沈纨的手。
“说话就说话,干什么对祈桑动手动脚的……”
瞧见沈纨嫉妒的眼神,原星岫福至心灵。
“啊对了,我当时看见桑桑跳舞了,真可惜有些人没看到啊!”
说完,原星岫还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在两位少爷的日常掐架开始之前,祈桑心累地打断他们,一手推着一个人往前走。
“两个大少爷,快去登记吧。”
因为祈桑开口,两人偃旗息鼓,勉强休战。
提到登记修为,沈纨瞬间找回自信:“原少爷,今天你到炼气期了吗?”
原星岫此时已经不会被这件事伤害到了,他不屑地开口。
只开头两个字,就将沈纨一招击杀,“师弟,师兄我过两日便突破了,不劳你费心。”
这么短时间内突破,也算是极有天赋了。
两人互相伤害一番,推推搡搡到了门口。
刚刚没发现,现在才注意到,负责登记的师兄也是位老熟人呢。
祈桑刚反应过来,对面已经先一步冲他热情招手,显然早就看见他了。
“小祈师弟,还记得我吗?我呀我呀,当时请你吃桂花糕的那个。”
在祝言松的热情态度衬托下,祈桑都显得腼腆了。
“好久不见啊祝师兄,我都还没来得及去见你呢。”
沈纨瞬间将眼神移向他,目光如有实质。
——你怎么谁都认识?
三人在门口站定,祝言松首先询问原星岫的修为等阶。
在原星岫说自己尚未引气入体时,他也没露出任何别样的情绪。
祝言松爽朗一笑,鼓励原星岫。
“师弟不必灰心,我入天承门时也没引气入体,我看你根骨极佳,加油啊。”
和沈纨互相嘲讽久了,原星岫都快忘记正常人的社交是什么样的了。
原星岫心里陡然生出几分暖意。
“多谢师兄,我日后修行定当勤勉。”
祝言松接着开始询问沈纨。
面对师兄,沈纨没了在朋友面前的随意,恭恭敬敬回答:“金丹初期。”
祝言松拍了拍沈纨的背。
“厉害啊师弟,前途无量。”
按照规定,他又询问了对方最近学习的功法。
沈纨现在由药尊指导,主修蛊毒,但其他方面也有所涉猎。
沈纨答完以后,就是祈桑了。
前面都没什么,只是在听见祈桑已经炼气后期时稍稍诧异了一下。
……没记错的话,一个月前,这位小师弟还是个凡人吧?
祝言松继续问。
“小师弟,你最近学习了哪些功法?”
祈桑规规矩矩回答完。
随后,在场四人,有三人陷入了沉默。
祝言松深吸一口气,十分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遍。
“师弟,你说最近学习了什么?”
祈桑完完整整又重复了一遍。
“《苍羽抄》,《碧华心法》,《万物诀》还有……”
“好了师弟。”祝言松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刺激师兄了。”
祈桑满脸茫然。
祝言松放下笔,握起祈桑的手。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师兄,你教教我怎么在一个月内学会这么多功法吧。”
祈桑望着祝言松,欲言又止。
他不好意思说,其实,这些都是他这一周学会的。
为了维护师兄受伤的心灵,祈桑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其实我学得很潦草,昨天师尊考核的时候,他还骂我了呢。”
祝言松心稍稍落下去一点,脸上重新有了得体的笑。
“霄晖仙尊是不是特别严格?”
祈桑眼都不眨就编了一串谎话出来,就算谢亭珏本人在这,都得被唬得反应一会。
“是啊,昨天他骂我可凶了,不过还是因为我学艺不精,惹他生气了。”
祝言松反过来宽慰祈桑,开始讲顾沧焰的为师之道。
“没事,我师尊也这样,平时你看他和和气气的,一提到修行,那是半点也马虎不得,可严肃了。”
远在浮雪殿、对祈桑从没一句重话的谢亭珏肩膀莫名沉重。
以及向来宽厚仁慈、正在掌门殿处理事务的顾沧焰也感觉浑身不对劲。
……好像无形之中,肩膀上背了口锅似的。

周围坐着的都是不熟悉的人,也就边上的谢逐还算熟悉。
这几日在浮雪殿,祈桑一直没想起谢逐。
直到这会才有功夫去猜测,谢逐究竟想要怎么报复那些人。
祈桑没那么强的正义感。
对审判别人的行为,也没什么欲望。
他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谢逐会隐忍这么久。
察觉边上的目光,谢逐漫不经心偏头看了一眼。
在发现目光的来源是祈桑后,表情焕然冰释。
祈桑礼貌性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谢逐是魔族,那他学人族的心法还有用吗?
疏竹堂内弟子不算多,约莫三十来人。
祈桑的动作很收敛,但谢逐却丝毫不低调,大大方方冲祈桑一笑。
这个举动如此显眼,导致他第一个就被讲课的师兄叫起来回答问题了。
谢逐轻轻松松把课上最难的部分,完美还原了一遍。
师兄颔首表示肯定,却还是让他立于一旁听讲,算是小惩大诫了。
祈桑觉得谢逐身上的迷雾越来越重。
明明是魔修,却可以学习人族心法,可真是……奇特。
那三名壮汉也在疏竹堂,但刚刚谢逐动静那么大,他们居然连头都没回一下。
祈桑仔细观察着他们,发现他们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魔障。
——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只能是谢逐干的了。
祈桑觉得自己似乎猜到谢逐准备做什么了。
古往今来,仙门最忌讳的都是魔族,成为魔族更被视为奇耻大辱。
祈桑觉得奇怪,连他都能发现,没道理其他师兄和前辈们发现不了。
思忖间,他对上了谢逐的目光。
那眼神带着微微的戏谑,似乎在反问祈桑——我只告诉你,你要告诉他们吗?
授课师兄的目光移了过来。
祈桑率先收回视线,直视前方。
……谢逐是故意让他发现的。
第一日课业不重,很快便散学。
祈桑收拾东西,准备起身离开。
一人在他对面坐下,用手掌按住祈桑的书,不让他走。
祈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谢逐,“放开。”
“这位同门,你叫祈桑吗?”
谢逐脸上带着几分不遮掩痞气的笑。
“真好听的名字,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叫谢逐,追逐的逐。”
祈桑很是无奈,长叹一口气。
“谢逐,谢同门,我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
谢逐故作恍然大悟,一脸委屈。
“原来你没忘了我啊。”
祈桑不知道他的误解从何而来,但确实不太想和他深交。
总觉得和这个人交往过深,会很危险。
谢逐颇有些委屈,失望地垂下眼。
“那你后来怎么没来找我,今日也一句话都没和我说。”
这话问得简直是太理直气壮了。
祈桑险些怀疑是自己的问题了。
祈桑十分好脾气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留情面。
“因为我们不熟呀,谢同门。”
“你和我当朋友了,我们不就熟了吗?”
谢逐垂下头,似乎有一点难过,茶言茶语。
“也是,我这样的人,的确不配当你的朋友。”
周围的人都走了。
疏竹堂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祈桑总感觉这幅示弱姿态的谢逐很奇怪,用一个奇怪的词形容就是,又假又真。
“除了疏竹堂内的时间,我们日后应当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没必要当朋友。”
“为什么不会有交流呢?”谢逐依旧在笑,只是这笑容带了些不明显的怪异,“英华殿离浮雪殿那么远,你都愿意和药尊那两个弟子待在一起,为什么我不行?”
没等祈桑开口,他便再次提问:“是因为我人奴的身份吗?还是因为,我是魔……”
祈桑脸色大变,瞬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疯了吗?!”
作为一个魔族,混进来了也就算了,还这么大咧咧说出来,是真的不想要命了吗?
谢逐伸手,死死握紧祈桑捂着他嘴的那只手。
他没放手,眼神更是一瞬不眨地盯着祈桑看。
“为什么要帮我隐藏身份,你大可以不管我的死活。”
祈桑也觉得这个魔真是奇怪。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惜命呢?”
“我从有记忆开始,就被教会了‘人奴的命不是命’这个道理,是你告诉我,我的命也是命。”
“阿桑,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谢逐低垂下眼睛,露出了示弱的姿态,“我们真的不能当朋友吗?”
谢逐早就听其他人叫过祈桑“桑桑”,他不要和其他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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