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桑亿邴总算是意识到桑落没在开玩笑,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那这钱……实不相瞒,最近房价便宜,你婶婶看上一套房子,想买下来给卿卿当嫁妆……”
原来还是想要钱,桑落并不意外。
他没说公司破产了自己租着房子还养着情人,顺着桑亿邴的话问他当初和桑正杰是怎么说的。
估摸着桑正杰当时肯定是三令五申让桑亿邴不要告诉别人,但现在人都没了,而面前坐的又是他儿子,于是桑亿邴决定坦白。
“正杰当时找上我的时候,我挺惊讶的,因为自从他搬去曼都之后,我们就没什么联系了。他回来,我一看他开的车就知道他在曼都赚了不少钱。我请他来家里坐,原本没抱什么希望他能答应,但他居然真的来了,一走进来就让我把老婆支出去,说有很重要的事。我心想,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和我说,我们都不是一个阶层了。”
“然后,他问我最近经济上有没有什么困难,我说房贷车贷,他就问多少钱,我说完之后他也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来那些钱对他而言都不是钱。”
“他跟我说要谈合作,他可以掏一笔钱出来帮我把房贷车贷全部还完,甚至可以在以后每个月给我们家打两万块钱,但是要我帮他做一件事。”
桑落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什么事?”
“他说他会找人办一张卡挂在我这里,里面隔一段时间就会打钱进去,那笔钱让我不要动也不要过问。”
“我当时虽然对他说的条件很心动,但是我也怕他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就问他会不会影响我。他说只要我不去管,不去查那笔钱从哪儿来的就不会有事,我一心动,就答应了。”
“结婚后来有一天,卿卿的外婆生病了需要住院,做手术要十几万,正杰平常打过来的那些钱我们都是每个月就用完了,我也没办法,所以想到了那张卡……”
“然后你去查了?里面有多少钱?”桑落盯住他的眼睛。
“一千两百万。”
“什么!”桑落有些没控制好音量,桑亿邴怕别人听见,连忙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冷静点。
“我也很惊讶,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但是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干,正杰就给我打了电话警告我,说再有这种事情发生,饶不了我。不过电话挂完之后,我老婆跟我说医院的欠款全部缴清了,我就知道正杰一直在盯着我们。”
被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时刻监视着,桑亿邴现在回想起来不禁有些后背发凉。
“后面正杰还是会每个月都打钱过来,直到两年前,他连着好几个月都没有动静,我想联系他也联系不上,所以我又去查了那张卡,结果那张卡被注销了。”
桑落听完,陷入沉思,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诡异了,桑正杰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回到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挂一张卡,那张卡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那些钱是用来干什么的……
“小落?”
桑落微微回神,喝了口茶水:“行我知道了。”
“所以……”桑亿邴搓了搓手。
“最近曼都出了事,我就是回莱北来避风头的,等这风头过去,我再联系你吧堂叔。”
听到桑落说这话,桑亿邴显然很失望,开始怀疑他所说的真实性。
“真的假的?小落我看你这一身气质也不想落拓人啊。”
桑落耸耸肩表示无奈:“真的,我骗你干什么,而且我还得养着我女朋友呢,人家从曼都跟着我来到莱北,我总不能只顾及自己不顾及她啊。”
桑亿邴看他的表情不似作假,也信了一大半。
“堂叔,你留个卡号给我吧。”
桑落站起身来,喝了酒,他说话会慢一点:“发我微信就行。”
桑亿邴一听,觉得又有希望,连忙应道:“好好好,你这就走了吗小落,要不要打会牌。”
“不用了,我女朋友还在家里等我呢,我得回去陪她。”
有个女朋友的好处还挺多,至少桑亿邴不会再强行留他,反而还夸他是好男人,桑落大大方方地应下这个称呼。
回去的路上桑落遇上路边卖雪梨汤的,顺手买了一份。
回到家却没看到郑嘉琢,刚想摸出手机给他打电话,门就开了。
郑嘉琢穿着大衣戴着围巾,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凌乱,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走了进来:“回来了。”
那分明是很平常的一个瞬间,可是或许是因为今天听了桑正杰的事,想到了过往,桑落恍然之间才想起来这种在一个屋子里面有来有回的平凡对话,已经有快三年的时间没有出现在他们家了。
“怎么了?”郑嘉琢摘了围巾,顺手把蛋糕盒放在桌上,走到桑落面前蹲下,下一秒,他抬手按住了桑落的后颈,将走神的人往自己这边带,鼻尖抵上他的脖颈,像犬科动物一样蹭了蹭。
“你喝酒了。”笃定的语气,接着,他又重重地按了按桑落后颈柔软的皮肤,几乎要按出指印。
“骗我。”
桑落听见他如是说道。
第39章 烟花
“你狗鼻子吗?”桑落沉重了一路的心情因为郑嘉琢这句话放松了一些,自然也忽略了他过于亲密的动作。
“给你买了蛋糕,”郑嘉琢把蛋糕盒拆开,“喝醉了吗?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
醒酒汤这个东西……桑落想起来小时候桑正杰在外面拼酒喝多了,回来的时候母亲都会交代家里的阿姨给他煮醒酒汤。
后来他长大了,也学会了喝酒,但母亲却离开了。
“好啊。”桑落语气轻快地说,叉了一块蛋糕,是酸奶慕斯,很爽口。
郑嘉琢笑了下,抬手压了压桑落被风吹乱的头发。
“诶,”桑落拉住他的衣角,“顺便买的。”
这几天郑嘉琢感冒才好,还有点咳嗽。
果然,郑嘉琢又露出了那种受宠若惊的表情。
桑落喜欢郑嘉琢露出这种表情。
郑嘉琢在厨房捣鼓醒酒汤,桑落吃着慕斯蛋糕看唐若鸿给他打过来的资料。
唐若鸿手里有唐家的资源,查事情会更加方便,才两个多小时,就已经查出了不少。
邮件很长,桑落一眼扫过前面已知的信息,划到最后,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
郑琴……
这个姓氏对于桑落来说非常敏感,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厨房里的人,郑嘉琢正拿着勺子尝味道,俊美的脸被模糊在升腾的水雾中。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郑琴应该是郑嘉琢的小姑。
为什么桑正杰的那张卡查到最后会和郑家有关系,而桑正和远卓也从来没有过合作,换句话来说,对于远卓那样庞大的集团,桑正压根算不上什么,桑家也并非世家,和郑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件事似乎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桑落看见郑嘉琢端着碗过来,按了个“谢谢”回了邮件,关掉了手机。
郑嘉琢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把盛着醒酒汤的碗放在茶几上:“有点烫。”
然后他坐在桑落旁边,打开桑落给他买的雪梨汤,冰糖雪梨的味道扑散开来。
桑落吃完最后一勺蛋糕,看向他。
相处快三个月,郑嘉琢已经能够读懂桑落的眼神。
“好喝,谢谢。”
他知道自己这位金主很吃这一套,毫不吝啬地弯着唇,深邃的漂亮眼睛里只装得下桑落一个人。
桑落又走神了,直到郑嘉琢开始吃下一口雪梨,他才回过神来。
又被迷惑住了……
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可能是郑嘉琢最近太听话了,除了偶尔斗嘴,对他几乎是无微不至,让桑落梦回连桑正杰都看他很顺眼的时候,他在家里当少爷的童年时光。
一定是这样的,桑落喝了人生中第一口醒酒汤,又补上一条:郑嘉琢的厨艺太好了。
这也不能怪他,桑落想道。
吃饱喝足之后,桑落接到片姐的电话。
他一脸莫名其妙地接通,顺带看了一眼上班的时候,这不是才下午四点吗?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喂?桑落?”
片姐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醉意,听起来迷迷糊糊的,桑落还从来没听过她这样的语气。
“是我,片姐,你怎么了?”
“你……能来一趟酒吧吗?”
桑落皱着眉:“你喝醉了?”
“多喝了点,没事……”
片姐对他一直很照顾,听着这样的语气,桑落很难放下心来。
想到张盈盈就在酒楼,桑落给张盈盈发了条信息,问她今天下午有没有其他安排。
张盈盈回信息很快,估摸着在酒楼大堂摸鱼:“没有其他安排呀?怎么了?”
“晴天老板喝醉了,你方便和我一起去看看吗?”桑落一边发信息,一边披上外套。
郑嘉琢收拾完桌子,看他又要出来,轻声问他怎么了。
桑落抬手原本想拍他的头,把刚才郑嘉琢摸自己头发那一下还回去,但郑嘉琢比他高,这个动作不太方便,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摸到了郑嘉琢的脸。
“我出去一趟。”
郑嘉琢点头:“等等。”
桑落在玄关换鞋,刚直起腰来就被郑嘉琢用围巾套上了,这条围巾也是他们一起买的,浅灰色的款式很百搭,面料很普通,但是胜在柔软亲肤。
郑嘉琢把围巾绕了两圈系好,倚在柜子边叮嘱他早些回来。
“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桑落回答这句话不再是“啰嗦”,而是一句“知道”。
他赶到酒吧的时候,张盈盈也刚到。
“桑落,”张盈盈的表情有点着急,“不会出什么事吧?”
桑落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接着,他推开了酒吧大门,酒吧没开灯,冬天的莱北过了下午五点天就要变暗,桑落一时之间没能看到片姐在哪。
“那边。”张盈盈指了指吧台。
两人走过去,果然看见片姐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羊绒衫倒在吧台上。
“片姐?”
吧台上摆了几支酒,都是洋酒,空了一大半了,桑落皱了皱眉,这么喝下去胃肯定受不住。
“桑落?你来了……”片姐撑起脑袋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到了张盈盈,“盈盈,你也来了,还没开门呢。”
张盈盈与片姐也认识多年,有点担心地问:“姐,你心情不好啊,喝这么多会难受的。”
“没……”
“失恋了?”旁边冷不丁冒出一个男声。
两人齐刷刷看向桑落。
桑落拉开旁边的椅子让张盈盈坐,自己进去兑了两杯柠檬水:“没事,你说吧。”
片姐喝了口柠檬水,直勾勾地看着桑落,桑落都快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她才收回眼神,突然笑了一下:“你小子,看得真准。”
张盈盈大呼小叫:“啊,姐,什么男人敢甩了你啊!不对,你不是号称对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心了吗?”
“唉。”
片姐叹了口气,慢慢开口。
她喝了酒,讲话的语速很慢,有些话会重复好几遍,但桑落和张盈盈还是听明白了这个故事。
片姐有个初恋,是她在职高的时候遇见的,那男孩一个很好的高中读书,成绩很好但家里穷,连学校的资料书都买不起。
片姐于是就打工赚钱给他买书,两人谈了两年恋爱,男孩毕业后成功考上了好大学远走高飞,片姐却只能留在莱北当个美甲小妹。
“我知道他就不该留在莱北的,他成绩那么好,肯定得去大城市读大学。”
片姐被伤透了心,好在情场失意没有影响到她的酒场得意,干了几年美甲,片姐赚到了不少钱,又遇到个贵人,攒了钱开上了酒吧。
片姐作为酒吧的漂亮老板,周围自然是不缺男人,只是那些男人她都看不上,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就像酒吧里有那么多种酒,甚至还有调和酒,但她就喜欢喝长岛冰茶一样。
直到上周她在酒吧里遇到了初恋,她才明白,她只喜欢喝长岛冰茶是因为初恋毕业以后他们两个第一次去酒吧就喝的长岛冰茶,看不上其他男人也只是因为那些人都不是他。
片姐在看尽酒吧这么多年的风流心酸事后,看见穿着白衬衫的初恋推开门走进来,竟然还是无可救药地再一次陷入爱情。
只是当初囊中羞涩的励志学霸没能带着片姐的祝福越来越好,反倒是成为了一个已婚之后还在外面聊骚的贱男人。
片姐以为自己陷入爱情的这一个星期其实是一个已婚丈夫出轨的意乱情迷。
“天呐怎么会有这种人!”张盈盈毕竟是小姑娘,听完后义愤填膺,眼睛都红了,“他走了吗?我去找他算帐。”
“早就走了,”片姐见桑落没说话,扯了扯嘴角,“干嘛不说话啊,你也觉得姐太傻逼了是不是?”
“别这么说,”错不急防听到这么一个狗血凄惨的故事,桑落有点词穷,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换个角度想,还好你只花一周就认识到这个人的真面目,也算好事。”
“最重要的是,失去这样的男人又并不是你的损失。”桑落耸耸肩。
片姐“噗嗤”一下笑出来,旁边的张盈盈接着附和:“对对对,姐,为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我也知道,就是……”
桑落:“就是觉得很不值?没什么值不值的,那段时光是错误的但也是快乐的,你享受了那段时光的快乐就是值得的。人生在世,能享受快乐的时间能占多久呢?没必要有负罪感。”
片姐一脸吃惊地看着他:“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个哲学家啊。”
桑落笑了笑,给她补上柠檬水:“这是我的人生信条。”
片姐看上去情绪好多了,拿出两张票,冲着张盈盈努了努嘴:“喏,烟花表演的票,还是前排呢,你俩去看吧。”
她知道张盈盈喜欢桑落,故意给两人凑机会。
没料到面前的两人都是一脸尴尬的表情,张盈盈摆摆手:“啊……我也订了这个票的,打算和我男朋友去看呢。”
“你有男朋友啦?怪不得呢,好久没来我这。”
“那这两张就送给你吧,谢谢你啊桑落,今天这事我也不知道找谁说,坐在这个吧台上我还是想喝长岛冰茶,就想到你了。”
“客气,”桑落接过两张票,“这是什么烟花表演。”
票根设计得非常好看,加了工艺,朵朵烟花绽放,不同角度有不同的色彩。
“是一个烟花表演的巡展啦,是一个烟花艺术家的,他很厉害呢。”
“哦。”桑落收了票,又看了一眼时间。
“那天给你放假,”片姐眨了眨眼,“放心去看吧。”
第40章 初雪和吻
桑落对烟花表演什么的还真有点感兴趣,曼都禁燃,逢年过节瑢港的LED灯倒是亮得很热闹,但整个城市仍然是一片冷清。
有时候会有朋友开邮轮出海办生日会,会放一点烟花,那点烟花算不上什么。
于是桑落拿着那两张票回到家,随手放在床头柜上,郑嘉琢擦着头发走过来,垂眼看了一下。
“烟花表演?”
桑落此时正坐在床上,床头灯是郑嘉琢买的,云朵形状的,可以调节亮度,此时是恰到好处的昏黄,将他的侧脸勾勒得万分温柔。
“酒吧老板送的。”
郑嘉琢将两张票放进了床头柜:“谢谢,我很想看烟花。”
桑落压了压嘴角,但表情还是控制不住地生动起来。
烟花表演那天比前几天都要冷,桑落中午起来想去阳台吹吹风醒醒神,都被冻得一愣一愣的。
“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屋内,郑嘉琢端着红烧排骨从厨房出来,桑落的位置上还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撞奶。
桑落搓了搓手,拉开座椅坐下了。
两人吃完午餐,郑嘉琢去了一趟花店,桑落在家里继续看有关郑琴的线索,下午六点,郑嘉琢回来,带着楼下打包的砂锅粉。
简单吃过之后,二人赶车去了烟花表演的地方。
烟花表演在江边,八点半开始,七点钟就已经封了桥,公交车都过不去。
二人只好下车,艰难地在人群中走。
好在他们俩都很高,被挤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也不至于看不清路。
“这也太多人了,观景区的入口在哪?”
桑落被吵得头疼,又免不了被周围的人推搡,他从小到大还真没这么挤挤闹闹地出来过。
郑嘉琢走了两步发现他落后了,停了一下,然后抓住他的手。
“郑……你干嘛?”
郑嘉琢的手比桑落大一点,这么寒冷的天也很温暖,虽然周围全是人,各种气味和体温在这方天地碰撞,但桑落感受最清楚的还是郑嘉琢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连带着也能感受到那种独属于郑嘉琢的气息。
他甚至有闲心想郑嘉琢就是用这只手拿菜刀的。
“别走散了。”郑嘉琢的声音在人群中也很清晰。
不过他们实在是低估了现场的人流量,挤到一半桑落就受不了要发少爷病:“不挤了,烟花在天上哪儿看不到啊?”
郑嘉琢只好带他离开人群,沿着江边的步道走到公园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过年。”
桑落甩了甩手腕,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郑嘉琢抬手给他整理围巾,带着他走进了公园。
“这是哪儿?”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小,公园里的树木被风吹过,树叶摇晃之间发出细碎的声音。
“公园前面也有一个观景台,”离开了人群,郑嘉琢的声音更加清楚,非常令人安心,“角度不太好,但也能凑合看看。”
果然,两人来到公园里的观景台,才发现这里人很少,零零散散地站着,看样子都是来看烟花的。
观景台空旷,桑落被冷风吹得差点睁不开眼,郑嘉琢却一副不怕冷的样子,看他被冻,问他是不是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面上挂着金主和情人的身份,但实际上桑落似乎才是那个更加需要被照顾的那个人。
桑落想起来郑嘉琢回到曼都郑家之前小时候居住的城市,那个城市的冬天比曼都冷得多。
“还好。”
曼都长大的少爷第一次过北方的冬天,有些不适应,连平常要耍帅装酷那一套都抛弃了,下半张脸缩在围巾里。
“还有五分钟!”
旁边有人在倒计时,语气之间充满了兴奋。
别说,这架势还真像过年,桑落趴在栏杆上神游,不知不觉竟然都到了年底,人越长大好像就越不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与郑嘉琢斗得昏天暗地的那段日子好像就是昨天似的。
“时间过得很快,”郑嘉琢如同与他心有灵犀一般,顺口说道,“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几年了?”
这个问题突然被问出来,桑落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和郑嘉琢对视一眼之后,他只是说:
“认识的第十年。”
今年这样子,看来是要和郑嘉琢一起过年了,这就是他们过的第一个年。
年初的时候他连熬几个大夜,深更半夜坐在办公室抽烟,把烟蒂想象成郑嘉琢狠狠捻灭,没想到到了年底,他们两个人却阴差阳错地在一个寒冷陌生的城市同居了。
“十年了啊。”
郑嘉琢笑了一下,这个观景台的路灯非常暗,年老失修的模样,桑落透过这样暗的灯光看到郑嘉琢笑得露出了牙齿,看起来非常开心,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开心,眼睛里漾着几分桑落看不懂的神色。
“嗯。”
从高中到现在,郑嘉琢和他都改变了不少,郑嘉琢不像以前那样孤僻寡言,他也不似曾经的开朗意气,十年光阴把他们都塑造成了更成熟的男人。
“还有三分钟啦!”旁边的小孩声音很清脆。
在这样清脆的带着笑意的声音里,桑落也突然有点想笑。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两个八年不见的高中校友,又是斗了两年的竞争对手,十年的相识都是在没有烟花的,冬天也不会太冷的曼都度过的,现在却凑在这里,等着看会盛开烟花的莱北。
“最后一分钟倒计时!”人声越来越大,观景台的方向爆发出兴奋的叫喊声。
郑嘉琢叫他的名字:“桑落。”
“嗯?”
郑嘉琢:“生日那天我说过,你欠我一个礼物。”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倒计时还在继续。
“谁答应你了?再说,不是说了初雪的时候,这也没下雪啊。”桑落懒洋洋地回。
“十四、十三、十二……”
“天气预报上显示,今晚会下雪的。”郑嘉琢的语气很笃定。
“十、九、八……”
这个小小的观景台空气中都洋溢着兴奋,桑落似乎能感受到这里的人们眼中的期待化为了实质,都飘进了郑嘉琢的眼睛里。
在这样庞大的期待中,桑落顺口说:“那你说吧,要什么?”
“三——二——一!”
郑嘉琢抬手,被寒风吹过的手仍然是温热的,就是刚才牵着他穿过人群的那种温度,按在了他的脖颈上,让他面对自己。
“砰!”
“我要这个。”
烟花发射的声音太大,其实桑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不过也没等他反应,郑嘉琢的唇就附了上来,像是蝴蝶吻在花瓣上,轻柔而炽热。
那一瞬间,桑落感觉自己的听觉似乎丧失了,按理来说烟花盛开的声音应该很大,但他什么也听不见,更奇怪的是,他竟然看见了。
烟花一朵接着一朵,此起彼伏,在黑色的夜空中,金色的光芒如瀑布般倾泻,银色的丝线在空中交织缠绵,蓝色的火焰竟然像银色的海洋……他看见了,在郑嘉琢黑色的眼睛里,他看见了灿烂的烟花。
可能是三秒,也可能是三十秒——
在郑嘉琢的眼睛里,冬天都还可以穿大衣的曼都没有的烟花,在拥有寒冷冬天的莱北盛开,烟花的尽头是他自己,然后呢?
然后一个湿热柔软的东西滑进了他的唇缝。
又一束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随着这“砰”的一声,所有感官回归,周围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一束束烟花在空中盛开的声音,桑落回过神来,下意识收紧牙齿,接着他听到郑嘉琢“嘶”了一声婻風,两瓣唇总算是分开。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脖颈上的温热是郑嘉琢的手,唇上的湿润是郑嘉琢的吻,那鼻尖的冰凉又是什么——
“哇,下雪了!”
“下雪啦!”
“初雪!是今年的初雪!”
原来是初雪,桑落抬头,看见如同羽毛一般轻盈的纯白雪花悠悠落下,落在郑嘉琢的头发上,郑嘉琢的睫毛上,郑嘉琢的眼睛和郑嘉琢刚吻过他的唇上。
郑嘉琢没有抬头,说着期待初雪,想看烟花的人目光从未偏移过半分。
接过吻的人,目光的短暂接触都像一次情意的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