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by长鼻子狗

作者:长鼻子狗  录入:12-14

众官的目光登时’唰’地一下盯住了赵宝珠。恨不得生生在赵宝珠白皙的面皮上戳出一个洞来。
家里有子侄在国子监读书的倒是没说什么。毕竟若有机会能从国子监直接入仕,还是吏部这样的天官衙门,于他们是有好处的。然而于其余的官员而言,这简直如同天方夜谭——让国子监的监生入衙门做事,也亏他想的出来!众人愤愤想着,那些个愣头青知道些什么?就要做官了?
这是朝廷上从未有过的新鲜事,因此众官就算有心反驳,却一时找不出话来。
见赵宝珠谢了恩从地上爬起来,就那么清凌凌地站在那儿,不少人妒忌得眼底发红。
这下可算是让他立了头功!
这几日,满朝的眼睛都盯在税律改革上头,没成想忽然杀出来了个赵宝珠。在吏部搞出了这样的大事来!所谓枪打出头鸟,这时候赵宝珠站出来,众官一下子想起来他前番种种作为,先是一入吏部就斗倒了曹尚书,后又有王致远行刺之事全了他正直清高的名声,这会儿又搞出什么吏事生——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安生的主!
他们原以为赵宝珠此人会随着太子归京而渐渐被人遗忘——如今一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好、好——”
见他二话不说地干脆应下,元治帝扬声大笑,还顾左右道:“朝廷还是要多些像赵卿这般的年轻后生才是,若都是些浑水摸鱼的老货,没有新鲜主意,朕这个皇帝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在场百官的脸色便已经不好看了,偏生他还接着道:“朕赐赵卿「不移」二字,正好让监生们也学学他的傲骨,去去身上的轻浮之气!”
派差便罢了,竟还赐了字!
这下,众人眼红得手都在发抖,连朝板都快拿不住了!
赵宝珠倒是不自觉已成了众矢之的,正兀自被元治帝夸得脸红:“微臣当不得陛下如此谬赞,臣惶恐。”
元治帝笑呵呵得:“当得,当得。”
眼见着皇帝龙心大悦,众官也不敢在此时触怒天颜,心知大势已去,便只能用好话恭维着元治帝,一时间竟然是满堂君臣相和的场面。
元治帝心满意足地下了朝,待他明黄的衣角消失在屏风后,堂内的气氛陡然一变。平日里百官散朝,关系好的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笑,今日却一时没人动,也没人说话,目光都隐约落在赵宝珠身上。
赵宝珠抬起头,忽而感到众官的目光,蓦地一怔,这才察觉堂中气氛之古怪。
那些目光,绝说不上是友善。赵宝珠感到四周隐晦的恶意如同凌厉的针尖扎在他身上,抬起眼、微微蹙起眉。
这时,前头户部的队列中走出一人。
叶京华走过来,站到赵宝珠身边,身姿长身玉立,隐隐挡住半数目光:“宝珠。”
赵宝珠看见他,眉头骤然一松,顾忌着旁人在场,小声道:“叶大人——”
见叶京华站过来,俨然是一幅要给赵宝珠撑腰的样子,在场有半数人悻悻收回了目光,却还剩半数,依旧在往这边悄。
就在这时,着一品流云紫袍的叶执伦自旁走过,广袖翻涌,忽而在两人身边一停。
正当二人怔愣之时,叶执伦微微偏过脸,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两人:“还不走?”
他淡淡扔下三个字,遂抬脚就走。
赵宝珠与叶京华齐齐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赶忙跟上。
一朝宰辅,自然是无人敢拦,亦无人敢同列。
有叶执伦在前开路,众人纷纷讷讷让行,满堂百官朝两边儿分开,硬生生为叶家三人让出一条道路来。叶京华与赵宝珠,一路出了大殿,朝宫外走去。
赵宝珠总共都未跟这位宰辅大人说过两句话,缩头缩脑地跟在后头,亲眼见着百官在离叶执伦还有几个身位的时候就避让开来,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待出了殿门,前方更是空无一人,惊诧地微微张开嘴。
这就是当朝宰辅的威仪。
赵宝珠陡然被震慑住,有些激动地红了脸。同时也回过味来,看出是叶宰相是在帮他,有些欣喜地看向叶京华。
“少爷,”走到宫门外,赵宝珠小声道:“大人这是不是在帮我们呢?”
叶京华行在他身侧,闻言偏过脸,微微点了点头。
赵宝珠登时眼眸一亮,高兴起来。他知道叶执伦对他和叶京华的事大约是不赞同的,平日里他在叶府上,都是见的叶夫人,却基本从未见过叶执伦的面。赵宝珠也心知肚明,觉得叶执伦大约不愿意见他的,但又不想得罪夫人,便干脆避嫌起来。不过叶执伦不喜欢他,似乎也没多喜欢叶京华,赵宝珠在叶府待的时日不短,却从未见过叶京华什么时候去给父亲请过安。
他们便保持着这种默契,互相之间并不打扰。可今日叶执伦忽然站出来,倒让赵宝珠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纵是不喜欢他,却还肯为小辈解围:
“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过大人才是。”赵宝珠小声对叶京华道。
叶京华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敛着眼没说话。
见状,赵宝珠伸手拽了拽叶京华的衣袖:“少爷,你听到了没有?”
叶京华这才看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出了第一道宫门,人就更少了,偶有伺候的宫人太监,看到了叶执伦也跪行避让。赵宝珠和叶京华小声说着体己话,刻意放缓了脚步,在叶执伦后头越缀越远。
“方才在朝上,似是有些古怪。”赵宝珠不是蠢人,此刻也回过了味来:“是不是我太出风头了?”
他满心只想着把事情办好,没顾得上旁人,如今想来,元治帝当着百官的面将他一顿猛夸,可不是引人红眼吗?
叶京华听了这话,倒是说:“小人岂不多烦,不用放在心上。”
可说了这话,他却低下头。赵宝珠看了几眼,觉得他面上似有些许郁色,便问:“少爷,你怎么了?”
叶京华垂下眼,侧脸玉白,长眉微蹙,有些郁郁的样子。赵宝珠哪能见他这般模样,不禁靠得近了些,小声道:
“少爷,你不开心?”
叶京华沉默片刻,遂偏过头,将赵宝珠垂在身边的手牵了起来:“原本,我是打算亲自为你加冠起字的。”
叶京华有些郁闷。他的算盘打得很好,赵宝珠翻过年也才十八,离及冠也还有两年呢,他可细细筹划,择一寓意好又中听的字号赐与宝珠,加冠时要用的君子玉他都早早吩咐下去派人寻摸了。只是没料到元治帝会率先赐了字,叶京华被人捷足登先,非常不爽,可对方是皇帝,他也无可奈何。
赵宝珠闻言,先是一愣,遂见叶京华真心郁闷的模样,不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少爷也太小气了,不过是取个字罢了。”
叶京华听他这么说,眉头一蹙,抓着赵宝珠的手略微靠过去,就想和他理论。
然而就在这时,走在前头的叶执伦忽然就停了下来:
“宫闱之内,交头接耳,像什么样子。”
冷淡而威严的声音传来,赵宝珠一抬头,便见叶执伦正微蹙着眉看向他们,登时双颊爆红,一把甩开了叶京华的手。
叶京华的手被丢开,在空中顿了片刻,而后缓缓回过头,敛下眉目不说话了。
此时,叶执伦已转回了头,继续往前走了。
赵宝珠羞臊极了,深深低着头,竟然被宰相大人听见了!定是他们刚才说话一时忘了情,声音太大了才会被听见。赵宝珠又羞又尴尬,忙往旁边走了几步,和叶京华拉开距离,也不敢说话了,鹌鹑似得盯着脚下的路走。
叶京华见他羞恼,也没凑上来,两人便这般默默地跟在叶执伦身后一路走出了门外。
到了南华门外,三人停下脚步,便见叶府的马车正泊在门口。却不是叶京华坐惯了的那辆,站在旁边儿的是个脸生的小厮。赵宝珠看了几眼,恍惚想起来他似乎是叫赵彦,是常跟在叶执伦身边伺候的。那么这架马车应当也是叶执伦常坐的。
赵宝珠不禁驻足,往宫门外望了望,没见着其余的马车。想来叶执伦向来是头一个出来的,众人避其锋芒,都要等他先上了轿,其余家的马车才敢来。
看来他们要等一会儿了。赵宝珠往叶京华身旁站了站,准备与他一起等小叶府和赵府的马车来。
然而就在此时,已经一只脚跨上马车的叶执伦忽然回过头:“杵着干什么,还要我请你们?
闻言,赵宝珠猛得一愣,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向马车旁的叶执伦——这、难不成是叶宰相要和他们同乘一辆马车?
叶京华也略略顿了一顿,而后抬脚走了上去,为叶执伦打起马车上的帘子:“请父亲上轿。”
叶执伦转回头,看了他一眼,遂上了轿。
叶京华打着帘子,朝还呆立着的赵宝珠使了个眼色。赵宝珠这才一个机灵反应了过来,小跑着上去,也钻进了轿子里。叶京华跟在他后头坐了进去,赵彦在前头驾马,缓缓驶离了南华门外。
叶家父子加上赵宝珠便这么坐在了一辆马车里。赵宝珠跟叶京华挨在一起,坐在一边儿,叶执伦坐在对面。
赵宝珠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双手不自觉抓着膝盖上的衣料。叶京华静静坐在他身侧,也不说话,一时间马车中的气氛有些凝滞。
……宰相大人怎么忽然要和他们同轿了?赵宝珠忐忑地想了想,觉得叶执伦多半是在帮他们,未免跟后头的官员碰上,还要将他们一路带回叶府去。赵宝珠心中感激,小心地抬起眼。
叶执伦端坐于对面,双手放在膝上,正闭目养神。
赵宝珠从未这么近地面见过叶执伦,只见他留着把密而长的美髯,修眉挺鼻,五官看不出与叶京华相像,然而垂眼时,父子俩面上那股不怒自威的冷傲却如出一辙。
叶执伦不说话,叶京华也不说话,两人一个闭眼一个垂目。人家倆父子都不说话,赵宝珠自觉不好插嘴,也只好保持沉默。
马车就这么安静地驶到了叶府门口,缓缓泊住。
赵彦停下马,便来打帘子,叶执伦率先从轿子上下来,叶京华随后。他下来了,下意识地要伸手扶赵宝珠。赵宝珠钻出马车,看见那只手,立即瞪大了眼睛。
“啪!”
叶京华被他打了一下,讪讪收回手,看着赵宝珠自己走下了马车,微微敛下眸。
叶执伦似乎没看见他们俩的官司,兀自往叶府里头走。赵宝珠和叶京华站低着头侍候在侧,准备等长辈走了再商量一下是回小叶府还是回赵府,亦或是到叶夫人哪儿去用了饭再回。
然而就在这时,叶执伦忽然转过头,目光落在赵宝珠身上:
“赵员外郎。”他声音淡淡:“还请您到堂下一叙。”
赵宝珠一愣,遂抬起头,见叶执伦真是在看自己,登时浑身一震,忙跟上前去:“是、是。下官这就来——”
叶执伦点了点头,遂转过身。
叶京华似是也没想到叶执伦会忽然找赵宝珠说话,微微一顿后也抬脚跟了上去。两人跟在叶执伦身后,一路穿过前厅、绕过庭院,在廊下穿梭,大约半刻后,三人来到了一处种满翠竹的院落。
竹林郁郁葱葱,几人于小径走入院中,路过一汪小谭,里头养着寥寥数尾黄红锦鲤,在绿水中轻轻摇曳。
竹林后便是叶执伦平日里办公的书房,上面高悬着一只木质牌面,上书「静庭」二字。
赵宝珠见这院子之清幽,忽然想起小叶府内的景致,与此处倒是有几分相似。在喜静这方面,两父子倒是志趣相同。
赵宝珠想着,低头走入屋内,再一抬首,便见一梅兰君子屏风立于面前,将前厅与后厅分隔开来。
赵宝珠看到那扇君子屏,微微一愣,这扇屏风和皇帝赐给他的那扇有些相似,但他的只有梅兰竹,这个上头还有九品菊花,相较之下要华丽许多。
叶执伦顿住脚步,转过脸来:”还请员外郎到后堂上叙话。“
赵宝珠赶忙低头迎上去:“是。”
叶京华也下意识地要跟上去,然而下一瞬,叶执伦便道:
“我叫你了吗?”
叶京华脚步一顿,抬眼看向叶执伦。两双眼眸都含着凌厉的冷色,气氛有些紧绷。赵宝珠闻言也是一怔,见叶执伦面有冷色,便朝叶京华道:
“少爷,你……你要不然在外面等一等?”他抿了抿唇,小心地看了叶执伦一眼,低声道:“宰辅大人想来是要问我朝上的事,不多时便好了。”
叶京华闻言,朝他看一眼,而后朝叶执伦俯首,默默走到了一旁坐下。
见状,赵宝珠松了口气,回过头,便见叶执伦已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后堂上去。这俩父子还真是半句话都不愿意多说。赵宝珠赶忙跟上,绕过屏风,进入后堂的书房之中,一进门便是整整齐齐的一面书柜,周遭的墙柜上也都是各色古籍,除却几只青瓷花瓶,旁的什么摆件也没有。
赵宝珠小心地走入屋内,一抬眼,便见公案后的墙上挂了一幅字。挥墨者气势恢宏,却只提下了「无为」二字。
赵宝珠看着那两个字,微微一愣。估计没人会想到,当朝宰辅家中挂的却是「无为」二字。
叶执宰一挥手,两个小厮奉上茶水,轻手轻脚地放在窗边的茶座上,便退了下去。
“请坐。”叶执伦道。
赵宝珠赶忙走过去坐下。
茶座设在窗边,这一方小窗外正好是大片的翠竹,现今春日渐浓,带着鲜花馥郁香气的凉风穿过竹叶,轻轻抚过冒着热气的茶盏,带来雪顶毛尖清醇的气息。
赵宝珠战战兢兢地坐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幸而叶执伦先开了口,道:“今日朝上一事,可是你谏于陛下的?”
赵宝珠赶忙有些紧张地回道:“回大人,是我。”
叶执伦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你从头说来。”
赵宝珠便乖乖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道:“此事下官思虑良久,本是想先与左右侍郎大人商议,但陛下正好召下官进宫询问王致远刺杀一案,下官便顺势说了。”
说罢,他有些忐忑的看了叶执伦一眼。这么说,执宰大人恐怕会觉得他轻浮吧?其实事后想起来,赵宝珠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幸好此次皇帝是赞成的,若是惹了皇上不喜,那就不好了。
谁知叶执伦却没有说这件事,而是问:“王家那个行刺一事,是你向陛下说明的?”
赵宝珠一愣,遂点了点头:“是。”
叶执伦又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复又道:“此事一旦交与你,便是要看到成果的,往后如何行事你心里可有数?”
赵宝珠又是一愣,倒是没有藏私,坦白地将自己往后的计划都向叶执伦叙述了一遍。还将之前呈给皇帝的公文拿出来给叶执伦看。叶执伦在听他叙述的时候并未出言打断,将公文拿过去翻阅了一番,便合起交还给赵宝珠。
“第二项和第十四项,拿去给他们看看。”叶执伦道。
赵宝珠怔了怔,接着反应过来这个’他们’应是指左右侍郎大人,点头道:“是。”
随即,叶执伦便沉默下来。赵宝珠屏气凝神地坐着,从叶执伦对的态度里看不出此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他也不敢贸然开口,暗自咽了口唾沫,额上出了些许薄汗,也不敢抬手擦。
可叶执宰的下一句话差点把他的汗都惊回去:
“你……”叶执伦手指点在桌上,忽然偏头看向赵宝珠,皱起眉:“你们两个就非要搅在一起?”
赵宝珠微微睁大眼睛,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叶执伦说的是什么,一时间方寸大乱,从脖子红到了整张脸。
“这、这……”
赵宝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宰相大人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而且听口吻,似是很不高兴。赵宝珠急出了满头汗——叶执伦这样明显是不想他和少爷在一起的,可、可他们已经成亲了,赵宝珠一边觉得长辈之言不可忤逆,一边又觉得他和叶京华已有夫妻之实,不可背信弃义,一时间心中万分挣扎。
幸而此时,叶执伦似是察觉到自己失言,没等赵宝珠回答便收回了目光:
“也罢。”
他自座上站起来,朝赵宝珠挥了挥手:
“行了,你下去吧。”
赵宝珠呼吸一滞,赶忙站起来告辞,随后退出了书房。
待绕过屏风走到外面,叶京华立即迎上来,上下看了看:“没事吧?”他见赵宝珠满头满脸的汗,赶忙低头拿出绢帕来给他擦:“父亲说什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赵宝珠有些失魂落魄,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神情泫然欲涕:“少爷……我、我觉得执宰大人不喜欢我们在一起。”
叶京华登时蹙起了眉,将人揽近了些,有些紧张地说:“怎么哭起来了?别着急,慢慢说。“他将人搂着坐下,一帮赵宝珠擦脸一边问:“怎么这么觉得?可是父亲说了什么?”
赵宝珠难过地抽了一下鼻子,将方才在书房里和叶执伦的对话说了一遍:“少爷,执宰大人是不是不喜欢我?”他忧心忡忡道:“是不是我太莽撞了,今日朝上的事……还麻烦宰相大人替我解围——”
叶京华听了他说的话,眉宇间倒是松了松,摸了摸赵宝珠的头发,安抚道:“别多心,父亲大约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他顿了顿,道:“父亲就是那般的人。”
叶京华虽然与叶执伦不睦,却大概了解自己这位父亲的性情。若真不喜赵宝珠的所作所为,方才在朝堂上就不会替他解围了,还有对赵宝珠有两句指点。对真不喜欢的人,叶执伦向来是将他们当空气还不如的。
“是吗?”见叶京华这样说,赵宝珠略略放下了些心。
“好了,不管他。”叶京华将他揽着站起来,低声哄道:“母亲那里已预备下了席面,有你爱吃的桂花栗粉糕,先去用膳。”
经过这一早晨的折腾,赵宝珠是有些饿了,便顺势跟着叶京华向叶夫人处去了。叶夫人早早地就候在了门口,见赵宝珠红着眼圈就来了,柳眉一蹙,赶忙迎上来问道: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鼻子了?”叶夫人关切地拉住赵宝珠的两手,又摸了摸小脸,再看向叶京华道:“是在你父亲那儿受气了?”
叶京华道:“不曾,父亲只是说了两句话。”
他没说叶执伦到底说了什么,叶夫人却是冷哼一声,挑起眉道:“那个老货!嘴里能有什么好话?定是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了,好孩子,你别放在心上。”
赵宝珠闻言哪里敢应:“夫人言重了,宰辅大人没说什么——”
“哼。”叶夫人却是很笃定地道:“你不用替他描补,他这个人,我还不知道——”
然而叶夫人话还未落,一名小厮忽然上前来,到叶夫人面前道:“夫人,二公子,老爷说有东西要给赵大人。”
叶夫人一顿,倒是新奇地回过头了头:“什么东西?”那个铁公鸡还有给东西的时候?
要知道叶执伦是最不喜这些俗物的,叶府的各类的人情往来都是叶夫人在料理,孩子们有时候一年都收不到一件老爹给的礼物。此时怎么忽然想到送东西过来了。那小厮便恭敬地捧出东西来,叶夫人打眼一看,口中便轻轻’哟’了一声,竟是连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小厮捧出的是两本古籍——一本《资治通鉴》,一本《太平广记》。
叶夫人知道叶执伦于史书中最为推崇《资治通鉴》,这小厮拿来的这本,虽然从外观上来看已有些微微发黄,似是有些拿不出手的样子,但其实却是有前朝大儒刘文新亲笔批注的孤本,很值一点钱。
叶夫人看了看那书,又看向呆愣的赵宝珠,心里不免有些惊奇——这倒不像是不喜欢的样子啊?

赵宝珠珍而重之地将两本古籍收下了,心也微微放下了些。
第二日,他依照叶执伦的指点将公文拿去给左右侍郎过目。两位侍郎都各自指点出了其中的一下错漏来,让赵宝珠大受启发,将计划又细细改了一变,这才觉得万事周全了。
在此令推行之前,赵宝珠还随着常守洸去了国子监一趟。
第一批监生很快要作为吏事生来到吏部,在此之前,赵宝珠正好想去考察考察。
国子监位于京城南门,行左庙右学之制,紧挨着京城孔夫子庙。赵宝珠随常守洸来到正门,便见朱红色的八开大门上挂着靛青色的牌匾,上书「集贤门」三个字。
牌匾下站着一个着官服的男子,常守洸领着赵宝珠走近,为他介绍道:
“这位是国子监祭酒,王大人。”
赵宝珠闻言一惊,赶忙迎上前:“竟劳烦祭酒大人亲自来迎接,赵某惭愧。”
王祭酒长相有些严肃,却很谦和地朝赵宝珠见礼:“赵大人亲临,自当迎接。”
赵宝珠更不好意思了,说起来国子监祭酒是四品官,品级还更高呢。王祭酒竟然这么客气。殊不知,在那日朝堂上元治帝正式下令后,国子监就已和赵宝珠深深绑定在了一起。元治帝近年来对国子监甚是不满,王祭酒下要面对品行顽劣,越来越嚣张跋扈的勋贵三、四代,上要顶着从元治帝那里来的压力,愁得而立之年头发就掉了大半。
如今有赵宝珠要来帮他分担这个压力,王祭酒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恨不得将赵宝珠当尊金佛供起来。
赵宝珠不敢受礼,两人又互相推辞寒暄了一番,常守洸在旁道:“祭酒大人不必多礼,您事务繁忙,由我陪着赵大人便是了。”
王祭酒便道:“也好。勤之,你对这儿是最熟的,便带赵大人四处逛逛吧。只是注意着别往校场那边儿去。”
常守洸和王祭酒显然是挺熟的,他笑了笑,应下了:“好。”
待王祭酒离开,赵宝珠好奇道:“常兄,王祭酒为什么叫你勤之”
常守洸道:“勤之是我的字。”他一边领着赵宝珠传过集贤门,朝国子监里头走,一边对赵宝珠道:“往日里我在国子监时,王祭酒见我父母早逝、十分照顾我,我的字就是他取的。”
他说着,对赵宝珠挑了挑眉:“当然,跟你得皇上亲自赐字是不能比了。”
赵宝珠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常兄别打趣我了。”
接着想了想,又问道:“那祭酒大人为何不让我们去武场?”
常守洸闻言,顿了顿,面上笑容微滞。他看了赵宝珠一眼,道:“校场那边大多都是隔壁的武学生,大多……粗鄙些。还是别带你去的好。”
赵宝珠闻言微愣,这才想起国子监出了习经理四科的监生外,还有要走武举的武学生。他其实对武学有点好奇,但既常守洸这么说了,他便点了点,没再问什么。
传过集贤门,后头便是位于国子监正中心的’辟雍殿’。东、西讲堂内,国子监的监生正在由教谕授课,赵宝珠没去打扰,就从窗外往里看,只见朱柱林立殿内十分宽阔,堂下摆着数十个横桌,每张桌子旁都摆着装书册文具的书箱,不仅有监生的座位,还有两、三个为书童和侍从留出的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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