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煜肩膀松了下来,说:“不用了,待会儿我自己坐出租车回去。”
于鸿信说了一声“好”,停顿了一会,又忽然问:“你交女朋友了?”于思煜刚松下去的肩膀立刻又耸了起来。
还没等他矢口否认,就听到他妈在另一边说:“于鸿信,你格局再打开一点,他……”
“妈呀!!”于思煜失声尖叫起来,“我回去了!!我现在立刻回去!!”
于鸿信在另一边笑,说:“行。路上小心。”说完之后便挂了。
李之洲站在旁边看着他止不住地笑,连眼底都冒着笑泡儿。
“你笑什么?”于思煜面红耳赤地瞪了他一眼。
“看你打电话可真有意思。”李之洲也不介意他凶巴巴的语气,依旧在笑。
“哪有意思了?”
“表情一波三折的。”
于思煜瘪了瘪嘴,问:“你那边怎么样?被你爸说了吗?”
“嗯……”李之洲立刻收住了笑容,“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语气,像是机器人读出来似的,听起来莫名地好笑。于思煜不禁笑了出声。
李之洲看着他,眼角温柔地弯了弯,“走吧,我送你到大路上等出租车。”
他们结伴一起走出了老城区,到了灯火通明的主路上。于思煜用手机约的网约车正好也到了。
李之洲先上前了一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于思煜也不跟他客气,像是个公子哥一样,弯下腰一步跨进了车里。李之洲一手搭在车顶,另一只手扶着车门,弯下腰轻声对他说:“你把位置共享打开。”
“我又不是小朋友。”于思煜虽然这么说着,手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往裤兜伸,摸索着找手机。
“你忘了上次的事情了?”
上次被流氓骚扰的事情。
于思煜瞥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在手机上戳了一会儿,将屏幕翻过来给他看。李之洲勾了勾嘴角,将门关上后,退了两步。他冲于思煜摆了摆手,用唇语对他说了晚安。
顺利到家后,于思煜才发现自己又把李之洲的外套穿了回来,这次还多加了一条围巾。
他穿着浑身的“罪证”,在林女士一半审视一半嘲笑的目光中夺路狂逃,窜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于思煜刚把门扣上,沈言的语音电话就过来了。
“你们俩在一起了?”沈言开门见山地问道。
于思煜用手揉了揉额头,他只觉得头疼,躲过了自己的亲娘,还有个兄弟在这等着他。他没好气地说:“你又抽什么风,在这造谣生非。”
沈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快快快,看李哥的朋友圈。”
于思煜将手机从耳朵边拿开,点开了李之洲的朋友圈。上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照片。
是于思煜给他拍的,拿着叉子吃牛排的照片。
文案上是很简单的三个字:和小鱼。
于思煜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很轻地吸了一口气。他所有的感官有了一瞬的空白,像是被温暖的潮水淹没了。
沈言在电话里的吱哇乱叫都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
周围的声音往远处涌去,绕了一圈,慢慢的又回到身边。
“于思煜!于!”
“我在。”于思煜将手机又放到了耳朵上。
“这你怎么解释?”沈言的八卦之心烧得太过旺盛,语气激动得像在兴师问罪。
“你是什么红娘机构的吗?老盯着这点事不放,年末KPI没完成?”于思煜忍不住揶揄道,“就是一起去吃了个饭。”
“一起吃了个饭~”沈言阴阳怪气地学了一遍,“他跟我吃那么多次饭,怎么没看他发个朋友圈纪念一下?”
“你问他去。又不是我发的朋友圈。”
沈言在电话的另一边嘿嘿嘿笑着,说:“你说,你们俩我之前都是喊哥,那现在我管谁叫嫂子?”
“你可以跟李之洲喊一个试试。”于思煜勾着嘴角,冒出了一点坏心思。
他刚说完,李之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于思煜立马重色轻友地说了一句:“挂了”,将沈言的电话掐掉,接了李之洲的电话。
“到了?”李之洲如玉石鸣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于思煜瞬间觉得自己六根清净了。
“嗯。你稍等一下。”于思煜一手握着手机,走到书桌边,从抽屉里翻出耳机,塞进耳朵里接上了蓝牙,“可以了。”
于思煜将手机放了下来,看到沈言正在疯狂地给他弹问号。
“刚刚微信没打通。”李之洲说。
于思煜嘴边抿着笑,说:“在跟沈言通语音。”
“哦。他说什么了?”
“他说要喊你嫂子。”于思煜憋着一肚子坏水说道。
“为什么?”
“因为他喊我哥。”
李之洲没有说话。于思煜立刻便想象出了他握着手机,微微蹙起眉头的样子。
沉默半晌,李之洲才轻轻地跟于思煜说:“你别理他。”
于思煜笑着说:“没有理。直接挂了。”
“嗯。你到家就好。已经过十二点了,现在是除夕了。”李之洲缓缓地说着,“除夕快乐,晚安。”
于思煜回了一声晚安,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洗漱结束后,沈言信息依旧在狂轰滥炸着于思煜的手机。他摔了一张截图出来,下面跟着一大串的问号。
于思煜点开了那张截图,上面是李之洲给沈言发的信息。
『别跟他乱开玩笑。』
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沈:『你特么跟他说什么了?』
于思煜迅速的在键盘上打下回复。
于:『说你要喊他嫂子。』
沈:『开个玩笑,他那么认真做什么?』
于:『因为他觉得我在喜欢你。』
沈:『……』
『再管你们我就是狗!』
于思煜双手握着手机,直直倒在软绵绵的床上笑了一会儿。
笑完了,他又翻出了李之洲的朋友圈,用食指点着,一个一个字地戳了过去。
一,二,三。
和小鱼。
他觉得自己像是躺进了巧克力酱里呼吸,从鼻腔到舌尖都充盈着香甜的味道。
于思煜本来没想过他会拥有这些,连梦中都不曾出现过。他沉浸在里面,忘记了担惊受怕,生出的全是甜蜜的妄念。
突然他想起了李之洲耳机里的那首盛大的歌曲。
焚毁温床与那未梦之梦,那些愿望本就荒诞不经。
南方前段时间流行起的奇怪病毒,终于愈演愈烈地变成了一场势不可挡的疫情。许多城市因此封了城。人们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这个新春佳节。
于思煜不但担心着疫情扩散,他还担心起自己买的东西能不能及时送到。
他年前网购了张书桌,收件人写了李之洲,收件地址写了李之洲家的小区。
于思煜记得李之洲说过家里没有合适的桌子。如果学校的自习室不能用的话,李之洲就得在家里学习。
他需要一张桌子。
好在书桌虽然在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还是安全无虞地送到了李之洲的手上。
于思煜这边刚刚收到已签收的通知,李之洲的电话立刻就跟着过来了。
“你又花钱了。”李之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恼。
“不值几个钱。”于思煜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他特意挑了个好的桌子,实木的,花了小一千。
李之洲很轻地叹了口气,“小鱼,我真的还不起。你能退货吗?”
“不退。你不要就扔了。”于思煜知道只要他这么一说,李之洲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和李之洲之间总有着非常微妙的平衡。于思煜经常会被李之洲弄得手足无措,与此同时,他也非常清楚地知道如何一招制服他。
李之洲很久都没有说话,呼吸声在电波的沙沙声中流动着。
“没关系的。你不要害怕欠我的,什么时候想还都可以。”于思煜软下声音哄他,“有人还钱给我,我还能跑了不成?”
李之洲笑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
“后天要开学了。”本来寒假就只有两个星期,可是于思煜却过出了两种不同的时间体感。
第一周跟李之洲呆在一起时过得飞快,第二周在家里过年又变得缓慢而悠长。
“嗯。要是能更早点就好了。”李之洲说。
“这话沈言听了要暴跳如雷了。”于思煜笑着说,“也就只有你这种学霸才会对开学迫不及待。”
“不是。”李之洲认真地解释,“开学了能见到你。”
又来了又来了。于思煜仰起脸用手摸了一把自己脑门。他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
尽管于思煜很清楚李之洲说出的话没有并没有别的什么含义。
他那防不胜防的情话还是在他的心上挠了一下。
“怎么不高兴了?”李之洲忽然问。
“没有不高兴……”于思煜矢口否认道,他懒得跟他解释,便胡乱地说了一句,“说不定到时候封城了。”
居家上课的通知当天晚上就发到了于思煜手机上。整个城市禁止了不必要的出行,为了防止大规模集体感染,全市的学校都要求学生在家里上课。
于思煜一语成谶了。
他不知道李之洲怎么想,但是他心里有一点虚。
就好像那随口的一句胡说八道成了一场恶毒诅咒。无法像李之洲希望的那样顺利开学,都是他的错。
李之洲给他发了条信息,是一张书桌的照片。桌子摆在小小的角落里,台灯摆在上面,亮着柔和的光。
于思煜干脆给他拨了个语音,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
“你看到通知了吗?”于思煜开口就问。
“嗯。”李之洲的回答听不出什么情绪,既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失落。于思煜怀里揣着的那一点心虚飘飘而落,却在即将触底的时候,又被李之洲掀了起来。他听见李之洲电话的那头带着笑地埋怨了一句:“乌鸦嘴。”
于思煜瘪瘪嘴,说:“拜托你个事。”
“说。”
“你先找到耳机,连上蓝牙。”于思煜一一指挥道。
“嗯。好。”李之洲一一照做了。
“然后走到书桌那,坐下来。”于思煜又说。
一阵轻微的杂音传来后,李之洲说:“坐好了。”
“嗯。”于思煜自己也坐到了书桌前,抓起了一只笔转了一圈,“别挂,就这样陪我学习。”
李之洲鼻子轻哼着笑了,笑完他便用柔软的声线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说】
由于剧情需要,隔离期会飞速地结束。切勿代入现实哟~~
求弹幕,求评论,求海星!
周五见~
于思煜开始了居家上课的生活。
白天上网课,晚上他就塞着耳机跟李之洲通着语音一块写作业。于思煜碰到不懂的,在语音里问一句,立刻就能得到回答,就像是平白无故得了个家庭教师。
李之洲不太说话,但于思煜总能在掺杂着电流的呼吸声中感受到他的存在。
到了凌晨十二点,李之洲会向于思煜道一声晚安。
就好像寒假里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天一样。
期间沈言曾经给李之洲打过一次语音,李之洲没接到。于思煜就开了个群语音把他拉了进来。
沈言一进来就立刻说:“你们俩又背着我搁这卿卿我我呢?”
于思煜没好气地说:“你有问题就问!”
沈言知道得先办正事,非常干脆地开始问问题,一一得到李之洲的解答后。他便又开始叽里呱啦地八卦起来,“哎就你们这样,不结个婚很难收场了吧?”
于思煜没回答,而是温柔地问他:“你问完啦?”
沈言说:“啊?早问完了啊。”
于思煜笑着说:“好嘞!”下一秒就把沈言踢出了群语音。
两个人在微信里疯狂地对骂了一番,然后以沈言的一句充满了愤怒的祝福结束了战斗。
沈:『我特么祝你们百年好合!』
于:『我谢谢你。』
害怕沈言乱讲话只不过是于思煜踢走他的借口。
于思煜其实清楚,自己怀里兜着一颗卑鄙阴暗的私心,他想要李之洲独属于他一个人。
他的声音,他的呼吸,他的晚安。
都是我的。
疫情开始好转的时候,于思煜忽然打不通李之洲的电话了。
城市逐渐开始解封,困在家里的人们等到了自由的曙光。可是于思煜却隐约觉得,眼前有黑暗弥漫了上来。
接下来的几天于思煜时不时就会给李之洲拨电话,无一例外地都被挂断了。所有的信息发出去也都石沉大海。
一开始他会觉得焦虑,但慢慢地就变得不那么着急了。
因为每天于思煜都能在网课点名上听到李之洲签到的声音。只要人是活着的,总会接电话的。
至于是什么理由,他会去问。无论李之洲答什么,他都愿意全盘接受。
这世界上忽然崩塌的东西有很多,雪山或是股市,人心或者是承诺。
可这些放在李之洲身上都不适用。
于思煜还什么都没有得到,无论是他的心,还是他的承诺。
几天下来,打电话已经成了于思煜下意识的习惯,他没事就往微信上拨一个语音,聊天页面里满满的全是绿油油的一片对方拒绝接通。
终于,这个好似已经查无此人的微信电话,在于思煜一遍又一遍的拨打后,接通了。
于思煜压根没想过这个电话会被接通,他摁下语音通话按钮的时候,正坐在餐桌上跟爸妈一块吃饭。如果知道这个电话会接通,于思煜打死都不会去拨这个电话。
接电话的并不是李之洲,而是他的父亲李光济。
一声低沉的“喂。”吓得于思煜一激灵。
他眼疾手快地摁掉免提,抓起手机放到了耳边。即便如此,林毓的目光还是势不可挡地扫了过来。
于思煜饭都不吃了,他伸直了腿,抵着餐椅往后退了退,然后站了起来就溜到了阳台外面,背对着他妈的目光,心虚地拉上了阳台的拉门。
“叔叔您好,我找李之洲。”走到阳台外,于思煜才敢出声说话。
“你有什么事吗”李光济的声音听起来很和气,说出来的话却并没有那么客气。
“问问题。”于思煜不假思索地撒谎。
“哦。他忙着学习,你看看,能不能问问别的同学,或者给老师打电话。”李光济拒绝了,并给出了听起来很合理的建议。
“其他同学没他学的好。至于老师,老师也是有上班时间的。叔叔,我就问一个问题,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于思煜语气平静地给出了更为合情合理的反驳。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点李之洲的声音,于思煜没有听清楚,但是他很清晰地听到了李光济的训斥:“你闭嘴。有哪个好学生天天跟别人打电话,我看你现在是心术不正了。”
于思煜抿紧了嘴,嘴角不自觉地往下耷拉。在一副心平气和的壳子下,他无声无息地生起了气。
训斥完李之洲,李光济用硬邦邦的语气跟于思煜说:“他真的没有空。你找别人吧。”
于思煜的手死死扣着手机,指尖的指甲泛起了一层青白,但他依旧声音平静地说:“那叔叔您有空吗?我找您行吗?”
李光济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明显迟疑了一下,“找我?”
“您既然不让李之洲接电话,我有什么问题问您可以吗?劳烦您当个传话筒,帮我问一下,然后再将答案告诉我。”
“你非得找李之洲做什么?”
我乐意!我喜欢!于思煜在心里喊着,嘴上却客客气气地解释道:“我说了呀,叔叔。别人没他学的好。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不可以吗?我又没白占他便宜。您那离婚官司的律师不也是走了我妈的关系给您介绍的吗?叔您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十多岁的少年浑身都是长着刺的。
于思煜平日里会用软绵绵的棉花糖包裹着自己,将那些青春期里肆意生长着的尖刺藏得严严实实。
他看起来是个乖巧的孩子,底子里却有着别扭的倔强,越是生气越是要笑着,用最温软的语气说着最阴毒的话语。
淬着糖浆的尖刺扎了人,也是会见血的。
李光济没有说话,另一头传来了李之洲的声音,这一次于思煜终于听清楚了他的话。他的声音里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只是平心静气地请求道:“爸,手机还给我。”
可是李光济却来了火,“你妈的事情我都没跟你算账。你现在哪来的脸跟我讨价还价。”
“我妈的事是我妈的事,跟他没关系。你不要混为一谈。”李之洲的声音猛地大了起来,于思煜终于在里面听到了情绪。
焦躁的,不婻風安的,甚至有些悲伤的声音。
电话在李之洲声音传来后,突兀地被挂断了。
于思煜抬起头向傍晚的天空望去,天的尽头涌进了一片乌黑的云。
他在冷风中长长地吸着气。
于思煜第一次觉得自己失控了。
他应该想得到惹火李光济的后果。可他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提了董滢的事情。
那些他打出去的子弹,原封不动地落到李之洲的身上。
于思煜穿着单薄的居家服,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直到浑身都快冻僵了,才拉开阳台门钻回了屋子里。
爸爸妈妈还在餐桌上等着他。于鸿信问他:“小煜还吃饭吗?菜都凉了。”
“没事。我不吃了。”于思煜闷声闷气地说着,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轻轻地带上了。
阳台的玻璃拉门并没有于思煜想的那么隔音,该被听见的不该被听见的,其实都一字不差地被听走了。
“不用理他。”林毓用手托着下巴,往于思煜离开的方向挑了一眼,“勇者斗恶龙呢。”
“什么恶龙?”
“血脉里的恶龙。”林毓轻叹了一口气。
于鸿信听不懂,即便如此他还是温柔地问了一句:“那他需要帮忙吗?”
林毓摇头,“他说他扛得住。”
李之洲在当天的晚上离家出走了。
这样的举动太幼稚太冲动了,一点都不像是他的风格。
李光济打电话到林毓手机上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他疲惫的声音里带着歉意:“抱歉林律师,我们家小洲有没有去找你家孩子。”
于思煜几乎在同时接到了沈言的电话,那边大呼小叫地说:“李哥失踪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个屁。于思煜恨恨地想着,一边问沈言现在是什么情况,一边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班主任给我打的电话,听说是傍晚的时候跟他爸大吵了一架,扭头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他爸那种一秒见不到他就要疯了的人,现在估计正满世界找人呢。”
傍晚正是于思煜电话打过去的时候。
于思煜用脖子夹着手机,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腿上套裤子,“有没有可能在经常去的麦当劳。”
“我有千里眼吗你问我?”沈言说,“你该不会是要去找他吧?你怎么去啊?现在才刚刚开城,地铁九点半就停运了。”
于思煜心焦如焚,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思考。他停了动作,脑子依旧混沌的一片。
他不知道要去哪找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
于思煜颓唐地坐到了自己的床铺上。悔恨像蛇一样顺着他的脊椎骨爬了上来,留下一路酸麻,然后一圈一圈地缠绕住他的胸腔和脖颈,猛地收紧,让他几近窒息。
他就不该打那个电话。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二见。下一章是我自己最喜欢的章节啦。写的时候感觉就像在云层里找光。
祝大家周末愉快!
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门,然后传来了林毓的声音,“小朋友,你睡了吗?”
于思煜匆匆同沈言知会了一声,便挂掉了的电话,说:“妈,我醒着呢。”
“哦。”林毓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的朋友过来找你了,现在人在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
所有的事情都赶巧地撞到了一块,像是遵循了宇宙中的什么神秘法则。就在林毓接到李光济的电话的几分钟前,于鸿信接到了保安室的电话。
林毓在电话里同李光济说:“孩子在我们这呢,您放心。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闹别扭,您也别太放在心上。今天太晚了,孩子明天一大早的还得上网课,您要是不介意,就让他到我们家住一晚上,回头我再给他送回去。”
她用轻飘飘的语气说着有重量的话,太得体也太合理了,几乎没有给李光济留下任何拒绝的余地。他沉默了一会,只能低声道谢:“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谢谢您,林律师。”
正值春季与冬季暧昧不清的时候,白日里的阳光刚刚给人一点春色温柔的错觉,入夜之后又飘起了小雪。
于思煜隐隐发现,每次他与李之洲之间发生点什么时,天上好像总在飘着小雪。
他以自己的极限速度跑到了保安室,看到李之洲正平静地坐在里面。看起来不像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就好像只是来窜门找同学玩的高中生。
除了他出现的时间点太过诡异了之外。
于思煜没有喊他,他站在保安室门口大口地喘着气,直到保安先发现了他。
“来领人。”于思煜缓了口气,指了指坐在里面的李之洲对保安说。
李之洲也看到了于思煜,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走了过来。
“你同学怎么这个点来找你玩啊?”保安大叔拧着眉头,“这疫情还没完全过了。学校没告诉你们不要乱跑吗?”
“他迷路了,找半天才找到这。”于思煜信口胡诌道,“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保安大叔看他嘴甜,脸上僵着的肌肉松了下来,“下次可不能这么弄了。要不是我看他在外面转悠给抓了进来,他今晚可不得冻出个好歹来。”
“哎。谢谢叔叔。”于思煜清脆的答应着,拉着李之洲的手腕,将他拽到自己身后,扭头走了。
于思煜拖着李之洲在小区走了一会,他并不想立刻就回家。
他们走到了一个凉亭,躲了进去。于思煜借着小区里的路灯,仔细打量着李之洲,检查着他是否受了伤,有没有真的冻坏了。
从李之洲的行头上来看,他的出逃并没有沈言嘴里说的那么鸡飞狗跳。
他穿戴整齐,背着书包。看着怎么都不像是一怒之下从家里摔门而去的模样。
“我没有迷路。我只是没有赶上地铁。”李之洲坦率地接受了于思煜探究的目光,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走着过来的?”于思煜有些震惊地抬了抬眉毛。
李之洲小幅度地点点头,“没事,一直动也不觉得冷。”
“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地址的?”
“上次位置共享的时候记住了。”李之洲说。
于思煜有些后怕,万一李之洲路上碰到什么事故,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你光靠记着找过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