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看到太子是一个人前来迎接时,心脏猛地惊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郑消失了?他的眼神中瞬间充满了慌乱和担忧。
严孤山敏锐地察觉到了李源的神情变化,忙凑近小声说道:“长忆在屋里。”
李源听到这句话,高悬的心才稍稍落下一些,他轻轻舒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跟着严孤山走进屋内。
一进屋,就看到郑鹤正站在书架前,聚精会神地翻看严孤山的书籍。
李源看到郑鹤的那一刻,脸上立刻露出了欢喜的神情,他大步向前走去,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大堆各式各样纸做的小玩意。
那些小玩意做得极为精巧,用彩纸叠的纸鹤、风车、乌篷船、小鼓等等,五颜六色,栩栩如生。
严孤山看着这些小玩意,、他皱了皱眉,问道:“这是哪里得的?”
他怕这是李源去丧葬铺子买的,被人发现端倪就不好了。
源笑着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柔,说道:“这是我弟弟和金环一起做的。他们知道我要来见郑鹤,特意熬夜赶制了这些。” 说完,他拿起一个纸鹤,点了火放在郑鹤的面前。
火焰舔舐着纸鹤,瞬间燃起了橙色的火苗。
神奇的是,不一会儿,那纸鹤并没有完全烧毁,而是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缓缓落在了郑鹤的手中。
郑鹤惊讶地看着手中半透明的纸鹤,脸上充满了惊奇和喜悦。他轻轻拿起纸鹤,仔细端详着,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
“哇!” 郑鹤忍不住惊叹道。
三人围在一起,对着这些半透明的小玩意啧啧称奇。
李源又拿起其他的小玩意,一一尝试,发现每一个点燃后都会变成半透明的落在他的手中。
郑鹤兴奋地像个孩子一样,不停地摆弄着这些小玩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小鹤,你若是喜欢,我回去和他俩好好学学,多做些纸扎的东西给你。”
严孤山看着满眼慈爱的李源,心中微微一动,轻咳一声,眼神示意他出去借一步说话。李源心领神会,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图,跟着严孤山走到屋外。
李源率先开口问道:“他从前的事你都告诉他了?”
严孤山轻轻摇头,无奈地说道:“没全告诉,挑好的说了。”
李源看了他一眼:“那不就差不多没说吗?”
严孤山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凝重地说:“李大人的意思…… 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李源出乎意料地坚定点头,缓缓说道:“要说。我原本也担心说了会刺激他,可是金环昨日跟我说,郑长忆活着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怕你知道他男宠的过往后就不要他,在太傅府里,他知道了你一直知晓此事,当晚回去就崩溃了……”
严孤山低头沉默,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郑长忆那晚痛苦的表情,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颤,那痛苦的神情仿佛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刺痛着他的心。
李源继续说道:“他这个人害怕的不是真相,而是有人隐瞒他真相。相比善意的谎言,他更能接受残酷的真相。说实在的,咱们眼前的这位可能真的是十七岁的郑鹤,他没经历过那些,听完这些经历或许并不会打击太大。”
严孤山仔细思索后,微微点头,认可了李源的说法。二人达成共识后,转身进屋。
那堆纸做的东西里有一个发冠格外引人注目。此时的郑鹤还没及冠,他把那东西捧在手里仔细地看,严孤山看着那个发冠的形制愣了愣,他认出这是郑长忆生前常戴的,大概是金环怀着对过去的怀念制作的。
严孤山走近郑鹤,轻声问道:“要试试吗?”
郑鹤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点了点头。
严孤山温柔地解开他冰凉的长发,手指轻轻梳理着那柔顺的发丝,心中不禁感慨,这一把头发比八年后的多了好多。
他小心翼翼地帮郑鹤戴上发冠,李源见状,连忙拿来镜子。
郑鹤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却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严孤山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束得太紧了吗?”
郑鹤轻轻摇摇头,然后自己动手解下发冠,低声说道:“好像不太适合我……”
严孤山接过来,垂下眼眸:“的确,纸做的质感会欠缺些,你从前用的冠是从国库里挑的极品昆仑美玉,那块玉永昌十五年陛下所得,总共就做了三样东西——永昌朝帝玺、皇帝的扳指,和你的发冠。”
此话一出,连李源都有些讶异,郑长忆常用的发冠看起来就是按照三品官的形制做的,和李源他们用的没什么分别。能看出用料好,但没想过会这么好。
“那发冠现在在……”李源想起那日郑长忆被推入火堆时是披散着头发的。
“应该在陛下那里,这样名贵的东西,他舍不得丢掉。”严孤山知道自己老爹那个抠搜的性子,他转而看向郑鹤,郑鹤听着那来头大得离谱的发冠的事,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片刻后,他才抬头看向二人,“我那么得圣恩,为什么这么早就死了?”郑鹤突然眨着眼,冷不丁的问了出来。
严孤山看着他,瞳孔微微颤抖,他沉默良久,突然明白了话本里那些纠缠不清的爱情。
这种时候,很难不透过眼前人的眼睛看故人。
“自杀,病逝,你能接受哪个?”严孤山反问他。
郑鹤懵了一下,他没想到太子会这样回答,而且对于一个满心憧憬未来的少年来说,很难预想今后的死因。
“我不知道……”
严孤山握住了腰间的香囊璎珞,手指发白,他不想骗他,又怕说出来是对他的伤害。
“如果你接受病逝,我会告诉你,你早年为了做出功绩升职,把身体熬坏了,得了不治之症。”
“如果你想听自杀,我会告诉你,你在京城过的并没有那么好,八年如履薄冰,你前面的所有功绩来的都极为不易。阴谋和皇权逼着你,让你不得不选择自杀。”
严孤山注视着他的眼睛:“这每一种原因都可以是真的,只是取决于你想听哪一个。”
郑鹤站在那儿,良久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李源皱眉看向严孤山,他明白严孤山把选择权给郑鹤是出于尊重,但他也担心这个决定对郑鹤来说太过沉重。
毕竟,自己可以把二十五岁的郑长忆心思摸透,可是十七岁的郑鹤自己没见过,他对眼前的少年心思知之甚少。
“我想听后者,” 郑鹤终于抬头看着两人,他明白今日李源来的目的,他现在只是还不太狡猾成熟,不是傻。
李源微微点头,缓缓坐下,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这九年里郑长忆的波折坎坷。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将很多残酷的折磨都一笔带过了。当讲到京城高官权贵贪图男色从而折磨郑长忆这件事时,他停顿了一下,郑鹤只是皱眉,看不出剧烈的悲喜。李源心中暗自叹息,他不知道郑鹤能否真正接受这样的事实,但他也只能继续说下去。
严孤山静静地坐在旁边,在讲到这一两年的事时,他会适时补充一二。他讲了自己和郑长忆暗中联盟,从救命之恩到交心知己,只是那些缠绵的爱意他都省略了。
他方才一直在观察郑鹤的表情,从郑鹤的反应来看,他大概是无法接受断袖之情的。
他们把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郑鹤了,连同郑长忆死后那些玄幻离奇的猜想以及对他们这场大局的设想。
郑鹤都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他没有像严孤山看的话本里那样,被过往勾起记忆,泪流满面的说自己想起来了。
他没有掉眼泪,那具魂魄里的眼泪好像在那一晚都流干了。
严孤山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说,“我这儿有他留给我的东西,你要不要先来看看,或许能想起些什么。”
郑鹤看他从一个套了三层锁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些珠宝首饰,和一沓厚厚的地契银票。
“这些首饰……看起来不像是用过的。”
“他生前交代金环,把他贴身用过的东西都烧了,说是让我们不要睹物思人,要往前看。”
严孤山不知什么时候,下意识的把称呼区别了开,他目光暗淡,“他没给我留下念想,也从未入梦……”
严孤山意识到自己要说多了,赶忙看着他勉强笑道:“谁能想到会回来呢?这下连追忆的东西都没了。”
郑鹤抬眼看他,神色复杂,却一言未发。
二人之间沉默片刻,郑鹤的眼神落在盒子旁的信匣上,严孤山注意到,伸手拿出,打开盒子给他看:“是空的。”
“原先这里放着他写给我的十七封信和二十六张飞书,后来,被皇帝发现了,一把火,全烧了。”
郑鹤看着空空的盒子,声音生冷:“他是因为这个原因自杀的吗?”
严孤山没想过郑鹤会问这样尖锐的话,他沉默一瞬,答:“是,有这个原因。”
郑鹤看着他的双眼,缓缓开口:“是不是你害死了他?”
“你说你是他的朋友,当真如此吗?”
“你从见到我,表情、神态,都不对劲,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害死了他而心中有愧吗?”
严孤山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这些话从这张脸上说出,只觉得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一瞬间疼的脑子发晕。
“小鹤……”李源心有不忍,开口道,“此言有些过了,他的死并不是……”
严孤山听着那个“他”字,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个年岁的郑鹤是个敢以一己之力对抗权贵黑暗的性子。
他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郑长忆,李源都分清了,可自己看他的眼神却总是在追忆故人。
那样纯真笃信、赤诚守序的一个少年,怎么能接受成为一个死去之人的替身呢?
他为自己生气,也为死去的那个人生气。
这一个月,后宫里乱的已经能传信出来了。
贤妃告诉太子,周皇后不知怎么,被皇帝当众训斥后就发了疯,搅得各宫都不得安宁。
贤妃说这半年来皇帝对自己和公主态度好了些,如今公主已经十三岁了,过两年就要议亲。眼下后宫这么乱,不如请旨给怀宁公主开府,一来可以不在皇后眼皮子底下过的战战兢兢,二来,想着外头有严孤山照应,总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好。
况且皇帝对周后的猜忌已如紧绷之弦,随时可能断裂,到时候周后狗急跳墙,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严孤山自然是心疼妹妹的,虽然早已经把妹妹和贤妃身边换成了自己人,但龙潭虎穴中,过的恐怕还是不舒心。
只是眼下的情形,去求皇帝恐怕功效甚微,还可能会火上浇油,不如直接借此机会斩草除根。
近日周传策将军因其屡屡上书替皇后说情,更是将皇帝的怒火彻底点燃。
严孤山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一个可以彻底扭转局势、除掉皇后的绝佳契机。
于是,他不顾众人的质疑与劝阻,试图说服周传策加入自己的阵营。
李源得知严孤山的疯狂决定后,心急如焚地赶来阻拦。
“你疯哪根筋又搭错了?周传策可是周皇后的弟弟,他们家族荣辱与共,你怎会认为他能背叛自己的血亲来帮你这个被他们视为仇敌的太子?”
郑鹤的魂魄在一旁,虽无形无质,却也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不安。
“太子殿下,此事胜算太小,切不可贸然行事啊。” 他的声音轻如微风。
严孤山看向他,自从那日郑鹤说出那些话后,二人的关系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加之二人也不用时时跟在一起行动,虽在同一屋檐下,却刻意的很少打照面了。
每天少有的交流之一就是,严孤山不知哪一会儿,会突然慌慌张张的跑进书房,脸色发白满脸冷汗的看着他,半晌,轻声问:
“你在,对吗?”
郑鹤总是默默点头:“我在。”
然后严孤山留下一句“抱歉”再转身回去。
几日下来,郑鹤把他们俩给自己说的那九年经历理清了,也大概明白了那些人的谋划,他自己都是个鬼魂了,对怪力乱神的事接受很快。
太子的身份不方便去李源府里,况且京城认识金环的人很多,太子就带着郑鹤远远的见了一面。
几人大概搞清了,和郑长忆生前关系深厚的人能看到他。而之所以和太子之间的联系更密切,大概是因为他被烧尸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太子的荷包,相当于一个信物。
严孤山听着,莫名觉得还挺靠谱,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他烧了一件东宫随从的衣裳,自己上早朝或者出公事的时候就算被熟人瞧见也能掩盖一下。
不得不说,郑鹤敏锐度一成不变,这天他就想明白严孤山过来几次欲言又止的意图了。
他突然站起身,把袴裤给脱了下来。
严孤山吓了一跳,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你这是……”
郑鹤面色平静的撩开衣摆,只剩一条短短的裈裤,露出两条光洁白净的腿。
“现在的我没有刺青,”郑鹤说着就要宽衣解带,“除了后背,其余地方我都自己看过了,也没有什么印记,劳烦殿下帮我看一下身后。”
“不!不,你别——”严孤山下意识的就要把他的衣服拉上去。
可郑鹤却皱眉道:“殿下不是一直想为郑长忆报仇的吗?如果身边之人被他们标了印记,岂不是又被监视了?”
“我知道,可是……”严孤山有口难言,“你先穿好,我去寝殿给你拿铜镜来……”
“太子殿下怎么这般扭捏?”郑鹤有些烦了, “你我都是男子,有什么看不得的?”
他身形瘦,衣裳一扯就全落下来了,干脆三下五除二全脱了下来。
严孤山头皮发麻的看着他赤条条的站在自己面前,避开眼神颤声道:“郑鹤,你,你转过去好不好……”
郑鹤有点无语的转过去,心想着这个太子还是行伍出身的,互相看个身体能怎么着。
严孤山看着他光洁平滑的脊背,没有任何烫伤、鞭打后重新生长出的新皮肉的痕迹,如同一块无瑕的白璧。
他颤抖着手把衣服给他披上,帮他穿好:“多谢。”
郑鹤转身时他已经恢复了镇定的表情:“既然如此,那我就要开始我的计划了。”
郑鹤在东宫时,觉得太子是个游手好闲又优柔寡断的,可跟在他身边出了几次公事,却发现他和在自己面前时完全不同,文韬武略、老成持重,看起来是一个完美的储君。
可此时严孤山这个主意属实有些突兀,甚至不像是他能干的出的事。
太子仿佛没有听到李源和郑鹤的劝告,只是默默地沉思着自己的计划,他不顾众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迈向了周家军营。
军营中,气氛肃穆而紧张。士兵们整齐地排列着,铠甲和兵器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严孤山大步流星地走进周传策的营帐,他的身影挺拔而威严,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皇家气质。
周传策得知太子来访,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疑惑、警惕、惊讶交织在一起。他命人屏退众人,营帐中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和严孤山,以及躲在屋内屏风后默默关注着一切的郑鹤的魂魄。
二人稍稍寒暄几句,太子便直接说道:“周将军,您也清楚,我们家族间有仇怨,我今日来肯定不是来闲聊的”
周传策皱起眉头:“太子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他的声音冷淡而疏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周后所生的四皇子,有先天弱症,活不过十五岁。这是上天注定的命运,无人能够改变。” 严孤山的声音冰冷而无情。
周传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太子殿下,您说这些是何意?莫不是在诅咒皇家血脉?”
太子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开始步步紧逼地罗列出自己的筹码:“如果周后想过继,那么现在能过继的只有一个德妃的儿子,如今十二岁,呆头呆脑难成大器。而且,德妃郭氏的母家和太傅有仇,当年就是郭将军的错误判断,让汤太尉所在的一队人马全军覆没。汤太傅绝不会同意让郭氏的孩子继位。”
周传策的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色,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太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太子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那冷笑中带着几分自信与冷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缓缓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动作优雅却又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随后语气平淡地说道:“周将军,你知道的,我的生母是被你长姐害死。按理说,我本该恨极了你们周氏一族,恨不得将你们连根拔起。”
“但是,如今有一个我更想杀的人,而这个人现在也反水成了你们的敌人。” 太子停顿了一下,紧紧地盯着周传策的眼睛,似乎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
周传策皱眉,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预感,他很快明白太子的意思:“你是说太傅?”
太子微微颔首,眼中透露出一丝锐利的光芒,“是。太傅当年明明是和你们一同策划扳倒康氏一族,逼死皇后,他在其中可是获利不少。
可如今呢,眼看着你们保护不了穆王爷,他便要和穆王爷联手倒打一耙,把从前的罪过都栽赃到你长姐的头上。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响啊。“ 太子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周传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深知宫廷斗争的复杂与残酷,但对于太傅的这番举动,他还是感到有些意外和震惊。
太子冷笑一声,“周将军如果不信,大可以自己去打探。你长姐在宫中耳目众多,恐怕这个时候在宫中已经是坐立难安,只是怕你为她担心再进言惹恼皇帝所以瞒着你呢。你想想,最近宫中可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太傅那边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太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周传策的表情变化。
周传策皱起眉头,那眉头仿佛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紧紧地盯着太子,说道:“太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太子挺直了身子,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定和自信,他微微向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说,这个皇位非我莫属。周将军,你应该清楚如今的局势,皇帝对你周氏一族已然起了猜忌之心,而你长姐在宫中的地位也岌岌可危。你如果不想被牵连,就来和我联手。我们先把太傅除掉,他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现在至少可以保住你们周家人的性命,以后若是你们肯助我,我也可以给。”
周传策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的目光在太子身上游移,似乎在思考着太子话语中的真实性和可行性。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内心陷入了激烈的挣扎。
严孤山见周传策如此犹豫不决,心中略感失望,但他也明白,这种关乎家族命运的重大决策,周传策不可能轻易做出决定。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起身,转身向营帐门口走去。他的步伐坚定而决绝,仿佛已经对周传策的回答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可就在他即将走出营帐之时,严孤山却突然回身,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周传策身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意和狡黠。
“传策兄,旁的不说,你觉得我这样光明正大的来找你叛变,是谁的授意呢?”
跟他走过来的郑鹤和跪坐地上的周传策都是一愣,严孤山同时对上二人的视线,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入夜,京城笼罩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唯有淡淡的月光洒在宫墙之上,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严孤山躺在榻上,却毫无睡意,他的心思全在周传策身上。他深知周传策今夜未走,心中盘算着这或许是一个关键的时机,一个能够进一步影响周传策决定的契机。
于是,他起身来到郑鹤身边,低声说道:“郑鹤,我们走,再去军营找周传策。” 说着,便熟练地背起郑鹤的灵魂体。郑鹤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严孤山的意图,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趴在严孤山的背上。
严孤山凭借着对军营的了如指掌以及矫健敏捷的身手,背着郑鹤悄然翻墙而出。
月色如水,轻柔地洒在他们身上,映出一道长长的的影子。一路上,除了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只有夜晚的微风轻轻拂过的声音。他们如同两个在夜色中穿梭的幽灵,向着军营的方向快速前行。
严孤山还未进入,便透过营帐的缝隙看到周传策正独自坐在那里喝酒。
他轻轻掀开营帐门帘,走了进去。周传策抬起头,看到严孤山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他的内心深处对严孤山的到来既有预料,又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严孤山没有说话,默默地坐到周传策对面,拿起桌上的酒壶,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两人对视了一眼,那一刻,仿佛有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流淌。
谁也没有提白日里那些紧张而充满权谋算计的事情,而是仿佛心有灵犀般地,一同回忆起他们冬日里一起在南疆苦熬的日子。
“还记得那个冬天吗?” 严孤山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往昔的深深怀念,“那时你刚能下地,就听说我重伤性命攸关。”
周传策微微点头, “是啊,那时候虽然家族中有深仇大恨,但我想着军营不可一日无统帅。”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强撑着身子赶到了营地,那种情况下,或许是感同身受吧,我实在不忍看着你……”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于是瞒着自己的族人去请医师来给你治疗。”
郑鹤静静地坐在一旁,他那虚幻的身影在空气中微微闪烁。
他看着他们沉浸在回忆中,此刻的他们,仿佛忘却了现实中的种种纷争和矛盾,只是一对曾经共同历经生死的战友。那些在南疆一起度过的日子,无论是寒冷的冬天,还是残酷的战争,都成为了他们生命中无法磨灭的记忆。
严孤山的酒量一直很好,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水在他的喉咙间流淌,仿佛是他对过去情感的一种宣泄。
周传策也不甘示弱,陪着他一起喝,尽管他的酒量不如严孤山,但在这一刻,他似乎也想通过酒来释放内心的情感。酒意渐渐涌上心头,他们的话也越来越多,开始互相倾诉着这些年来在宫廷中的酸甜苦辣,那些无法对外人言说的苦衷和无奈。
“在这宫廷之中,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要面对各种明争暗斗,有时候真的觉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