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倒无所谓,不过他更好奇其他:“既是价值连城还能等着你们来查?”
“说来也巧,当时盗贼作案时,恰巧失主家里有个小厮拉肚子,听到声响喊来了人,虽然东西还是让人偷了,可失主第一时间报了案,衙门动作快,他们没来得及销赃,只要抓到人,有九成机会能找到失物。”
陈望自然是希望找回的,毕竟这样才能拿更多的酬金:“几时行动?”
“明夜亥时一刻,争取一锅端。”
陈望听懂了,应该是盗贼那边有其他事情,人员不齐,而衙门这边不想放过任何一条鱼,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抓捕。
“那我?”
“你明日酉时在城门口等我。”
陈望嗯了声。
宋朗与他商量好就回去了。
陈望也回了家,云小幺知道是宋朗找他,便问了句。
陈望当然没有如实说,只说宋朗有事找他帮忙,明晚会出去一趟。
云小幺听了就没再问,宋朗夫夫帮了他们许多,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回报的机会,他是不会插嘴的。
陈望也是拿捏住了他这个心理。
第二日,还不到酉时,陈望就出发去了县城,酉时初,他到了县城门口,正巧宋朗也过来了,他换了一身常服,身边没跟人,不仅如此连佩刀也没带。
陈望心想他应该是怕引人注目,尽管他那长相就很招眼。
宋朗接到他,两个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的英俊男子见了面,登时吸引了一堆姑娘和哥儿的注意。
奈何这两都是有家室还郎心似铁的人。
宋朗抬了抬下巴:“跟我来。”
陈望跟上他的脚步。
陈望离开家时云小幺正准备做晚饭。
他听陈望说今夜不一定回来,让他不用等,只是有些诧异。
不过既然是宋朗找他帮忙,那应该是比较麻烦的事,至于陈望的安全,不知怎么的,云小幺还真不担心。
陈望能在歹徒的刀下把他毫无无伤地救下来,许是这一般人还真难伤到他。
再说陈望那个变水的本事还有别的用法,若真遇上什么麻烦的事,他应该也会用上。
因此他就没有多问。
早上起来,何玉莲见到云小幺,问他:“小望昨夜没回来?”
临近十月已是深秋,水缸里放了一夜的水冰冻刺骨,云小幺只是洗漱他的十指就挨个被冻红了。
听到何玉莲的问话,他摇了摇头。
何玉莲嘀咕道:“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云小幺自己也不清楚,自然没法解释。
陈望没回来,一天的早晨还是缓慢开始了。
家里许多的事情可以做,洗衣做饭、浇地和喂鸡鸭,这些都要人力与时间。
等忙完家里的事,洗衣裳的洗衣裳,绣帕子的接着绣帕子,大家都忙而有序。
云小幺在屋里收拾房间的时候,听到廊檐下绣帕子的方翠珍的声音:“回来了,锅里熬了粥,应该还热,我给你盛去。”
“不用了珍姨,我在县城吃过了。”陈望大概是觉得家里静悄悄的,又问了句,“他们呢?”
“莲妹和富生去河里洗衣裳了,如海去了县城,小幺他在屋里。”
“那你忙,我回屋去了。”
听到他平安回来,云小幺内心也松了口气,他把柜门合上,又把扫出来的灰尘用扫帚扫进畚箕,刚做完,陈望就走了进来。
云小幺直起了身子,把扫帚和畚箕放在一边,拍了拍手,问他:“怎去了这么久?”
“嗯。”陈望没有解释,他把房门关上,连着昨晚遇到的那些凶险也一同关在了门外。
“关门做什么?”
“过来。”陈望走到桌边坐下,朝他招了招手。
云小幺歪了歪头,尽管不解,却还是顺从他的意思走了过去。
陈望等他在旁边坐下,才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轮廓不规则的钱袋子:“本来不打算跟你说的,省得你担心,但你早晚都会得知,与其在别人嘴里知道,不如我亲自告诉你。”
云小幺大概意识到那是什么,眉头狠狠一跳。
陈望把钱袋子放在桌上,朝他推了过去:“昨日宋朗来找我是为了合作抓贼一事 这里是酬金,一共十一两。”
云小幺一听就急了:“那你可有受伤?”
他说着要上手检查,被陈望轻轻按住了:“没事,一般人伤不到我。”但是十一两巨款在云小幺面前他都无动于衷,甚至不如他自己的安危重要,陈望的一颗心就跟棉花似的软和。
一直以来,他们家的关系就像一棵大树,他是主干撑起了这个家,而云小幺既不是树杈也不是树叶,陈望清楚他是树根,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给他汲取养分。
陈望喜欢他的天真可爱,在他这件事上的聪明伶俐,以及,眼里心里都是他。
云小幺听到他没受伤才松口气,这才有心思看那一袋巨款:“怎么这么多?”
“富绅赏的,参与抓捕的人都有。”
云小幺伸出手碰了碰钱袋子,碰到一指的坚硬:“什么东西这么值钱?”
“一尊玉佛,嗯,我看了,确实价值连城。”那尊玉佛有半米高,且雕工精细,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听宋朗的意思,富绅是准备把玉佛传家的,那伙盗贼把手伸到这等同于要拿富绅的命根子。
别人家的玉佛、给的赏赐多少云小幺其实都不在意,他只关心一件事:“你以后还跟宋大人做这些危险的事?”
陈望笑了笑,不以为意道:“不危险,白拿的。”确实白拿的,抓捕人他是配合行动,只在盗贼有想毁坏玉佛两败俱伤时他才出手抢下玉佛。
云小幺又想起他那还有别的用法的神奇本事就闭了嘴,他把钱袋子推回给陈望:“你收着吧。”
陈望挑眉:“你不管?”
云小幺摇了摇头。
陈望诧异了,别人家都是对象管钱,怎么到了他这对象反倒把钱塞给他?
“嗯?”云小幺定定看着他,“怎么了?”
陈望忽然觉得自己要是再多说两句有种不识好歹的错觉,于是他把钱袋子打开,掏了二两银子出来:“你收着,剩下的办酒席用。”他晃了晃钱袋子。
钱财分着管理也好,万一谁急用,另外一方还能做贴补。
因此云小幺就收了,二两银子带在身上不方便,云小幺给藏在了衣柜里。
“你去洗漱,换身衣裳再睡。”
陈望嗯了声:“拿来给我。”
云小幺便转过身去给他拿干净衣裳,就这时,陈望悄无声息地把钱袋子收进了空间。
晚些时候何玉莲回来,听说陈望回来了,也没问他做什么事去,只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这件事就像陈望不是陈望一样,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又一个秘密。
周如海跑了几趟县城,还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在一家酒楼找到了事做。
酒楼后厨缺帮手,掌柜估计是看上了他宰杀活牲的手艺,这才破天荒从外边找人。
要知道酒楼这些地方一般都是裙带关系居多。
当日周如海回来说起这事,眼睛都是亮的。
一家人也很高兴,虽然一个月就几百文薪俸,不比自己宰猪卖,可他们现在没有本钱,云富生也不贪多,先安定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日,周如海就一早赶去县城开工。
知道他住得远,掌柜还特意允许他可以晚到两刻钟。
许是婚期将近,连带着好事也一桩接着一桩,周如海进酒楼做工没几日,胡师傅那边就传来消息,请陈望去相井,而且不是一家,是两家,只不过不在同一个地方。
眼见着婚期也要到了,陈望不敢耽误工夫,当日就带着行李去县城与胡师傅会合,等他做完这两桩活回来,已经是十月十五。
家里此时已经大变样。
一堆人在家里忙进忙出,吵吵闹闹,你说我一嘴我搭你一句,喧闹的跟市场似的。
而最显眼的是从里到外喜庆的颜色,院门上挂了红色灯笼,门窗上贴了红色的双喜字,无不在说着这家有好事临门。
院子里都是熟悉的人,除了自己家人,还有里正和他媳妇、宋家兴一家和其他邻居,甚至宋朗也在。
陈望在宋家村住了将近半年,宋家村人口也不多,他早就认了个遍,自然就知道大半个宋家村都过来了。
难怪他觉得他家窄了许多,快没地方下脚了。
宋朗今日没穿差服,而是穿着常服,腰上还围了襜衣,正在正在帮忙剥蒜。
陈望刚从外地赶回来,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他问宋朗:“你怎也有空?”
宋朗反问他:“不欢迎我来?”
得,问也白问,陈望摆了摆手,他挎着包袱要进屋,又被宋朗喊住:“小允也在里面。”
“他在”陈望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接着说下去,但也没继续去屋里,而是转向了厨房。
厨房也摆满了东西,除了桌椅,还有用箩筐装着的炸肉丸、炸鱼之类的硬菜。
厨房也有人,甚至陈望进来,就更显得逼仄了。
陈望瞥见了何玉莲,喊了声她:“娘,我回来了,有没吃的,给我盛一碗。”
何玉莲本和人家讨论菜够不够,需不需要再添点,实在是没闲心搭理儿子,就指了指灶台:“你自己去看。”
“”行吧,念在他娘等这杯媳妇茶等了太久,陈望不跟她计较。
他回来的时辰不早不晚,是既吃了早饭又没到午饭的时间,锅里有猪肉粥,还是温的,陈望洗了碗筷过来,给自己打了满满一碗,飞快地填自己的肚子。
来帮忙的邻居看他这饿鬼投生的吃相,笑道:“你这是饿的多狠?”
陈望吃饭速度快,但不丑,他吃饭时安静无声,也没有吧唧嘴的陋习,听到邻居的话,他笑了笑:“一早就动身了,没来得及吃。”
又有邻居道:“还是个小子呢,哪饿得了哦。”
众人哄然大笑。
何玉莲也很无奈:“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么一句话虽说说者无意却听者有心。
邻居们以为是两年多的灾荒留下来的阴影,而陈望是知道她又想起了亲儿子。
那的确不是同一个人,尽管外表有八分相似。
一年了,陈望一直没去深究,何玉莲是发现了真相但不愿意相信想稀里糊涂过下去还是真在他这事上盲了。
但不管怎样,陈望都希望是后者。
真相对于她来说太过残忍,不如不知道的好。
陈望填饱肚子,又去把脏衣裳洗了晒了,院子里都是人,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宋朗夫夫。
见宋允出来了,陈望才擦着潮湿的双手回房。
一进门陈望就发现他的房间也变了个样,干净不说,家具的位置也有了变化,甚至多出了些东西,而云小幺就坐在那多出来的桌子前,背对着他。
云小幺听出了他的脚步声,陈望的脚步声与其他人不一样,很踏实的步子,若是以往,他会第一时间迎上去,可今日,他坐在妆奁前一动不动。
陈望也讶异了:“你坐在那做什么?”
云小幺抿紧了唇,仍是没动。
陈望一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把房门关上了。
云小幺听见他关门就更是紧张了,尤其外边待满了人。
陈望一步一步走过来,到云小幺身边,才知道他为何一动不动。
云小幺在他过来后就低下了头,陈望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是他看到了桌子上的胭脂水粉和铜镜。
陈望一眼明了,问他:“打扮了?”
云小幺点点头。
陈望笑了声,又问:“不给我看?”
云小幺摇头。
陈望弯下身子,压低声音,慢条斯理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云小幺似乎在踌躇,还是犹豫了很久那种,才慢慢抬起脸。
陈望一瞬不瞬看着他。
虽是化了妆却又没怎么化,只是脸上擦了粉抹了唇脂,但他这个人却更明艳了,尤其是那双唇,水淋淋发着光,好似等着人来采撷。
只一眼,就让陈望涌上剧烈的想要亲他的渴望,但是他忍住了,他挑起云小幺的下巴,认真说道:“好看。”
云小幺也看着他,确认他是真心实意的,脸才慢慢红了起来。
这脸一红,就更添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魅色。
仿佛天真与妩媚杂糅在了一块。
“明日也这样打扮?”
云小幺本是拿不定主意的,他第一次打扮,又不习惯,尽管宋允先前一个劲夸他,他还是很犹豫,现在听到陈望这么问,他才肯点头。
陈望亲了亲他的额头,嗓音含着笑:“我很期待。”他没有哪一刻是像现在这样盼望成亲的。
而宋允,他的确是个好邻居,帮大忙了。
寂静的早晨被先后响起的鸡鸣和炮仗声吵醒。
太阳驱散了深秋夜里凝滞的寒冷,送来一点春日似的温暖。
宋家村里忙忙碌碌。
谁都知晓今日是陈云两家的联姻之喜。
要说起这陈云两家,虽是上半年才搬来的,可一家老小,老的和善,小的勤快,是个和睦邻里的家庭,宋家村人对他们的印象也不错。
是以陈望上门来请他们喝喜酒时,不管平日有无交集,大家都乐意赏脸。
甚至被里正点到人头去帮忙的也笑眯眯去了。
此时的陈家一派热闹。
连着宋允家都人进人出。
他家的厨房不止厨房,连宋允小时候睡的房屋也暂时被征用,只因云小幺要从宋允家出门。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过场是一定要走的,而他们又都是刚搬到宋家村还没有自己的房子,好在宋允乐意做这好事。
云小幺昨夜便和陈望分了房,他睡在宋允家。
今日一早也被宋允从被窝挖起来,让他去梳洗,一会要扮装。
云小幺昨晚过于兴奋后半夜才睡,这会被宋允从被窝挖起来,整个人都是迷迷瞪瞪的。
宋允甚至连洗脸水都给他打好了,见云小幺又一幅要睡过去的模样,晃了晃他的肩膀:“醒醒神,一会有的忙。”
云小幺愣愣的,过了会才模糊意识到,宋允好像比他还激动。
但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云小幺下床去穿鞋,然后洗漱,漱口和洗脸之后就被宋允按在了妆奁前。
打磨的锃亮的铜镜里倒映出一张脸颊圆润并且因为刚睡醒而红彤彤的脸。
云小幺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眼睛的颜色不像宋允和陈望那样漆黑,是带着如琉璃一样光彩的猫儿眼,还因为眼圆脸也圆,大部分时候瞧着都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孩。
可现在,他双九年华,今日就要嫁做人夫。
宋允先是给他梳发,哥儿的发髻倒不像女子那样复杂,尽管他们的身体有异于男子,但衣着打扮与男子无甚区别。
他给云小幺梳了个半束半披的发式,翠绿色的发带垂落在脑后,混在一团青丝中,只是梳了这发式就更显得他年幼单纯了。
给他梳好头发,宋允又去拿水粉,见云小幺的背脊马上挺直,是个正襟危坐的姿势,笑道:“紧张?”
云小幺自铜镜里抬起视线,看着他姣好的面容:“有一点儿。”
宋允打开盒子,要为他上妆:“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等明儿一觉醒来,你就发现没什么好紧张的。”
等明天的一觉醒来势必是要度过今晚的新婚之夜,已经被他的馊主意和陈望的“身体力行”教导过的云小幺很想装作听不懂,他也装了,抿紧了唇。
宋允看他那副心虚的样子就好笑,他弯着腰,轻轻地给云小幺扑粉:“闭上眼睛。”
云小幺没习惯装扮,在宋允动手时就如坐针毡了,可他也不敢不从,整个人就戳成了根棒槌,闭着眼睛任宋允在他脸上施为。
宋允又是给他扑粉描眉抹唇脂,弄了好一会才说:“好了。”
云小幺睁开眼,看到铜镜里陌生的自己,昨日他也打扮了,可宋允只是随意给他弄了弄,今时不一样,他甚至都很难去形容这一刻的自己。
宋允把带过来的胭脂水粉收拾好,对他说道:“去换喜服吧,快到迎亲时辰了。”
云小幺从仿佛变了个模样的镜中的自己那里移开视线,听到要迎亲了,好不容易因为看见美丽的自己而消失的紧张又卷土重来,甚至连带着手抖脚抖。
他去换喜服,系带的手都在微微颤。
宋允看见了,笑着走过来,帮他把带子系好。
云小幺本以为会被他打趣两句,结果他什么也没说,这让云小幺有些不习惯。
穿好了喜服,又换上红色的新鞋子,云小幺整个人仿佛蜕变了,彻底换了个模样。
宋允扶着他到床边坐下,又去拿了一包糕点给他:“一会可没时间吃东西,你先垫垫。”又把红盖头放在一边,“吃完了记得盖上。”
糕点是陈望准备的,是云小幺最喜欢的马蹄糕。
他把一包,六块不大不小的马蹄糕吃进肚子里,拿帕子擦干净嘴才把红盖头抖开披上。
红盖头一落,他就与这个房间隔离开了。
他能看见的只有盖头底下的一点范围,比如自己的手,比如从膝盖滑落而下的喜服。
看不见,听觉就放大了。
云小幺听见屋外传来宋允与云富生他们说话的声音,是问他这边准备的如何,他想听一听陈望在不在,可又想到陈望这会不允许到这边来,只能收起竖起的耳朵。
他静静坐着,也不知坐了多久,外边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
云小幺意识到了什么,背脊又开始发僵。
唢呐和铜鑔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仿佛停在了云小幺的耳边
与此同时,屋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往里推开,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
云小幺无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手。
他垂下眼眸,看见盖头底下,一双穿着同色衣裳的手伸了过来,先碰了碰他的手,嗓音低沉悦耳:“我来了。”
云小幺好似被这句话安抚到了,身上紧绷的劲泄了,他轻轻嗯了声。
披着盖头陈望看不见他,但他好像还是能想象到底下的姝色,心情不由愉悦,他伸手将云小幺打横抱起,跟着进来的宋朗等人顿时发出一连串的唏嘘。
明明别人看不见,云小幺还是脸红心跳起来,他搂着陈望的脖颈,被他抱了出去。
拜堂的时辰要稍晚一会,这段时间陈望需要带着他在宋家村走一圈再回来。
云小幺被陈望放到了马上,他有些害怕,陈望就把自己的一只手给他牵着,另外一只手去牵缰绳。
跟着过来迎亲的看见了又开始起哄,主打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吹吹打打兜了一圈之后,迎亲队伍回到陈家。
陈望在炮仗声里把云小幺又自马上抱了下来,入内拜堂。
今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陈望整个人意气风发,即使他不笑出声,可熟悉他的人就知道这人心情愉悦,因为眉眼是舒展的。
高堂之上坐着何玉莲与方翠珍。
何玉莲看着喜气洋洋的儿子,与旁边的方翠珍虽不同心思,但同样红了眼眶。
拜堂之后,新婚夫夫被众人拥着进了喜房。
那边又闹着掀盖头,他们要看新夫郎。
陈望便自里正媳妇充当的喜娘那接过秤杆,挑起了云小幺披着的红盖头。
盖头缓缓挑起,露出云小幺装扮过后精致漂亮的脸,他俏生生抬起眼的那瞬间,陈望仿佛看见了一朵羞答答的月季。
他想,记忆中那自淤泥里生长的小白花,在今日,绽放成了一朵鲜红艳丽的月季。
掀了盖头该是喝合卺酒,然后又让周慧明和里正家的孙女帮着滚喜床,等一系列礼数做完,陈望才被宋朗和宋家兴他们拉出去喝酒了。
众人倒是想把新郎灌醉,但这位新郎也不知是真千杯不倒还是宋朗使诈把他壶里的酒换成了水,他们自己喝的七晕八素的,新郎还跟没事人一样,甚至敬酒之后,也不知几时偷跑了,留下一堆东倒西歪的大老爷们,回去了喜房。
云小幺已经没披盖头了,他正在吃云富生给他端来的鸡汤面。
看到陈望回来,他习惯性问陈望要不要,结果陈望把门一关闩一落,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一把把他抱起就往床榻去。
床榻吊着红色的帘帐,是特意为了大喜之日准备的。
云小幺下意识挣扎,他在陈望的怀里晃了晃腿:“我才刚吃”
陈望把他放在床上跟着压了上来:“吃太饱一会你该不舒服。”
“”他不想懂的,可是宋允送的那本书,他在陈望三番五次的威压之下,含泪看完了。
云小幺探出头去看了眼窗户,才刚日暮,于是做起了垂死挣扎:“天还没黑”
陈望挑眉笑:“黑不黑的有关系?”
云小幺愣住了,似乎是无言反驳。
最后,他眼一闭,推了陈望一把,顺便自己也更往里边滚去:“去把老大夫送的东西拿过来。”
陈望已经知道老大夫送的是什么贺礼,见他认命,心满意足去拿被他放在衣柜里的盒子。
两个瓷瓶都是同样的东西,他随意拿了一个过来。
再走回床榻,云小幺已经把自己裹成了蚕蛹。
陈望坐在床沿,试着拉了一下,没拉动:“裹这么紧?”
“我”云小幺哪里好意思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屋外吃酒的客人也没散场就做这事,他还是怂,“你把蜡烛吹了。”
“龙凤烛,不能吹。”
“”云小幺紧张的都给忘了,实在没有理由与托词了,他眼一闭手一松,把被子放开了。
陈望感觉到拽着的力道松了,手上一扯,云小幺就和被子分离了。
虽然大餐就在眼前,可陈望没急着吃。
他耐心欣赏着这朵自己用尽心机与力气浇灌养大的花。
今日的妆与昨日的妆不一样,昨日估计是宋允试手之作,今日再看就更能看出和谐。
云小幺躺在床上,一双猫儿眼怯怯看着他,眼波流转,有一股未语先羞的味道。
云小幺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又忐忑又疑惑:“怎么了?”
“没事。”陈望笑了声,他伏低身子,勾住云小幺的下巴,轻描淡写地亲了亲他,“我上来了。”
云小幺尝到了他嘴里的酒味,仿佛是一沾就醉,他自己先晕了,稀里糊涂地嗯了声。
陈望起身,把床帐放了下来。
红色床帐遮掩住即将弥漫而出的春光。
陈望今日一整日的游刃有余被两件事打破了。
一是回到房间就迫不及待把云小幺抱上床,以及他那略显急促的动作。
云小幺双手抱着他的一只胳膊,实在受不住了,就拿他的胳膊泄愤。
陈望也任由他去,这只小猫儿尽管眼泪鼻涕横流也没舍得真的咬伤他。
若不是一丝理智尚存,云小幺都要喊娘了。