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应月明星稀的夜空,却有两颗星辰明亮,于除夕夜当晚熠熠生辉,只消一抬头便可仰望到。
坊间有疯疯癫癫的瞎眼道士说,那是成烈帝转世。
正月初一的清晨,正是家家户户推开院门,走亲访友拜年的热闹时候。
有看热闹的,特意嘎吱嘎吱踩着积雪,顶着一头的雪花,往城西周府的方向去溜达了一圈。
嚯——!
那看热闹的一回来,开始凑在一起了。
“您猜怎么着!”
“真被抄家了哇?”
“是啊!我去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了官兵将整个周府围的严严实实,一队一队的家眷仆从,被枷着,押送到宫里头呢!”
“大快人心!”
“好哇好哇!”
周氏在民间的名声其实并不是特别好,很少有位高权重的大家族里的子侄能被教导的尽善尽美。
总会有纨绔在民间欺男霸女,也总会有族中分支的官员,背靠着大家族作威作福,就连带着整个家族的声誉都败坏了个精光。
所以周氏一倒,百姓之间都是一片叫好之声。
虽说国运不利,但能定居在京城里的百姓,家境倒算是殷实,他们走街串巷,坐在亲朋家的炕头上,炕被烧得热乎。
在暖烘烘的炕上,大人们盘腿坐着,小孩们捡着枯草对折了相互扯。
炕上的唠嗑声也扯远了。
“......那可不嘛,我昨晚出门给幺儿放炮,一抬头,一下就被那两颗星星吸引了注意。”
“真的假的啊?那么亮?”
“真的,跟月亮差不多亮嘞。”
“嘘,不过啊,你们知道吗?我老姑今早跟我讲,隔壁那王二瞎说,那叫帝星重降,叹天机慈悲浩荡,佑大魏国定民康。”
“真的假的?那瞎子之前不是还疯喊说什么这两年的日子比之前强上一些,是回光返照么?”
“我哪知道,他讲的又不是我讲的,反正我是觉着啊,能称得上国定民康,也就是从安平中年开始,到兴凤、嘉兴这四十多年。”
“要是成烈帝转世,那就好了啊......”
“谁说不是呢......”
雪下了一整个清晨,尔后渐渐停歇,雪云尽散,冬日初阳在空中扯出一缕一缕的光,将白雪映衬的发亮。
含章殿里,暖光一点点攀到面上,成烈帝睫毛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接着面无表情地掀开了黏糊糊一整个趴在他身上的家伙。
啧,怎么睡着也像八爪鱼一样缠人。
昨夜在京中最高的楼阁屋顶,吃着饴糖看着烟火,直到夜深了,才回到宫里。
一进含章殿的门,秦玄枵就将他按在墙上,开始亲他,一边亲,一边手还不老实的解他的衣带。
然后被他一拳砸在头上。
老实了。
委委屈屈地抱着脑袋看他。
撒娇也没有用!
秦铎也现在一想起第一夜这家伙在床上的疯劲,就开始觉得腰部幻痛。
不行不行,可不能再纵着这个家伙胡来了。
于是秦铎也果断地拒绝他,任凭小狗委屈撒娇,都坚持不做。
绝对不行。
再说了,过年呢,除夕夜这么虔诚的团圆日子,怎么能用来做这等事?
勾弘扬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晚膳和沐浴的汤池。
不是那种奢靡晚宴,而是只属于两个人温馨的日常小菜。
汤池沐浴没能令秦玄枵冷静下来,反而好像更炽热了,大晚上的躺在床上,将秦铎也连着被子裹在一起,紧紧地抱住他,一边按耐不住地轻轻蹭着,一边将唇落在他颈间呢喃。
“呜......阿也,真的不行吗?”
细密的吻落在颈窝,落在肩胛,落在下颌。
“求求你啦,阿也......哥哥?”
秦铎也的心猛地一颤。
这家伙甚至恬不知耻地学着今夜他们见到的,那几个央求要饴糖的小孩子的口吻。
含章殿里的烛火都被吹熄了,这会陷在柔软温暖的黑暗里,听着身边人黏糊糊的乞求,秦铎也心头软成一片,险些就要松口答应了。
心中纠结万分,但成烈帝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蔺栖元上次说过,希望他可以在军队回北疆前,去校场教习军士们长野军术的训练和战法,想要重现长野军当年所向披靡的荣光。
这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愿望?
那承载着他一生戎马倥偬的时光,那替大魏守护国门的铮铮人杰、凛凛英魂。
不该彻底被埋葬在一座孤城中。
蔺栖元二月就要离京,训练和战术亦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促成的,一个月的时间,抓紧些,应该可以。
“好啦,我明日要去校场,”秦铎也从被抱得紧紧的被褥里抽出手来,揉了揉秦玄枵的脑袋,低声哄他,“今夜可不能胡闹,快睡吧。”
军中休息的时日少,年前放了几日的假,过完除夕就要重新集结。
“......喔。”
秦玄枵在朝会上横极了,接连两次驳回了蔺栖元的请求,但现在在秦铎也眼前,不敢有反对的意见,只是小声哼哼。
最终还是安安静静地相拥而眠。
秦铎也思绪放空,回忆着,在暖融融的被窝中懒散了片刻,他偏头,看到秦玄枵下半张脸埋在被中,显得乖巧,眼皮动了动,应该是要醒了。
真是惬意,在冬日里这家伙同床共枕,暖和极了也安心极了。
秦铎也起身,披上衣物,忽然被攥住了手腕,重新拖回被褥中。
“阿也......”秦玄枵应该是还没有完全清醒,凤眸中还带着迷蒙的睡意,扣着他的手腕,将他按在床上,头发披散,落在他身上,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包裹,喃喃,“别走,别离开我。”
怎么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
秦铎也浅笑了一下,眼中闪着温和的笑意。
他动了动手臂,回握住秦玄枵的手,十指交叉,掌心贴在一起。
“没有要离开,就是出宫去校场,晚上就回来了。”他温声道。
凤眸眨了眨,似乎是在动用没睡醒的脑袋思考,秦铎也就耐心地等待。好一会后,秦玄枵才又逐渐合拢双眼,放他走。
秦铎也起身穿好衣物,今日是去演武,他穿了一身冬日的骑装,朱红窄袖,腰间束带,覆上了捍腰、披膊和护臂,半长的头发被一根缎带高高束起。
他放轻了脚步走出殿门。
秦玄枵这几日忙着核对账簿和抓捕的布局,比他还辛苦些。
秦铎也出门,与勾弘扬点头示意,招呼来了飞驰而来的飞光,翻身上马,出了宫,沿着官道,向校场奔去。
校场的士兵和将领均已集结完毕,他们前后胸背着轻甲,一队一队整齐地站在校场中。
看着他们的蔺将军几乎是带着颤抖的兴奋,将来者迎进校场中。
在得知秦铎也是他们这段时日的训练官后,队伍中发出来一阵不小的喧哗声。
那语气之中似是疑惑、震惊、不满,甚至还带有鄙薄。
秦铎也随意向下一扫,就收回视线,没什么表情,将飞光的缰绳递给一旁的士卒,偏头瞥了一眼蔺栖元,“蔺将军带的亲卫军,军纪这么差的?”
蔺栖元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知道自己手底下的兵都慕强,确实秦铎也在军队这边名不见经传,像是个突然空降来的。将士们五年来第一次回京,都想和家人多待些时日,任谁的年节没过完就被以训练的理由召回军中,都会有一点不满,但却知晓自己的使命,均听令准时归来。
但主要是,今日一见,给他们训练的竟然是个长的那么好看的吏部给事中——文官!文官看起来很是温和,没什么攻击性。
火气一下就起来了。
这不是浪费时间嘛。
虽知晓缘由,但蔺栖元很生气。
这纪律实在是差!兵士就是要听从指挥和命令,在平日都这么散漫,到了战场上瞬息万变,这么散漫的军纪,还怎么打仗!
蔺栖元立刻大吼:“都安静!听从指挥!”
将士们安静下来了,但能看得出,心里都不服。
左虞候看看将军,又看看士卒们,上前一步:“蔺将军,不怪将士们不满,主要吧......”
左虞候没参与当初那日驰援护国寺的行动,但右虞候去过了,他几乎要为秦铎也当时那一箭折服。
右虞候那一瞬间,简直都恍惚了,又听到了蔺将军说这位文官身负长野军训练法,登时就要扑过去抱住人的大腿。
被蔺将军拎回去了。
右虞候这几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这个新教头盼来了,这会儿站在左虞候身边,感觉到了他的敌意,赶紧拽了他一下,却没拽回来。
就眼睁睁看着左虞候目光落在了秦铎也身上,“当然,下官早听说过文大人射术精湛,但文大人毕竟没上过战场,平日的花架子,和战场杀敌,实在是不同......”
秦铎也非常温和地笑了一下,等待他将话说完。
“军中不是给大人镀金的地方......还请文大人不要耽搁众将士们的演武时间。”
左虞候也是为军士们考虑,秦铎也当然不会怪他。虞候这个位置,听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要有自己的思想,才能担好将军的左膀右臂。
是个好家伙。
秦铎也鼓励地拍拍左虞候的肩膀。
送上门来的时候刚刚好,秦铎也正不想耽搁时间,准备快速立威然后开始训练。
好伙计,那就拿你下手咯~
秦铎也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问:“左虞候大人,我们去打一架?”
右虞候同情怜悯地闭上了眼睛。
第98章 演武(加更)
演武场正中央,将士们聚集成一片,里三层外三层围绕着正中的一片圆形场地。
中间站着两个人,秦铎也和左虞候。
二人站在陈放兵器的木制兰锜旁,左虞候率先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你先来选武器,到时候输了别说我欺负人。”
秦铎也没说什么,他随手从兰锜上摘出两支长枪,在手中颠了颠,递了过去。
是木制的枪头,不用担心对方在对练时受伤。
左虞候看见他挑出来木制长枪,哼了一声,“怯懦。”
右虞候站在他旁边,一巴掌遮住自己的眼睛。
周围围着的军士,除了那日虽蔺栖元行动剿灭刺客的,其他人都在火热地吆喝着,让左虞候将外人打倒,一展军中雄风。
确实,军营中就是以实力说话,就是排外。
但人群中,心知肚明的人缓缓向后退了半步,不参与他们的吆喝。
随着鼓皮一声响,左虞候冷喝一声,率先出手,长枪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响声和久经沙场的锐利意气,直奔秦铎也的面门。
秦铎也眼锋一转,他也随之出枪,用长枪枪杆柔软地拨过对方的枪头,向侧方一撩,脚下的动作却向后微撤半步。
左虞候看见他的退却,双眼一睁,迅速上步出枪。
然而下一秒,秦铎也迅速收枪,在左虞候上前的动作中,半偏身躲过那一枪,握住枪杆的手却微松,另一手抵住枪尾猛地向前一掌。
长枪迅速在他手中飞出,左虞候只感觉眼前一花,对方的枪尖就向他飞速冲来。
他的瞳孔猛缩,而身体的姿势却保持着向前,来不及后撤,久经沙场的敏锐让他瞬间警觉,只得堪堪抬头,他心头警铃大作,直觉自己躲不过这一枪。
然而,秦铎也手掌却恰在一瞬握紧,将枪杆牢牢攥在手中,枪头因大力而微微震颤晃动,恰好停留在左虞候的脖颈前,不足一寸。
左虞候几乎无法呼吸。
演武场周围,队伍中,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败走势招。”
在一片静中,秦铎也淡淡地抬眸看向左虞候。
左虞候此时的心跳一下子到达了顶峰,他能听到砰砰的声响,难以喘息。
他缓缓后退一步,将自己的脖颈远离了那杆木制的长枪。
凝眉沉声道:“方才是我轻敌,再来!”
话虽是这么说,但左虞候心里却一点底气都没有,他知道,方才那一式,若是在战场上,敌人肯定不会心慈手软,在攻击时主动止住枪身,他现在的透露都已被长枪贯穿,还何来的轻敌再战?
左虞候知道自己现在这叫耍无赖,但他不服气。
“好啊,再来。”
秦铎也笑了一下,非常宽容,他随手收回长枪,立在身侧。
这一次,左虞候没有率先出手,只是静静地凝望着秦铎也。
秦铎也就不等他出手,直接向前突步,长枪.刺出。左虞候这次有了准备,立刻格挡,一来一回过招有十合,正欲换招,却猛然见秦铎也忽然近身。
而两人手中的枪却均未收回,左虞候抓住机会,一抬枪身,正准备向下砸去,却忽然见秦铎也手臂伸展开,一下子划过枪杆,握住最前的枪身。
下一秒,木枪的枪尖就已经抵在了他颈侧的皮肤上。
秦铎也身形离他很近,左虞候的手臂还未来得及砸下。
“长枪短用式。”
平静的声音在左虞候耳边响起。
左虞候僵住了,围观的将士们也都僵住了。
一次是左虞候轻敌,两次,是什么?
“再来么?”秦铎也收回枪,问他。
左虞候这次没说话了,他沉默地架起长枪横栏在身前,点头示意。
这一次来回出招,点横平刺缩,过了有三十合。
连带着秦铎也的呼吸也重了些。
不愧是虞候。
秦铎也对这些将领放心了不少。
大魏有健儿,是好事。
于是在挑开左虞候刺来的一杆后,忽然抬起另一只手臂,连带着将整个枪身都高举,下一秒,一转枪身,枪尖也就跟着迅速缠绕,飞舞着,残影令人眼花缭乱。
左虞候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被木制的枪杆拍在了脸上。
秦铎也特意收了力道,只在对方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红痕,左虞候蹲在地上。
“这是摘盔式。带着头盔的话,这会儿已经被挑飞了。”
秦铎也看着对面好像有些沉默了,抿了抿唇,非常善良地多说了几句,然后走上前,俯身拍了拍他的肩,伸出手。
左虞候抬头,见逆光的方向,束发的束带垂在身前,他抬头握住了那只手,微微借着里站起身。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五年,他心性坚韧,此时就算是三战三败,也并未气馁。
他抱拳向前一拱手,“受教了!”
左虞候将长枪放回兰锜上,回到蔺栖元身边,低声问右虞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不拉着我点!”
“我没拉住啊!”右虞候喊冤,“你欻地一下就出去了!”
“......”
“欻!”
“......好了别说了。”
秦铎也站在演武场中央,目光依次扫过周围鸦雀无声的人群。
却见士卒们眼中不是颓意,反而是见到了强者后的钦慕,一双双眼都亮晶晶的。
秦铎也莞尔。
迎难而上,不亏是大魏的将士们。
见威望立得差不多了,蔺栖元轻咳一声,道:“文大人今后做你们的教官,都有意见吗?”
“没有!”整齐划一的吼声。
“文大人将在未来的一月,教会你们长野军术!如何?”
队伍中寂静一瞬。
大魏的将士,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不钦佩长野军的。
可惜,全军殉一城,而烈骨换得敌军肝胆震颤,退缩三年不出。
忍冬旗裂、墙毁,军术尽失,大魏此间再无此等神兵般的百战之师。
这会儿巨大的惊喜砸在他们头顶,全都懵了。
下一秒,骤然爆发出热切的、不可思议的呼声。
一阵接着一阵,像是呼啸的浪潮般,喊声几乎要将整个校场填满。
这下子,再没人反抗、没人不满,所有将士们都带着一腔热情,都不用组织,一瞬间就列好了队形,等待教官的教导。
太阳渐渐西斜,光线逐渐变得金黄,洒在校场周围未融化的雪堆上,雪堆泛着金光。
秦玄枵带着御膳房新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点心,来校场接秦铎也回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落日的余晖洒在秦铎也的轻甲上,熠熠生辉,他手中提着一根长棍,缓步走在行伍中。
他身姿挺拔,宛如银竹,也像冬日的冷松。
他眉眼清镌,一伸手,用长棍挑起一名兵士端架的长棍,淡声命令道:“抬高。”
那名士兵额角落下汗珠,咬着牙,忍着全身肌肉的酸痛,将架势抬起来。
“六点半棍,常用于训练腰马,可锻炼平衡,调整长兵器的发力。”秦铎也收回棍,开口道,“常练此法,对增强臂力,有很大的帮助。练好了,在战场上能对长枪的走势,有更强的把控,杀敌时便可一击制胜。”
他方才与左虞候对练时,能发现,左虞候枪术不错,但在精准程度上还有待加强。
所以在出招收招时,总会慢他半步,而恰恰是这半步,就使灵活性远不及他,在战场上,一点的疏忽,都会被敌军抓住。
那名被他纠正的兵士双目瞪圆,直视前方,大声喊:“是!”
秦铎也点了点头,转过身,又开始纠正另一名兵的姿势,这次直接上手去纠正,秦玄枵就眼睁睁看着秦铎也抬手,掰起那名兵士的下巴,听见了秦铎也的声音,“脖子断了?抬头!”
接着,又侧掌敲在那兵的胸前,“挺胸!”
秦铎也皱了皱眉,直接握住那人的手臂,向前一抻,冷声,“手伸直了,抖什么!给我精神点!”
那名兵士脸颊都因被当众批评而羞愧,脸都憋红了,亦是大声喝道:“是!”
秦玄枵站在校场的不远处,盯着,牙都快咬碎了。
他的阿也跟别人贴那么近!教学而已,用棍子就行了啊!不要上手!
这帮家伙,他们学得明白吗!
都该起开!让他来!
秦玄枵幽怨的视线宛如实质,仿佛直接透过校场,遥远地落在了秦铎也的身上。
秦铎也在行伍中,若有所感,他回头,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小狗皇帝。
秦铎也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下一秒视线转回,面色又冷了下来,他盯着那个士兵调整好后,回身,站在行伍中,忽然挑眉喝道:“劈!”
一行行、一列列手持长棍的将士们听令,毫不犹豫地猛地将手中握着的长棍向下方劈去!
数千名将士整齐划一,长棍划破空气,在空中嗡鸣。
“挑!”
“戳!”
“搅!”
唰!唰唰!
“收!”
“很好。”秦铎也看着,很满意,朗声道,“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能练到这个程度,足以证明你们的优秀!”
秦铎也将长棍放回兰锜中,走到行伍的正前方,看着刻苦训练、大汗淋漓的大魏健儿,笑了下,说:“可以将长棍放下了,明日我还会到,记得准时集合。”
将士们如蒙大赦,一个个疲惫地瘫倒在地上。
秦铎也向蔺栖元道别,转身向校场外走。
他走到秦玄枵身边,眉眼就缓和下来,带这些笑意。
秦玄枵板着脸,生硬地给他披上大氅,又将热腾腾的糕点塞到他怀里。
“给你带的。”秦玄枵闷声说。
秦铎也听了,抿了抿唇,将笑意遮掩回去,他歪了歪头,故作惊讶,“咦?好酸,谁把醋坛子打翻了?”
秦玄枵:“......”
第99章 两地似乎离愁(含加更)
回到含章殿用过晚膳后,秦铎也坐在桌案前,他抬手点燃了放在桌角的烛灯。
嚓地一声,一片暖亮的光落在桌案上。
秦铎也一旁的从木架上取下几卷竹章,放在桌角,又展开了一张新纸,用镇纸压住边缘,提笔蘸墨。
刚写下几个字,忽然被人从身后笼住。
将笔搁在笔山上,秦铎也微微回头,伸手覆上秦玄枵落在他腰间的手臂。
“怎么了?”
秦玄枵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一整个圈住他,闷闷地问:“今夜还要处理政事么?”
“嗯,”秦铎也点点头,“我写一下新的政令。”
忽然整个身子腾空,秦玄枵将他拦腰抱起,向上一抬,翻了个身,让他坐在桌案上,回身面向秦玄枵。
“想你了。”秦玄枵俯身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拇指恰好落在鼻梁处的红痣上。
秦玄枵用手揽住他的腰,向前贴上额头,然后低声问:“......可以吗?”
“你指哪方面?”秦铎也将他推离些许,点了点唇,直截了当地说,“亲吻,可以。但做那事,不行。”
“我明日还要去校场,不便行房事。”
忽然眼前一花,他被秦玄枵一把按在桌案上,他高束着的发带被扯落,墨发披散下来,散在白纸上。
下一秒,疾风骤雨一样的吻就扑面而来,秦玄枵像是憋久了,这个吻又急又凶,带着十足的侵略意和占有意味,许久都未松开,直到他被亲吻的连舌根都在发麻,头脑因缺氧而晕乎乎的。
“阿也.......”秦玄枵感受到了秦铎也身体的变化,他松开这个吻,伸手隔着衣袍,握住秦铎也的身体,贴在他耳边,哑声问,“你明明也很喜欢,为什么不?”
秦铎也被猝不及防地触碰,他还未回神,不禁轻颤着眼睫喘息。
秦玄枵见他似乎是舒服,开始伸手去解衣带。
忽然手腕被一把攥住,抬头,见秦铎也撑着桌案,支起身子,他道,“秦玄枵,我说——不行。”
秦玄枵愣了愣,松开手。
“阿也。”怔怔的一声,似乎是被他的带着点严厉的语气吓到了,“不喜欢我吗?”
秦铎也缓了口气,他在桌案上坐直了,他星眸沉静,光影在其中缓慢地流淌,秦铎也认真地望着秦玄枵,说,“喜欢,但喜欢不能只是欲望。”
“罪首刚刚伏诛,周氏一倒,许多肮脏都失了遮掩的保护伞,暴露在天光下,正是彻查朝廷,将勾结在一起的蛀虫一个个揪出来的好时候。我们的时间不多,要趁新年百官还未上职前,彻查清了。”秦铎也看着那双凤眸,道,“你答应过我要做个好君主,如今大魏百废待兴,许多政令被下面的人阳奉阴违,我们如何能耽溺于欢爱之中?”
秦玄枵怔怔地听着。
良久,他轻轻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秦玄枵尽力掩盖声音中的失落,听话地站起身。
手中挂着发带,他轻柔地将秦铎也散落下的半长发拢在脑后,用发带束起。
“我不打搅你了。”秦玄枵已经冷静下来,他想了想,说,“我去接着查账簿,巳时过半我叫你来洗漱歇息?”
“嗯,去吧,辛苦了。”
秦铎也伸手揉了揉秦玄枵的脑袋,眼中泛过温和的笑意。
好皇帝。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