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煜其实也很困,可是在李之洲旁边他睡不着。他心跳如雷,轰隆作响吵得脑子都发了疼。他沉默地重复着呼吸,手指曲起又伸直,小拇指往旁边挪了几寸,触碰到了李之洲的手背。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沉进了被褥里,像是安静地沉进深海里的鱼。
下午上课前的闹铃响了。李之洲并没有醒过来。
于思煜迅速伸手按掉了闹铃,然后翻过身爬了起来,看了看旁边的李之洲。李之洲的眉间稍微蹙了蹙,很快就又缓开了。
他没有叫醒他,而是自己打开电脑开始上网课,然后用李之洲的手机帮他签到。
老师点名的时候,于思煜用李之洲的手机跟老师说:“老师他上厕所了,等下就回来。”
“你们在一块啊。”
“嗯。我们在一块。”于思煜说着,想象着屏幕背后其他人的表情,勾起了嘴角。
对呀。他跟我在一块。
李光济对李之洲的专制激起了于思煜的叛逆心。李光济越是要百般阻挠,于思煜就越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俩现在呆在一块。
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
李之洲一直睡到下午五点才醒来,他睁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猛地坐了起来,四下望去发现窗外已经暗了下来。
于思煜正伏在书桌上做题,听到他的动静便转动椅子,转身看向他:“你醒啦。”
李之洲微微张开嘴,有些懵地看着于思煜。过了一会他总算把事情整理明白,拧起眉头,手指插进刘海里向后掀,“怎么没叫我?”
“你累坏了。能睡就多睡一会儿。”于思煜咕噜咕噜地左右转动着椅子,说道,“下午讲物理卷子,笔记我都做好了。
“签到和点名呢?”
“帮你签了。点名的时候,我跟老师说你上厕所了。”
李之洲歪了歪脑袋,问:“老师没说什么吗”
“嗯。”于思煜停了下来不再转动椅子,直直地盯着李之洲的眼睛,“我说我们在一块了。”
李之洲有些失神地看着于思煜。半晌,他微微低下头,垂下眼皮笑了笑。
两位家长是晚上六点左右到家的,他们带了熟食和蛋糕。三个人正式给于思煜过了一次生日。
于思煜在他爸开始唱生日歌之前迅速吹灭了蜡烛。他不是孩子了,虽然生日蛋糕很好吃,但是生日歌会让他觉得尴尬。
“这么快?你许愿了吗?”于鸿信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客厅的灯。
“许了。”于思煜瞥了李之洲一眼,咕噜着嗓子闷呼呼地说道。
许了,可是有人听不懂。
林毓在旁边托着下巴挑了挑眉毛,大概是看在于思煜过生日的份上,她非常善良地没有再捉弄他。
吃完饭之后,李之洲知道自己应该回去了。他郑重地向于思煜的父母道谢和道别。
李之洲本来想着自己坐地铁回去的,可于鸿信还是热情地表示要送他一趟。
于思煜冒着被他亲娘冷嘲热讽的风险,屁颠屁颠地就跟着李之洲一路下了电梯,又一块坐到了汽车后座上。
“你其实可以不用送我。”李之洲说道。
“闭嘴吧你。”于思煜从旁边扯出安全带,说道,“有人送你还嫌弃。”他心情其实并不是很好。李之洲说他愿意上缴手机。这意味着他一旦回去就要失联了,且一直持续到开学返校。
时间长达五天,一百二十个小时,七千两百分钟。
李之洲很乖地闭了嘴,他伸手接过于思煜手上的安全带,替他扣上。然后又扣上了自己的。
两个人在黑暗的车厢里谁也没有再说话。
到达李之洲家的小区时,时钟正好跳到了八点整。
李之洲向于鸿信道了谢,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他转过身,扶着车门,向于思煜挥了挥手,然后轻轻地关上了车门。
于思煜解开安全带,挪到李之洲原来坐着的座位上,将车窗全部打开,趴在了上面,盯着李之洲看。
李之洲伸出手,放在他的脑袋顶上,“快把窗关上吧。你出门就穿这么一点。”
于思煜略略抬起了下巴,仰着脸对他说:“开学见。”
李之洲的睫毛飞快地抖了一下,他低头看着他,手缓缓地顺着于思煜的头发向下移动,从头顶滑到了耳廓。然后他有些仓惶地收回了手,指尖在于思煜的耳垂上刮了一下。
李之洲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路牙上面,抓住了一边的书包带,说:“开学见。”
于思煜把车窗缓缓地升了上来,歪着脑袋靠在窗上。
湿热的呼吸在玻璃上涂抹出一层白雾。他弯曲着食指,在玻璃窗上画了一个Li。
这个冬天他们靠得实在是太近了,几乎每日都形影不离。李之洲只不过回到了他原本该在的位置,可于思煜却已经开始不习惯了。
于思煜想到这些,有些难过地瘪起了嘴。
李之洲出现在凌晨零点,离开于晚上的八点,一共二十个小时。
如果神仙教母的魔法时间是二十四个小时。于思煜把四个小时分给了灰姑娘,二十个小时留给了自己。
钟声一响,魔法消失。
灰姑娘留下了一只水晶鞋。
于思煜留下了一颗玻璃一样的心。
【作者有话说】
上个网课,两个人戏嘎嘎多。
好好学习啊各位,不要学着俩。
明天还有
在与李之洲失联了五天后,于思煜终于在学校再次看到了他。
返校开学的第一天比于思煜想象的要慌乱。全班所有人都忙着换座位,整理新资料和上课。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画上了大大的倒数日期,用扎眼的红色,就像是定时炸弹的倒数计时。
于思煜除了在早上刚到教室时与李之洲打了个招呼,便一丁点讲话的时间都没有挤出来。
沈言的座位换到了李之洲的前面,于思煜则在教室里面靠窗的位置。
于思煜的目光略过班上的同学的脑袋,看到沈言时不时就回头逗李之洲一下。沈言的脑袋一往后转,李之洲就会垮着嘴角蹙起眉头,但有时候,他也会很浅地笑一下。
好不容易熬到了上午下课,李之洲又被老师喊走了。
于思煜无精打采地跟着沈言去食堂吃饭,连沈言从他盘子里夹肉,他都懒得瞪他了。
“你这是怎么了?”沈言一边大口嚼着饭,一边笑话他,“被李哥他爹棒打鸳鸯给打懵了?”
“想多了你。暂时还打不到我身上。”于思煜连眼皮都没掀起来,只顾着低着头在菜里挑挑拣拣。
“你们不是交往了吗?”沈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地感到惊讶。他知道他们俩寒假的每一天都呆在一块,也知道李之洲离家出走去了于思煜家。再加上李之洲父亲疑神疑鬼和百般阻挠。在沈言心里,简直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了。
“谁跟你说过我们在交往了?”于思煜终于抬起脸,屈尊纡贵地赏了沈言一瞥。
沈言撑大了眼睛,“那现在是啥情况?”
“老样子。他以为我喜欢你。”于思煜平静地回答道。
“什么鬼?”沈言筷子往餐盘上一扔,不满地喊了起来,“我特么都准备要吃席了,结果你们还在那玛卡巴卡呢。”
于思煜略略皱起了眉头,“你倒是跟我说说,我是造了什么孽,让你产生了能吃上席的错觉。”
“就你上次替李哥点名那次,说话的语气内容透着一股浓浓的事后感。啧啧啧,太暧昧了。我特么当时都以为你在当众官宣。”
蔫了一个上午的于思煜,终于在沈言的胡搅蛮缠下找回了些力气,他狠狠地瞪了沈言一眼:“你赶紧把你脑子里那点黄色废料往外倒倒,看看能不能发展成新能源,说不定卖了能一夜暴富呢?”
“照你这个逻辑,街上随便逮个男的都能成为可再生能源。”沈言的思路竟真的被于思煜拐跑了,不过他很快就投出了个更毒辣的话题,“你难道没想过?”
于思煜当然想过,他还梦到过,但他不能说。他低下头,开始沉默地吃饭。
沈言看他不说话了,嘴角往外一扯,咧出一个坏笑来,“你平常都想着谁呢?”
于思煜深吸了一口气,歪着脑袋露出个比沈言还坏的笑:“是谁当初大言不惭地说再管我的事就是狗?”
沈言瞬间就闭嘴了。
吃完饭回到宿舍后,于思煜怎么都睡不着。他翻来覆去了一会,索性爬下了床,从书柜里摸出一张纸,开始给李之洲写信。
高三的时间太紧了,他们没有很多时间说话。可是在信上,于思煜可以写很多。
春天已经随着潮湿的风一块吹了过来。
可是过去的李之洲留住了于思煜。他将他留在了阶梯教室,留在了夜晚的老城区,留在了他生日的零点时分。
如果于思煜不跟现在的李之洲接触的话,他觉得自己将会永远停在那个低饱和的,带着雾气和雪的冬季。从而,再也无法走进绿色的春日。
于思煜浅浅地吸了口气,用手一点一点将纸摊平。
笔尖落了下去。
沈言午觉睡醒后,顶着个鸡窝头刚从床上爬下来,眼前就递过来了封信。沈言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谁给他写情书了,还没等他欢欣雀跃起来,于思煜不带波澜的声音就击碎了他尚未清醒的梦。
“帮我转交给李之洲。”于思煜说。他多少会觉得有些羞怯,不敢直接将信直接交给对方。
“你们俩的情趣这么复古的吗?”沈言大为震惊,“没长嘴呢。”
“你就说帮不帮忙吧。不帮算了。”于思煜说着就要把信收回来。
“没说不帮!”沈言赶紧一伸手抽走了于思煜手中的信,他这人本来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高三生活那么无聊,他唯一的一点小乐趣,就是每天梗着脖子等着看自己这俩兄弟啥时候能谈上恋爱。
于思煜没有信封,他只是把信纸折成了信封的模样。沈言将手里的信翻来翻去地看了看,问:“我能看吗?”
于思煜冷冰冰地说:“你试试。看我会不会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这么凶!”沈言感叹了一句。他从书包里抽出了本书,将信夹了进去,“你放心,保证给你送到咯。”
沈言严格遵守了承诺,一到教室,屁股刚挨上椅子就从书包里翻出信来。他先是啪一声将信拍在了李之洲的课桌上,然后用食指和中指缓缓地推到了他面前,特意强调说:“这是煜哥写的,你可别当成一般的情书给扔了。”
李之洲眼睛微微地睁大了一些,“他给我写信了?”
“是啊。这不是联系不上你。想你想得午觉都睡不着了。自己一个人埋头写了一中午。”沈言难得这次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只不过这种话说出来讨不着一点好,李之洲听他说话向来都是只听一半。而要是让于思煜听到这话,沈言还可能会挨揍。
李之洲听后勾起嘴角笑了笑,他并没有着急着看,伸出手将信收进了抽屉。
“你不看吗?”沈言完全没有转过身的意思。
“你着急?”李之洲掀起眼皮看沈言。
“你读完了得把感想告诉我吧,我还得给他回话。”沈言这句话又回到了瞎扯八道的风格,于思煜根本没要求他这些,纯粹就是因为沈言自己好奇。
“不用。”李之洲垂下了眼,视线落回到了课本上,“我也给他写信了。”
沈言依旧没有转回去,他收起了嬉皮笑脸,很认真地注视着李之洲。一向聒噪的人,忽然就不说话了。
李之洲觉察出了他的反常,抬头问他:“怎么了?”
“你啊……”沈言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喜欢于思煜?”
其实同样的话沈言之前问过一次,被李之洲冷着脸无视掉了。
而这次李之洲眼皮带着睫毛却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他思考了一会儿,手上的笔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搓动了几圈,淡淡地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沈言咧开嘴对着李之洲笑了起来,转了回去。
沈言有时候远比李之洲还要了解他自己。
李之洲不想去某个地方的时候,一定会说不去,没有说就意味着他会去。
李之洲不喜欢某个人的时候,一定会说不喜欢,没有说就意味着,是喜欢了。
于思煜发现自己课桌里有信的时候,心跳便漏了一拍,他刚以为又是谁写的匿名情书时,看到了封面上的致小鱼,心上漏掉的那一拍又被剧烈响动的很多拍补了回来。
他远远地朝着李之洲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弯下身子,头抵着课桌边缘,在桌子底下摊开了信,一字一句地仔细读完了。上课铃响了,于思煜把信重新叠起折好,放进了书包的暗格里。
他要带回去,睡觉前再看一遍。
不知道是谁将窗户打开了,风夹带着潮气吹了进来,日光暖洋洋地躺在了于思煜的桌角。
于思煜终于再次走进了春日里。
春风带来了绿野仙踪的故事。狮子想要勇敢,稻草人想要脑子,铁皮人想要心。
于思煜比较贪心,他想勇敢地将李之洲的脑子和心都占为己有。
【来自小鱼的信】
TO LI.
你好~见字如面。
上次你回去的时候,我忘记把外套和围巾还你了。现在它们正躺在我的衣柜里反客为主。下次放假回家前,你要提醒我把衣服带过来还给你。不过冬天已经过了,你可能来不及再用了。
没有手机的日子还好吗?如果是我,肯定是受不了一点。要是有人缴了我的手机。我会立刻以死要挟:手机在我在,手机无,我就无了!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你实在太厉害了!
我妈说,如果她有你这样的儿子,一生不拜神佛也得去庙里烧个高香。我跟她说,其实我也很不错。她说儿子是我,她会烧一根。但如果是你,她会烧两根。
网课实在是太无趣了,特别是老吴讲物理的时候,又枯又燥,光是听着我就觉得自己快要成为一具干尸了。你真应该上去替她讲。如果你能在我身边给我讲物理卷子,我愿意斥巨资把庙里所有高香都给佛祖供上。
一下子想不到那么多可以写的了。你会给我回信吗?你不回也没关系。如果我想到什么会再给你写信。
【修正带涂掉】我很想你。【修正带涂掉】
还有,我最近梦到你了!
【来自岛屿的信】
致小鱼:
展信佳。
我把手机给我爸了,白天上网课的时候他会把手机还给我,到了晚上他就会将手机收回去。
有时候我觉得他守着手机,有点像守着金子的巨龙。你看过霍比特人吗?
以前我会把早餐钱省一口下来,然后拿去看电影,不过最近的院线电影越来越贵了。上次难得你请我看电影,我还睡着了。下次看电影的时候我会努力醒着。
开学前一天晚上我爸彻底把手机锁进抽屉里了。其实抽屉的钥匙我知道在哪,就是觉得跟他抢手机没什么意思。大人有时候是真的幼稚。
长时间手机不充电是不是容易坏掉?我得记着久不久拿出来充充电。
上次我爸跟你打电话的时候,语气不太好。我去你家的时候太紧张了,忘记跟你道歉了。对不起,你别往心里去。
我不是很擅长说话,但是我觉得写信还蛮不错的。你不要笑话我。如果你觉得很怪,我就不写了。
还有一件事。
我昨天梦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你好。小鱼。
你好。岛屿。
明天见。
失去了电波信号后,于思煜和李之洲便回归了古老的方式。
他们保持着一天写一封的频度。有时候于思煜甚至会给李之洲写两封。每一封信其实都不长,几百字里天南地北什么都写。
于思煜在里面写自己最近在听的歌,上课时蹦出来的奇怪的点子,还有关于老师的坏话。他有时候还会把搞不懂的数学题写上去,李之洲一定会在回信的时候给他附上详细的解题步骤。
高三本来是枯燥的,可是因为这些信件,于思煜每天都在万分期待中入睡,然后在欢欣雀跃中起床。
由于居家上课耽误了一个多月。返校之后学校立刻就进行了一模考试。
高三的教室布置成了考场,一班的晚自习被安排到阶梯教室里上。
于思煜踩着轻快的步子,比往常更早地从宿舍里出来了。别人都在为考试焦虑不安的时候,他却神采奕奕。
在阶梯教室上晚自习,意味着可以不用遵循教室里的座位排序,随意挑选位置。
于思煜想到这时,不自觉地迈开了腿,轻快的步子变成了一通小跑。
他要去抢李之洲旁边的座位。
一直以来于思煜比李之洲更受班上的女生喜欢。
他本来长得就不差,虽然不像李之洲那种能靠硬帅来吸引眼球,但胜在五官生得柔和,是一种春风和煦的好看。他比李之洲随和,脸上会有各种丰富的表情,一咧嘴笑少年气就盖不住地涌了出来,时不时又会透着点会让女生心动的那种淡淡的坏。
随着高考的靠近,李之洲的人气便开始水涨船高。很多人忽然发现他只是看着冷淡,实际上无论谁找他问问题,他都会尽心尽力地解答。班上的女生既不傻也不瞎,谁会不爱抱温柔漂亮的大腿呢
于思煜时常会涌起一种自己藏了很久的宝藏被他人发现了的感觉。
跑到阶梯教室,于思煜一眼就在稀稀拉拉的人群里找到了李之洲。他坐在教室后方最角落的位置上,他的右边是墙壁,左边的座位是唯一能够与他连接的位置。
于思煜三步并两步地跨上阶梯,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班长从旁边杀了出来,抢在了他前面到达了李之洲身旁的座位。于思煜停下了脚步,犹豫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俩。
班长手上拎着书包,侧着身子从座位和桌子中间挤到了李之洲旁边,李之洲感觉到有人过来了,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她。
他们一个抬着头,一个低着头,低声交谈着。
于思煜刚刚跑过步,胸口还在轻微地起伏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有些沉的脚,慢悠悠地踱步上去。他们的对话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渐渐明晰起来。
“你要坐这里?”李之洲说出这句话时,余光瞥到了向他靠近的于思煜。他的脸一下便转了过来,目光实实在在地落到了于思煜的身上。
“嗯。可以吗?”班长脸上挂着期待,紧紧盯着他。可是李之洲对此丝毫不知。
于思煜特意放慢了脚步,不想打扰他们的对话。他想着如果不能坐到李之洲旁边,坐到他前面也不是不可以凑合。
可李之洲却像是在等他似的,静静地注视着他。班长在旁边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又重新问了一遍:“李之洲,可以吗?”
李之洲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本就有些寡淡的脸一旦露出了心不在焉的表情,整个人便会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他的目光收了回来,转向班长问:“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
班长皱起了眉头,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她第三次提出了她的请求:“我可以坐你旁边的位置吗?”
这时候于思煜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正准备往李之洲前一排位置里钻,却听到李之洲说:“抱歉,这有人坐了。”
于思煜的脚步一顿。班长的眼睛立刻唰地就扫到了他的身上,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面露尴尬。
“班长你实在想坐就坐呗,我坐前头。”于思煜讪笑着,客气地冲她摆了摆手。
班上的同学都知道李之洲只跟于思煜和沈言玩得好,再怎么想抱大腿也没有跟熟人抢位置的道理。更何况李之洲的拒绝显而易见得已经有些不留情面了。
班长摇了摇头说:“不了。你坐吧。”说罢,她从座位上退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于思煜侧了侧身子,给班长让出了路。班长冲着他笑了笑,找了另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于思煜目送走了班长,才钻进了狭小的过道,坐到了李之洲旁边。他一边从书包里往外掏卷子,一边说:“你今天这个情商,属实有点感人。”
“我想要你坐我旁边。”李之洲低着头,手上的试卷翻了一面,有些不以为意地说道。
于思煜觉得自己已经习惯李之洲这猝不及防的“甜言蜜语”,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道:“那我万一不过来,坐到别的地方去了呢?”
李之洲小幅度地歪了下头,看着他,就好像于思煜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他几乎没有思考,说:“我会坐到你旁边去啊。”
“哦。”于思煜低声应道,然后低下头悄无声息地红了脸。
过了一会沈言到了教室,他叉着腰站在讲台上,目光像机关枪般四处扫射了一番,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他的好兄弟们。他兴高采烈地钻了过来,坐到了于思煜的旁边。
“哟,我就说你今天怎么跟只兔子似的蹦得飞快,原来是为了赶过来抢李哥身边的宝座。”
“哎。我抢到了。怎么着?吃醋吗?”于思煜顺着沈言的话调侃道。他确实是想要抢座的,但压根没抢成功。
“吃啊!醋缸子大得能淹死司马光。”
“司马光是负责砸缸的那位。”于思煜面无表情地纠正他。
李之洲在旁边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声。
沈言撇撇嘴,也不觉得尴尬,他厚颜无耻地说:“下次这样的话悄悄跟我说,这大庭广众的,我多没面子。”
“对不起。”于思煜笑了起来。
上课铃声打断了他们的插科打诨,两个话痨齐齐地闭上嘴,埋下头钻进了白纸黑字的题海里。
于思煜对这个地点和场景都太熟悉不过了,学累了他就折起手肘,脸贴着手臂在桌上趴一小会儿,朝着李之洲的方向。
感受到视线的李之洲微偏过脸看他,勾勾嘴角,抬起左手,伸过去很轻地捂了一下于思煜的眼睛,不过短短几秒便松开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视着笑了笑,然后又回到了各自的堡垒,接着无声地战斗。
终于熬到了第三节晚自习下课,沈言狠狠地拉长了自己手臂和腿,完全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煜哥,我快累死了。”沈言伸完懒腰之后,他就习惯性地要张开双臂去搂于思煜的肩膀。
沈言一向很黏人,这种黏人是不限对象的,他从不怕被人嫌弃,见人就亲。拥抱的对象以于思煜为主,李之洲为辅,然后是舍友,同桌,最后到普通同学,优先级逐渐降低下去。
于思煜一直觉得沈言的习惯和性子都很像犬类动物,如果非要具体到一个品种的话,于思煜觉得应该是金毛。
沈言粘过来的时候,于思煜故作嫌弃地往旁边躲了躲。
然后,从于思煜的脑后伸出一只手,擦着他耳边,手掌抵住了沈言的额头,将他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