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察觉到郑鹤的意图,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他看到郑鹤身后是荷花池,心中一紧,连忙开口提醒:“小心脚下,别……”
然而,话还未说完,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郑鹤的脚竟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荷花池周围的砖石,就如同那砖石是虚幻的不存在一般。
郑鹤听到李源的声音戛然而止,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这一看,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脚 “陷” 在砖石中,却没有任何真实的触感。
他嘴唇颤抖着,语无伦次地说道:“说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是鬼魂... 怎么会...”
郑鹤在极度的震惊中下意识地动了动,神奇的是,他的身子就这么轻易地又从砖石中出来了。然而,此刻的他还没从刚刚那惊悚的一幕中缓过神来,整个人依旧处于一种茫然失措的状态。
过了片刻,他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这一看,他的眼神瞬间凝固,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发现自己的身子不知何时起变得有些透明了,透过自己的手臂,竟然能隐隐约约看到后面的景物。
他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那半透明的手掌在空气中显得格外虚幻。
李源见状,连忙向前跨出一步,双手微微抬起,试图安抚郑鹤。
“郑鹤,你别害怕,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你现在的情况…… 有些特殊,我们也在努力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尽量温和,眼神中透露出真诚和关切。
郑鹤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他们,心中的恐惧丝毫没有减少。
严孤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他缓缓地说:“长忆,你已经去世半年了。我们是亲眼看着你…… 离开的。可现在你又出现在这里,而且是以这样的状态。我们也很困惑,但请相信我们,我们不会伤害你……”
郑鹤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无法接受。
“我去世了?怎么可能?我明明就在这里,我连中二元,我日夜奔波从青州赶过来,我,我还要参加科举……我就差举荐这一步我就能中榜了......我不能死......”
他喃喃自语,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之中。
郑鹤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抱负和对未来的憧憬,他无法接受自己是亡魂的事实。
他只觉得这一切都太荒谬了,是这两个奇怪的人在故意捉弄他,或者是他们弄错了。
他不愿意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仿佛只要他不承认,这一切就都不是真的。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郑鹤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严孤山和李源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郑鹤满心抗拒,内心被愤怒和不甘充斥着,觉得这一切简直荒谬至极。
他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要往外跑,仿佛只要逃离这个地方,就能摆脱这可怕又难以置信的 “谎言”。
李源见状,急忙伸手去拦,可他的手却径直穿过了郑鹤的身体,根本无法触及到他。
郑鹤就像一阵风般,迅速地冲向大街。
此时,大街上正有一个菜商推着装满菜的平车缓缓前行。
郑鹤毫无顾忌地冲了过去,然而,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装满菜的平车和菜商竟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身体,就好像他是一个不存在的幻影。郑鹤的身体在与平车和菜商接触的瞬间,微微闪烁了一下,变得更加透明虚幻。
他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恐和绝望,眼睛瞪得大,嘴巴微张,却又无法出声。
推车的菜商依旧各自忙碌着,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这奇异的一幕。郑鹤呆呆地站在大街中央,看着周围的一切,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和无助。
等人走后,街道上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寂静无声。唯有街边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忽明忽暗。
郑鹤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儿,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愈发单薄和孤独。
他的眼神空洞无神,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身后,没有影子。
明明自己的脚是实实在在的踩在地上的,为什么,他们会说自己已经死了。
严孤山和李源满心担忧地从王府中走出来,缓缓走向郑鹤。
严孤山的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和焦急;李源则紧抿着嘴唇,脸上露出无奈和同情的神色。
郑鹤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无助地看向他们。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绝望:“我,我真的只是个鬼魂吗?那为什么你们能看到我?你们到底是谁?”
李源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他深知这个问题的复杂和难以解释,一时间竟陷入了沉默。
而严孤山却在这时先开口了,他声音喑哑哽咽:“我们是你的朋友,是你生前的……挚友。”
第151章 各有各的伤心事
“如今是永昌三十一年,这位是当朝太子严漓,字孤山,我是刑部侍郎李源,字伯仁。”
郑鹤听李源介绍,一言不发的垂下了眸子。
人不可能会在这么短时间内接受两个陌生朋友,更不可能接受九年后的自己已经死了,甚至自己还变成鬼魂穿越了时间。
李源微微躬身,声音尽量温和:“你是从青州来的,你父亲是童生,入赘的青州郑氏,青州南边有个神医,你从前去就诊过,你有一个从小伺候你的书童叫金环,还有一个进京时外祖母给你的侍从叫银铃,对不对?”
郑鹤有些不可思议,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李源看了严孤山一眼,严孤山肯定是想先带郑鹤回去,好将这离奇之事探究个明白,他冥冥之中感觉今日的事是老天给他们的一次机会,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
他开口说明,想带郑鹤回东宫。
可十七岁的郑鹤却犹豫了,在郑鹤的视角里,刚才说了这么多自己信息的李源自然更可信些,而且此人长相也很有亲和力,让他在这惶惑不安的情境中,下意识地觉得亲近。
而严孤山,从见到郑鹤的那一刻起,眼眶里就是湿润的,整个人悲痛的几乎说不出话。而且刚才听李源说此人是太子,郑鹤潜意识里,跟皇室沾边的人都是巍然肃穆的,可此人的神态实在是怪异至极,使得郑鹤不禁生出几分抗拒之意。
严孤山缓缓地伸出手,那手微微颤抖着,似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又像是想给予郑鹤一丝安抚。可当他看到郑鹤眼中闪过的惧意,那手便僵在了半空,最终还是无奈地缓缓放下。他生怕自己的举动会惊到郑鹤,让本就惊恐的他更加畏缩。
李源见状便帮他解围:“这样吧,郑鹤你先去我府上歇息,正好明日金环就会回来了,他如今也在我府上住着,你见了他也能安心些。”
严孤山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李源和郑鹤转身离开的身影。
可没走多远,就听到李源惊慌失措的呼喊:“太子快来!郑鹤他……”
严孤山心头猛地一震,立刻向他们跑去。
当他赶到时,看到郑鹤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透明变成实体,整个人还是半透的状态,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两人一鬼面面相觑,都被这诡异的情况弄得不知所措。严孤山怀着一丝疑惑,缓缓后退几步,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能肉眼看到郑鹤的指尖逐渐变透明,再往后走几步,郑鹤的下半身都若隐若现了。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严孤山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急切,他慢慢地走近郑鹤,看着郑鹤的眼睛,那眼神中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长忆,我能碰一下你的手吗?”
郑鹤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伸了过去。严孤山颤抖着伸出手去触碰郑鹤的指尖。
令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他真实地碰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而郑鹤在碰到严孤山的手的一瞬间,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和片段,但却又无法清晰地捕捉到具体的内容。
李源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感觉今晚自己三十多年的无神论观念要彻底崩塌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严孤山和郑鹤,心中涌起无数的疑问和惊叹。
严孤山不敢握久,怕吓到郑鹤。
他放下手看着郑鹤,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长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郑鹤皱着眉头,努力地回忆着,却只是迷茫地摇了摇头:“我…… 我不知道,只是感觉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但我抓不住。”
严孤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没关系,我们慢慢想办法。”
李源也在一旁回过神来,说道:“看来郑鹤还真离了你不行。”他看向郑鹤,温声道:“今夜先去东宫,好吗?太子是个好人,你们从前关系很要好,东宫那儿有你们的回忆,你或许也能想起来什么。过几日等你稳定下来,我再带着金环过去找你。”
李源养了郑长忆好几年,好久没见过这么乖巧听话不顶嘴的版本了,加上又是故友重逢,一时间也心软的不行。
严孤山向他点了点头:“大人放心,东宫里形迹可疑的仆从已经被我慢慢更换掉了,我会照顾好长忆的。”
几人走到大门,发现王府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便准备去后院翻墙回去。
李源建议郑鹤试试飞上去,严孤山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李大人的接受能力实在太强了。
但是郑鹤对自己是个鬼魂还没有什么认知,无法做到双脚离地,严孤山征求了他的同意,把他背在身上翻了出去。
李源的府邸在反方向,先和他们分道扬镳。
严孤山本想让他上马自己牵着的,但郑鹤目前碰不到除了严孤山以外的东西,他便牵马陪他一起走夜路,他不敢让郑鹤走自己身侧,一直走在他后一个身位,生怕一眼没看见,郑鹤就消失了。
穆王爷府离东宫有些远,郑鹤走到半路突然停住了脚步,非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道:“太子殿下……草民……有些累,想先歇一歇再走。”
严孤山听到“草民”二字心都快碎了,他也没想为什么鬼魂走路会累,弯腰轻声问道:“长忆,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和我共骑一匹马。”
郑鹤内心稍微有点抗拒,但还是点了点头。
严孤山直接单手捞着他的腰一起翻上马背,感觉灵魂体的郑鹤重量和从前差不多,但一样很轻。
太子的马本就高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加之严孤山刻意往后坐,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看起来还能再坐个人。
二人一路无言,只听马蹄声伴着月色。
严孤山不知心中什么滋味,他在过年前那段与郑长忆耳鬓厮磨的日子里,和他提过好多好多自己对未来的设想,什么去东海赶海捕鱼开蚌珠,去江南游湖泛舟赏美景,去北围骑马看大漠孤烟。
那时候郑长忆和自己一起窝在暖融融的锦被里,彼此温热的呼吸交融,他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说:“到时候去北围,我就不骑马了,咱们同骑你那匹高头大马,看落日余晖,岂不更好?”
自从郑长忆说过这话,严孤山好多次梦到那样的场景——绚烂的夕阳照在二人身上,自己把郑长忆搂得更紧些,下巴轻轻搁在他肩上,趁他回头时亲他的脸颊,郑长忆肯定会亲回来,然后感受着两颗紧贴的心脏砰砰作响。
可是斯人已逝,眼前人……
严孤山不敢想。
回到东宫,太子神态自若的回了寝殿准备歇息,几个仆从进来伺候他洗漱铺床。
郑鹤站在一旁的角落里,没人看到他。
他有些恍惚的看着繁复华丽的宫殿,看着穿着比自己都精致的仆从进进出出,他刚来京城,就进到了除了皇宫以外最气派的地方,一时间有些恍然。
等众人退去,偌大的寝宫里只剩了太子和自己,太子脸上的那种威严的表情消失了,转而又变成那种说不出的悲伤。
他看着太子把床铺里面的铺盖拿出来,在床上铺了个隔断,又铺了一床被子枕头,然后抬头问:“今夜不方便吩咐人收拾屋子,明日我派人把书房后面的小屋收拾出来,就说是我要在那儿午休,你以后在那歇息,离得不远,你也不会消散。你先在这儿凑活一夜,可以吗?”
说完,他看了看床铺,又觉得还是有些冒昧,便道:“……要不还是我打地铺吧,明日我早起,他们也发现不得。”
郑鹤能看出他避嫌的意思,先前的戒备也放下了不少, 而且感觉自己睡床,太子打地铺多少有点狂妄了,便小声道:“殿下太抬举了,草民怎样都可以,而且入秋了,天寒地上凉……”
“长忆,”严孤山实在忍不住,声音颤抖着打断他:“你不用自称草民的,我们,我们没有那么生分……”
郑鹤听完,脸上看不出想法,只是低下头,慢慢说了句好。
两人发现,现在郑鹤能碰到的东西除了自己身上本就带着的服饰和严孤山本人,还能碰到严孤山自己平时用的东西,严孤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奇怪的现象,便说让他先休息,明日再说。
郑鹤合衣躺在床铺里面,余光看向太子,太子的眼神几乎就没离开过自己,可又在对视时迅速避开。
严孤山觉得自己要是再避嫌就显得太不正常了,便吹灭了烛火,只留了一盏油灯在床帐外。
他坐在床边,把床帐放下,有些僵硬的仰面躺在床的边边。
他们就这样尴尬的躺在一张床上,一个闭上眼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用睡觉,一个则是根本不敢闭眼不敢睡。
一人一鬼各掉各的眼泪。
郑鹤到底还是少年心性,情绪上来根本忍不住一点,整个人靠着墙哭的浑身颤抖。
太子感觉到不对劲直接一激灵坐了起来,自己脸上还有泪痕就赶忙问:“长忆,你怎么了?”
郑鹤哭的抽噎难止,蜷缩起来不想看他,哭的整个身体都有点发虚。
“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死了……我才十七岁,我,我是连中两元的举人……我能中榜的,我想去参加殿试……我想做官……我父母还等着我光耀门楣……为什么,我突然就死了,为什么一睁眼就过了九年……”
“而且……我哪儿都去不了,只能跟着你……”
“我,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困在你身边了......”
郑鹤第二天一早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天还蒙蒙亮,太子就起身了,郑鹤看他憔悴的样子,估计他是一夜未眠。
严孤山知道他醒着,但还是轻手轻脚的把他的被子掖好,什么话都没说,自己去收拾穿戴,动作熟练的不像话。
快到卯时,穿戴整齐的严孤山已经看完了昨日留下的折子,走过来叫郑鹤起床。
郑鹤爬出来有点不太自在的站在床边,看太子叠被铺床,又跟着他到后院,看他借着熹微晨光习武练剑,做完一切后回屋就听得外面的管家敲门。
太子应声,又如昨晚一般,侍女鱼贯而入,好一顿捣拾,管家在一旁告知今日的行程安排。
自从郑长忆死后,太子也没接手过什么大事了,他想了想,便把那两桩例行的拜访给推了,让管家放话出去,说自己吃坏了东西,嘴角生疮,明日的早朝也要告假。
完了早膳的时候,郑鹤就见太子要来了一颗辣茄,配着粥嚼了吃下去,不一会儿整个人都开始变红了。
下人把碗筷撤下去,太子就坐在桌子边头顶冒烟。
郑鹤有点担心的走过去:“殿下您……还好吗?”
严孤山看他过来关心自己,眼睛亮了,顶着大红脸点头。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为了不参加早朝吗?”
严孤山看着他,想了想,感觉这个年龄的郑鹤可能是对官场朝堂有一种朝圣般的崇拜和幻想,要跟他解释这些恐怕不是个小事。
他大着舌头说:“其实是怕你去早朝,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都有什么人能看见你,朝堂上和你……和那个已经去世的你,有过节有恩怨的人不少,怕你跟我过去会……吓死他们。”
“那也不必为了我……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的……”郑鹤又想起昨晚的事,愧疚的站在他对面,低着头道歉:“抱歉,太子殿下,昨晚是我言语无状,我不该……不该怨您的,可能要是没有您,我就成孤魂野鬼了。您别生气……”
严孤山有点讶异的听他的脑回路,感觉年少的郑鹤比郑长忆思维还跳脱,但都有一种“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的被动乐观。
他叹了口气:“我没有生气,你不用内疚,我吃这个只是为了应付一下宫里,我用量有数的。”
郑鹤也不知道躺一晚上想通了啥,等太子看起来好些了,便有点补偿意味的开了口:“太子殿下,我想我既然来了,您不如跟我说说我这些年的事。昨日我与您接触时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说不定您一说,我就能想起来了。”
严孤山险些被漱口水呛到,他昨天晚上也盘算一夜,让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听一遍自己前世几年受的苦,不知道会对他打击多大,反正现在郑鹤对自己也比较抵触,那干脆就不说了,想想有没有让他灵魂体稳定一点的方法,让他当个快乐小鬼魂就行。
“我其实知道的并不全面,我去年才从东海回京……关于你的事李大人和金环知道的更多。”
这个年纪的郑鹤察言观色的本事还很有偏差,忙道:“那个……您若是知道的不多也没事,我就是听您说,似乎我以后做到朝官了,我……很想听听我做官时的事儿。”
严孤山难以言喻的看他一眼:就是做官的事很悲惨啊。
他想了想那日李源那满眼疼爱的表情,感觉自己要说的是哪里刺激到郑鹤,再把他搞阴郁了,李源可能真要跟自己割席。
“嗯……你生前……就是你这一年的科举,你得了状元,八九年间从翰林院学士做到了少府寺卿,三品官,执掌皇帝的私库和税收,很有钱。”
严孤山又伸手给他比划:“你在京城有这么大的一处宅子,后院还有水榭,风景如画。”
“你常常往家里寄银钱,青州人人称赞你光耀门楣又孝顺父母,你父母族人也很骄傲。”
郑鹤看起来挺高兴的,未来的他真的活成了他最理想的样子。
严孤山很少在这张脸上看到这么明媚的笑容,也跟着高兴起来。
他带着郑鹤去书房,帮他打扫书房后的小室。
郑鹤站在他身后,看着桌案上厚厚一摞书籍,他瞥了几眼,发现竟然是讲怪力乱神的杂书和志异话本。
他心中暗暗:这太子也太有闲情逸致了,实在是不务正业。
他忍不住问:“殿下平日里也是这般得闲吗?”
严孤山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东西,苦笑了一下:“这几个月的确得闲,你不知道,皇帝忌惮我这个太子手握实权。做出的那些功绩,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那些东西,我知道是怪力乱神骗人的鬼话,摆出来本是为了营造假象……”
严孤山看着他,眼神微动:“可是现在,我看着你在眼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上天显灵……”
收拾完屋子,严孤山说自己有个想法,就是郑鹤既然能碰到自己用过的东西,那拿着自己的物件会不会就可以不用一直跟在他身边,可以自行移动了?
严孤山把自己的香囊给郑鹤,让他站在后院门廊上,自己一步步慢慢走远,嘱咐他如果身体开始变透明就立刻用花铲敲一旁的重甲,自己会马上回来。
严孤山怀着满心的期待与忐忑,一步步缓缓地远离后院门廊。每走出一步,他的心都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紧紧系在郑鹤身上。
随着距离的逐渐拉开,严孤山的心跳愈发急促,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各种可能出现的糟糕情况。
他担心郑鹤会突然消失,担心这个尝试会给郑鹤带来未知的伤害,那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无力感让他备受煎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严孤山已经走出了相当远的距离。就在他几乎要被内心的担忧淹没时,突然,一阵清脆的 “当当” 声传来,那是花铲敲击重甲的声响。
严孤山的心猛地一紧,瞬间脸色煞白,他没有丝毫犹豫,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后院门廊飞奔而去。
“长忆!” 严孤山焦急地呼喊着,声音中带着颤抖。看到郑鹤那逐渐变得透明的下半身,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恐和后怕。
郑鹤却觉得没什么,他自己觉得还挺神奇的,但看着太子的神态,感觉他紧张的有点过头了。
太子说为保安全,大概那个距离,多试几次,量出精确的尺寸,这样以后自己上朝时也能安排郑鹤在殿外找个地方躲起来。
郑鹤思维跳脱的说,那这样别人看不见自己,自己又能穿墙,可以去干些偷听偷看偷密信这样的任务了。
太子意外的眨了眨眼,显然没想过这一茬,他沉默片刻,开口吐槽:“可是你也碰不到别的东西啊。”
其实严孤山是不想让他插手自己探查的事,毕竟这些皇亲国戚老狐狸一个个都快成精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也有这样的特异功能。
如今只能确定自己和李源能看见郑鹤,却不清楚有哪些人看不见他,实在是不敢让郑鹤去涉险。
更重要的是,有那样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严孤山也根本舍不得他再去做什么。
午后,郑鹤看宫里的大太监亲自来上门看太子,明面慰问实则确认是否伤情属实。
他看着太子给自己熬下火的药,轻声开口:“殿下,我没有机会再做官了,但这一直是我的梦想,布衣书生看不清九重高墙里面的事,您能跟我说说这宫里和朝局吗?”
严孤山应下,坐在药炉旁,小声的给他详细说明分析朝廷内外。
严孤山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郑鹤专注倾听的神情,耳边药汤滚开咕嘟作响。
他突然有些恍惚,自己刚刚和郑长忆暗中结盟没多久的时候,也经常这样。
深夜密会,罐子里煮着自己给他配的方子,两人坐谈国事。
只是那时,说话的人是郑长忆。
那时的郑长忆说着说着突然停住,看着药罐,又看了看他,怅然苦笑,没来由的说了句:
“煎药惟忧涩,停灯……又怕明。”
第153章 往日暗沉不可追
第二天早朝后,阳光洒在宫墙之上,映出一片金黄。李源神色匆匆地来到东宫,他今日借口说是来探望生病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