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们吓得一哆嗦,连忙跑回了门口。李源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别生气,我见外头没人自己进来的。我顺路过来,想问你点关于穆王爷的事情。”
他边说边走近郑长忆,嘴角微微抽动,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挺好看的,你这个年纪就该穿这种鲜亮的颜色。”
郑长忆闻言,脸颊微微泛红,他嘴硬地反驳道:“难得见狗嘴里吐出象牙。”他解下披风,轻轻搭在手臂上,转身朝屋里走去:“进来吧,有什么事赶紧问。”
李源此次顺道来访,本意是就近日王府发生的那桩复杂案件,向郑换回求证一些关键细节。他深知郑换回作为目击者之一,其回忆对于案件的推进至关重要。
于是,他客气地询问起郑长忆在王府那日所遇之人的记忆是否还清晰,希望这些信息能为案件的侦破提供新的线索。
郑长忆换回常服,想了想,把记得请的一一说了,又问了嘴案件的进度。
李源摇头:“具体不能都跟你透露,穆王爷是王室,刑部束手束脚,不过有太子帮忙,倒也不算太难。”
听到“太子”二字,郑长忆的眼神微微一暗,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问完了吗?问完了就请回吧。”
李源也明白自己不宜久留。他站起身,对郑长忆点了点头:“多谢。”然后转头就走。
郑长忆想着不能叫外头的人说自己不尊重这个刚得封赏的官员,于是也起身送他。
正当两人行至大门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小厮恭敬的问候声显得格外热闹。
郑长忆本能地望向声音来源,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停靠在门前,车门轻启,那熟悉的身影让郑长忆瞬间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
“父亲,您来了。”
李源闻声,自然而然地停下脚步,向郑长忆的父亲拱手致意。
然而,郑父的目光首先被李源那一身象征着尊贵与权力的紫色官服所吸引,他的脸上瞬间堆砌起了一副过分热情的笑容。
郑长忆见状,心中不禁一沉,他深知父亲的脾性,却也未曾料到会在此刻展现得如此淋漓尽致。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父亲,这位是刑部侍郎李大人,我们……我们同朝为官。”
郑父闻言,笑容更甚,但那笑容背后却透露出一种虚伪的客套。他并未立即给予李源应有的回礼,而是双手悠然地背在身后,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是在审视一个突然到访的下属:“哦,原来是李大人啊,幸会幸会。不知今日是何等贵干,竟然劳烦您亲自光临我郑府,找我这不成器的孩子?”
李源听着郑父的话语,心中虽感意外,但面上却保持着随和的微笑。他轻轻瞥了郑长忆一眼,大约是没想到郑长忆的父亲是这种人,一开口就把自己的心思暴露无遗。
他缓缓开口,声音温和而又不失力度:“郑寺卿近来身体抱恙,我恰好在附近处理公务,听闻此事,便想着顺道前来探望一番,略表同僚之情。”
郑父似乎完全没听到他话里说自己儿子病了的事,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李源的出身所吸引,继续着他那带有明显试探意味的话题:“李大人真是年轻有为,气度不凡,想必定是出身京城中那赫赫有名的李氏世家吧?”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仿佛已经为即将攀上的这层关系而暗自得意。
郑长忆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他早已习惯了父亲的这种行事风格,但此刻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与难堪。他没想到,父亲一来到就站在大街上盘问自己同僚的家世。
他刚想开口打断,却见李源已经以他那平和而又不失分寸的笑容回应了郑父:“尊公言重了,本官实则出身寒微,全凭自身努力,方有今日之成就。与京城中的李氏世家并无亲缘,还望尊公不要误会。”
李源的话音刚落,郑父的脸色便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他原本那虚伪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失落与尴尬。
郑长忆见状,更是尴尬到无地自容。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内心的羞愧与愤怒流露出来,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父亲说道:“父亲,您一路奔波辛苦了,还是先进府里歇息吧。”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的小厮和金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将父亲请入府中,以免这尴尬的一幕继续上演。
郑长忆转过身,面对着李源,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只能尴尬地咽了回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歉意与无地自容,仿佛是在为父亲的行为向李源道歉。
李源轻轻摇头:“没事,快回去吧。”
郑长忆点了点头,几乎是以一种逃跑般的姿态匆匆穿过门槛,踏入了自家府邸的大门。他的心情沉重,满脑子都是刚才与李源之间的尴尬场景,以及父亲那令人难堪的言行举止。还未完全踏入院子,一阵阵尖锐而挑剔的声音便穿透空气,直刺他的耳膜。
“这院子的风水布局简直一塌糊涂,如何能聚财纳福?”郑父的声音充满了傲慢与不满,仿佛他是这世上最懂风水的行家,对一切都有着不容置疑的评判权。他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对院子里的每一处细节都进行着无端的挑剔与指责。
“还有那盆景的陈设,简直是乱摆一气,毫无章法可言。”他停下脚步,瞪大眼睛审视着每一盆植物,仿佛要从中找到什么足以证明他眼光的瑕疵。
他又一抬头:“房屋的砖瓦也太过陈旧,看来是时候翻修一番了。” 他摸着一块略显陈旧的砖块,摇头晃脑道:“这砖瓦我看得用琉璃的方能彰显我郑家的气派。”
郑父的言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仿佛他已经为这座府邸规划好了未来的蓝图,而这一切都将在他的一声令下得以实现。
郑长忆听着父亲的这些言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奈。
刚进入院子,郑长忆便看见父亲正瞪着一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跟在他身后的仆从们。那些仆从们一个个低着头,他们都是郑长忆做官建府后买来的,从前并未见过自家主人的父亲,他们有点莫名其妙的互相使眼色。
郑父见状,以为是自己震慑住了他们,更是得意洋洋,开始耀武扬威地训斥起来:“你们这些下人,一个个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看看你们这懒散的样子,成何体统?!”
郑长忆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连忙跑到父亲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道:“父亲,您这是干什么?他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何必如此苛责?”说着,他强行将父亲拉进了正堂,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平息这场无端的怒火与指责。
郑父居高临下的在正堂上首的宽大太师椅上缓缓坐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周遭环境的不屑与挑剔,仿佛连这空气都配不上他的身份。
郑长忆则保持着谦卑的姿态,恭敬地站在一旁,双手灵巧地操作着茶具,为父亲泡制茶,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
郑父的目光在室内游移,最终停留在了那几个简约的插花玉瓶和墙上的几幅书画上。他的眉头紧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仿佛这些在他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装饰,根本无法彰显他儿子作为三品大员应有的气派与尊贵。
“郑鹤,你瞧瞧这府邸,简直就是寒酸至极!你身为三品官,来了京城这么久,怎么就不懂得装点门面呢?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让那些同僚们看笑话?”郑父的话语中充满了责备与不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割在郑长忆的心上。
郑长忆心中堵得慌,但他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默默地将泡好的茶端到父亲面前。他凝视着父亲那张刻薄而冷漠的脸庞,轻声说道:“住在天子脚下,处处都需要谨慎行事,低调才能安稳度日。”
郑父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茶的口感并不十分满意,勉强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敷衍的评价:“嗯,这茶嘛,尚可入口。”
郑长忆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力感。这茶,乃是皇上亲赐的君山银针,千金难买一两,是顶级“金镶玉”,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然而,在父亲口中,却仅仅得到了“尚可”二字。
第62章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郑父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审视与不满,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那眼神中透露出的不仅仅是询问,更多的是责备与质疑。
他微微皱眉,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悦:“数日前我就已派人传信,让你即刻回家,你为何迟迟不归?非得等我这个老头子亲自上门来寻你?”
郑长忆感受到父亲言语中的压迫感,眼睫毛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顺着李源给找的借口,缓缓开口:“回父亲,孩儿并非有意拖延,实在是前几日公务缠身,加之不慎染上了风寒,身体颇为不适,故而未能及时归家。”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郑父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屑与刻薄,他轻轻嗤笑一声,仿佛郑长忆的解释只是无用的托词。
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郑长忆身上来回扫视,似乎要穿透他的每一层伪装,直达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哼,公务繁忙?风寒染病?这些理由你以为我会信?怕是京城的花花世界让你乐不思蜀了吧!”郑父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每一句都割在郑长忆的心上。
郑长忆的眼睫毛颤抖得更加厉害,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解释,都无法消除父亲心中的偏见与不满。
他轻轻咬了咬下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父亲,孩儿确实是有诸多身不由己。京城之中,公务繁重,加之身体偶有不适,确实难以抽身。但孩儿心中始终挂念着家中,对父母的思念从未有一刻停歇。”
郑父闻言,眉头紧锁,显然对这番话并不买账。他重重地将茶盏放回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一般。“挂念?你若真挂念家中,又怎会一年到头只回这一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京城里的那些勾当!那京城里那么多官员,怎么就你一人如此忙碌?别以为我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郑长忆闻言,心中五味杂陈,酸楚与无奈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何尝不想回家,只是家里的氛围让他感到更加压抑和窒息。每当想到那个充满争吵与冷漠的家,他就宁愿留在京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平稳:“所以,父亲您过来是想说什么?”
郑父悠然自得地坐着,身体向后轻轻一靠,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得意之色。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儿子“好运”的羡慕与自豪:“你真是命好,太傅大人,那位权倾朝野、德高望重的老臣,亲自为他的宝贝孙女挑选夫婿,而且一眼就相中了你。这不,特地派了使者远道而来青州,亲自上门提亲,这可是何等的荣耀与机缘!”
郑长忆闻言,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僵立当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那些深埋心底、不堪回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如今,太傅竟然还想通过联姻的方式,将他永远束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你们……疯了……”郑长忆的声音细若游丝,却难掩其中的震惊与崩溃。他颤抖着双手,几乎要站不稳。
郑父见状,眉头紧锁,不悦之色溢于言表。他提高音量,质问道:“你说什么?”
郑长忆没有回答,只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身体几乎要失去平衡。这时,一直默默站在他身旁的金环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他。
“老爷,公子他最近身子一直不太好,可能是太过劳累所致。”金环的声音低沉而恳切,他看向郑父,试图为郑长忆争取一些喘息的时间,“不如先让他回去休息,咱们回头再议不迟。”
郑父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对郑长忆投去一记冷笑,那眼神中既有不屑也有怒其不争。“这天大的幸运摆在你面前,你竟然还犹豫不决?真是不知好歹的小子!这种能一步登天的机会,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你倒好,还挑三拣四!”
郑长忆闻言,身形不由自主地晃了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几乎要站不稳。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那些关于太傅的恐怖记忆与眼前父亲冷酷的话语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窒息。
他紧紧抓住金环的手臂,那力道之大,似乎想从金环那里借来一丝力量,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母亲……母亲她知道这个事吗?”郑长忆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句话。
然而,郑父的回答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接插进了他的心脏。“当然知道,这件事在青州城早就传遍了,人人皆知这是郑家的一大喜事。你母亲不仅知道,而且非常赞同这门婚事。她认为这是你光宗耀祖的好机会,是我们郑家飞黄腾达的契机。”
郑长忆的内心仿佛被重锤击中,五雷轰顶般的震撼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深知,家中的其他人或许对他在太傅府的遭遇一无所知,但母亲,那个他本应最亲近、最能给予他安慰的人,她明明清楚地知道一切,为什么还要这么对自己。
他十七岁那年被太傅带走,在那里他遭受了非人的待遇,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他无数次地恳求太傅放他回家,但每一次的请求都如同石沉大海,他求了无数次,才终于得到了一个回家的机会。
他带着用尊严和痛苦换来的钱回到家中,第一时间将钱交给了父亲,然后迫不及待地跑去找母亲,希望能在她的怀抱中找到一丝温暖和安慰。他颤抖着手解开自己的衣服,将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一一展现在母亲面前,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在京城所受的苦难。
然而,母亲的反应却如同晴天霹雳,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击得粉碎。她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同情和关怀,反而一脸嫌恶地看着那些暧昧的痕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更让郑长忆心痛的是,母亲竟然指着他的伤痕,骂他是个勾引男人的妖孽。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父亲,就像当年看向指着自己的母亲,那个曾经给予他生命,却也将他推向深渊的人,。郑父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仿佛终于看到了自己儿子应有的仓惶与失措。
“你以为自己是谁?能够得到太傅大人的青睐,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郑父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得意。
他继续说道:“人家太傅大人说了,不仅不要我们一分彩礼,反而还慷慨地送来了三箱金银珠宝作为招婿的聘礼。这些珠宝已经送达祖宅,你母亲看到后可是高兴得不得了。她认为这桩婚事对我们郑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能够借此机会攀附上太傅这样的高门大户,是我们郑家几代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郑长忆看着父亲的脸,他有那么一瞬甚至想找出自己不是亲生儿子的证据。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父亲和母亲会如此轻易地就将自己的一生作为交换的筹码,在他们眼中,自己算什么?
郑长忆声音颤抖:“你们……你们就这么缺钱吗?”
第63章 亲不择骨肉,恨不记旧仇
郑父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仿佛被说中了心思,羞愤交加之下,他猛地站起身,整个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的眼神如同利剑般射向郑长忆,没有丝毫犹豫,手臂一挥,一记响亮的耳光便重重落在了郑长忆的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耳光让郑长忆措手不及,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银铃连忙上前扶住他,眼中满是心疼与愤怒。
郑长忆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疼痛如火烧般蔓延开来,但这份疼痛却意外地让他从刚才的震惊与迷茫中清醒过来。他冷笑一声,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对郑父行为的讽刺,也有对自己命运的无奈。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郑父,那眼神仿佛能洞察人心,让郑父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发毛。
“你……你看着我做什么?要造反吗?”郑父被郑长忆的眼神盯得有些心慌,他强作镇定地喝问道,声音中却难掩慌乱。
郑长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充满了对郑父的嘲讽与不屑。“不,当然不是。”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我只是觉得,您老难得来一趟,风尘仆仆的确实不便出门。既然如此,就请在府里好好休息吧。”
说完,郑长忆转身欲走,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转身对金环大声吩咐道:“金环,你去叫管家和小厮来,把府门守好。要是有人敢擅自离开,尤其是那位不该出去的,等我回来,统统棍棒伺候!”
金环闻言,连忙应声而去,她知道郑长忆此刻的心情已经到达了临界点,任何一丝挑衅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而郑父则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郑长忆竟然会如此大胆,直接将他“软禁”在府中。
“郑鹤!你……你怎么敢把我关在你府里!”郑父怒不可遏地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他上前几步,想要抓住郑长忆的衣领,金环和银铃眼疾手快的把自家公子护住。
郑长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挑了挑眉,以一种近乎挑衅的语气说道:“现在又变成我府里了?您不是从一进门就口口声声说是我们郑府吗?可别忘了,这府邸的每一砖一瓦都是我亲手置办的,仆从也都是我亲自挑选的。您觉得,他们应该听谁的?”
郑父被郑长忆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如此牙尖嘴利,将他反驳得哑口无言。他怒视着郑长忆,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敢跟我这么说话!”郑父的声音冷硬如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上前一步,几乎是贴着郑长忆的脸说道:“别忘了,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现在翅膀硬了,就想飞?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郑长忆的眼珠在眼眶中剧烈颤动,仿佛是在竭力控制着即将溢出的情绪,紧抿的双唇渐渐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夹杂着苦涩、决绝与不屈,甚至在微微的颤抖中显得更加坚定:“没有您,我只会过的更好。”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银铃,去把我的衣服带上,跟我出去,金环,你留在家里看管好!”
郑长忆怕自己父亲刚来自己就骑马出去,被人看到遭人非议,带着银铃从后门出去走去了少府寺。
因为宋恕成亲邀请了不少同僚,这会儿少府寺里没多少人,郑进里间,银铃帮他换了骑装,去马房挑了两匹马。
银铃有点担心他的状态:“公子,少卿的婚宴是明晚,咱们明日天亮出发也不迟,您要是不愿意回去,我叫人收拾少府寺的偏殿您休息也好。”
郑长忆摇摇头,翻身上马试了试缰绳:“不必,我许久没有骑马了,技艺生疏恐怕会走的慢,而且奉山那边也不知情况,早去一会儿也是好的。府里也就你会骑马,陪我一起去也安全。”
一主一仆,两骑并行,在秋日的余晖中缓缓行进。秋风吹拂,带着几分凉意与萧瑟,却也似乎能吹散人心中的些许烦忧。暖阳斜照,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与这古老而宁静的京郊景致融为一体。
郑长忆骑着马,速度并不快,他的思绪随着马儿的步伐飘忽不定。方才与父亲那场刻薄寡恩的对话,如同锋利的刀刃,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每想一次,心便痛一分,泪水也不自觉地滑落脸庞,滴落在衣襟上,很快便被秋风吹干,只留下一道道淡淡的泪痕。
银铃始终保持着沉默,他默默地陪在郑长忆身旁,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理解。当看到郑长忆落泪时,他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洁白的手绢,递给了郑长忆。郑长忆接过手绢,哽咽着说了声:“只是迎风流泪。”银铃没有再多言,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陪伴他向奉山赶路。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京郊的一家客栈。客栈虽不大,但干净整洁,透着一股温馨的气息。郑长忆要了两间客房安顿下来,他走进房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雕花,心中五味杂陈,如同一团乱麻,让他无法理清思绪。
过了片刻,银铃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说是客栈的晚膳。郑长忆中午未进食,此刻确实有些饿了,但当他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放入口中时,却觉得味同嚼蜡,难以下咽。他的心中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让他喘不过气来,更别提品尝食物的美味了。
银铃望着郑长忆那疲惫而憔悴的面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他轻叹一声,转身下楼,给厨子加了一吊钱,点了道清淡滋补的鱼汤。
第64章 别人家的孩子
夜色渐浓,月光如银,洒在京郊这间古朴客栈的青瓦之上,添了几分幽静与凉意。
他闭目沉思,脑中回旋的不仅是家族利益纠葛中自己被当作棋子般摆布的无奈,更有对父亲那番冷酷言辞的深深刺痛。自幼,他便知父亲待他严苛,父子之情淡漠。前两世,他也一次又一次的论证着这个事实,然而,他心中总存有一丝幻想,以为那冷漠背后,或有些许真情流露,毕竟血脉相连,岂能全然无情?
然则,今日一番争执,他终是难忍怒火,将多年积怨一并发泄而出。那一刻,他仿佛挣脱了束缚已久的枷锁,却也在怒火平息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与不安。
他饱读诗书,圣贤书上都说“永言孝思,天经地义”,自己今日之举,是否已违背了孝道之本?
正自懊恼间,房门轻响,银铃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步入房内,轻声言道:“公子,厨下新炖了碗鱼汤,您多少用一点吧,明日还要赶路,别累坏了身子。”
他默默饮汤,思绪万千。银铃在一旁默默守候,未敢多言,却似已洞察公子心事。待郑长忆放下碗筷,银铃方轻声劝慰道:“公子,奴才学识浅薄,但也知道这所谓的父慈子孝,是要父亲慈爱才能子女孝顺。父道尊,母道亲,方能子女康乐家宅和睦。恕奴才多嘴,公子您这些年对老爷夫人已经是无可挑剔了。”
郑长忆缓缓抬眼,目光深邃而复杂,凝视着眼前之人,却未发一语,内心的酸楚如同潮水般涌动,难以言喻。他轻轻挥手,动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释然,示意对方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